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咸鱼老板被迫绑定了致富系统》作者:风见糖   文案:   陆淮洲接管了一家铺子。   接手的时候说得好好的,整个店铺从产权到收益全都归他,足够让他以咸鱼躺的姿势过完今生。   然而当陆淮洲拿着店里一个老古董想到街对面的当铺换钱花,发现自己像是受到了什么诅咒,根本离不开这里。   那个从前就在他脑子里指手画脚的系统生出了实体——那只讨人嫌的名字叫小添的乌鸦,站在院墙上“嘎嘎”笑着,居高临下地嘲笑他。   陆淮洲与乌鸦小添对视,毫无意外败下阵来:“说吧,我怎么才能出去?”   乌鸦用死气沉沉的系统音回复:“恭喜你我的新主人,致富系统已于昨夜与您绑定,从现在开始,您的唯一使命就是赚钱,拼命赚钱,赚很多的钱。有了钱就可以买到外出的时间。”   陆淮洲敏感察觉到了小添的一丝不怀好意:“价格是?”   “每分钟一百块,童叟无欺,价格公道。”   陆淮洲心里暗骂,公道个鬼,这远超本国物价平均水平!   那又能怎么办呢?总不能守着一屋子的金银珠宝古董首饰饿死吧?   陆淮洲向命运低下了他高傲的头,屈服于小添天的威胁:“接单吧。”   *   梦想平平淡淡过一生的陆淮洲还是走上了前任店主的老路,兢兢业业,打工赚钱。   陆老板对系统的坑害深恶痛绝,然而这才只是刚刚开始。   很快他会发现,他需要出门调查,想要出门就要用钱买时间,没钱怎么办呢?跟系统赊账,于是陆淮洲陷入了非常可怕的还债循环。   更为离谱的是,任何到了陆淮洲手上的钱都会被无情没收,并由系统严格控制支出。   系统有云:赚钱要讲究“开源节流”,不能大手大脚。   陆淮洲:你这TM哪里是致富系统啊!你这是个什么¥#@56@……   PS:   1.现代架空,有些奇奇怪怪的委托,有些灵异,有些人为。   2.男主不谈恋爱,只想躺平,但委托人会遇到感情问题。   3.前任店主会在回忆里出现,不是感情线。   PPS:   前任店主本来是我上一本要开的,我坑太多了,还没挖。   日更,更新时间不定,大概是中午到下午之间。   少量存稿,欢迎催更。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系统现代架空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淮洲┃配角:第五天┃其它:   一句话简介:钱是赚不完的,老板只想躺平。   立意:勤劳才能致富。 第1章 致富系统是个鸟   暮春三月,窗外两株紫丁香开得正浓,花香随着阵阵清风飘入二楼的卧室内。   窗开着,和煦的阳光洒进房间里,一点都没浪费地晒着那个在床上躺成了一个大字的人形。   人形咸鱼被外面的鸟鸣吵得翻了个身,捞起床上另一个枕头往窗子的方向扔去,想砸死那只讨人厌的乌鸦。   乌鸦轻巧地躲过了,还得寸进尺地飞进了屋内,站在床头大声喊:“陆淮洲!起床啦!”   这个在陆淮洲心中等同于恶魔的声音彻底驱散了他的睡意,他一骨碌坐起来,跟自己床头的乌鸦面面相觑。   三分钟之后,他歪着头,试探问:“小添?”   乌鸦:“陆淮洲,大笨蛋!”   陆淮洲屏住呼吸,双手悄悄抓住了被子边缘,眼睛盯准了那只秧灾的鸟,准备蓄力一击,把它蒙住,再这样那样,让它彻底闭嘴。   结果是乌鸦喜闻乐见的,陆淮洲这货非但没能扑到乌鸦拔毛炖骨汤,反倒因为操作失误,把自己兜进了被子里,继而失去重心滚下了床。   乌鸦扑棱着翅膀飞到吊灯上,随着吊灯晃悠得非常得意,“嘎嘎”笑得得意非常。   早餐吃烤鸟的完美计划落空,陆淮洲的肚子还饿着。   刚才与其说他是被乌鸦吵醒的,不如说他是被饿醒的。他睡眠质量一向好得异常,陷入深眠之后,很少有什么外力能叫醒他。非得是饥饿、口渴这类的本能才能促使他从不充足的睡眠中醒来。   罢了,出去买点什么吃算了。   出门左转隔两个店铺有一家早餐店,最近除了包子油条豆浆还卖煎饼果子,陆淮洲很喜欢吃他家的煎饼果子,做煎饼果子的大叔每天都很快乐,摊煎饼的动作像是跳舞,能带给人一天的好心情。   打定主意,陆淮洲也没换衣服,穿着一身灰白色的睡衣,下楼跑到客厅里去翻自己的钱包。   在走到客厅门口之前,陆淮洲心里隐约有那么一点不好的预感,他的头非常疼,这是宿醉的后遗症。他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没喝过这么多酒,醉到不省人事不说,之前发生了什么他也全都忘记了。   下了楼梯,穿过一条走廊,尽头就是客厅。都不用走过去,陆淮洲在走廊这头就看见了那宛若被贼掏了家的客厅,破碎的记忆片段涌入他的脑海。   身着一身火红妖艳的连衣裙,美人姐姐一手端着红酒杯,高贵冷艳的脸上难得挤出一分长辈的严肃,说话也是语重心长,让他签字之前要考虑清楚。   而他呢?上了头的人怎么可能听进去别人的劝说,大笔一挥就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甚至根本没有看清楚那足有上百页厚的资料是什么东西。   陆淮洲一边回忆一边挪动脚步,试图回忆起自己昨天到底签了什么,该不会是卖身契吧?   他站在杂乱无章的客厅中央,狠命敲了两下自己的头,想让一跳一跳的太阳穴安静下来,给他一个安静思考的机会。   徒劳无功。   认清现实的陆淮洲开启了扫荡模式,把本就乱成一团的客厅造得更加惨不忍睹,他确信自己每一个角落都翻遍了,还是没有那份自己签字的东西的踪影。   既然彻底找不到了,陆淮洲决定,先去填饱肚子。   折腾了一圈他现在更饿了,饥肠辘辘看着那只长毛乌鸦都直流口水。   乌鸦似乎察觉到了陆淮洲看过来的眼神不怀好意,飞到了院外的墙上,躲得远远的。   陆淮洲在客厅里这番折腾也不算毫无收获,至少他找到了自己的钱包,可以去买煎饼果子了。   作为新时代的大好青年,仍然坚持用现金算是他的“陋习”,可这也没办法,他丢手机的频率太高了,不在身上揣点现金他不安心。   陆淮洲环视了看过一眼就想换一双没看过的眼睛的客厅,大步迈开往门外走,边走边从钱包里翻零钱。煎饼果子一套加足了料才十五,陆淮洲吃个十块的就很满足,然而……   “钱呢!”空空如也的钱包让陆淮洲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崩溃,他把钱包翻过来倒过去,每一个格儿都抠遍了,连一毛钱的硬币都没翻出来。   陆淮洲的大喊震得院墙上的乌鸦从东飞到了西,越过陆淮洲头顶时还不忘扔下一坨白色不明固液混合物,差点砸在陆淮洲那只穿着人字拖的右脚上,他忙往后跳了一大步,指着墙头得乌鸦骂了两分钟。   肚子传来一声咕噜,脾气还没发完,陆淮洲更饿了。   骂乌鸦这两分钟里,陆淮洲想起了昨天美人姐姐似乎是跟他说过,把他所有的钱都拿走当路费了。   为了回报他,把这间店铺抵给了他,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归他,可以随意处置。   这可是个超级划算的买卖。陆淮洲记得仓库里有数不清的古董花瓶,奇珍异宝,随便卖点什么都够他挥霍几年的。   到这时候他已经想起来了,昨天签字的那份资料,正是接手这家店铺的合约。   在酒精和巨大诱惑的加持下,他根本没有仔细去看合同就签约了,现在想来,会不会有点草率了?该不会有什么挖好了的坑等他跳吧?   甭管那么多了,陆淮洲打定主意,从仓库里拿了一个花瓶,想到街对面的当铺换钱花。刚走到门口,迈了左脚迈右脚,却发现自己像是受到了什么诅咒,根本离不开这里。   那个从前就在他脑子里指手画脚的系统——讨人嫌的名字叫小天的乌鸦,站在院墙上“嘎嘎”笑着,居高临下地嘲笑他。   陆淮洲与乌鸦小添对视,毫无意外第N次败下阵来:“说吧,我怎么才能出去?”   乌鸦小添拍打着翅膀,拿腔拿调地教育他:“致富要靠自己勤劳的双手,不劳而获是没有出路的!”   对于乌鸦的诋毁,陆淮洲反驳:“我只是想填饱肚子,你总不能让我饿死吧?”说着他还是觉得不解气,“我用属于我自己的东西换钱,你凭什么说我不劳而获?”   小添也老大不乐意的样子,黑豆般的眼睛似乎向上翻了一下,八成是在翻白眼,用死气沉沉地用僵硬的系统音回复:“恭喜你我的新主人,致富系统已于昨夜与您绑定,从现在开始,您的唯一使命就是赚钱,赚很多的钱,用来购买自由行动的时间。”   陆淮洲敏感察觉到了小天的一丝不怀好意:“价格是?”   这回小添高兴极了:“每分钟一百块,童叟无欺,价格公道。”   陆淮洲心里暗骂,公道个鬼,这远超本国物价平均水平!他这会儿才算是明白,为什么昨天美人姐姐把店铺交给他的时候,会欣喜成那个样子。   这TM就是个坑啊!能埋他几十年上百年的坑。   那又能怎么办呢?合同都签了,毁约是……能毁约吗?   他心里念头刚起,小添那坚硬的乌鸦嘴就啄到了他身上没被衣服遮挡的地方,边啄边喳喳叫:“想都别想!想都别想!”   陆淮洲用胳膊胡乱挡着自己的脸,保护他最看重的美貌不受损害,服了软:“行行行,不毁约不毁约。”   事到如今,除了认命,陆淮洲似乎没有其他选择了。总不能守着一屋子的金银珠宝古董首饰饿死吧?   店铺的规矩,打了几年工的陆淮洲懂,他向命运低下了他高傲的头,屈服于小添的威胁:“接单吧。”   乌鸦用喙捋了捋身上的毛,蔑视陆淮洲,语调平直:“致富系统已为您接单,顾客将在十五分钟之后上门,请提前做好准备。”   梦想平平淡淡过一生的陆淮洲还是走上了前任店主美人姐姐的老路,他对系统坑害深恶痛绝,然而这才只是刚刚开始。   很快他会发现,系统接下的案子,必须要出门调查,想要出门就要用钱买时间,没钱怎么办呢?跟系统赊账,于是陆淮洲陷入了非常可怕的还债循环。   要是不去完不成案子会怎么样呢?一样,还是扣钱。   更为离谱的是,任何不是通过系统任务获取到的资金,在系统眼里都属于非法所得,会被无情没收,并叠加惩罚金。   暂时他还预料不到这些悲惨的未来,准备接单的陆淮洲提出了一个自认为十分合理也十分必要的需求:“我说,不能就我一个人干活吧?美人姐姐都还有我这个助手,我不应该也有一个吗?”   一开始当上美人姐姐助手的时候,陆淮洲以为自己只是需要打打杂、跑跑腿,后来他跟着美人姐姐老板调查了数起灵异事件,才明白自己是踏入了怎么样一扇门。   要说后悔也谈不上,只是突然剩了他自己,还真有点孤单,做起什么也没个帮手,怪不方便的。   乌鸦小添这次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几秒钟后:“招聘启示已生成,正为您寻找目标员工,嘀、嘀、嘀,目标已锁定,助手候选人将在十分钟后上门应聘。”   这死乌鸦这件事办的还挺像样的,陆淮洲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回了楼上,打算暂时放过它,在委托人和应聘人上门之前,再睡它十分钟的回笼觉。   能打败饥饿的,只有睡眠。   偶尔饿得太狠了也不太行,但大部分时候,还是好用的。   陆淮洲上楼揣了人字拖,趴回了床上,不到一分钟就响起了平稳的呼吸声。   作者有话要说:   陆淮洲:你这TM哪里是致富系统啊!你这是个什么¥#@56@……   战战兢兢开新文啦,鞠躬~撒花~ 第2章 招聘员工搞乌龙   甭管小添跟陆淮洲有多少仇怨,在有关店铺的事情上它从不马虎。   说十五分钟就十五分钟,顾客准时上门。   楼下的交谈声没有吵醒陆淮洲,乌鸦啄脸攻击才让陆淮洲从床上呆坐起来。   楼下吵吵闹闹的,听着来了不是一个人。   陆淮洲在楼上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趿拉着拖鞋穿着睡衣就下楼了,边走还边打着呵欠。   客厅没人收拾,原本可以坐人的沙发堆着乱七八糟的杂物,来的几个人只能站在院子里。   好在院子里够宽敞,环境也还不错,客人们没有露出受到怠慢的不悦情绪。   院子里这会儿一共站了四个人,都是男性,三个二十多岁的男人站在一边,刚才在说话的是他们,像是互相认识的,另一边站着的是一个看起来不到二十岁的少年,说不好有没有成年。   看见陆淮洲出现,这个少年先迎了上去,跟他说话:“我是……”   陆淮洲是饿得迫不及待想接一个委托,但他觉得先找到一个助手更为迫切,于是跟这个小顾客抱歉:“那边稍等哈,我这边招完人立刻就接受你的委托,用不了几分钟。”   “可是我……”少年追上陆淮洲,还想再说什么,被陆淮洲以一个温柔礼貌的标准待客微笑定在了原地。   安抚好了客人,陆淮洲走向了那边的三个男人。   他出来的时候顺手拾了根笔,装模作样地在几个人之间走了个来回,在他们面前站定,左胳膊端着,把右胳膊架了起来,笔拿在手里指指点点,穿着睡衣都愣是拿出了老板派头。   “来吧,说说你们都擅长什么?”   背着单反相机的男人看了看身边两位,像是有些茫然,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会有这么个问题,但还是犹犹豫豫地回答了:“摄影?”   陆淮洲走到第二个男人面前,没需要他问,穿着红黑格子长袖衬衫地男人答:“视频制作剪辑,后期,都可以。”   第三个男人更痛快,陆淮洲的眼神飘过去就说了:“体力好,一般是负责发传单维持现场秩序之类的。”   他看着确实体格健壮,身高逼近一米九,陆淮洲要仰着头才能跟他对话。   现在是暮春,天气没有那么热,这男人就已经换上了黑色的健身背心,胳膊和前胸后背都露着大部分肌肉,昭示着他刚才的话所言非虚。   三个人各有优势,招进来能在不同的方面给他帮助。若是只挑一个的话,陆淮洲还真的有点难以抉择。   犯了难的陆淮洲盯着三人身后的古树上,监视着他的乌鸦,在心里问:“我能招三个人吗?”   小添回瞪他,脑内否决了陆淮洲的询问——“不可以”。   三个不能都要,陆淮洲就需要在此刻尽快做出人生中最艰难的抉择,倒不是他怕人家等久了跑路,纯粹是他饿得受不了了,得尽快定下来助手人选,好找委托人要定金,买饭吃。   在数过了一遍“小公鸡点到谁我就选谁”之后,陆淮洲的手指点在了那位体格健硕得男人身上,大手一挥:“就你了。”   陆淮洲这一指给男人指傻了:“我?”他转头看了看身边一起来的两个人,那两人冲着他点了点头,他就跟着陆淮洲走向了客厅。   陆淮洲推开摆满桌子的残羹冷炙,腾出一小块地方,朝外面的小添挥了挥手,眨眼间一份合同就勉强挤在了那块还算干净的地方。   陆淮洲把手里的笔塞到那男人手里,刷刷刷把合同翻到最后一页,指着一个空白的地方:“签字。”   这男人看着一身肌肉,没什么脑子的模样,对签字可比陆淮洲谨慎多了,愣是把合同翻回了第一页,细细研读了起来。   读到第二页他就发现不对了,放下笔提起了合同:“老板,你这是什么啊?”   陆淮洲又把合同按回桌子上,笔塞人手里,就差按头了,边使劲边说:“雇佣合同,我挑中你了,别废话快点签,客人还等着呢。”   男人一把推开了毫无防备的陆淮洲,眼露警觉:“你要雇我做什么?保镖吗?”   “我招助理啊!”陆淮洲说完,看着男人脸上愈加困惑的表情,这会儿也觉着好像有什么不对了,“你们不是来应聘的吗?”   还没等男人说话,他一把抽出男人塞在裤子口袋里的纸卷。他本来以为那是小添派发的招聘启示,展开来看,大片的粉红色冲击了他的大脑:“这是什么?”   那两个与他同行的人听到屋里出了动静,都跟到门口看。看到陆淮洲手里拿着那张纸在问是什么,格子衫男人热情极了:“我推的海报啊!”   “不是我的招聘启示?”陆淮洲愣愣看着那花里胡哨的纸页,主色是粉的,中间一个头发染成彩虹,梳着高吊双马尾的少女,画着可爱的妆容,穿一身浅粉色的萝莉裙,做了个wink的动作,直击宅男的心脏。   挂着相机的男人推了推差点掉下来的眼镜,笑着解释了这其中的误会:“什么招聘?哎呀老板,我们是想来委托你找人的!”   陆淮洲:“?”这不是误会了么!他赶紧满院子瞧想要刚才那位少年,这仨是客人,那那位是来干嘛的?人呢?陆淮洲这暴脾气的,在客厅里扯着嗓门喊:“背书包那小子!人呢!”   看起来像是未成年的少年系着个围裙,一手拎着扫帚一手拿着簸箕,从杂物间里走出来,规规矩矩出现在走廊。   陆淮洲迈过客厅里的垃圾山,到了少年面前:“你来干嘛的?”   少年把扫帚和簸箕放在了一旁,立正站好,从口袋里翻出招聘启示递给陆淮洲,轻声细语道:“我是来应聘的。”   陆淮洲接过招聘启示,自己嘀咕:“怎么不早说?”   他可完全没反思过,刚才是他着急根本没给人说话的时间,就奔着三人组去了。   少年羞赧地笑笑,没指出陆淮洲的不是,认了是自己的错误。   陆淮洲扬手,小添把合同叼着扔到他手里,他一边快速翻到最后一页,一边问少年:“叫什么名字?”   “第五天。”   笔递到了少年手里,陆淮洲指着空白处:“签字。”   合同一式两份,这位名叫第五天的少年看起来不谙世事,也的确没有成年人那么多心思,合同都没看两页,就签了陆淮洲提供的这份“卖身契”,正式成为了他的助手。   这边助手找好了,陆淮洲二话没说转头就开始听取顾客需求。   健壮男刚说了,他们是想拜托他来找人的,陆淮洲便询问了具体的情况。   这三位是同一个网红的粉丝,是后援会的成员。他们粉的网红就是那张宣传海报上的小姑娘,真名叫什么不知道,在网上直播的名字叫安可可,平时就是唱唱歌,跳跳舞,跟粉丝聊聊天,不算大火,但在本地还小有名气,办过几次线下交流会。   安可可失踪是上周的事,说是失踪,其实他们也不确定,毕竟他们也没有跟安可可生活在一起,没有她的联系方式。   只是这几天他们都没蹲到安可可的直播,以前她就算再忙,每周至少会做两次直播的。   他们有去她的账号下面留言,但全都没有收到回复。   根据他们所说,安可可最后一次直播是去城郊山腰的一家温泉旅店,这是她头一次出外景,当时看直播的人很多,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就是那天之后,安可可的头像再也没有亮起来过。   挂着相机的男人像是这几个人里领头的,主要都是他在跟陆淮洲对话:“老板,你要是能帮我们找到可可,也不用找到,只要能确认她安全,费用方面,你不用担心的。”   其他两个人也点头附和:“是的是的,我们还可以先付一半的。”   听到客人这么上道,钱都准备好了,还是现金,陆淮洲收钱的手一点不软,脸上的笑意根本掩饰不住:“好说,留个联系方式吧,三天给你们消息。”   “好好,谢谢老板,多谢了。”   一眨眼的功夫,三个人发现身处的环境变了,他们回到了大街上,隔着门,店老板陆淮洲冲他们挥手致意。   三个人像是如梦初醒,格子衫问:“哎?这里是什么店啊?”   健硕男挠头:“是啊,有点怪啊,以前我路过这里很多次,没有这么家店啊?”   带相机的男人:“你这么说,我也有这种印象……”   格子衫心里打鼓:“老板不会是骗钱的吧?”   “那我们把钱要回来!”健硕男刚要提脚闯进去,一脚差点把脚趾踢折了,“没了!”   原本有一扇大门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了灰色的墙壁,根本不可能有店铺的存在。   三个人感觉到有那么点怪,却像是被人洗脑了,没具体觉出是哪里不对,带相机的男人劝一起的两个人:“算了算了,也没几个钱。”   送走了几位顾客,陆淮洲才有时间跟新招来的员工了解个人情况。但在那之前,他还有个严峻的问题亟待解决。   “第五天!”陆淮洲大声喊来正在打扫卫生的少年。   第五天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在陆淮洲身边垂手问:“您好,我需要做点什么?”   小少年如此礼貌客气,倒弄得陆淮洲有点不好意思使唤他了。可身体的本能在叫嚣,容不得他“怜香惜玉”:“你先,先去旁边那家店给我买一套煎饼果子,少放辣,不吃香菜。”   第五天二话没说,摘了围裙就要走,陆淮洲冲着那背影补了一句:“钱你先垫着,等我赚了钱还你。”   第五天同学对自己的未来感到非常担忧,一个连煎饼果子都买不起的老板,真的能开得出工资吗?   作者有话要说:   陆淮洲:来应聘的你早说啊!   第五天:您也没给我说话的机会啊! 第3章 这个特长是哪个特长?   不是陆淮洲想要克扣助手的工资,实在是他是囊中羞涩,拿不出钱来。   刚才到手的那点定金,他捏了下信封应该是小两千,还没捂热乎呢,打开信封一瞧,好家伙,空了,一分没剩。   不用多想就知道,是小添那死鸟没打招呼就给吞了。   陆淮洲满怀愤懑,从盘子里捡起颗吃剩花生米,瞄准了乌鸦头弹过去,花生精准地落进了鸟嘴。   小添像是故意要气陆淮洲一样,吞了花生米还吧唧嘴。   陆淮洲算是看出来了,跟这货打交道,气是惹不完的,还是说点正事吧。   “你吞了我多少钱,我该怎么支出,你总该给个具体标准吧?”   乌鸦小嘴一张,一双黑豆眼呆滞半晌,陆淮洲的手里就出现了一张收支账目表。   他一向不喜欢看这些东西,随手就扔一边了,挤在沙发上那堆破烂里,数数等着他的煎饼果子。   自己刚招了个助手,这些事就交给他做吧,顺便检测一下,这个助手的脑子够不够灵光。   乌鸦在他头顶附近飞了一会儿,最后飞回了院子里那棵树上,它的窝在那里。   说起这只名叫小添的乌鸦,陆淮洲也是第一天见它。   以前陆淮洲做助手的时候,小添作为系统,会在他脑中生成机械音,有事没事跟他“友好交流”。   这个催命的声音他听了好几年,从来就没有一件好事,不是提示他快要挂了,就是告诉他这次又要扣钱。要不是他心大扛得住折磨,肯定早就PTSD了。   今天一早听到有东西喊他起床,那熟悉的声线他一听就是倒霉的系统,一看是只乌鸦,心里还暗暗给伟大的造物主点了个赞,这系统跟乌鸦的形象真是百分百适配。   不过这从第一天就跟他作对的系统有了实体,可就更能欺负人了。   陆淮洲心中暗叹一声,谁让自己昨天稀里糊涂就把自己给卖了呢!   数到九百八十二的时候,他的小助手回来了,伴随着煎饼果子的香气,迈进了大门。   陆淮洲一闻到这香味儿,立马就支棱起来,迎上去了。   第一口食物下肚,陆淮洲的五脏六腑都被满足填满,没两分钟就把整个煎饼果子消灭干净,吮着手指意犹未尽。   第五天犹犹豫豫,欲言又止,想要跟陆淮洲说话,又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陆淮洲吃饱喝足,敏感度上来了,看出了他的意图,也觉得该好好介绍一下自己:“我叫陆淮洲,年龄肯定是比你大,叫老板、陆哥都行,随你喜欢。我这家店就这样,你都看到了。合同签过不能反悔,具体事宜上面应该都写了。你呢?什么情况?”   少年跟陆淮洲说话的时候还是很拘谨,眨眼的频率偏高:“我叫第五天,现在在麓城师范大学读一年级,学前教育专业,十九岁,成年了。”   陆淮洲点了点头,在招工这件事上小添做得还可以,没给他招来一个未成年的坑他。   “以前打过工吗?都做过什么?有什么特长?”陆淮洲站在院子里那棵丁香树的前面,宽大的手掌包住了花团再松开,重复着这样一个无意识的动作。他特意移开视线,没去看身边的少年,是不希望再给他带来压力。   “以前,做过家教和餐厅服务员,没做过其他的。特长……”第五天提到这个话题像是不太好意思,微低了头,笑得有些惭愧,“我好像没有什么特长。”   陆淮洲闻言偏过头看了一眼少年,唇红齿白相貌端方,就算他真的什么都不会,单这一张脸也算得上不一般,可他竟然惭愧地表示自己太过普通?看来这孩子非常缺乏自信,需要他好好培养。   院子里石子路的另一侧是那棵古树,古树下有一张方桌和两把椅子。陆淮洲把人引到那边坐下,打了个响指,桌面上出现了一杯清茶一杯牛奶。   在第五天震惊的眼神中,陆淮洲一口干了牛奶,把冒着热气的清茶推到了第五天面前:“请你喝。”   陆淮洲对第五天的表情很满意。   他第一次来这里时,简直被美人姐姐的一顿操作吓得慌不择路,想逃出去,又寻不到出口,躲在墙角瑟瑟发抖。   现在他当了老板,他还没有那么恶趣味。但这少年从进门开始就太过淡定了,让他心里不太平衡,才想要略施小计震慑他一下。   第五天白皙的手指搭上透明的玻璃杯壁,双手虚握着,低头轻声道:“谢谢。”   陆淮洲在吓唬过人后,还是觉得自己对这个助手的了解不够透彻,忍着残存的头痛和困意,跟第五天聊了几句家常。   “男孩子学学前教育的不多吧?班里,哦不,系里都是女生?”陆淮洲问的时候,眯起眼睛想象了一下被女生围绕的快乐,笑声不经意溢了出来。   第五天装作没有看到陆淮洲的猥琐丑态,一本正经地回答:“还有两个男生。”   陆淮洲笑过之后自己也觉得在新员工面前这样会损伤自己的威信,清了清嗓子,还端正了坐姿,拿出了一副认真严肃的表情问:“你怎么想到要学这个?”   第五天眨了眨眼,浓密的睫毛在陆淮洲的瞳孔中上下翻飞,用非常谦卑的语气反问了一个有点呛的问题:“这跟我应聘的工作有关系?”   “没有。”陆淮洲信号感受器拉满,听出了小少年不太想谈及这个话题。不过他不想是他的事,陆淮洲想知道的,没有查不到的。而且对方越是不想说,他就越是好奇,人不就是这样嘛。“我想需要了解你,以后日子还长,我总会知道的。”   第五天没有隐瞒到底,诚实说了:“我是孤儿院长大的,将来还想回去。”   这个答案没什么新意,陆淮洲打了个哈欠,安抚性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我上楼再睡会儿,你没事儿看看那个什么安可可的视频,找找资料。屋子你不用收拾,我叫了保洁。”   老板总是睡不醒,这让第五天再次对自己的打工生涯产生了危机。   他是个很有责任感的人,担心老板这么没有上进心,他要是再不努努力,这家店怕是很快就要关门大吉了。   既然老板说不用他打扫卫生,看来是把调查安可可失踪这项重要任务完全托付给他了。   第五天在沙发角落收拾出一个可以坐下一个人的空隙,拿起手机搜索安可可,从她最近的视频开始看回放。   陆淮洲的午觉睡得非常香甜,梦中美味的烧鸟刚举到嘴边,口水流了一枕头,楼下突然传来重物翻倒的声响。   “干嘛呀!”陆淮洲再一次被惊醒,他怀疑自己得了神经衰弱,今天是他出生以来,睡眠质量差到史无前例的一天。   当他顶着杂毛冲下楼梯,看到的是一个灰色衣服的男子正拼命往他的助手身上凑,还伸着舌头想要舔两口的无耻画面。   陆淮洲一手叉腰一手伸出一根手指指着纠缠在一起的两人,怒喝:“你给我放开他!”   第五天被那人松开,得了自由,小跑了几步躲到陆淮洲的身后。   虽然老板的这个造型很像收租大妈,但别说还挺有安全感的。   “怎么回事?”陆淮洲压制住自己的起床气,问自己新上任的助手。   “这位先生,一直说我很好闻。”第五天直愣愣地答。   陆淮洲走到那人面前,厉声批评:“我说老涂,我叫你来是打扫卫生的!不是调戏我助手的!”   “他真的很好闻。”灰衣男子老涂趁陆淮洲不注意,溜到了他身后,冲着第五天又忍不住猛吸了两口,给出了更高的评价,“比你还好闻。”   陆淮洲拎着灰衣人的衣领把他挪开第五天身边,扔进了杂物间:“搞卫生!快点!”   “哎哎!”老涂这下才彻底老实下来,找出自己常用的清扫工具,穿好衣服全副武装,开工了。   陆淮洲管这叫“非暴力不合作”,跟那个知名的运动不是一个意思,翻译过来就是,不动点真格的拿我当HelloKitty!   不去管他叫来的钟点工,陆淮洲把第五天带到了一楼一个半空着的房间,让他在床上坐下,而他则坐在了屋里唯一一把椅子上。   “你能看到他?”陆淮洲的开口有些艰难,他本来想循序渐进跟新来的慢慢说清楚他这里的情况,谁知道那老涂净给他添乱。   第五天点头,表情里困惑多过惶恐,不明白老板为什么会这么问。难道他不应该看到这个人吗?   “你知道,自己能看到不是人的东西吗?”陆淮洲的语速偏慢,怕问得急了会把人吓跑。   第五天沉默了片刻,等心头的不安褪去才问:“他是妖怪吧?”   陆淮洲大惊:“你知道?你能看见妖怪你怎么不说啊!”   第五天措了措辞,想出了一个他认为不会惹恼陆淮洲的回答:“我怕您不相信,以为我胡言乱语。”   “他是涂壁,低等妖,哪怕是在这异闻社里,普通人也看不见。”陆淮洲介绍道。   异闻社和外界有很大区别,其中一项就是,可以让进入其中的人见到那些本来他们看不到的妖魔鬼怪。   虽然不是所有的妖都不可见,但那些人类能见到的妖,全都是以人类的身份,伪装得非常完好地长久生活在人类世界的。像涂壁这种只会给人添麻烦的小妖,不仅不被允许活在人类聚居区,更是难以被人看到。   第五天在自己手机里面翻找了一会儿,然后对着屏幕点头:“原来涂壁长这个样子呀,跟书上画的不太像。”   陆淮洲凑到他身边,去看第五天的手机屏幕,看起来像是一本书的内页,有文字有图:“什么书?”   “妖怪大全。”   陆淮洲瞬间来了兴致:“还有别的吗?”   第五天继续翻手机:“百鬼集。”   “你还能看见鬼?”   “看不太清楚,迷迷糊糊的能感觉到有东西在。”   “所以你不是什么坚定的无神论者?”   第五天苦笑着摇头。他都能清楚感知到这些东西,让他怎么去信世间没有妖鬼呢?   陆淮洲没忍住,在第五天脸上亲了一口:“你可真是我的天选助手。”   茫茫人海,能被妖鬼喜欢亲近的人类亿万人中选不出一个。陆淮洲这回真的很想给倒霉乌鸦点个赞,刷一串666,来个游艇火箭啥的也行啊!   作者有话要说:   陆淮洲内心OS:他害怕了他害怕了!他一定是觉得我是怪物!我的威严立住了!   第五天内心OS:老板成年了吧?怎么还喝奶的? 第4章 两个人的过往   第五天擦去脸上陆淮洲留下的口水,看着他在房间不算大的空地上旋转起舞,心想:这个人可真怪啊!我能看到妖鬼,他至于这么高兴吗?   从第五天有记忆时起,他的世界就比其他孩子要丰富许多。   他在孤儿院长大,姓名都是院长起的,随了院长的姓第五。他小时候总喜欢坐在院子里看天,就被取了这么个名字。   在他的视野中,院子里不光有阿姨和小朋友,还有形形色色的妖或是鬼。有些长得很可爱,有些就可怕一些。   他们有的会到他身边来,跟他说话,骗他手里的糖果;有的会变有趣的玩具给他,只有他一个人能玩,其他孩子看不见。   这样的日子没过太久,就有小朋友跟老师说,第五天总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跟空气说话,很奇怪。   第五天被老师带走的时候,还在冲墙角那个别人看不见的老婆婆笑着挥手,跟她说拜拜。   来带他看病的老师觉得这孩子病得不轻,想要带他去医院,但院长拦下了她。   院长有他的打算,第五天长大以后才明白。   如果孩子身体不好,有太多生病住院的记录,会影响以后孩子的领养。所以幼儿园里的孩子生病,都是由院长的一位医生朋友诊治的,大大小小的病他能看不少。   院长心里觉得,第五天这个毛病搞不好是脑子有问题。   第五天这个孩子,从小就乖巧可爱。虽然性格有点怪,但院长还是觉得他有很大的希望会被一个不错的家庭领养,便没同意他去外面看医生。   不巧的是,那位医生当时正在国外研习新药物,要一周后才能回来,这几天里第五天被放置在自己的小床上,由一个比他大很多的哥哥看护。   哥哥也是孤儿院出去的,最近有空,回来做一段时间义工。   被当做病号的第五天在自己的小床上躺了好几天,有一个他记不清模样的男人跟他说,要想出去玩,只要他不再随便跟别人说话,就不会被当做异类。   第五天经过几天的尝试,明白了男人说得很对,从那时起,他再也没有跟妖鬼们说过话。   可他还是能看到他们,他们很喜欢围绕在他的身边,勾引他跟自己说话。   为了不被当作病人,第五天大部分时间都会仰头望着天,天空干净澄澈,就算有些飘着的奇怪家伙,也能从他们之间的空隙望见一寸的天际。   上小学之前,院长带着他和几个差不多年龄的孩子注册了户口,他以“第五天”这个名字正式成为了一名小学生。   那是他第一次接触那么多孤儿院以外的人。   他想着,孤儿院的人理解不了,或许外面世界的人眼界宽阔,能明白他看到的。于是他跟新认识的同学说他看到的另一个世界,很遗憾,没人能理解他说的,他被彻底当成了怪物。   读到初中的时候他换了一个区,选了一所可以住宿的学校。   没有了解他以前情况的人,第五天自己也早不会提及妖鬼的事情。他很清楚,像他这样的人,秘密一旦被人发现,不仅不会受到欢迎,还会被排挤。   于是他更加沉默,再也没有跟人提起过,他能看到人类以外的东西。   他如院长所期望的那般长大,出落得比不少女孩子还要精致漂亮,待人温和有礼,斯斯文文的,却没有如院长所想,被领养家庭带走,而是在孤儿院里一直长到了成年。   这些都是第五天自己的事,他不想跟陆淮洲说,他们才刚认识,他不觉得把自己的过往在入职第一天就告诉一个不靠谱的老板,会对自己以后的工作有什么助益。   第五天的回忆结束,窗外的丁香花又随风送来阵阵花香,陆淮洲终于跳完了他毫无美感的舞,一屁股在第五天身边坐下,亲昵地勾上少年的肩,咧出一个自以为非常亲切的笑:“叫陆哥,以后有事儿哥罩着你!”   第五天微微偏头,抗拒地把脸偏向远离陆淮洲的一侧,硬着头皮喊了声:“陆哥?”   “乖,哥带你去挑宝贝。”   好容易碰上个这么有天赋的人才,陆淮洲想着可不能给人欺负跑了。   他深刻反思了早上买煎饼果子没给人钱这个错误,领着第五天穿过客厅,推开一扇隐蔽的门,二人就来到了后院。   在陆淮洲打开后院仓库的门之前,第五天心中一直在忐忑。他怀疑自己是不是遇上了什么喜欢小男孩的团伙,已经边跟着陆淮洲走,边在脑子里规划逃跑路线了。   大门打开,琳琅满目的奇珍异宝出现在眼前,尽管第五天不想承认,他还是没忍住咽了咽口水。   这些不会都是真的吧?   他偷偷去瞧旁边的陆淮洲,眼中带着疑问,仿佛在说“你既然这么有钱了,怎么还舍不得掏早点钱?总不会是没有零钱吧?”   陆淮洲感觉到了他的视线,挠了挠头:“这事儿解释起来有点复杂,”他拉着第五天进了仓库,双臂张开,豪气地说,“随便挑一样,当你这个月的工资。”   “这个月?”第五天虽然不懂这里面每样东西的价值,它们在货架上摆放得都很随意,但他认得纯金打造的钥匙,翡翠雕琢的佩饰。   照这么看,随便他拿个什么都够他一年的工资了,陆淮洲竟然说就一个月?出手这么大方,难道他真的对我图谋不轨吗?   第五天带着十二分的警觉,在仓库里走了一圈,最后在一个堆放杂物的角落停下来。他的视线被其中的黑白相间所吸引,还伸手去摸了摸。   “这个可以吗?”   陆淮洲看着那堆破烂里,斜插着不知道还能不能使用,落满了灰尘的电子琴,有些不敢相信:“就这个?”   这堆破烂是美人姐姐走之前,他们最后一次整理仓库时清理出来的,准备扔掉的废品。   废品堆里什么都有,桌子板凳,锅碗瓢盆,生了锈的银饰铜器,用旧了的日杂百货……总之所有陆淮洲看不上眼的,认为以后肯定用不上的,都在这儿了。   本来是打算等保洁来打扫卫生一起清理走,谁知道涂壁给忘了,先被第五天看到了。   这台电子琴,陆淮洲记得在他来到这家店铺时就有了。   那时候美人姐姐经常用它搅扰陆淮洲的安眠,不分白天黑夜,只要他睡得正香,十次有八次都会在美梦里听到刺耳的琴音。   美人姐姐美其名曰想要锻炼陆淮洲从睡梦中醒来,处理紧急事务的能力,可惜陆淮洲永远都睡得那么死。   大约被折磨了一个月吧,他的老板美人姐姐厌倦了这个游戏,电子琴失去了它的价值,陆淮洲亲手把它送进了仓库,为了解气可能还踹了两脚。不久它就彻底被遗忘了。   猛然再看见,陆淮洲又记起了那段痛苦的日子,单手揉上了太阳穴。   心道这倒霉孩子,要点什么不行,这东西又不值钱,还是他的噩梦,他该不会是小添那死乌鸦派来折磨自己的吧?   “学前教育有钢琴课,学校里有钢琴教室。但我在您这里打工,就没有时间去了。我想有空的时候能练习一下。”   第五天脸上是非常真诚的期许,他那双单纯的眼睛直盯着陆淮洲又问了一遍,“可以吗?”   陆淮洲是真的完全拿这种表情没有办法,顶着这张脸,怕是要他捅自己两刀他都会照办:“行,行吧,只要你别吵我睡觉。”   得到了应允,第五天笑得比外面的阳光还要灿烂:“我知道了。”   没用陆淮洲动手,第五天自己把电子琴从那堆杂物里扒出来,又捡了块抹布样的毛巾,仔细擦去了灰尘,心满意足地抱在怀里,跟陆淮洲一起离开了仓库。   陆淮洲主动帮第五天搬了电子琴的架子,在刚才他们说话那个房间里摆好。   房间老涂已经打扫过了,整洁一新,窗明几净。床单被罩和刚才那套不一样,是新换的,屋子里的陈设摆放原本有些许杂乱,现在都所有的家具都已经各归各位。   床头柜上摆着一个磨砂材质的玻璃花瓶,里面插着不知哪里来的鲜花;床脚对面是衣柜,门开着,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几个衣架在轻微晃动。   在床的对侧是成套的桌椅,不是全新的,也不算旧,是陆淮洲来那年给自己买的,这里是他曾经住过的地方。   电子琴与书桌并排摆放,陆淮洲还翻出了一个钢琴凳。估计是美人姐姐买电子琴的时候一起买的。   第五天的书包挂在椅子上,他站在门口扫视了房间一圈,听陆淮洲说:“以后放假或是你不回学校的时候,都可以住这里。”陆淮洲又指了指衣柜,“可以带几件换洗衣服过来,你要是不嫌弃我的又大又旧,衣帽间里的衣服随便穿。”   早在陆淮洲刚成为助手的时候,拿了工资不知道怎么花,买了很多没用的东西,就包括衣帽间里穿不过来的四季衣物。   致富系统不是空有其名,它所接的订单都能给店铺带来巨大的收益,那些赚不到钱的单子它不会轻易接,所以钱这个东西在陆淮洲眼中越来越不重要,花钱就大手大脚起来。万万没想到,还有重新被钱难倒的第一天。   虽然第五天不会真的去穿陆淮洲的衣服,他也没有拒绝这番好意:“谢谢老板。”   陆淮洲眉头微蹙,他注意到了少年似乎不愿意喊他“陆哥”,这是不想跟他拉近距离的表现。罢了,来日方长,慢慢就好了。   他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跟第五天说了接下来的计划,“今天来的那几个人,身上有妖鬼气息,肯定是到过什么地方。今天晚上我们再去拜访一下。”   第五天:“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天小课堂:男孩子在外面也要保护好自己。   陆淮洲:你当我是什么人啊!我喜欢大姐姐好嘛!你看你干巴巴的,没有二两肉。   第五天:还好我没有二两肉。 第5章 老板也是打工人   在陆淮洲睡午觉的时候,第五天看了不少安可可的视频,查了些资料,还细心地整理到了笔记本上。   陆淮洲睡醒了问起,他把笔记本拿出来,打算详细跟陆淮洲报告一下他查到的情况。   一句话都还没说,陆淮洲接过那薄荷绿封面的笔记本,问了他一个与此无关的问题:“合同你看了吗?”   第五天愣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回答比较好。   说看了是说谎,说没看又好像显得他这个人不够严谨。实际上不是他不想仔细看合同,实在是陆淮洲没给他时间,几乎是按着他就把字给签了。   后来陆淮洲上楼,又给他安排了任务,一忙起来就给忘了。   陆淮洲翻开手上的笔记本,没听到第五天的回话,侧过头去看了他一眼。那表情看起来十成是还没看,便给了他一个温馨提示:“嗯,有空仔细看看,吃亏也早点知道是多大的亏。”   提起签合同这茬陆淮洲就很后悔。要是时光能倒流,他一定要保持清醒,多香醇的美酒也不能喝,多动听的话也不能信,坚持自我,拒绝诱惑。   第五天抓起自己书包,几分钟后那双澄澈的眼望着陆淮洲,这回他的理由很充分了:“合同不见了。”   “小添!”陆淮洲扯着嗓子喊。   第五天感觉自己的耳膜都被震破了,他又不聋,陆淮洲不至于要这么大动静吧?是自己哪里惹他不高兴了吗?第五天小心翼翼地询问:“老板?”   陆淮洲摆摆手让他坐下:“不是,没叫你。”   “你们两个名字太像了,我得区分一下。”陆淮洲手里的笔转了一圈,小声自言自语。   片刻之后,一只乌鸦扑棱着翅膀飞过来。陆淮洲指了指第五天,跟乌鸦说:“他的合同,吐出来。”   乌鸦小添“嘎嘎”叫了两声,第五天空着的左手就出现了一厚摞纸,封面的一页写着“合同”两个大字。   他小心仔细地把合同捧到自己的面前,希望它上面没有沾上乌鸦的口水。   幸好,合同上干净得很,连个油渍都没有。   第五天签字那会儿明眼看见了一厘米之外的剩菜盘子,以为桌子上铁定也满是油污呢。   看合同这种事陆淮洲急,第五天可不急。反正签都签了,让他毁约是不可能的,他电子琴都收了,还有免费住的地方,条件这么好的工作哪里去找?   所以他把合同塞回书包,想要给陆淮洲讲讲他查到的安可可的信息,没想到陆淮洲不干了:“我自己看吧,你看合同。”   “哦,好。”第五天只好又把合同拿出来一页页读,看专业课书籍都没这么认真过。   这年头,还有几个人会认认真真看专业课的书呢?   不巧,第五天真的会。他希望将来能培养更多优秀的孩子,教育要从娃娃抓起,这份旁人瞧不上的工作,他是想当事业做的。   第五天先翻到了合同的最后一页,就是他签名字那一页。   在他签名位置的左侧,是甲方的签章。与他签订这份雇佣合同的,并不是他现在的老板陆淮洲,而是这家店铺。   店铺名字叫“异闻社”,法人签章的位置盖的也是这个,仿佛这家店铺是一个有生命体的独立法人,而不仅仅是一家店铺。   他又翻到合同第一页,封面上除了XXXX合同几个大字,中央配了一张照片。第五天走进这家店铺之前在门外看过,是实景拍摄的店门口。   从第二页开始,是异闻社这家店铺的详细介绍和主要经营范围,林林总总写了几十条。有点怪的是这些条目有的措辞严谨,有的跳脱,有的语焉不详,有的还营造出了那么点惊悚氛围,一看就不是同一个人拟定的。   从第五页开始,是作为助手所要承担的责任和义务,又是几十条,和前面一样的风格不稳定。   里面主要写明了,作为异闻社唯一的助手,第五天最主要的义务就是要听从老板的吩咐,老板说一他不说二,老板说往东他不能往西。要是老板的决策出现重大问题,会危害到店铺利益时,助手可以提出反对意见并自主行动,但出现意外店铺不会承担责任。   这让第五天有一种,陆淮洲就是封建王朝登基的皇帝,他是皇帝跟前大太监的不适感。   剩下的合同规定都还算合理。   工作时间随机,尽可能不会打扰他的正常学习生活时间。除了每个月固定给出的薪水,完成委托会有奖金,周末或者休息时间的加班都给加班费。不算这些,其实基础薪资就已经远超本市的平均临时工水平了。   异闻社管住但不管吃,第五天记得他刚来的时候想收拾一下,明明看到了厨房,却好像没怎么用过的样子,调料也不齐全。估计是陆淮洲不会做饭,都吃外卖了。   客厅茶几上和地毯上那些餐盘里装的,八成都是从外卖盒里倒出来的。   合同的最后写着辞职和辞退机制,以及违约的处罚。   第五天翻来覆去又看了一遍,发现了一个很严峻的问题——没有雇佣期限。   他要在这里打一辈子工吗?   第五天看合同的时候,陆淮洲把他做的笔记看了一遍。   少年的字工整隽秀,就像他这个人一般,看着就赏心悦目。   最开始记录的是安可可最后一次直播录制,她最后去的地方是鹿鸣山,是本地比较有名的踏青胜地。   这几年旅游业开发,还在鹿鸣山北面挖到了温泉,旅客纷至沓来,比以前热闹了不少,酒店民宿也多了起来。   安可可下榻的酒店就是一家去年新建成的温泉民宿,名字很好听,叫樱花语。   再往下是第五天根据翻看查找的安可可的资料自己总结的,不太确定的地方打了问号,有些推论后面还标了视频号和播放平台,来佐证他的推测。   比如第一条,安可可本姓是安,可可不是本名。后面画了个箭头指路视频编号和日期,陆淮洲搜到视频点开看,很快就注意到,在视频刚开始的时候,有人喊了安可可,听起来是个两个字的名字,第一个字听得清楚是安,第二个音有些模糊。   笔记本上的第二条是安可可的学历和年龄。   据第五天观察,安可可没有读过高中,是中专在读还是初中毕业就辍学了不好判断。理由是她连高中的课程都说不清楚,对于高中的教学时间提到过两次,竟然是完全不一样的。   一次说她学习很轻松,每天五点过就回家了;还有一次说她自己很刻苦,每天要上自习到十点。   在年龄的推测上,第五天写了“16-20”这个区间。   安可可所有出镜的视频里都化着妆,妆感很重。现在女人的年龄本就很难判断,她这化妆加上滤镜P图的,年龄其实很难确定。   第五天之所以认为安可可有十六岁,是因为在最后一个视频中,她下榻山中民宿的时候出示了自己的身份证。   现在的年轻人第一次办身份证的年龄大多在十六七岁,为了参加高考时证明自己的身份。如果身份证办理时不足十六岁,需要监护人代办,有效期只有五年。小孩子很少能用到身份证,所以一般没有人会提早办理。   至于为什么觉得她不足二十岁,第五天在安可可一段视频里发现了一本初中的教材。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第五天没有忽视这个细节。他去网上查了这套教材的使用年份,最早一批使用这套教材的孩子,今年二十岁。   当然有可能这本教材不是安可可本人的,这还需要后续更确切的证据来证明。   光从视频里能找到这么多信息,陆淮洲已经开始暗暗对第五天心生敬意了。回想起他自己开始在这里打工的第一天,除了给美人姐姐添乱,最杰出的成就是炸了厨房。再看第五天,啧啧啧,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了不起。   主播通常不会跟粉丝透露太多的个人信息,尤其是个人的家庭和感情生活,安可可也不例外。   第五天没整理出她的家庭情况,但怀疑她有一个男朋友,而且是个成年人。   这个人有时候会陪她做直播,拍视频和照片的时候也经常在。安可可面对他时会露出和平时不一样的笑容,他在的时候女生的声线也会更柔软一些。   如果说平时对着镜头她都笑得比较公式化,甜得发腻的话,在看向这个人时,她的眼中会多出一份温情,笑得像个爱撒娇的小姑娘。   一个十六七岁的女生怎么也不会跟比自己再小的人撒娇了,所以第五天觉得,安可可的男朋友是个成年人。   至于安可可这位男朋友是谁,第五天没能确定。他试着放大视频截图和几张有模糊人影的照片,但这太难了,能看出那男人是个平头就是极限了。   陆淮洲午觉没睡多久,第五天能总结出这么多东西,在他看来已经是神乎其技了。甚至于他忍不住要问身边的少年:“你这是,在侦探社打过工还是在警队实过习啊?”   第五天刚好也有问题想问他:“老板,我要在这里做多久助手啊?”   “做到你成为我?”陆淮洲笑着摇头,“你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啊?”   陆淮洲手指着站在窗框上的乌鸦:“问它,我们的致富系统,名叫小添,添加的添。以后啊,它叫小添,你叫天天。”陆淮洲没问过第五天的意见,自顾自就决定了。   第五天歪头盯着那只名字和自己很像的乌鸦,带点怯意地问:“你好,我要在这里打工多久?”   乌鸦没有回答他,拍拍翅膀飞走了。   第五天只好又转头向陆淮洲求助,陆淮洲摊手:“我真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陆淮洲:什么?我当皇上了?这多不好,你说说,嗐! 第6章 灵异的开端   “天天你饿吗?”陆淮洲资料看得差不多,合上了本子,蹦出这么一句话。   在陆淮洲问出这句话以前,第五天以为他们这就要出门去调查了。他看了眼时间才注意到,现在已经是晚上五点,他从早上吃过早饭之后到现在,就只喝了半杯清茶。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意外地没有太重的饥饿感:“还好。”   “你去帮我到早上那家店买份凉面吧。”陆淮洲会这么问的理由也不是他多么关心下属,纯粹是因为他自己饿了。   这家早餐店存在的时间比陆淮洲在异闻社工作的时间还长。   最开始只有豆浆油条,后来开始卖包子,再后来几乎囊括了大江南北各地的方便小吃。不过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吃到,每年十二个月,每个月做什么要看老板娘最近想吃什么。   这个月是四川凉面。   第五天记起早上那套煎饼果子,谨慎地问了一嘴:“还是少放辣,不吃香菜?”   陆淮洲满意地看着第五天,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露出欣慰的笑容:“对。”   第五天揣起手机就往门外走,陆淮洲冲着他的背影喊:“喜欢吃什么自己也买点啊!”   第五天没有回头,一声“知道了”也不知道陆淮洲听到没有。   走出异闻社的大门,第五天才感觉到胃在抗议。   他给自己也买了和陆淮洲一样的凉面,店里的老板娘笑眯眯地问他,是不是小陆的朋友,他答自己是新来的打工的,老板多给他挑了二两面。   两个人坐在整洁一新的餐厅里对坐吃面,忽略老涂对第五天做了不礼貌的举动,他收拾屋子打扫卫生还是很在行的。楼上楼下每个房间都整理得非常到位,陆淮洲对此非常满意。   吃面的时候,陆淮洲又提起一会儿要去找白天来过的那几个人,第五天斯斯文文吃了几缕面,咽下去了才开口问:“老板,你登记那几个人的住址了吗?”   陆淮洲摇摇筷子,脸埋在碗里,嘴里嚼着面条含糊地说:“不需要,我想找就能找到。”   第五天没有再问。这大半天已经够让他发现,陆淮洲虽然是纯正的人类,可不是普通人。   异闻社更不是什么普通的店铺。   他的灵异体质为他招来了一个灵异度拉满的工作,他接受得很自然。   招聘启示是突然飘到他手里的,当时他正在宿舍里上网,刷着几个招小时工的群,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   异闻社虽然不寻常,对他来说却没有什么可怕的。至少老板是真真正正的人类,待遇又好,这就够了。   吃完饭,第五天收了垃圾,陆淮洲左手搭上第五天的肩,告诉他“闭眼”,右手打了个响指,转瞬间他们所在地就发生了改变。   第五天的脸上露出些许讶异,不算太过吃惊,陆淮洲没有给他这个时间。   “跟上,我时间不多。”   第五天在心里悄悄给陆淮洲的形象添了一笔:做正事的时候派头很足,是个急性子。   他们所到的地方是一条热闹的小吃街,走上没有几步,第五天就看见白天来过店里的三个男人。   他们并没有分开,正聚在一家烤串店外面撸签子喝啤酒。   陆淮洲没有多废话,奔着唯一空着的椅子半点没客气就坐下了。   带相机的男人打了个酒嗝,神志似乎不太清醒:“你是……”   陆淮洲:“异闻社的老板,你们上午委托我调查安可可失踪的事。”   “哦对对!我们还以为……”健壮男忙捂住了同伴的嘴,以为老板骗钱跑路了这种事,可不能当着人老板的面说出来。   陆淮洲有点不高兴:“以为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格子衫男赶忙摆手道歉。   陆淮洲的时间真的很紧张,一分钟一百块呢,没空跟他们废话:“说说吧,最近都去过什么地方?”   格子衫男人感觉陆淮洲心情不大好,怕惹恼了他,小心翼翼地问:“最近,是多近呐?”   陆淮洲抬眼,视线在三个人之间转了一圈道:“七天之内。”   带相机的男人不知是喝得太多还是酒量差,一句话颠三倒四翻来覆去的,醉得不轻。   格子衫男人看他这样,怕是没法正常跟人交流了,便接过了话头。   “我们就是上班,回家,没去过什么特殊地方。”   陆淮洲斜眼瞧那人,看上去完全没相信他说的话:“遇到过什么灵异事件吗?”   “这……”格子衫和健壮男对视了一眼,用眼神疯狂交流,却犹犹豫豫都没有再说出一个字。   陆淮洲嫌他们太磨叽,要知道他地时间可是按分钟计费的,他一脚抬上了烧烤店的塑料桌,豪气地说:“异闻社附赠捉鬼服务,免费,说说吧。”   “那,谢谢老板。”说话的是格子衫,因为健壮男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死活都不愿意说话。   这三个人前天去了一次安可可最后出现的地方,鹿鸣山。   因为几个人都有工作,那天不是休息日,所以三个人约好了晚上下班之后开车过去。   格子衫说他叫李慕,给一家小公司做系统维护,工作嘛和程序员类似,但没那么忙,工资也远不如人家大企业的程序员。   带相机的大哥姓辛,名叫辛代是个自由职业者,什么都做过,最近一段时间迷上了摄影采风,大半的积蓄都拿出来买了摄影器材。那位健壮的男子人如其名,叫孙健,是一位健身教练。   他们仨是在安可可的一次线下见面会上遇上认识的。李慕和孙健是同乡,两人年岁相仿,小时候就见过,他乡遇故知,一见面就很亲切。辛代比他们大两岁,第一眼就觉得孙健这一身肌肉拍出来应该很有美感,他刚迷上摄影,正愁找不到模特呢,便主动找他们搭话,三个人慢慢就熟络起来。   就经济状况来说,最初相识的时候辛代应该是最有钱的。不过后来他在摄影上面砸了不少钱,号称自己穷的车都加不起油了。   他们仨那天晚上本来想开辛代的车去的,可能是辛代真的加不起油,车落满了灰不说,开出去没多远,都没出小区就抛锚了,后来是李慕回去取了自己的车,拉着辛代和孙健去了鹿鸣山。   要说去鹿鸣山那个晚上,可真是怪事频发,现在提起来还让人心有余悸。尤其是孙健,李慕这边刚开了个头,他那边就开始打哆嗦了。   陆淮洲瞥了孙健一眼,真是人不可貌相。想不到这人壮得一副牛都能掀翻的样儿,竟然这么怕鬼。而且李慕根本还没提到鬼啊!   陆淮洲又偷瞄了第五天,这小子倒真是个胆大的,就跟听家常一样面不改色,拿着他那个薄荷绿的本子,听到自己觉得重要的地方还会记上两笔。   李慕虽然是个搞程序的理工科出身,别说这讲故事的功底还不错,勉强算得上绘声绘色,偶尔还给来点伴奏乐——就是用筷子敲敲杯子敲敲碗沿。   他们三人上车往鹿鸣山出发的时间大约是七点过,李慕刚下班还没吃饭,饿着肚子准备到鹿鸣山那边看看有什么吃的。孙健一天都休息,精神头很足,李慕把司机的任务交给了他。至于辛代,则坐在后座,举着自己的相机,不停地调整角度,时不时按下快门。   第一件怪事发生在他们刚出城的时候。   从市区到鹿鸣山有一个小时的车程,孙健知道辛代拍照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扰,李慕又困又饿睡着了,他就一直沉默着没有出声。   但他总感觉身边的空气似乎越来越冷,他看了眼空调的开关,自己确实没有开空调,但手放在出风口的时候,分明有阵阵冷风吹过来。   睡着的李慕也感受到了,把自己缩成了一团,孙健见状,打开了汽车的暖风,想驱散这阵莫名其妙的寒意。   按理说现在是暮春,晚上温度虽比白天要低,可远不至于会觉得冷。孙健心里犯嘀咕,想着暖风吹一会儿应该能缓过来,可没成想,越来越冷。   他明明开的是暖风,吹出来的风却依旧冰凉,他呼吸都开始有白气了。   坐在后面的辛代不乐意了:“孙健,没那么热吧?空调开太低了。”   “我我我,”孙健一连“我”了好几个,缓缓向后转头看辛代,“我开的,是暖风啊?”   “你小子诓我呢?车里冷成这样了是暖风?”   他们的对话吵醒了睡着的李慕,李慕没戴眼镜,特意凑近了看,心里也满是疑虑,小声嘀咕:“确实是暖风啊,好奇怪。”   这时候孙健已经开始冒冷汗了,李慕倒是没太大反应,随手把暖风给关了,回头跟辛代说可能是车子哪里出了问题。   三人再次安静下来,那股骇人的冷意也消失了。   李慕说到这里,陆淮洲看了眼手表,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他拍拍第五天的背:“我还有事,后面交给你了,仔细听着,最好能录下来,等完事儿了打车回来。”   全都安排好了他才想起来问,“你一个人可以吧?”   第五天合上本子,温柔地笑:“没问题。”   陆淮洲走到一处人少的街角,一转身就回了店里。   他躺在客厅沙发上,冲着吊顶上的乌鸦伸手:“账单。”   其实就算不看账单,陆淮洲也大概知道自己还剩多少外出时间。   那三个人付给他的定金是两千块,这点他已经从小添那里得到了证实。这次出去差不多花了十分钟,每分钟一百块,所以他的可使用金额还剩下一千块,可以支撑他离开店铺十分钟。   十分钟够干什么啊!   陆淮洲忽然想到了一点:“我有透支额度吗?”   “根据店铺管理规定,老板可以使用不超过两万元的预借金额,但不建议使用。”   “行了,闭嘴吧你个死鸟。”陆淮洲闷闷地呵斥了小添。   陆淮洲在沙发上翻来覆去,又想起一件事,一件可以揶揄倒霉系统的事。   他拿着手上的账单怼乌鸦:“我说,现在都是电子支付,你这个是不是太老土了?”   “电子账单正为您生成中……叮咚,请接收。”   那声“叮咚”不是陆淮洲手机的提示音,是乌鸦小添模仿的。但陆淮洲的手机的确也收到了一份电子账单。或许小添以为自己卖了个萌,然而陆淮洲只想把鞋脱了甩它头上。   对于它这种连续多次用存款余额打击自己的行为,陆淮洲表示,是可忍孰不可忍,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再有下一次,一定把它毛拔秃了烤来吃!   作者有话要说:   陆淮洲:想吃烤乌鸦的第二天。 第7章 三人行必有妖鬼随行   老板走了,第五天还在小吃街继续听李慕讲述他们的离奇遭遇。   陆淮洲离开之后,他便被李慕按在了唯一一把空着的椅子上坐下。   这是优待。   李慕和孙健一致认为,这位跟着老板来的弟弟看起来眉清目秀的,人漂亮好说话,还很正经,是个好人。   面对第五天,李慕说话的时候都不由得放松了不少,只是孙健还是一个劲儿地抖,连带着倚靠着他的辛代跟着一起抖。   李慕接着讲。   他把汽车的暖风也可能是空调,不管是什么吧,反正都关了之后,车里那股子冷意就消失了,温度也慢慢回升到了正常。   车子这时候离开了市区驶入郊区,路上人车都很少,路灯都比市区的暗,没什么可拍的,辛代就收了镜头,开始翻看自己刚才拍的那些照片。   翻着翻着,他突然把价值好几万的相机扔到了地上,大叫了一声“有鬼”,吓得孙健一脚油门,车就停在了原地。几个人都因为急停带来的松动有轻微的磕碰,但谁都没在意。   李慕解了安全带,腾出足够的空间去够掉在后排地上的相机。   这期间,辛代都没有做任何动作阻拦,要知道他一向不喜欢别人碰他的宝贝相机的。   李慕把相机拿在怀里,小窗里显示的正是刚才吓到辛代的那张照片。孙健也好奇地凑过来看。   照片上就是刚才路过的地方,奇怪的是,他们开到这个地方的时候,李慕记得辛代说这里没什么好拍的,已经把相机收起来了。   更诡异的是,那上面是一张女孩大头照,那张脸看上去跟安可可有点像,若不是孙健也在一旁说这女生长得挺像可可,李慕还以为是自己眼花或是想多了。   这张照片看上去是在很近的距离拍下来的,背景一片漆黑看不清楚是在什么地方,右下角的时间倒是确确实实写着,就是刚刚。   他俩问辛代怎么回事,是不是相机的日期设置不对,或者之前拍的照片弹出来了。辛代非常坚定,就说是闹鬼了,他根本不认识这个女生,刚才路上明明什么都没有,怎么可能拍出这么张照片呢?   孙健从冷气那会儿就觉得有鬼,再加上这事儿心里怕得不行,窝在车里不太敢乱说话。李慕胆子大一些,继续帮辛代想可能有什么意外情况,比如相机外借过,或是他不注意的时候按到了快门,辛代都一一否认了。   其实李慕也知道,辛代的宝贝相机从不外借,至于不注意按快门更是鬼扯,要是不注意就能拍到这么漂亮的女生,那些摄影师还费劲找什么模特。   李慕状态还行,心里只是有点打鼓,孙健却是怕得不行,直说想回去。但李慕没同意。   他是为了他们三个好,继续往前开不到二十分钟,就能到民宿了,往回开得花上四十分钟,还要经过闹鬼的地方。   孙健被他的理由说服了,辛代也同意。接下来开车的换成了李慕。   还别说,再次启动车子到入住民宿,没再发生什么意外。   一直安静听着的第五天提出了第一个疑问:“这张照片现在还有吗?”   孙健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李慕拍了拍他的胳膊安抚,才跟第五天说:“没了,我们下车住进民俗之后又看了一次相机,里面没有那样一张照片。就好像是我们三个之前同时眼花了。”   “好,我知道了。还有什么别的吗?”   眼看着第五天像是问完了话的警察要走,李慕赶忙拉住了人说:“有!有!弟弟你别急着走,还有好多呢。在民宿住的那个晚上,可真是要当选我人生惊悚排行NO.1了。”   第五天动了动有点僵硬的肩膀:“好,您说。”   他们入住的民宿就是之前安可可住的那家。出发之前他们给民宿打过电话了,因为不是周末,人没那么多,很顺利就订到了房间。   民宿老板是个年轻女人,听说他们是三个人之后,给他们推荐了日式房间,只要多加一床被褥就行,三个人住一间省钱还方便。   给民宿打电话的是辛代,订好后他跟另外两人说了,三人都觉得这位老板是个会做生意的,知道为客人考虑。   他们到达民宿的时候已经快八点半了,这个时间要是没有客人办入住,老板一般都不会在前台里规矩坐着。   老板还在前台,明显是在等他们,一见他们进来就站了起来,笑着跟他们打招呼:“是辛先生三位吗?”   打电话的时候只能听出老板是个年轻女人,见了面才知道,这女人长得真好看。   不是那种妖艳凌厉的,是那种很温婉的,笑一笑都让你心头开花的舒坦。   老板给他们办好了入住手续,带他们到了房间外,还给他们介绍了这家民宿是带温泉的,很多店里的客人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泡温泉。   他们选择的这个房间对侧有扇门,可以直通外面的温泉。想什么时候去都可以,温泉开放到夜里十二点,第二天白天的话,早上九点开始接待客人。   由于他们三个人状态都不太好,一开始就没想着要去泡温泉。   辛代一直抱着自己的相机来来回回看照片,孙健眼睛四下打量,像是怕这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只有李慕记得他们是来干什么的,在老板要离开之前,喊住了她,问了问安可可的情况。   老板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似乎是有这么个女孩来过。但那天是周末,现在又正是踏青好时节,店里人特别多,她实在是记不太清楚了。警察来她这里问过,当天的视频也拷贝了,好像没听说有什么情况。   至于女生住的是哪间房,真名叫什么,老板表示这是顾客的隐私,她可以告诉警方,但不能告诉他们。   虽说他们三个本来来这里的目的是想要找安可可,可一路上经历的事分散了他们太多精力,现在已经不再那么执着了,谢过老板,就想要休息了。   就当是出来度个假,换个心情,不想在招惹其他是非了。   关了灯睡觉,三个人并排躺着,没有人能睡着。   李慕还好些,孙健一直盯着天花板,根本不敢闭眼睛。辛代不知道在想什么,进来之后就没说过话。   忽然,睡在中间的孙健推了李慕一下:“李慕,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李慕本想说没听到什么,还没说话,听到了一阵笑声。   是一个女孩子的笑声。笑声应该说是爽朗的,但在这样熄了灯的房间听着就很瘆人。   孙健不敢动,李慕摸着开了灯,笑声就消失了。   总这样也不是办法,孙健提议,要不然他们去泡温泉吧,反正时间还早。   他们按照老板介绍的路线去了温泉区,可能是他们去的时间稍微晚一些,温泉里刚有几个看着像是一起来的客人离开,整个温泉就归他们三个人独享。   被温泉水包裹的一瞬间,那些乱糟糟的事儿都被抛之脑后。他们都惬意得不行,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了下来。   然而好久不长,几个人刚缓过来,温泉池开始冒泡,整池子的水,好像烧开的水在沸腾一般,可水温还是正常的。   这种平静中突然袭来的异常让他们濒临崩溃,想要逃离,却好像被定在了原地,挪动不了,眼看着乳白色的温泉水一点点染上颜色,最后变成了一池子血红。   他们被巨大的惊恐包围,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终于能从温泉池里出来,衣服都没想着换,一路飞奔不敢回头冲回了他们住的房间。   一晚上他们都没再关灯,但仍然会有奇怪的动静,远远近近,听不太真切。后来声音似乎很远了,那会儿天都快亮了,他们才终于睡了几个小时。   第二天他们从民宿回来,又报了一次警。   之前他们报警说安可可失踪了,还没个调查结果。这次来接警的还是上次那两个警察。   听说是鹿鸣山民宿的事,警察登时就不大乐意。那地方根本不在他们辖区,要不是这几个报案人住这儿,案子怎么也分不到他们头上。   警察问几人怎么在民宿的时候没报警,回来又想起来找警察了。   他们几个在民宿实在是被吓怕了,想着这么灵异的事,找警察可能也没用,警察管抓坏人,又不管抓鬼。回来好好睡了一觉,孙健怕得不行,李慕想着,万一这里面没有鬼,是有人装神弄鬼,警察叔叔查清楚了能帮他们除了心病,又是为民除害,这才报了警。   报了警的第二天,他们三个都休息,又聚在一起,想靠自己的力量找找安可可的踪迹,不知怎么的,就走到了那间奇怪的店,也就是异闻社的门口,走了进去,成为了陆淮洲升任老板之后,接待的第一波顾客。   “灵异的事大概就这些了。”花了一个小时左右,李慕才把他们这段时间的遭遇说了个清楚。   第五天重复了一下重要的部分,再次跟李慕确认:“没有其他的事的话,我就回去了。”   李慕要了第五天的号码,说要是想到什么或是再遇到什么,可以联系他。   第五天想说留他的号码未必有用,不如留老板陆淮洲的,可他也没有陆淮洲的联系方式,最后还是留了自己的手机号码。   他在异闻社打工,总还是能找到自己老板的。   作者有话要说:   陆淮洲:所以这一章没有我?为什么?作者呢?我得说道说道……   菜咕作者:马上马上,下一章都是你。 第8章 山里有家樱花语   第五天回来的时候,陆淮洲还没睡,正在客厅里扑乌鸦。   看见小助手回来,陆淮洲暂时放过了小添,让第五天把自己从李慕那里听到的都汇报一下。   第五天言简意赅地复述了一遍,最后说:“就是这些了。”还询问陆淮洲需不需要把手机里的音频文件发给他。   陆淮洲觉得第五天说得很清楚,条理清晰,应该没有遗漏。尤其是在他看到那段音频竟然长达一个多小时之后,更不想听了。   “不用了。”陆淮洲说。   第五天看已经快要午夜了,老板要是没有别的吩咐,他得去睡觉了。又等了两秒钟,站在原地发愣的陆淮洲都没说话,第五天刚放心地往自己的房间走,就听身后陆淮洲的声音问:“你明天有课吗?”   第五天早就把课表印在了脑子里,不假思索答道:“下午有。”   这对陆淮洲来说是个好消息,双眼放出了在第五天看来透着诡异的光,仗着身高优势,搭上第五天的肩:“那我们现在走一趟吧。”   第五天按亮手机屏幕看了眼时间,四位数字的前两位都是零。他难以置信地问:“现在?”   “现在时间正好。”陆淮洲没给第五天再次质疑反驳他的机会,“闭眼。”   陆淮洲的话像是带有命令的魔力,第五天想要睁着眼看清楚瞬间移动的过程,却发现自己的眼皮沉得异常。直到周围的环境发生了变化,他才重新又能睁开眼。   再睁眼第五天发现自己现在是在山里,加上是深夜,气温偏低,他不禁打了个喷嚏。   陆淮洲不知从哪儿变出一件薄款短风衣外套,没问过他的意见就给他披上了。   衣服是短款,但套在他身上又大又长,袖子长得可以唱戏,下摆垂到了第五天膝盖的位置。这没什么可嫌弃的,暖和就行,第五天从小长大没有穿过几件合身的衣服。   他用衣服裹紧自己,才注意到陆淮洲正仰着头发愣。   顺着陆淮洲的视线望去,越过一人多高的围墙,民宿的院子里有一株高大的樱花树,在这寂静的墨色夜里,呈现出一种绝美的景致,难怪陆淮洲这样没什么审美的人都看呆了。   “老板?”第五天轻声唤回了陆淮洲的思绪,两人这才往民宿的大门口走去。   进门之前,陆淮洲站在院墙外,呼吸了一口山里的清新空气,点评道:“是个好地方。”   这家民宿名叫“樱花语”,可能是因为院子里有那样一棵樱花树的缘故。   民宿的院外,大门做得精致,在仿古的基础上,增加了些现代元素,木质的门栈爬满了藤蔓,期间点缀有盛开的小花,很有流行森系的感觉。   樱花语三个字分别用仿制的樱花贴在三个圆形的白色木板上,闭锁的大门里面阴影绰绰是一条蜿蜒的石子路,陆淮洲这次没让第五天闭眼,单手蒙住了他的眼睛,再松开他们就已经站在了院子里。   庭院里植株不少。低矮的灌木,高大的樱花树,偶尔随风飘落的花瓣落在地上,人的身上。   空气中是泥土的气息,让人轻易就能放松下来。   石子路尽头的房檐下,挂着淡黄色小暖灯,驱散了深夜林间容易产生的阴森感,一种恬淡寂静的氛围营造得恰到好处。   之前第五天看安可可入住的视频,是一间古朴民宿的模样。因为用了暖色调滤镜,所以看起来很柔和。   再听了李慕的描述,第五天脑子里对这间民宿的印象从古朴转变到了老旧,想象中是房间破旧简陋,庭院阴森诡异,门脸年久失修,处处透着骇人的灵异,跟眼前的景致相去甚远。   许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木制的屋门被从里面打开,走出一位身姿窈窕的年轻女人。   她穿着一身淡粉色的旗袍裙,因为是夜晚气温偏低,外面披着一条浅棕色的围巾,既保暖又美观,衬得她这个人皮肤更白,脸上的表情更动人。   她站在门里,做出了一个邀请的动作,询问:“两位要住店吗?房间还有很多,一人一间还是……”女人一说话眼波流转,第五天毫不怀疑,人世间该是没有如此美人的。   面对这么漂亮的老板,说话如此热情,声音又带着撩人心弦的动听,陆淮洲却半点没领情,一脚踏进了门,在门厅处的沙发上坐下来:“你叫我来的,别那么多废话了,我时间不多。”   他时间是真不多,可用余额只有十分钟,就算把全部透支额度都折算成时间,也只有三小时二十分钟,都不够撑到天亮的,哪有时间住店呢?   老板麻利地给陆淮洲倒了杯牛奶,又问了第五天想喝什么,然后按他说的倒了杯清水,之后她在两人对面坐下,待客的笑容逐渐散去,换上一副稍微有些高傲的表情。   陆淮洲一口干了牛奶,随意用衣袖擦去唇角残留的牛奶渍,双手撑在膝盖上,直视对面的女老板:“老规矩,先谈价钱。”   “五万,你们人类的通用货币。”女老板一句废话没说,顺着陆淮洲的意聊,价钱开到了第五天瞠目结舌的程度。   更让第五天没想到的是,他的老板陆淮洲竟然对这个价格还不满意:“太少了,我想要你这家店每个月的分红。”   美女老板皱了皱眉,拿出了长辈过来人的架势,对陆淮洲提出的要求感到难以接受:“淮洲,你这有点过了吧?你老板还从没开过这么离谱的价格。”   陆淮洲也是满脸的委屈:“我老板也从没像我这么缺钱过啊!”   陆淮洲做助手的那些年,他的老板美人姐姐从没有克扣过他的工资,出行、住宿什么都可以报销,连出差买纪念品都可以花店里的钱,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哪料到一朝他当了老板,穷成这个样子。   他非常有理由怀疑,倒霉系统绑定在他身上之后,做了一些坑爹的调整,不然无法解释为什么他的生活水平一落千丈,出门就欠钱。   看对方迟迟不愿意点头,陆淮洲决定退一步:“这样吧,以后你这里有什么事,我都包了,不用你再额外付钱,怎么样?”   “行吧,看在我和你老板多年交情,就当我照顾你生意了。”   陆淮洲一见这事儿有门儿,又舔着脸求道:“姐姐,您得先付我这个月的钱。”   女老板上上下下盯了陆淮洲足有一分钟,像是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偷换了灵魂。最后实在没看出什么端倪,带着疑虑问:“你什么情况?财迷附身了?”   陆淮洲摊手:“被讨债鬼盯上了。”   正说着,讨债鬼小添就追着出现在了陆淮洲眼前,得意洋洋地在他和女老板之间的茶几上走了个来回,响起了一声提示音:“余额不足,请充值。”   从站到樱花语门外到进门,谈妥了生意,差不多十分钟过去了,陆淮洲的余额即将告罄了。   陆淮洲没好气道:“没钱。”   小添继续它的机械音:“是否开通透支额度?倒计时还有三十秒,预存款余额不足将强制遣返。”   陆淮洲求助地看了女老板一眼,在得到对方的肯定之后,他跟乌鸦小添说:“生成合同。”   小添身为一个系统,不管它的实体乌鸦出不出现,陆淮洲在做什么它都是可以监控的。所以陆淮洲说了要合同,不需要再多重复一遍两人商讨约定的条件,系统就已经拟好了合同,出现在了茶几上。   合同一式两份,签好之后属于陆淮洲的那份重新被小添吞回肚子里,一起被它吃进去的,还有民宿老板账户上的五万块钱。她这个月能分给陆淮洲的刚好就是这么多钱。   账上有了钱,陆淮洲整个人都舒坦了,后背靠在了沙发上,瘫了足有小半分钟,站起来跟老板说:“好了,我现在要住店,带着我这个小助手。就住那个,连着温泉的日式房间。”   这是李慕他们三人住的那间据说闹鬼的房间,陆淮洲觉得有必要去看看,他说完又问,“这样的房间民宿里有几间?”   “只有一间,空着呢,跟我来吧。”   房间内的描述和李慕说的没什么差别,不过是被褥从三套换成了两套,这本来就是个双人间。   女老板亲自给他们铺好了被褥,准备熄灯让他们休息,陆淮洲可没打算睡觉,叫住了手已经放在开关上的老板:“快跟我说说,这次又惹了什么麻烦。”   “当着新人的面别瞎说,好像我这里见天儿不安生似的,”女老板瞄了一眼第五天,有点不好意思似的,留下一个娇羞的笑,笑得第五天脸颊微微染了红晕,她反而转头跟陆淮洲说话去了,“有个小丫头,每天天黑了就在我这里闹,抓又抓不住,赶又赶不走,脑子还有问题,说话说不通。我这儿是民宿,要招待客人做生意的,她再这么闹下去,我这儿就只能接待那些靠灵异事件博眼球的主播了。”   陆淮洲喊第五天把安可可的视频拿出来给女老板看,问她是不是长这样的女生,女老板看都没看,闭上眼睛听了一会儿:“我就没看见过她的脸,天天的见了我跑得比兔子都快,不过听声音是有点像,娇滴滴的。”   陆淮洲拍着胸脯跟女老板保证:“今天晚上帮你搞定。”   等女老板离开房间,关上门,陆淮洲在第五天讶异的眼神里躺在柔软的被子里,还不忘吩咐小助手:“怎么不关灯?”   第五天愣愣地问:“不是要去处理事情?”   陆淮洲“啧”了一声,觉着这个助手有点傻:“你不关灯她怎么会出现?”   第五天关了灯,躺在了陆淮洲身边。自从他离开孤儿院在外求学,就很少跟人躺在一起睡觉了,这样的环境让他想起小时候。   还没想两分钟,一阵清脆怪异的歌声从远处飘过来,钻入他们的耳朵。   作者有话要说:   陆淮洲:新招的助手有点跟不上节奏怎么办?   第五天:老板好奇怪,要关灯跟我一起睡觉怎么办? 第9章 听是谁在唱歌   “你说你爱我,说你会在樱花树下等我,等春樱满庭,你会陪我一起走过岁月长河;你说你爱我,说世间所有都不能改变你的承诺,等花瓣飘落,已归尘土再也不分你我……”   陆淮洲在一片黑暗里翘着脚,给了个中肯的评价:“唱得还挺好听。”   第五天同样没有睡,附和道:“嗯,音准没什么问题,音色也不错。”   “行啊,你专业的。”陆淮洲笑着称赞。他发现自己招来的这个小助手看起来有点呆,却总是能在不经意处给他惊喜。   对于老板的夸赞,第五天表现得很谦虚:“我们会弹琴教小孩子唱歌,多少要学一点乐理常识。”   外面的歌声还在继续,陆淮洲的关注点从曲调转到了歌词上:“就是歌词太怪了,好像一开始就奔着死去的。”   “嗯。”关于这段歌词,第五天也有同感。   唱歌的人是个女生,听着像是在笑,再细听又好像带着哭腔,情绪不稳定到让人头疼。   能在这种环境下睡得着的,第五天真是要佩服那个人的睡眠质量。殊不知,他旁边躺着的陆淮洲就是这么一位,并且差点就要睡着了,只是强撑着,每半分钟掐自己大腿一下,让自己保持清醒。   第五天小声嘟囔:“这家民宿闹鬼的话,还有生意吗?”   “生意还行,就是个小鬼,做不出什么有实质性伤害的事。”这家店是陆淮洲还在异闻社做助手的时候就常光顾的,它以前不叫樱花语,也不招待人类客人,隐藏在山林中,是附近妖怪们的聚集地。   后来人类开发到了鹿鸣山,这位老板顺势而为,翻盖了一下自己的店,开始接受普通人类客人。   在民宿里闹的是个小鬼,很多人可能会害怕,妖可不怕,那小鬼还会怕这些大妖。   还有那么一小撮喜欢挑战自我,热爱惊悚鬼屋探险的人,最近来住的,这些人应该也不少。   第五天不知道内情,陆淮洲暂时没有打算跟他说樱花语的经营范围。   又等了一会儿,陆淮洲认为不能再干耗了,一直躺着他该睡着了。他拍了下榻榻米,闹出的动静吓了第五天一跳:“老板?”   “走吧,去看看。”   “去哪里?”   “人在哪里唱歌就去哪里。”黑暗中第五天那双大眼睛瞪得锃亮,活像是猫科动物眼冒绿光,写着的全是不明白,陆淮洲只好公布答案,“樱花树下。”   “老板,你说鬼不会伤害人,可是李慕他们……”第五天认为,虽然李慕他们没有受伤,但精神上受到了极大的折磨,也不能说是毫发无损吧?法律还规定有精神损失费呢,陆淮洲说的小鬼不害人,是不是太绝对了?   陆淮洲拉开连接庭院的那扇门,皎洁的月光洒落下来,他微低下头去看身边的少年,耐心地给他科普:“你从小就能看到妖鬼,想必多少比常人更了解他们。妖鬼都奉行有恩报恩,有怨报怨,伤及无辜不可以,但有关联的人,他们可以接近。”   第五天迎着陆淮洲的视线,一脸的纯良:“安可可和李慕他们三个,爱豆和粉丝这种关系也可以?”   陆淮洲牵动一边的嘴角,轻蔑地哼了一声,笑道:“谁知道呢。”   合同签了,账上有钱,陆淮洲现在有了充足的时间,走路的速度慢了不少,第五天跟在后面还不太适应。   从外面看樱花树就在庭院里,走起来才知道,他们在院外看到的只是一小段墙,这民宿的庭院实际上占地面积不小,他们几乎绕过了整个温泉区,才走到了紧贴着外墙的樱花树所在的位置。   在进入温泉区时,他们越过了一道围栏,上面挂着一个牌子,写着温泉区的开放时间是上午九时到夜里十二时。等往樱花树的方向再走,整条路都长满了杂草,没有成型的路。   趟过半人高的杂草,距离樱花树十米左右的时候,能看到一块古老的木牌。上面的几个黑字因为年头太久,模模糊糊的。陆淮洲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第五天看见写的是“请勿靠近”。   虽然两人暂时还没看到女生的影子,但歌声是越来越近,可以确定他们没有走错。   陆淮洲打了个手势,让第五天站在原地不要动,他继续靠近,到树下去看看。   绕着樱花树走了半圈,陆淮洲终于看到了那个一晚上都没安静,还搅得旁人无法安眠的罪魁祸首。   那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子,斜倚着树干,坐在樱花树下。她穿着一件碎花连衣裙,花瓣落在她身上,跟衣服上的图案融合在一起,看不出哪里是真花,哪里又是假的。   从陆淮洲现在的角度,只能看到女孩子的半个侧脸,但这足够让他确定,这个女孩就是李慕他们委托异闻社寻找的安可可。   陆淮洲越走越近,已经到了安可可身后,这个距离女孩不可能没注意到他来,但她仍在专注地唱歌。看样子不把这首歌唱完,她是不会停下来的。   陆淮洲默默听着,等到一曲终了,安可可终于肯分给陆淮洲一点关注,她笑着问:“好听吗?”   陆淮洲答得很诚恳:“好听。”   前一秒还笑着的安可可突然眼中含泪,低头闷声问自己:“大家都说好听,可他为什么不喜欢呢?”   “他是谁?”   安可可没有搭理陆淮洲,就像根本没听到他说话一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念念叨叨,反反复复都是“为什么”。   光是这样也就罢了,她说了几分钟,突然站起身,扑向陆淮洲,双手紧紧抓住了陆淮洲的胳膊,以一种这种身材的少女根本不可能有的力道,把陆淮洲的肌肉捏的凹陷下去几分。   陆淮洲吃痛,表情明明白白写着真疼,站在不远处的第五天看得着急,可他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过去只能添乱,陆淮洲还一直用眼神警告他别过来,让他找个合适的机会,去樱花树的另一侧看看。   安可可的精神状态很糟糕,是一种濒临失控的状态,跟刚才安静唱歌的少女判若两人。   陆淮洲倒不是搞不定她,但这会儿明显她在发飙,下手轻了起不到作用,还更刺激她;下手重了直接拍晕治标不治本。还是得找到这一切的原委,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因此不管安可可如何疯狂地逼问他,眼中流出血泪多吓人,抓着他的胳膊有多疼,陆淮洲都忍了,就为了给第五天创造机会,让他去看看樱花树周围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第五天在不惊动安可可的情况下,尽可能快地摸到了陆淮洲指示的地方。   然而他刚看到一点异常,想要凑很近看个仔细,耳边突然传来安可可的喊声凄厉。   她拖着长音“啊啊”叫着,在第五天想要对她的秘密一探究竟时,瞬间放开了陆淮洲,掉头奔着第五天的方向飞去。   陆淮洲看出了她的目的,紧追不舍,他还是低估了她的能力,只抓到了一只被甩脱的鞋。   安可可的双手带着丝毫不减的力度,掐住了第五天的脖子,就着这个姿势提着第五天,让他的双脚离开的地面。   第五天很快就无法呼吸了,窒息让他的脸憋得通红。   陆淮洲追着扑了两次,安可可躲闪的速度出乎他意料地快,最后没办法,还是从地上捡了个石子儿,扔过去把安可可砸晕了,第五天才跌坐在地,重新获得呼吸的自由。   陆淮洲瞥了一眼晕在地上的安可可,见她没有醒来的迹象,赶紧跑到第五天身边,拍拍他的背,帮他顺气。   陆淮洲很后悔,早知道会这样,就应该直接把这小鬼拍晕,不应该想着还能跟她沟通,害得自己刚招来的助手第一天上班就差点把小命交代了。这么有“天赋”的助手可遇不可求,千万要保护好了。   “没事吧?要不要紧?”陆淮洲的担心半点不掺假,除了仔细观察第五天被掐的脖子,还检查了他身体的其他部位,确认他没有被鬼气沾染。   普通人与妖鬼直接接触,很容易生病,第五天或许是天赋异禀,除了脖子上留下了勒痕,没有别的问题。   第五天深吸了几口气,咳了半天说不出话,直到呼吸渐渐平顺才跟陆淮洲说:“咳,咳,还行,咳。”   “你刚才做了什么,她突然发飙了?”   第五天还是忍不住呛咳,边揉着脖子边说:“尸体,她的尸体在井里。”   虽然第五天只来得及看一眼,井底又深,他并没有看到尸体的脸,但借着月色,还是能看清楚,井底的尸体身上穿的白色碎花连衣裙和安可可的鬼魂是同一件。   陆淮洲往安可可坐过的地方看去,意外道:“这里有口井啊。”   “你去把这事儿告诉老板娘,我处理一下她,”陆淮洲指的是安可可昏迷的鬼魂,尸体他不想碰,也不能碰。这得要交给更专业的人处理,“得打电话叫警察来。”说着他打开了手机通讯录。   “好。”第五天揉着脖子应道。   “别忘了告诉老板,我报警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天:我好像知道为什么这份工工资这么高了……我是不是应该给自己上一份人身意外险? 第10章 可是我爱他啊   为了防止安可可醒过来再发疯,陆淮洲把昏迷的安可可用特殊绳子捆起来,才把她晃醒了。   醒过来的安可可双眼通红,轻轻咬着嘴唇,忍着不想让眼泪流出来,偏偏大颗的泪滴不听话,还是滚出了眼眶,砸进了周围的泥土里。   陆淮洲席地而坐,叹了口气。这样的女人这几年他也见过不少,痴情的,癫狂的,因爱生恨的,没有一个不让人唏嘘。看她这副模样,就知道活着的时候肯定是遇人不淑,付出了感情被骗不说,连命都丢了。   估计她到死的时候都还想着,自己心爱的男人会有一天带着钻石戒指和玫瑰花,单膝跪地,向自己求婚,他们会一起步入婚姻的殿堂,从此一屋两人,三餐四季。   不知道那个男人是怎么哄得她的欢欣,骗得安可可这么惨。不怪她成了鬼之后得精神力要比其他鬼强,怨念过深,得不到消解,这样的情况下,要想送她升天,让她解脱,非得是她亲手报仇,或者害她得人伏法才行。   陆淮洲参与了进来,就只能选择后一种了。他是不可能再放任她去害人的。他一向不支持妖鬼过多涉及人类的世界,相安无事最好。   妖鬼的力量人类无法理解,强悍是强悍,却也不是没有限制的,这一切都有规则制约。如果安可可真的伤了人,还不知道有什么样的惩罚等着她。   “安可可是吧?我叫陆淮洲,异闻社的新老板,专门处理一些妖鬼的事,你跟我说说,都是怎么回事,或许我可以帮你。”   安可可躺在冰冷的土地上,没有了刚才凶悍凄厉的势头,嘴里喃喃的还是那句话:“他不爱我。”   陆淮洲经过这一夜都快对“爱”这个字PTSD了,捂着头劝说:“可可啊,他那哪儿是不爱你啊,他都能狠心害死你,你还纠结这个干嘛啊?”   “可是,可是我爱他啊,我哪里不好吗?”安可可说话的时候双眼无神,完全陷入自己悲伤抑郁的情绪之中,对陆淮洲提出的想要知道事情原委一律当作听不见,每句话都离不开一个爱字。说着说着她又哭了,不管陆淮洲再问什么,都得不到回应。   陆淮洲被这个恋爱脑打败了。他这一生最怕的几样东西:眼泪、伤痛、恋爱脑。三样凑齐两样,这根本没办法沟通啊!   陆淮洲坐在地上薅草,想等着安可可这波情绪宣泄过去。那边安可可还没哭完,第五天带着民宿老板回来了。   女老板一看陆淮洲还在这儿,奇怪地问:“都报过警了,你还在这儿干什么?”   “问问情况,这是我的职责。”陆淮洲的声音沉闷,充分体现了他现在郁郁的情绪。他已经不薅草了,周围的草差不多干净了,他在地上捡了跟木棍,正在画圈。   女老板把安可可扶起来,擦去了她脸上的眼泪,温柔地把人抱在怀里,用口型问陆淮洲:“说了吗?”   陆淮洲颓丧地摇头。   以前应付这类情况的都是他的老板,可能是女人更了解女人,也可能是同性之间更好交流,陆淮洲搞不定的事情老板出马不出十分钟都能顺利送走。   或许等他以后手头宽裕了,应该再雇一个女生当助手,谁让第五天现在看着比他还懵呢。   “人我先找个地方安置,警察来了你应付。”女老板把安可可抱起来,鬼魂的形态很轻,她不费什么力就把人带走了。   陆淮洲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跟自己说了句“好吧”,拉着第五天回了房间。   第五天看着房间中央凌乱的被褥,不是很理解:“老板,不是要等警察来吗?”   “最近的派出所离这里都要半个小时车程,我找的是熟人,一个多小时才能到,你先睡一会儿吧。”   上班第一天,老板干活我睡觉,听着不是那么回事儿啊!但困意这东西汹涌得像洪水猛兽,这会儿正是凌晨两点多,是人最困得时候,第五天几乎是被陆淮洲按在枕头上就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他被两个人对话的声音吵醒。   其中一个人是陆淮洲,另一个声音他没听过,不过听起来更加成熟稳重,八成是陆淮洲说的熟人警察来了。   第五天忙起身,打算穿上那件不幸滚了土的外套,准备跟陆淮洲一起出门,陆淮洲却拦住了他:“你睡吧,我处理就行。”   第五天打了个哈欠,违心地说:“我睡够了。”   陆淮洲没忍住笑,既然助手如此上进,他不好一味阻拦:“那跟着来吧。”   陆淮洲给第五天介绍,被他凌晨从被窝里揪出来的这位警官姓秋,是市局专门处理灵异事件的部门负责人。   秋警官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第五天,让他以后遇到什么意外都可以给他打电话,就算他没时间立即出警,也会安排人过去的。   第五天接过来,道了声谢。他对这位秋警官很有好感。   秋警官看上去得将近四十岁了,不停地打着哈欠,没什么警察的威严,慈眉善目的,倒是让第五天想起他在的那家孤儿院的院长。   “你新招的助手一直看我,我脸上是有眼屎没擦掉吗?”秋警官跟陆淮洲悄悄打小报告,之后还不忘了抱怨一通,这是他每次被召唤都要说的台词,“我跟你说,我昨天晚上审犯人审到凌晨,才睡了一个小时,你这次要不是什么大案子,我下次可就不来了。”   陆淮洲笑着安慰他,说这次肯定能让他升职加薪,一边腹诽,老秋啊老秋,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你哪次因为事情小,下次就不来了。   三人走到了樱花树的位置,陆淮洲指了指那口井:“就这里,有个女孩的尸体。”   秋警官拿起对讲,喊等在民宿外面的人进来拉警戒线,法医过来验尸,痕检也一起来,还特意叮嘱不要打扰店里的客人。   手下的人都安静地忙碌起来,陆淮洲把之前他所了解的安可可的情况跟秋警官一一交代。   “死者名叫安可可,女生年龄不大,做直播的,可能有个摄影师男朋友,年龄比她大,凶手很可能就是她这个男朋友。”   秋警官把自己的记录本合上,笑望着陆淮洲:“我要是问你为什么这么确定,你是不是又会跟我说一堆鬼魂托梦之类的?”   陆淮洲摊手,无奈地说:“你看你又不信,就别问了嘛。”   秋警官重新打开本子,按动了笔:“好,不问了,说说,她男朋友是谁,安可可托梦告诉你了没?”   “她整个鬼都崩溃了,没告诉我,不过我觉得,你可以去查查一个叫辛代的人。”说完陆淮洲把在不远处围观警察们现场取证的第五天喊到了身边,“天天,把李慕他们仨的照片给秋警官看一眼。”   “好。”第五天在跟陆淮洲去见李慕三人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按照陆淮洲的要求,拍下了他们的照片。陆淮洲用手指放大照片,指着醉的快要不省人事的那个人,告诉秋警官,“是这个。”   “知道了。我们会按照这个方向调查的。”秋警官喊了个小警察来,要走了第五天手机里的照片,然后冲陆淮洲扬了扬下巴,“这次就先谢谢你了,后续等定案了我再联系你。”   “好嘞。”陆淮洲知道,这是秋警官嫌他们碍事了。这种地方他也不愿意多待,带着第五天就回民宿里去找女老板了。   第五天对陆淮洲跟秋警官的关系有些好奇:“老板,我们跟警察是合作关系吗?”   “算不上,我们就是热心好市民。”妖鬼作祟难免偶尔会跟一些刑事案件有关,陆淮洲所负责的是灵异这部分,至于人世间那部分,秋警官会给他的领导一个说得过去的解释,让世间安稳。   女老板把安可可安放在了一个她无法自主离开的房间,看见陆淮洲和第五天过来,再次表示了感谢。逮住这只闹事的女鬼,就是她想委托陆淮洲的事。   事情既然解决了,他们就有了选择的权力。陆淮洲决定征询一下第五天的意见:“你想回去睡还是在这里睡?”   “回去吧。”   陆淮洲打了个响指,第五天已经会条件反射地闭眼了。   再睁眼他和陆淮洲都站在刚分给他那间卧室。第五天脱了外套,看着上面由于他被摔到地上沾染的尘土,跟陆淮洲说:“老板,这衣服脏了,我洗了再还给你吧?”   “不用,你扔脏衣篮里,老涂会来……洗的。”陆淮洲预感涂壁会直接把第五天穿过的这件衣服私藏,他可太喜欢第五天的味道了。虽然此举听起来像个变态一样,但陆淮洲不打算告诉第五天实情,要知道用这么件衣服能让老涂给他免费收拾一次屋子,可太划算了。   陆淮洲睡到一半被饿醒,这年头能叫醒陆淮洲的,还得属饥饿感。他穿着睡衣下楼,把第五天叫醒,两个人一起出门到早餐店吃了顿豆浆油条,照例还是第五天买单。   陆淮洲仍然睡眼惺忪,但他脑子在吃饱饭之后稍微清醒了一点,记得第五天今天要上课:“天都亮了,你下午还有课,我送你回学校吧。”   陆淮洲说完话的下一秒,第五天就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校园的后山脚下。身边陆淮洲朝他笑笑,转眼又消失了,像是根本没来过。   麓城师范大学依山而建,关于这座树木掩映的小土包,有着不少闹鬼的传说。   从小就能看见妖鬼的第五天来过两次,这里干净得很,什么都没有。   但今天不知是时间不太好还是怎么,他总有一种怪怪的感觉,好像除了他,真的还有什么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陆淮洲:这次划算,赚了个盆满钵满!   第五天:吃饭还得我掏钱。 第11章 由奢入俭难   陆淮洲一觉睡到了下午,第五天也差不多。   第五天不是那种喜欢熬夜学习的,他生活作息很规律,喜欢起早,早上脑子更清醒,所以室友们难得看见他上午在床上睡觉,还颇为惊奇,怕吵到他休息,纷纷躲了出去。   第五天的宿舍有四个人,算上他三个人是学前教育专业的,都是同班同学,还有一个是小教专业的。   四个人关系还行,虽不至于好到像亲兄弟一样,也不会天天剑拔弩张谁看谁不顺眼,宿舍关系和谐。   第五天睡觉之前订了个闹钟,十二点响起,正好室友给他带饭回来。   下午是两节大课,第二节 课是教学理论,非常枯燥。为了防止学生们频繁逃课,这位老师每节课都会点名,还会把出勤计入总分。   “苗奥没来吗?”老师在自己的点名簿上打了个叉,“同寝的告诉她一声,两次缺勤期末不及格直接补考。”   “嘁,就让她挂科好了。”   第五天坐在教室后排,听到自己后面的女生小声说了一句。   这个女生和苗奥同寝,名叫刘淼淼,穿着打扮言谈举止都像个被娇宠的小公主,平时就不待见苗奥,这种针对苗奥的话她不是第一次说了。   老师站在讲台上,听不到这种小声的嘟囔,或者听到了也不想管。   坐在刘淼淼旁边,同宿舍的宁萌态度差不多,很嫌弃地嘟囔:“谁要跟她说话,会被传染抑郁症的。”   苗奥被同宿舍的人孤立,这件事第五天有感觉到,班里人都一样。因为她们宿舍关系差得出奇,老师还出面调解过,但没用,几个女生当着老师的面保证得好好的,回头还是谁都不愿意和苗奥建立友好关系。   别看同一个宿舍住着,她们愣是能把苗奥当空气。苗奥自己也不会主动说什么,时间久了,就随她们去了。   这件事只是第五天上课的小插曲,很快就被他抛之脑后。下了课他跟宿舍的同学打了招呼,说他新找到一个管住的临时工,偶尔晚上会忙得回不来,比如昨天和今天,让他们不必留门了。   第五天出了校门坐上公交车,在异闻社附近的公交站下车,走了几分钟进了店。   店里很安静,乌鸦小添站在墙头盯着他,随着他的行动转头,很像一个能自动捕捉动态的监控探头。   第五天欠身跟它打招呼,说了声“你好”,小添歪头愣怔了片刻,飞走了。   他又走进客厅,空无一人,属于自己的房间里也没有陆淮洲的身影。他把书包放下,想着可能老板补觉还没起,要不喊乌鸦来聊聊天,就听楼梯那边传来有人下楼的脚步声。   陆淮洲扒着第五天的房间门框,一脸困惑:“你怎么来了?”   第五天被他问的一愣:“来打工?”   “今天没事儿,我忘了跟你说了,没事儿你就休息,有事儿我会找你的。”   “合同上不是那么写的。”第五天遵照陆淮洲的要求,把他的劳动合同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根据合同规定,他每天的工作时间是朝九晚五,出席时间不足的话可以用晚上或周末加班来弥补。   陆淮洲听他这么认死理,仿佛有点不高兴,教育他:“合同是死的,人是活的,我这个老板这点权力还是有的。”他把第五天拉到自己身边,刚要打响指把人送回去,最终还是放弃了,“算了,你来都来了,晚饭吃了吗?一起?”   “还没。”   陆淮洲的手摊开伸在了第五天面前,大言不惭:“手机借我点外卖。”   第五天算是看出来了,只要他在,给一日三餐买单的就是他。好在他假期之前打的那份工还剩了些钱,几顿饭而已,还是负担得起的,   陆淮洲拿过第五天的手机,在他脸前晃了晃解锁,一点没客气点进了外卖页面,重新瘫回沙发上,翻着一页页的店铺,跟第五天解释自己的过分行为:“不好意思啊,我这付不了款。欠你的钱你就随便在仓库里拿东西置换吧。”   “哦。”交出了手机的第五天闲着无事,简单收拾了一下沙发和茶几上的杂物。   第五天边收拾边纳闷,昨天涂壁离开的时候明明收拾得特别整齐,陆淮洲看着像是在家睡了一天,怎么把这里搞乱的?他是怎么做到的?   外卖点好了,跳转到付款页面,陆淮洲又用第五天的脸刷了付款,才把手机还给他,提醒他说:“对了,外卖快到的时候,你记得去门口等着,不然外卖员会错过我们这里。”   “好。”第五天应了之后想看看外卖要多久以后送达,先看到的是陆淮洲花他的钱点了四斤小龙虾,一下子刷走了他三百多块。   他能理解自己这位新老板不是因为钱不是自己的,花着不心疼,他可能就是以前大手大脚惯了。看这一屋子的家具摆设,衣帽间里的服饰鞋帽,都可以知道陆淮洲以前的日子是相当潇洒的。   但这并不能挽救第五天对自己不多的存款余额如流水般消失的心痛。   为了避免跟前“资本家”陆淮洲发生言语冲突,第五天早早就搬了个小板凳到门口去等了。   等餐的时候,他脑子里一直在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得让老板意识到,现在的生活和以前不一样,吃饭哪儿能顿顿外卖下馆子,要学会勤俭持家。   外卖员是个年轻小哥儿,看着还没陆淮洲大,人很开朗,看到是第五天接了外卖,还跟他热络:“我看这个地址,号码换了,店主换人了?”   第五天接过外卖跟他解释:“我是新来的打工的。”   “哦哦,都好,就是这天天吃外卖,我跟原来那姓陆的小子都混熟了。”   “嗯。”第五天淡淡地应声,确认了餐点没错,餐具齐全,送走外卖小哥,拎着两大袋小龙虾进屋了。   沙发上陆淮洲换了个姿势,还是从瘫着变成了趴着,在手机上玩一款单机小游戏。   第五天见状在心里叹了口气,想起刚才外面小哥的话,问陆淮洲:“老板,你不喜欢吃自己做的饭吗?”   “我不会。”陆淮洲从沙发上爬起来,跟着第五天,或者是说跟着外卖的后面,挪到了餐桌边坐下,想要挽回自己的颜面,附加了一句,“我老板也不会。”   餐桌上,第五天能看到陆淮洲斜后方的走廊,还有开着门的厨房。厨房里锅碗瓢盆齐全,但是冰箱里没有食材。   “我可以用厨房吗?”第五天问。   陆淮洲扒小龙虾的手一滑,汤汁溅到了他的浅灰色睡衣上,他马马虎虎擦了下,脸上的惊诧仍没褪尽:“你会做饭?”   “能做简单的。”   “随便用,随便用。”陆淮洲自己只会炸厨房,并且功力一流。他做助手时的老板美人姐姐,祸害厨房的水平与他不相上下,所以他对所有能做蛋炒饭都人都佩服得五体投地。   除了小龙虾,陆淮洲还点了两份面。第五天陪着吃完了面,又扒了几个小龙虾,吃饱了就一直枯坐在餐桌边,若有所思的样子。   “怎么了,想什么呢?”陆淮洲掰掉一只小龙虾的脑袋,跟第五天搭话。   “我以前没见过那么清楚的鬼影。”第五天指的是昨天夜里的安可可,他这个人皮肤白,伤疤之类的都不容易消散,现在脖子上还残存着一点被勒出来的红痕。   “她因为执念过深,厉鬼化了。”陆淮洲在手上的小龙虾脖子上比划了一下,然后觉得很有趣,把自己逗笑了。笑过之后他见第五天还在自己琢磨,多说了句或许能再具体说明的话,“别说是你,之前李慕他们不也都看到了?”   “这样说,确实是啊。”   陆淮洲看第五天脸上似是还有困惑,放下手里的食物,擦了擦手问:“还有什么事?”   “没有了。”   “你明天下午有时间吗?”   第五天明天的课是在上午,他回答:“有。”   “那好,我们要招待一个客人。你记得准时过来。”   “好。”   晚上,陆淮洲在沙发上躺着看电视,第五天路过的时候瞄了一眼,是个搞笑热血动漫。在征得陆淮洲同意后,他关上门在房间里练了两个小时的琴。   第五天站起身,走到门口把门打开,客厅里已经安静下来。他探头往客厅望,沙发上的人不在,陆淮洲应该是已经上楼去了。   第五天又左右看看,学着陆淮洲的样子,朝空气喊了一声:“小添?”   乌鸦扑棱着翅膀从远处飞过来,落在他肩头,与他在极近的距离对视。   被这样一双眼盯着,第五天不免有些发毛,他回到屋内关好了门,缓了缓问:“我能看老板的合同吗?或者,异闻社的账单?我有权力看吗?”   “可以。您现在要申请吗?”   “是的。”   “请稍等。嘀嘀嘀……已为您生成合同和账簿,请查收。”   第五天的床头柜上出现了一摞资料,他拾起来看了下封面,就是他想要的东西。他摸了摸小添毛茸茸的头:“收到,谢谢。”   小添提供的账簿只有这两天的流水,至于陆淮洲的合同,上面隐去了一部分内容,应该是以第五天助手的身份没有资格知道的异闻社的内情。   根据这两样东西,第五天很轻易就得出了陆淮洲如此“抠门”的原因。   他被困在了这间院子里,除非账上有钱,否则他很难踏出院门一步。   而且只要是到了陆淮洲手上的钱,都会在第一时间被系统回收,也就是说,他手里存不下钱。   系统上的钱属于店铺,陆淮洲可以每月固定领到一部分酬劳,但不足以延续他挥霍惯了的生活习惯。   第五天看着这些东西默默地想,陆淮洲现在的状态可以用一句俗语来总结——“由奢入俭难”。   !!   作者有话要说:   陆淮洲:这章真水。   第五天:赞同。   作者:你们闭嘴!   日常难道不快乐嘛!快来收藏一下可爱的作者吧!么么哒~ 第12章 春樱满庭   第五天一早照例给陆淮洲买了煎饼果子,两个人吃完,陆淮洲把他送去学校,才回店里继续躺尸了。   上午的课上完,第五天坐着公交晃晃悠悠到了店外,还没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与庭院里的丁香花香相得益彰,又带着一股很有侵略性的气息。   他隐约觉得自己在哪里闻见过这种味道,又一时间没能想得起来。   “你终于来了,快快,客人都来了。”第五天还没看到陆淮洲,陆淮洲先到了他,着急喊他进来,把他的背包接过去,就给他安排了任务,“天天,快倒杯热红茶来,顺便给我倒一杯凉牛奶!”   第五天跟沙发上的客人点头致意,就去厨房忙了。   客人是樱花语的女老板,第五天看见她就想起来那股清香和樱花语是一样的。   第五天边泡茶边想,前两天他们把安可可的鬼魂暂时交给了她,不知道她今天来是不是跟这件事有关。   看那样子人应该也是刚到,陆淮洲就算再懒,也不至于连自己给客人倒杯水都不会,只是刚好他来了,就安排给他了。   第五天把热茶和冰牛奶装在一个托盘里端出来,走进了就听陆淮洲在跟人说:“您怎么有空来了?合同签了可不能反悔。”   女老板闻言便笑,正巧第五天端了茶出来,她喝了一口,嘲笑陆淮洲的小气:“瞧你那副掉进钱眼儿里的样子,历代异闻社老板就没你这样的。”   “那您是来……”这可是陆淮洲接的第一笔大单,还有点不按规矩乱提价,要不是民宿女老板看在跟异闻社这么多年的生意往来上,肯定是不会答应他开出的价码的。因此陆淮洲一看她登门拜访,心里就十分忐忑,怕到手的钱长翅膀飞走了。   为了掩饰自己刚才的失态,安抚那点慌张,陆淮洲几口把牛奶干了。他没差使第五天再去忙,而是让他坐在了自己身边,一起听客人的诉求。   关于异闻社的生意,第五天昨天又研究了一下自己和陆淮洲的合同,大致上了解了一些。   异闻社由来已久,一直是个都市传说一样的神秘所在。   它不光处理妖异的怪事,普通人如果有强烈的需求,也会看见那扇平时很容易被人忽略的大门。   普通人给付的委托费金额偏低,用人类通用货币支付,很多以前的老板都与人类有着不愉快的合作经历,觉得为人类做事吃力不讨好,所以主要的服务对象还是妖鬼,或是因为妖鬼因素,导致日常生活无法正常进行的人类。这类人通常惹了麻烦,愿意花大价钱讨一个安宁的生活。   合同上还有行歪歪扭扭的字,写着“人类的事就交给人类警察去处理吧!”第五天看到这行字的时候觉得有点熟悉,再把陆淮洲的合同翻到最后,发现跟他签名的字迹很像。   思绪回笼,第五天听女老板在问陆淮洲:“安可可的事,警方调查完了没?小姑娘非闹着要知道死男人为什么这么对她,要不然就不走,我搞不定,你看看怎么办。”   “调查进度我可以问问,你店里的监控不能说明一切吗?”   “警察要确凿证据,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只拍到他们一起进来,又没拍到杀人行凶。”   “行吧,看在你是我大客户的面子上,把人给我吧。”陆淮洲有些勉强地说道。   女老板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粉色木盒子,镶嵌着一朵重瓣樱花,是金属镂空的,看着有几分古韵,却并不过时。   盒子被女老板纤细的手指打开,安可可的鬼魂像一阵风从其中飘荡而出,悬停在三人周围。   她身上的绳子已经被解开了,女老板把绳子还给陆淮洲。安可可看到绳子,条件反射地抖了一下。直看到陆淮洲把绳子收起来,她的神情才恢复如常。   陆淮洲低头发了几条消息,联系了秋警官,得知他现在不忙,便打了个电话。   秋警官告诉他,案子的审讯基本上结束了,虽然证据还不算完整,但也收集到了不少,还有嫌疑人认罪的口供,可以移交检察机关去判了。   陆淮洲跟他拉扯了很久,秋警官才同意今天夜里让他见一见嫌疑人,条件是必须他也在场。   这是安可可一直闹着要的结果,既然陆淮洲答应了,她也没什么想要说的,主动要求回到樱花盒子里躺着,晚上再出来。   正事谈完,女老板没有回去的意思,继续留下来跟陆淮洲聊起了家常。   第五天安静地听着,虽然完全插不上话,但他也没有离开,还时不时帮两人倒到茶,拿一些库存的小饼干之类的点心过来。   他们聊天的内容很广,尤其是女老板,说起故事来能从几百年前开始,故事讲得绘声绘色,简直就是亲身经历过一般。   倒也不是不可能。   她的身份陆淮洲没有介绍过,第五天也不是那么需要介绍,她身上的很多东西都在昭示着,她是一只樱花妖。   陆淮洲跟她聊的,大多是这几年的事情,提到了他在异闻社做助手时候的事,第五天这才知道,上一任老板是位女性,介于人类和妖之间,活了几百年了,经营异闻社也有百余年,钱赚够了就把摊子扔给陆淮洲,环球旅行去了。   她的名字一听就是个美人,她叫虞美人。   对上了这个名字,第五天悄悄打量起客厅里挂着的一幅字。大字写得龙飞凤舞,是一首诗,落款写的正是虞美人三个字。   根据这个字迹,第五天也回忆起合同里出现过的几行条款,是这位前任老板留下的痕迹。   第五天溜号的短暂瞬间,陆淮洲亲自给樱花妖倒了茶,提起了姓名的话题:“我记得,你姓温。”   樱花妖和虞美人是老相识,早在虞美人还没有接手异闻社时,两人就是朋友。每年樱花盛开的时节,她都会去当时只提供给妖们住宿的店里待上几日。   后来她来到异闻社,这个惯例也没有被打破,陆淮洲便有幸与她一道,住在春樱繁盛的庭院里。有不少妖鬼客人,陆淮洲都是在那里结识的。   “我叫温絮。”樱花妖没有再喝茶,提到自己的名字,她似乎有几分惆怅,眼神悠远,像是飘到了旁人达不到的远方。   “和煦的煦?”陆淮洲追问。   他以前知道每只妖都有名字,但哪怕是他们彼此之间也鲜少用名字称呼。现在妖类数量很少,每种妖可能就那么一两只,只要喊对了种类,就都知道是在叫谁。连那份合同上,她盖好的印章都是一朵樱花的标识。这么多年,陆淮洲只听过美人姐姐喊她温温,没听说过完整的名字。   樱花妖缓缓摇头:“不,柳絮的絮。”   “那你出生在春日?”陆淮洲顺着这个话题继续聊。   温絮笑了:“秋天。”   陆淮洲一愣,他本来还挺自信的,没想到樱花妖如此不按常理出牌。他摇头自嘲,顺便吐槽对方:“我草率了,不过你这人也真怪。”   “秋天的柳絮,就是有那么点不合时宜罢了。”温絮纤细的手指拈起了一块糕点,放入口中慢慢咀嚼,很有古典美女的风格。   第五天的视线落回了她身上,温絮见他在看着自己欲言又止,便抛了一个话头给他:“小朋友像是有什么想要问?”   “您应该不是普通人,民宿闹鬼的事,为什么不自己处理,还要委托我们呢?”   温絮“噗嗤”一声笑了,笑起来觉得自己有些失态,抬手掩住了半张脸,跟陆淮洲说:“你新招的人,还有点意思。”   陆淮洲揉了揉第五天的头,言语中不乏几分得意:“比我强,您多担待。”   这回女老板才温柔地笑望着第眼前对妖鬼一知半解的懵懂少年,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人有人要做的事,妖有妖要守的规矩。”   正事闲事都谈过了,陆淮洲问温絮要不要留下吃饭。   温絮对陆淮洲传承自虞美人的祸害厨房的能力记忆犹新,表示自己还是喜欢民宿厨师的手艺,就不多留了。   由于家里没有食材,第五天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两人中午继续花钱点外卖,付款的仍然是第五天。   下午左右无事,第五天申请去买些米面和蔬菜,陆淮洲为此特意找小添修改了一下合同,把第五天的工资从月结改成了日结,免得他买多了没钱付款。   陆淮洲的这个举动博得了第五天的好感,他终于不再把老板当成只知道花他存款的铁公鸡了。   除了给钱,陆淮洲还主动承担了搬运工作。   他陪第五天一起去了超市,第五天在里面买这买那,他在门口跟一只狗对视。   陆淮洲一边舔着第五天给他打发时间的棒棒糖,一边跟那只泰迪炫耀自己的糖果,气得小狗直冲他喊叫。要不是被关在临时笼子里,陆淮洲肯定已经挂彩了。   第五天推着购物车出来的时候,看到自家老板正跟一只狗较劲,顿时扭头就走,根本不想搭理这个幼稚鬼。   还是陆淮洲发现了他,赶紧跑了几步追上,一个响指两个人连人带购物车都搬回了异闻社。   “老板,车不是咱们的。”第五天把车推到冰箱前,捡着里面的东西,告诉陆淮洲。   陆淮洲玩着手机满不在乎:“等你把车空出来我再把它送回去。”   第五天从陆淮洲的语气里还听出了一点期待,他想了想说:“老板,咱们离小狗远一点,被咬了要打疫苗的。”   “这,这样啊。”陆淮洲像个三四岁的小孩子自我安慰,“我不惹它,他不会咬我。”   作者有话要说:   陆淮洲:我有棒棒糖,你没有!   小狗:这人怕不是个傻子?我咬他一口不会变傻吧? 第13章 在你来到樱花树下之前   晚上十点过,陆淮洲按照和秋警官的约定,带着第五天和装着安可可的樱花盒子来到了警察局。   秋警官带着他们到了关押嫌疑人的地方,因为陆淮洲说要带着事主来见,所以秋警官特意找了个人少的地方,除去外面必要的守卫,里面给他们提供了可以自由交谈的空间。   秋警官一手拉开厚重的防盗门,一手掸了掸烟灰,问陆淮洲:“半个小时够吗?”   陆淮洲敲了敲手上的盒子,感受着里面的回应,然后回答:“尽量吧。”   一间特殊会客厅里,中央坐着的男人低着头,穿着囚服,手脚都戴着镣铐,这是重刑犯才有的待遇。他的审判结果还没有下达,但杀人罪怎么想也不会轻判。何况他杀害的个未成年的少女,而这名少女还怀有两个月的身孕,一尸两命。   这是秋警官在他们进门前,一边抽烟一边跟他们说的。   他说的时候很是义愤填膺,指着门里破口大骂:“这辛代就TM不是个人,那么漂亮的小姑娘,还怀了他的孩子,他竟然忍心害死他们,真是猪狗不如!虎毒还不食子呢,这货判他死两遍都不够!”   秋警官是越骂越起劲,陆淮洲手里的盒子不老实了,他赶紧催秋警官赶紧开门,等他们办完事再出来陪他一起骂。   房间里,秋警官为了不打扰他们,躲在了角落,手里的烟头明明灭灭。   盒子被第五天捧在手上,陆淮洲轻轻打开盖子,安可可飘到了辛代面前。   一身正气的秋警官只能看见陆淮洲装神弄鬼的动作,看不见安可可的身影。   其实辛代对面两三米远的地方摆了一把椅子,但安可可是鬼魂的状态,坐不下,她也不想坐,这是她最后一次见辛代了,她只想离自己心爱的男人近一点。   樱花妖的盒子有净化作用,现在的安可可不像两天前那样身染戾气,这虽说是好事,但也导致了现在辛代看不到被净化的她。   看不到归看不到,不知道是辛代自己心里有鬼,还是他跟安可可曾经有情,他的身体在发抖,瞪着一双熬得血红的眼睛问陆淮洲:“她是不是在这儿?我觉得好冷,她是不是在我身边?”   辛代的精神状态十分糟糕,一看就是经历了长时间的审讯,前面还想着抵死不承认,警察就没办法判他,最后在一件件证据面前放弃了抵抗。   安可可无言地探手,轻轻抚上了辛代的脸颊,褪尽戾气的眼中仍旧带着对这个男人的爱慕,那感情真挚不掺一点世俗的杂念,陆淮洲经过这么多委托,还第一次看到这么单纯的爱情。   第五天不太懂安可可这是在做什么,他现在看见的安可可比下午那会儿还要模糊,几乎就是一团白雾,围着辛代转了两圈,停在了他身边。   坐在椅子上的辛代本就脆弱的精神逐渐崩溃,他刚才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便朝陆淮洲大喊:“你说啊!她是不是在!告诉我!”   陆淮洲看安可可的模样,有几分心软,想要动动手指让安可可现身在辛代面前,与他再次相见。但在那之前他忍住了,他先问了辛代:“她要是在,你想说什么?跟她道歉吗?”   “道歉?我为什么要道歉?我做错了什么吗?”   这话问得一向淡然的第五天都听不下去了:“你欺骗了她的感情,杀了她,还有你们的孩子。不管是道德上还是法律上,你都有错。”   被质疑指责的辛代突然开始笑,他现在看上去跟那天喝醉的那个他很接近,说话语无伦次,没有顺序还缺少逻辑。   “不是我的错啊!”   “她为什么喜欢我?她真的爱我吗?她爱我?怎么能呢?她不应该爱我的!”   “我的孩子怎么办?”   “她真的死了吧?人死了是没有鬼魂的吧?”   “李慕呢?都是他的错,要不是他一定要找可可,没有人会发现她不见了的。”   “对,不是我的错,都是他们的错。”   “我还有父母孩子,他们不能没有我,你们放了我吧,好吗?”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   辛代不间断地说了十几分钟,最后崩溃大哭,低下头把脸埋在了手里,嘟嘟囔囔的话语夹杂着哭腔,听不清楚到底在说什么了。   安可可一开始还试图去擦掉辛代的眼泪,当她意识自己的行为只是徒劳之后,便主动回到了陆淮洲身边,轻轻说了声“走吧”。   这两个字除了她和陆淮洲,在场的另外两位都听不到。   陆淮洲招呼第五天跟他离开,两人被秋警官拉到办公室,按照之前说好的,边骂边给他们讲了一下辛代犯下这桩罪行的因果经过。   这要从安可可可怜的身世说起。   安可可本名叫安顺,这个名字是从小照顾她的外婆取的。   她的外婆是个靠务农为生的农村人,没上过学,没有文化,取这个名字就是希望她这辈子能顺顺利利的,因为她母亲的一生可谓是满满一本悲剧。   安可可的母亲从小长得就漂亮,在十里八村都非常有名,是在邻里的夸赞中长大了,养成了爱慕虚荣的性格。她脑子不算聪明,勉强读完初中就去成立打工了。   没多久便大着肚子回来,怎么问都不说孩子是谁的,生下安可可不到一个月,就又回城里了,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这个可怜的孩子,生父不详,母亲不管,是外婆一个人靠着那点微薄的收入拉扯她长大的。   不知道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安可可继承了她母亲的美貌,外婆每次看着她那张脸就叹气。   安可可本来是想要读高中的,外婆希望她能多读书,学得聪明一些。但初中毕业得那个暑假,外婆去世了,她一个人无法承担学费和住宿费,连生活费也很成问题。   她本就和母亲一样不喜欢读书,考学就是为了外婆开学,这下彻底没有继续学习下去的动力,便没去高中报道,而是一个人带上行李和所有继续,开始在城里找工作。   她以为自己长得漂亮,利用这个优势很容易找到工作,可她忘了自己还没成年,正规企业根本不会雇佣她,而且他们还会嫌弃她没有学历。   后来她就只能在便利店和餐饮店做一些收银的工作,工作很累,收入又不怎么可观,很快她就厌倦了。   年轻女孩子进了城,一起的同事聊起来的东西她都没有,看什么都新鲜都想要,赚的那点钱根本就不够花。   有一次在便利店打工时,她遇上了一位业余摄影师,说想请她做模特拍一组照片,开出的价钱是她一个星期的工资,她欣然应允。   吃到了甜头之后,她又求这个男人帮她介绍给更多想拍少女人像的摄影师。   做了一段时间模特,安可可遇到了她生命中重要的人——辛代。   最初的时候,他们相处得很好,辛代比安可可大十几岁,见她一个人讨生活不容易,处处都愿意帮着她,还借了几次钱给她。   几个月过去,两个人慢慢熟悉,辛代以哥哥的身份自居,尽可能地照顾安可可,不光给她介绍拍照的工作,还给她找了一家培养网红的工作室,想着让可可利用自己的优势,赚钱改善自己的生活。   安可可从小的生活里没有男性,外公在她出生之前就去世了,她连自己的生父是谁都不知道,从来没有一个异性对她这么好,日子久了,她难免会对辛代产生依赖。   辛代的外型条件虽说谈不上英俊,但他体型标准,人也不丑,又实在是体贴,安可可看他的时候滤镜很厚,很快就离不开他了。   安可可说不清楚那是什么感情,在单纯的她眼中,那应该就是爱情。   年轻女孩子投怀送抱,辛代半推半就地接受了。   他对外都说自己是个自由职业者,浪漫自由,存款够他挥霍,等钱花光了他很快就能赚回来。   实际上他是个失败的成年人,与安可可同样出身农村,勉强考上了大学,但整个大学生涯都在虚度,甚至都没有能拿到学位证。   自身实力不行又眼高手低,找工作找不到满意的,他才一直晃荡着。手里的钱都是父母资助的,和安可可在一起几个月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的这点钱难以支撑两个没有收入人的生活,又对安可可没了那股新鲜劲,嫌她总缠着自己很烦,动了分手的心思。   不过还没等他提分手,安可可的网红事业有了起色,她开始赚钱了。辛代觉得自己怎么也得把自己花在她身上的钱套回来,便继续与她相处。   其实辛代想与她分手还有一个原因,他在老家已经结婚了,还有一个两岁的儿子。妻子和父母生活在一起,帮他照顾家里。他觉得自己这几年没混出名堂,动了回家的念头。回家肯定不能带这么一个麻烦,才想抛下安可可。   要说这个辛代真是劣迹斑斑。   他这个回家的念头只出现了那么一瞬,花上了安可可赚到的钱之后,他过上了软饭硬吃的生活,日子非常惬意,直到一周多以前。   安可可拿着一张医院的检验单找到他,非常兴奋来找他说,她怀孕了,他们是不是应该结婚了?   辛代慌了,他从没想过要娶她,情急之下他把自己家里的情况都说了,以为这样能让安可可打消嫁给他的想法,娶打掉孩子,谁知安可可说,她不在意。甚至还说,要是辛代不喜欢这个孩子,她可以自己把它抚养长大。   最后辛代假意妥协了,说带她去鹿鸣山的民宿庆祝,算是度蜜月。   那天安可可非常高兴,还特意穿了辛代送她的裙子。   晚上辛代骗她去樱花树下,她以为自己会收到求婚戒指,实际上却魂断于此。   作者有话要说:   写得自己生气,不行了,气死了。 第14章 门外的奇怪少女   陆淮洲和第五天离开的时候,秋警官还在一个人控制不住地数落辛代,和他那没能好好教育孩子的父母。说是他父母想来看他,辛代都拒绝了。他不愿意见自己的父母和妻儿,觉得自己做出这种事,没脸见人。   他没觉得对不起安可可,倒是知道没脸见自己的亲人。   自从开始在异闻社打工,第五天的生物钟日夜颠倒,白天没有课的日子还好,像今天这种早上起早上课,下午招待客人,晚上跑来警局,清醒时间超过十五个小时,他就有些吃不消了。   在外面处理工作能强打精神,一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闲下来没什么要忙的,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   陆淮洲看出他的困倦,知道边上学边打工的不易,把他推到了卧室门外:“你去睡吧,剩下这点我来处理就好。”   第五天一听还有事,顿时强打精神问:“我们还需要做什么吗?”   “把安可可送走,她这个状态不应该再留在人间了。”陆淮洲敲了两下手里的樱花盒子,像是在唤醒沉睡的人,然后才把盒子打开。   被净化过的安可可是个非常清秀的女孩,褪尽了繁华的妆容,一张清丽的面容出现在陆淮洲面前。   陆淮洲偏过头看了第五天一眼,发现他眼神有些茫然,这才想起第五天说,他看见的鬼魂很模糊,轻轻用一只手覆盖住了他的眼睛,不知道用了什么魔法还是咒语,他再把手拿开时,第五天便能清楚地看见安可可了。   女生不过十七岁的年纪,第五天认识的这个年纪的女生几乎都还在读高中,正是含苞待放的花儿一般,安可可却已经香消玉殒,要彻底离开这个世间了。   陆淮洲是个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的主,既然第五天对安可可也挺有兴趣,他干脆把人一起带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他斜倚着占据了大半个双人沙发,第五天规规矩矩坐在侧面的单人沙发上。   安可可先是给陆淮洲鞠了个躬,对他拯救了自己表示感谢,才在陆淮洲的授意下虚浮坐上另一个单人沙发。   十七年的生命算是短暂,直到生命的尽头,安可可都没有什么可以交心的朋友。眼下机会难得,她有挺多话想说。   至于倾听的人是她的恩人陆淮洲还是陌生人,可能不太重要。   安可可在镜头外是黑色的披肩长发,她坐在第五天对面,不知道是害羞还是什么,一直低着头,手指缠着自己的发尾,语调温柔。   “温姐姐一直跟我说,这天下的男人不值得爱,我不信,偏要自己看过了才行。”她的语气有些自嘲的意味,仔细听还有几分自暴自弃。   陆淮洲对这种一杆子打死一船人的说法提出了反对意见,但面对安可可他没有说得太过激烈,反而有那么点安慰的意思:“也不是那么绝对,只是这个男人不值得。”   在警局里,秋警官说的那些安可可都跟着听了,那基本上就是事实,她的叙述又给陆淮洲补充了一些细节。   从安可可的视角来看,辛代一开始是真的对她非常好。   帮她找工作,找房子,照顾她的生活,不忙的时候都会来陪她。在安可可认识的人里,除了外婆会这么全心全意的对自己好,像辛代这样的人从来没有出现过。   后来辛代的变化她不是没有察觉到,可她舍不得放手。她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好不容易抓到了救命稻草,仿佛一松手就会沉入湖底,再也无法呼吸到新鲜空气。   得知自己怀孕了的时候她起初是慌张的,但很快就沉溺在了对未来的畅想中。   她期望自己能成家,过上幸福的生活。自己没有享受到的一家三口的温馨日子,孩子可以享受。   只是没想到,辛代会如此心狠,对安可可日久生厌就算了,连自己的亲骨肉都毫不留情。   安可可摸着自己的小腹,低声道:“我孤身一人,没什么好遗憾的。只是可怜了这个孩子,都没机会见到这个世界。”   陆淮洲一时间没想到该说什么,第五天打破了沉默:“它要是被留下就更可怜了。”   安可可听到这句话先是一愣,感到有些难以置信似的。片刻之后,她重重点了点头,肯定了第五天说的:“你说的对,它要是真的活下去,童年生活可能会过得还不如我。我还有外婆,它什么都没有。”   又是一阵沉默。陆淮洲和第五天都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来安慰这个可怜的少女。   安可可的人生短短十七年,能做的事不多。她遭遇了太多苦难,到最后也没能落得一个美满的结局,不知她是否也曾对自己的降生感到后悔。   不过至少在这个时候,经过净化和温絮的开导,她能直面自己的经历,和过去说再见了。   “我该走了。”安可可站起身,又分别给陆淮洲和第五天鞠躬道谢,随即飘出门外,消失无踪。   陆淮洲在客厅门口站了一会儿,感叹了两句没听到第五天回应,走过来一看,人已经歪在沙发上睡着了。他有些粗鲁地把人抱起来,放回第五天那张小床上,随便拉上了被子,上楼去睡了。   第二天一早,陆淮洲被乌鸦啄醒,怎么也撵不走,一双小爪子非拽着他下楼。   楼下餐厅里,陆淮洲见到了他以为会睡个懒觉的第五天,人已经坐在餐桌边摆碗筷了。   桌上是简单的白米粥、煎蛋和几片切好的香肠。   面对一个如此能起早的年轻人,陆淮洲难得有几分羞愧,挠了挠头发被压变形的后脑勺问:“你昨天睡那么晚,还起这么早啊?”   “不吃早饭对身体不好。”第五天又给陆淮洲倒了一杯牛奶,请他坐下。   他发现自家老板什么咖啡奶茶啤酒饮料都不喜欢,就爱喝牛奶,像个还在长身体的孩子。   陆淮洲咬了一口煎蛋,味道还不错,是咸口的。   他几口吃完了自己的早餐,擦了擦嘴跟第五天说:“最近没什么事你就不用来了,有委托我会联系你。”   第五天还在慢条斯理地喝粥,否决了老板给他的建议:“蔬菜放在冰箱里没有人做会坏掉。”   陆淮洲想了想又说:“这样,那我每天接送你吧。”   “早上送我就可以了,晚上我可以坐公交车来。”像是怕陆淮洲不同意,他又补了一个充分的理由,“我喜欢坐公交。”   在这一点上,第五天没有说谎,他是真的很喜欢坐公交车。他喜欢人多的地方,这样的地方妖鬼会少,它们不喜欢跟人类争抢空间。   第五天给陆淮洲留了一份课表,让他可以看着时间,在自己不忙的时候随时打电话来。   天气一天天热起来,第五天白天上课,只有晚上才回来。陆淮洲白天一个人在家同时追了好几部电视剧和动漫,仍然填不满无聊的空虚。   他给自己找了个闲事儿,每天下午他会把躺椅搬到门口,躺着看门外来来往往的人。   有时候看着看着他就睡着了,能一直睡到第五天把他叫醒;有时候小添会对准他的脸来个精准突袭,让他不得不起来洗脸。   但最近他很少睡了,因为他发现,有个跟第五天年纪差不多大的女孩子经常出现在门外,盯着异闻社的牌子出神,一看就是半个小时。   异闻社跟普通的店铺不一样,如果不是有需求,其他人看过来的时候,这里只是两边店铺的连接墙壁而已。既然这个女孩能仰头看着招牌的位置,说明她有事情想要委托。   可她来了很多次都没进来,这就引起了陆淮洲的注意。   而且她的穿着打扮也很引人注目,让陆淮洲想忽视她都做不到。   现在已经是初夏,早晚的温度适宜,午后温度偏高,可她不管是什么时候来,都穿着黑色的长袖衣裤,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   那把伞下,垂到肩膀的头发几乎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得有一周多过去了,陆淮洲愣是没看出来她长成个什么模样。   委托人只要不走进异闻社的大门,就看不见里面的一切,门外的少女自然也不知道陆淮洲天天在这里瞧着她,算她什么时候才会来委托。   有一天第五天晚上来的时候,正巧在门口碰到她,他多看了女孩两眼,只是一个礼貌的打量,就像他会看很多路过的陌生人那样。   谁知女孩反应特别大,转身就跑了。   “我看了她好些天都没敢出去,你直接把人给我吓跑了。”陆淮洲随口跟第五天抱怨。   他不出门,怕把人吓跑是一方面,怕浪费自己的钱才是重点。要知道一分钟就是一百块,就算现在异闻社的生意有了进展,也不能大手大脚。他正在第五天的指导下,慢慢学习如何勤俭节约地过日子。   第五天熟练地往厨房走,系好围裙打开冰箱,递给陆淮洲一支冰淇淋试图堵上他的嘴,才解释说:“我想跟她打招呼来着。”   陆淮洲惊讶地问:“你认识她?”   “她叫苗奥,是我的同学。”第五天平淡地回答。   陆淮洲拆开冰淇淋的包装,喊着冰淇淋发出一声“唔”,果然没有再多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的故事啦~ 第15章 误入校园的邋遢大叔   吃饭的时候,陆淮洲又问起了门外奇怪的少女。   “你的那个同学,是个什么样的人?”   第五天咀嚼的速度明显慢下来,嚼了好一会儿,把食物咽下去才说:“她不太跟我们来往,可能有些内向?”   陆淮洲想说话,食物又没全都咽下去,一下子呛到了,咳了好半天,喝了些水压了压,才能继续说话:“你确定,只是‘有些内向’?她大夏天穿着一身黑,天天站我门口,不知道的以为小添转世为人了呢。”   “你说的对,很多同学都认为她晦气,讨厌她,她被孤立了。”   陆淮洲对第五天的说法仍旧持怀疑态度,追问道:“只是被孤立?”   第五天右手举着筷子,眼中的神情有些困惑。   陆淮洲看他的表情,再联想到他从小就能看到妖鬼,八成也遭遇过类似的情况,猜得出他可能是真的没认为苗奥在班里的处境有多艰难,放弃了继续从他这里打听的想法。   说来也怪,这天之后,陆淮洲再没在门口看到过那个叫苗奥的女生。   三天后的晚上,第五天做好了四菜一汤,跟陆淮洲一起吃晚饭。   陆淮洲很快就吃完了,第五天刚吃了一半,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听着对面人说话,脸上的表情略微沉了一些。挂断电话之后,他向陆淮洲求助:“能送我回学校吗?”   “可以啊。”陆淮洲没有半点犹豫就答应了,看到桌子上剩了一半的饭菜,又叫住了要回房间取背包的第五天,“什么事这么急?你饭还没吃完。”   第五天背着书包出来,站到陆淮洲身边,自觉地闭上了眼跟他说了下情况:“苗奥两天没回宿舍了,也没去上课,家里联系不上她,电话打到了学校,老师同学找了好一会儿都没找到,怀疑人失踪了,已经报警了。”   陆淮洲带着第五天转瞬就站到了校园里,还是上次那座山。   陆淮洲穿着短衣短裤,山里蚊虫多,他没几秒钟就被咬了好几个包,一脸郁闷地边挠边跟第五天往宿舍楼的方向走。   第五天心里着急苗奥的事情,走了好几分钟才留意到陆淮洲没像每次送他一样,立刻就回去,而是跟在了他后面。   “老板?你不回去吗?”   “你的同学出事了,我得帮帮忙吧。”陆淮洲说得挺自然,如果忽略他嘴里叼着的牙签,可能会增加一些可信度。   最后陆淮洲就是以一头炸毛的头发,熬夜不规律出现的黑眼圈,随意的T恤短裤,一双拖鞋,咬着根牙签的“流氓”形象出现在第五天的同学面前的。要不是他长得还算面善,来做调查走访的警察肯定就直接把他带走了。   陆淮洲跟着第五天,见到的每个同学都会问一遍他身边的这个邋遢大叔是谁,第五天不厌其烦地介绍说是他打工店里的老板,本来他今天晚上要在那边的,听说班里出事了非要送他回来,顺便想出一份力。   除了这些学生,陆淮洲还见到了第五天的辅导员。   辅导员是个与陆淮洲年纪相仿的女性,大学刚毕业,二十出头的模样,个子小小的,扎着单马尾辫,戴一副红色边框的眼镜。应该是因为一直在忙碌,额头上浸出了不少汗珠,说话的时候语速很快,看得出很着急。   “我是第五天的辅导员,我姓王,您是他老板是吧?第五天这孩子平时多谢你照顾了。我这边实在是有急事,就不多聊了,我得走了。抱歉啊。”   身为一名辅导员,她的工作繁杂且琐碎。   一个人管理着上百名学生,学生们的学习成绩生活起居都需要过问,学校里的活动会议需要她组织学生们参加,院系里的杂事她还要抽空去做,常常忙得焦头烂额,难免会有忽视掉的地方。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才参加工作半年,班里就会出现这么大的事。要是苗奥这个孩子真出了什么事,她以后想升任助教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了。   所以她肉眼可见地着急和焦虑,陆淮洲喊了她两次“王老师”她都没听到,直到人追了上去,拉住了她,王老师才带着狐疑的目光盯住了陆淮洲:“您是有什么要紧事吗?我这边……”   “我是经营侦探事务所的,找人很有经验,你要不要跟我说说,失踪的女生的情况,还要她失踪前都发生了什么,最后见过她的人是谁?”   王老师有点迟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这样一个陌生人。但第五天这个孩子她了解,在看到第五天点头之后,她就松口了:“好吧。”   她和同学们已经找了几个小时了,电话打了几十通,就算再这么盲目地找下去,也未必能有什么结果。   警察展开了调查,老师同学们都在尽可能帮忙,要是还能有专业人士协助,快点找到苗奥是最好的。她心里也明白,失踪案,拖得越久人就越危险。   苗奥同宿舍的同学说,苗奥昨天早起就不在宿舍。至于她是早起走了还是前一天就没回来,她们不清楚。   苗奥在自己的床上围了厚厚的床帘,光都很难透出来的那种,平时在宿舍里她也不跟人说话,很没存在感,没人注意到她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昨天的课苗奥都没有参加,晚上没回宿舍,依旧没有人注意到。   今天那位教育理论的老师又点名,苗奥第二次缺席,老师非常不高兴,坚持要见见这个学生。宁萌作为宿舍长,实在没办法才给她打了电话,这下大家才发现,她手机关机了,所有社交帐号都没更新,根本联系不上她。   警察那边调取了宿舍门口的监控,宿管阿姨也说她印象中苗奥前天是晚饭时间出去的,之后好像就没见过了。   她当时正在帮一个忘带钥匙的女生找备用钥匙,只是瞧到了一眼,具体苗奥是什么表情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她都没看到。   “大概就是这样,苗奥这孩子不太合群,没人知道她可能会去什么地方。监控只记录到她出了宿舍,我们学校不是全封闭的,几个大门的方向都没拍到人,警察说她可能往后山去了,我们正准备组织学生们去那边找。”   “天不早了,学生们去山里也不安全,还是得靠老师和警察。老师也尽量找男老师,王老师要是不放心,想跟着一起的话,我和天天陪你。不过我还是建议你去安抚一下班里的其他同学,他们明天还要正常上课的。”   陆淮洲这番话说得在情在理,王老师认同地点了点头:“你说的对,那就麻烦你了。”   第五天跟着陆淮洲到了后山,这会儿山上已经有不少人了,警察和学校的老师们纷纷拿着手电,边在山里寻觅边喊苗奥的名字,希望能得到回应。   陆淮洲闭上眼感受了一下这里的气息,得出了一个初步的判断:“你那同学不在这里。”   第五天露出几许惊讶的神情,也没问陆淮洲是如何知道的,只等着听他下一步的指示。   “你觉得我要是去问问苗奥那几个同宿舍的同学,她们会跟我说实话吗?”陆淮洲摸着已经长出了青黑色胡茬的下巴,问第五天。   第五天认真地打量了一下陆淮洲现在的造型,提出了一个中肯的建议:“要不您稍微打扮一下再去?”   陆淮洲还真听第五天的回家洗了个澡,收拾了一下杂乱的头发,换了身清爽的衣服,才重新回来校园里。   在他收拾自己的时候,第五天跟他简单介绍了一下苗奥的宿舍里住着的其他五位女生。   刘淼淼,本地人,父母都是医生,平时工作非常忙碌。不过只要他们休息,就一定会喊刘淼淼回家。这个女生在家里是备受宠爱的小公主,这性子也带到了学校里来。   宁萌,外地人,是苗奥宿舍里的宿舍长,也是他们班的班长。从平日里的穿着打扮来看,家里条件很不错,为人有些傲气,是个做事爽利的女生。   廖春水,外地人,班里的贫困生,成绩很好,人很内向,宁萌跟她关系不错,很照顾她,她也就很依赖宁萌,两个人几乎形影不离。   凌寒,本地人,但家不是市区的,而是在周围的县城。这个女生性情高傲,跟宿舍里其他人的关系一般,跟苗奥一样总是独来独往。不过她看上去比苗奥自信多了,人长得很漂亮,追她的男生很多。   周岁安,这间宿舍里最小的,也是第五天他们班里最小的,比所有人的平均年龄要小两岁,听说是跳过级。人很聪明,就是有点稚气,倒是不讨人厌,挺可爱的。   “我们先跟凌寒谈谈吧。”陆淮洲在这五个人里选出了第一个目标,系好了休闲西服的纽扣,在镜子前照了照,满意点头之后问身后的第五天,“你能联系上她吧?”   “可以。”第五天回答得有几分迟疑,最后他还是没按捺住心里的困惑问了出来,“老板,你为什么要帮忙找苗奥?”   “怎么?会给你造成什么麻烦吗?”   “不是,你每在店外一分钟,就会支出一百元,这次没有委托人,我们没有进账,只是在赔钱。”以陆淮洲买个煎饼果子都要蹭第五天钱的作风,不像是会花这么大成本去做赔本买卖的人。   “你身边的人出了事,我总不能坐视不管吧?”陆淮洲说笑着拍了拍第五天的肩膀,没让他继续问下去,而是催促道,“快走吧,这不是生意。”   作者有话要说:   陆淮洲:人靠衣服马靠鞍。   第五天:天生丽质难自弃。 第16章 女生宿舍的错综复杂   第五天打过了电话,跟陆淮洲一起等在女生宿舍的楼下。   十分钟左右,一个身材高挑纤瘦的长发女生走出来,在第五天前面站定,上下扫了两眼他旁边陆淮洲,语气冰冷地说:“想问什么,说吧。”   刚才在电话里第五天已经跟凌寒说了,他的老板想帮忙找到苗奥,所以有些问题要问。凌寒在电话里跟第五天说,她虽然并不希望苗奥回来,不过现在这样搞的大家都没法好好休息,也烦得很,就同意了。   陆淮洲清了清嗓子:“你和苗奥关系也不好?”   凌寒瞧了眼陆淮洲,责怪他明知故问:“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她那个样子,有谁可能跟她关系好吗?”   第一个问题就被怼得哑口无言,陆淮洲尴尬地笑了笑:“你说的对。”   傲气的人他见过不少,像凌寒这样这么外露的还真不多。可能是年龄小,不懂收敛锋芒。陆淮洲甚至想,要是他还是之前那副邋遢模样,没准这个女生转身就回去了。   “还想问什么快点问,我不想在这儿喂蚊子。”对方一直没有说话,凌寒不大高兴地催了一句。   陆淮洲比她还急,他的一分钟可值一百块呢。他告诉自己忽视凌寒的脾气:“你或者你们宿舍里的其他人,跟苗奥发生过什么不愉快吗?不是最近的也行,从你们认识时开始,都算。”   凌寒像听到了什么笑话,突然大笑,然后像城里人看进城的乡巴佬一样看着陆淮洲说:“那可太多了,说上两天两夜都说不完。你要不然挑一个人,我专门给你讲讲?不行不行,我还是给你找个跟她矛盾比较少的……”   这回陆淮洲是真的有点忍不了了,干脆躲到了一边去,把第五天拉到自己刚才的位置接替他,他跑到路灯下盯着几只飞蛾深呼吸,耳朵里听着第五天在说话:“最近一两个月,你们有人与她发生过不愉快吗?尤其是两个人以上的矛盾。”   “最近啊,两个人以上……”凌寒默默想了有几分钟,突然打了个响指,第五天条件反射闭上了眼睛,两秒钟后才反应过来不是陆淮洲在打响指。   好像形成肌肉记忆了。他偷偷地想。   待他睁开眼,凌寒已经开始回忆了:“半个多月前,有一天我晨跑回来,听刘淼淼跟廖春水说什么‘这下她再也没脸勾引男人了’,当时宁萌的表情有点怪,她们之间的破事儿我懒得参与。你要是说最近发生的事,应该就是那天吧。”   “你记得具体日期吗?”第五天继续问。   凌寒低头翻了翻手机:“上个月二十九号。那天有个追求者跟我表白。”   第五天在自己薄荷绿的本子上写下了日期和事件的简单经过,问了个计划外的问题:“周岁安当时在吗?”   “在吧,可能在睡觉。那会儿还很早,她一向喜欢赖床。”   第五天仰头看了一眼她们宿舍的位置,灯亮着。   周岁安这个小姑娘有些宅,没有意外的话她现在应该也在,便问:“她在吗?你能帮我叫她下来吗?”   “行啊,”凌寒答应完又小声调侃,“她一向很粘你,听说你找她,肯定立马就来了。”   “谢谢。”   这番问话结束,陆淮洲在心里下了赌咒,以后找女朋友可千万不能找这款,长得再漂亮也不行,会折寿。   过了几分钟,一个个头跟王老师差不多的圆脸女生怯生生推开宿舍楼的大门。她推门的时候仿佛很吃力,不知道的会以为这门太紧了,然而她后面那个比她还瘦小的女生单手就推开了。   陆淮洲咂了咂嘴,对她的印象不太好。搞不好,这位有点茶啊?   周岁安长着一张娃娃脸,一双大眼睛透着无辜,穿着打扮是标准的可爱幼女风格。她忽闪着那双大眼睛,说话的声音也娇滴滴的:“天天哥,你找我呀?”   见女生直奔着第五天去了,陆淮洲便没去自讨没趣,站在路灯下继续看两只飞蛾打架,眼角余光瞥着第五天那边的一举一动   第五天像是完全没注意到周岁安的撒娇,一板一眼地说:“是,想找你问一下有关苗奥的事。”   周岁安“哦”了一声,脸上的表情是可见的失望,第五天低头盯着自己的本子,没去在意女生的情绪,接着问:“你记不记得,上个月二十九号那天早上,刘淼淼她们和苗奥发生过什么冲突吗?”   周岁安歪着脑袋嘟着嘴回忆,有几分稚嫩的脸颊肉嘟嘟的,可爱极了:“二十九号……”   “我想起来了!是放假之前那天!”周岁安的大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芒,似乎对自己能给第五天一个满意的回答感到非常自豪,“她们那天吵了一架,苗奥很少跟我们说话,更不要说吵架了,所以我才会记得。”   “因为什么吵架你知道吗?”   陆淮洲已经不看蛾子打架了,他觉得看周岁安明里暗里对第五天释放爱的电波,而第五天仿佛开了屏蔽器一点都没接收到,比蛾子打架有趣得多。估计再聊两分钟,女生可能就要跳脚了。   周岁安比陆淮洲想象得要更沉得住气,说话还是有条不紊,没有因为对方感受不到她的表达而气急败坏:“我当时在睡觉,是被她们吵醒的,前面没有听到,后面好像是淼淼姐说,苗奥勾引她新交的男朋友,苗奥否认了,说她不认识那个男生,是她的本子落在了图书馆,男生刚巧坐在她附近,看到了,追出来还给她的。”   “刘淼淼的新男朋友?”第五天记得,刘淼淼的男朋友是他们班剩下的两个男生里长得比较规范那个,什么时候换人了?   周岁安一脸意外:“哎?天天哥不知道吗?就是隔壁麓城大学建筑系大二的系草,叫钟镜涵的。”   第五天合上笔记本,礼貌地摇了摇头。   师范大学女生多,尤其是他们教育学院,几乎每个班的男生都是个位数。隔壁麓城大学是一所综合类院校,男生比麓城师范大学要多不少,两所学校几乎紧挨着,很多女生会到隔壁学校找男朋友。   钟镜涵这个名字第五天在女生们的闲谈里听到过,说是一个从样貌到身材都是标准帅哥的男生,更难得的是,他还是个学霸。   本身能考上麓城大学的学生,高考分数就要比麓城师范大学高上一百多分,建筑学院更是其中的热门,几乎是他们这些师范生难以仰望的存在。   虽然第五天在这些人里是个例外。   他不是考不上麓城大学,他就是想要回孤儿院教小孩子,算是一个伟大的人生理想和目标吧。   思路跑偏了,不过这个刘淼淼是怎么和钟镜涵在一起的?   第五天陷入了思考没说话,周岁安轻轻晃了晃第五天的胳膊:“天天哥,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她们吵架之后还发生什么了吗?”第五天又摊开笔记本,准备记录。   “我当时睡得迷糊,听到了两声开关门的声音,第一次好像是苗奥,后面刘淼淼她们几个追着她出去的,有好几个人的脚步声。”周岁安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那时候才六点多,我实在是觉得太吵了,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担心自己是不是睡过了。”   四月二十九日早上六点多,第五天的笔尖在这个时间上戳了两下,合上本子,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跟周岁安说:“谢谢你,我没有别的问题了,你快回去吧,时间不早了。”   第五天这句话几乎就是逐客令,周岁安一步三回头地走回宿舍楼,第五天连个注视的眼神都没给她,直接走到了陆淮洲身边。她失望极了,撅着嘴回了宿舍。   刚才还对周岁安有偏见,这会儿陆淮洲突然有点心疼这个女生,球都打的那么直了,对方就是不接,一点办法都没有。   陆淮洲看着第五天一脸公事公办的认真,带着点戏谑的语气问:“周岁安明显喜欢你,你就没什么感觉?”   第五天看过来的时候很茫然:“什么感觉?”   陆淮洲有那么一瞬间是想好好解释的,但看到自家助手的表情,到底还是放弃了:“算我没问。”   第五天的询问非常有模有样,上次陆淮洲就发现了。他对跟案件有关的事有一定的敏感性,但是其他的……   既然陆淮洲都不问了,第五天肯定不会刨根究底,他指着本子上的几个名字问陆淮洲:“我们接下去要问谁吗?刘淼淼?”   从问到的情况来看,跟苗奥有直接矛盾的恐怕就是刘淼淼,于情于理都应该找她了解一下。   陆淮洲却不太想跟刘淼淼谈。作为矛盾的核心人物,刘淼淼未必会跟他们说实话,听描述她也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   既如此,陆淮洲另辟蹊径:“我们能联系上钟镜涵吗?”   老板提了要求,员工还是要努力执行,第五天说:“我试试。”   第五天辗转了几个人,最后从跟麓城大学打过友谊篮球赛的物理系好友口中打听到,钟镜涵正在麓城大学的体育馆打球,是他们学校里院系之间的联赛,距离比赛结束不到一节的时间,也就几分钟。   作者有话要说:   陆淮洲:这宿舍里住的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啊!   第五天:不都是正常人吗?   陆淮洲:你怕是对“正常人”有什么误解。 第17章 骄蛮公主和她的系草男友   麓城大学就在隔壁,陆淮洲和第五天是走路过去的。   初夏的晚风微凉,要是没有那么多讨人厌的蚊虫,在这样的夜晚散步,会非常惬意。   很多人会享受的一个夜晚,不知道苗奥这会儿会在哪里,在做什么。   第五天已经走到了隔壁学校的大门外,远远能看到两所学校共有的后山上,明明暗暗的手电的光。他轻声叹了口气,问了一直想问陆淮洲的:“老板,你怎么知道苗奥不在后山?”   “没有她的气息啊。”   第五天不解:“气息?”   “每个人身上都有独属于自己的气息。”怕第五天难以理解,陆淮洲给他举了个例子,“老涂觉得你特别好闻,就是这个东西。我见过苗奥几次,熟悉她的味道。”   陆淮洲把胳膊搭上第五天的肩,两个人很亲昵的样子:“我发现你对班里同学都还挺了解的,我以为你会不太合群。”   第五天承受着陆淮洲压过来的重量,尽可能挺直了腰背:“班里就三个男生,我是生活委员,会帮着整理一些资料,同学们的信息我基本都看过,记得一些。”   陆淮洲翘起唇角夸奖他:“是个当老师的好苗子。”   二人走到体育馆门口的时候,篮球比赛结束的哨声刚好响起。   体育馆的门开着,陆淮洲个子比较高,很轻易就看到了人群中心的焦点。   那是个青春阳光的男孩,篮球场上挥斥方遒,下了场擦去汗水,虽有疲态,不影响容貌俊朗。第五天告诉陆淮洲,那就是他们要找的钟镜涵。   刚运动完的男孩肩上搭着一条毛巾,散发着强烈的雄性荷尔蒙,非常吸引人。他被好几个女生围住,送水的拍照的想要签名的,活脱脱就是追星现场。   陆淮洲想等着女生们离开再过去,还没等他行动,一个女生冲上来,把其他女生连挤带推的,愣是站到了钟镜涵身边。   女生昂着脖子挽上他的胳膊,宣誓自己的主权,其他人见状都纷纷离开了。   陆淮洲眯起眼睛打量她,问第五天:“那是刘淼淼?”   “嗯。”第五天对自己的这位同学没什么特别的看法,只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公主罢了,没什么大毛病。   刘淼淼中等身材,不胖不瘦,看得出为了来见自己的新男友做了精心打扮。从妆容到服装配饰,都是精心搭配过的,脚上那双大概要十厘米的高跟鞋拉长了她的腿部线条,这才让她头顶将将到钟镜涵的下巴,说话不得不始终仰着头。   不能说是刘淼淼太矮,只能说是钟镜涵身高傲人。他们走过陆淮洲的时候,陆淮洲发现自己也需要稍微抬着点头才能与这个男生对视。   陆淮洲一直对自己一八六的身高很满意,这么看钟镜涵怕不是得有一米九?   刘淼淼走过去的时候往他们这边扫了一眼,她明显看到了第五天,但是不想跟他打招呼,挽着钟镜涵径直就要走过去。   陆淮洲喊了钟镜涵的名字。   高大的男生转身的时候忽视了自己的小女友,甩得刘淼淼失去重心没站稳,他不得不先扶了一下,才带着疑惑的神情望向陆淮洲:“你找我?我们认识吗?”   陆淮洲:“我是侦探事务所的老板,被委托调查苗奥失踪一事,听说你之前与她见过面,想问问当时的具体情况。”   还没等钟镜涵说话,刘淼淼先不高兴了:“这是我男朋友,他不认识苗奥那个扫把星。你们在自己学校找就算了,还找到这里来,烦不烦啊!”她后半句话是冲着第五天说的,语气中充满了厌恶,说话的时候还不停地翻白眼。   陆淮洲可以忍受别人冒犯自己,但是不能看自己新招的助手被人这么对待。他向前迈了一步,把第五天半挡在身后,仗着身高和气场优势,试图给刘淼淼一些威压:“上个月二十九号,你和苗奥吵了一架,她摔门而出,你追了出去,有这回事吧?”   刘淼淼可是不吃这一套,颇有你横我更横的架势,叉起腰指着陆淮洲:“你谁啊,哪儿来的?警察都没问我这么多,你这人怎么脸那么大。谁告诉你和那扫把星吵架了,是不是凌寒?我就知道她见不得我好,逮到机会一定会背地里说我坏话的。”说到最后刘淼淼几乎是咬牙切齿的,看起来她不光是瞧不上苗奥,与凌寒的积怨也不浅。   陆淮洲压着马上就要爆发的脾气又问了一遍:“你们有没有吵架?”   “关你什么事啊!”刘淼淼坚持不肯正面回答,还回呛了陆淮洲,之后拉起自己的新男朋友就要离开,“镜涵我们走。”   钟镜涵要比刘淼淼礼貌得多,在这场还没能升级成口水仗的单方面压制中,保持了沉默,最后离开的时候还微微欠了身,像是在为刘淼淼的语言和行为道歉。   等那两人走远了一些,陆淮洲才出声质问第五天:“你管这叫小公主?”   第五天不觉得自己的评价有什么问题:“不然呢?”   “整个一泼妇啊!”   陆淮洲现在见过这间宿舍的三个人了,他非常有理由确信,第五天在对他人奇葩性格的理解上,有超于常人的容忍度,这或许和他以前的经历有关。   就眼下的形势来看,想要从刘淼淼那里知道什么是不太可能了,但陆淮洲没有太多担忧,也没有要带着第五天立刻离开的意思。   他望着钟镜涵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带上了笑意,第五天看着自家老板川剧变脸般的表情,担心陆淮洲脑子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刘淼淼和钟镜涵没有走出多远,钟镜涵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接完电话抱歉地跟刘淼淼说:“淼淼,要不你先回去吧,我同学突然找我有事……”   刘淼淼自然是非常不乐意,这是她好不容易才求来的跟钟镜涵约会的机会,这还没开始呢,就要结束了?她当即就拉下了脸,语气勉强算在请求:“怎么这样啊?”   钟镜涵非常懂她的性格,露出他招牌的阳光笑脸,先是夸赞了刘淼淼今天的打扮,又是表示自己这边事出突然很抱歉,最后他低声询问:“周末的下午我没什么安排,再陪你可以吗?”   一整个下午换这个已经过去了大半的晚上,刘淼淼肯定选下午啊!她的脸色马上就好起来:“这可是你说的,答应了就不能反悔!”   “嗯,我说话算话。” 搞定了刘淼淼,商定好之后,钟镜涵也没有立刻救离开,而是跟刘淼淼说,“你先走,我再走。”   在刘淼淼来看,这是男朋友贴心的表现。明明自己还有事要忙,却仍然能坚持目送女朋友离开,这样的男人可不好找了。   但钟镜涵并没有那个意思。   他只是想等刘淼淼走出自己的视线,因为他要去做一件刘淼淼在的话,绝对不会允许他做的事。   刘淼淼走远,融入夜色完全看不清楚,钟镜涵跑回了他们刚才路过的地方。   他跑得很快,又刚运动完,身体还没得到足够的休息,难免有些喘,可他没等这阵疲惫过去,一边轻喘一边急着问陆淮洲:“您刚才说,想问苗奥的事?”   第五天还在意外钟镜涵为什么会突然跑回来,陆淮洲已经进入了状态,问道:“你之前在图书馆遇到过她,还记得?”   钟镜涵分别看了看对面两个人,更着急了:“她出了什么事吗?跟淼淼有关?”   “她失踪了,大家都在找她。听说她之前跟刘淼淼吵过架,所以我们来问问看,有没有什么线索。”陆淮洲刻意放慢了语速,希望能借此让钟镜涵的情绪安稳一些,以便能更好地回答他之后的问题。   钟镜涵起初很惊讶,他完全不知道苗奥失踪的事。刘淼淼很早就过来看他比赛了,但从始至终都没有跟他提过。中场休息的时候他好像是看到她接过两个电话,之后就不太高兴。   可刘淼淼总是耍小性子,不管是对他这个男朋友还是普通朋友,他就没当回事。一听陆淮洲说苗奥出事了,他突然有些慌。   所以他才会背着刘淼淼给朋友发了消息,让他给自己打个电话抽身。   从钟镜涵的表现上看,陆淮洲觉得这个男生不像是只和苗奥就见过那一次面。他对苗奥的事要比对刘淼淼更上心,说不好刘淼淼这份儿醋没吃错,他还真的移情别恋了。   要是这样的话,刘淼淼的愤怒不是毫无道理,只不过苗奥在这其中可能有点无辜。   “你和苗奥是什么关系?”陆淮洲问。   钟镜涵有一瞬间的愣怔,也没有想要隐瞒:“我们是同乡,我小时候就认识她。”说着他还有点失落,“不过她好像不记得了。”   据钟镜涵所说,苗奥小时候和现在完全不一样。小时候的她是个非常活泼开朗的女生,梳着两个羊角辫,在班里非常引人注目。   只是在小学三年级时,苗奥的母亲去世,她跟着父亲去了外地,之后钟镜涵就没再见过她。   最近陪着刘淼淼的时候,他见到过几次苗奥,但刘淼淼明显和她关系不好,每次见到都是嗤之以鼻,他一直都没敢去打招呼,也没问过刘淼淼关于那个女生的事。   直到上个月,他一个人在图书馆里等刘淼淼,碰巧苗奥的本子落下了,他追上去喊了那个名字,才确认她就是自己以前认识的女孩。   他很好奇为什么当年的女孩会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跟她聊了几句。谁知刘淼淼这个时候来了,看到他们在聊天,当时就怒气冲冲要去抽苗奥两巴掌,还是钟镜涵拦住了她。   之后刘淼淼和苗奥发生了什么他不得而知,不过那天她一直在说苗奥的坏话。钟镜涵怕说话太多让她更不愉快,便默默听着,没有多嘴。   作者有话要说:   陆淮洲:这人怎么比我还高?   第五天:老板你是擎天柱吗?为什么别人不能比你高?   陆淮洲:我是主角啊!   第五天:…… 第18章 来自过去的恩怨与救赎   陆淮洲盯着眼前这个男孩,他看得出钟镜涵此刻的情绪表达很真实,肢体动作和他的眼神语言都对的上,他说的话应该都是真的。而且字里行间透露出,虽然多年未见,他心里还是很看重苗奥的。   第五天见陆淮洲一直没说话,见缝插针问了件他想知道的事:“你和刘淼淼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钟镜涵显然没把这个日子放在心上,回忆了一下才给出了一个模糊的回答:“不到一个月吧。”说完他看到第五天的眼神里像仍是有着疑问,他特意解释了一下,“她是我同学的妹妹,非要和我交朋友,所以……”   这倒是可以说明他对刘淼淼为什么没有那么亲密。   他在说到自己和刘淼淼关系的时候,用的是“朋友”而不是男女朋友,可见他对这段关系并不认同。很可能跟刘淼淼完全不同,在他的世界观里,并没有拿刘淼淼当女朋友看待,两个人的相处的时候都是刘淼淼很粘着他的感觉。   “关于苗奥,你还了解什么吗?或许会有什么线索,帮我们找到她。”陆淮洲不相信一个十几年未见的同学,会让钟镜涵这么在意,抛下自己的女朋友都要来打听她的消息。他认为钟镜涵要么当年和苗奥发生过什么,要么上次见面的时候,两人聊到了什么,让他会特别关注。   果不其然,钟镜涵透露了更多信息,远比陆淮洲以为的还要多得多。   苗奥之所以小时候要转学,是因为她的母亲出了意外。   一个平凡的夏日午后,她的母亲被人杀害了。恶劣的刑事案件当时在他们那个小地方被热议了很久,说什么的都有。   在钟镜涵的印象中,苗奥的母亲是一个皮肤白皙,长发如瀑的古典美女。每次她来接苗奥回家的时候,见到其他孩子都会温柔地笑,跟他那个性格粗犷的母亲完全就是两个极端,这一度让小时候的他非常羡慕,希望自己能有一个这样的母亲。   但她的美貌和善良的性格没有为她带来好运,反而害她丧命。   钟镜涵的父母是明事理的,把这起案件的大致详情按照官方通报的讲给他听。   实际情况就是一个流窜到此地的□□犯,相中了苗奥的母亲,趁着她某天落单,把她□□并杀害了。   然而很多人在短暂的同情过后,心里的想法就变了。   有人说,苗奥的母亲明明男人不在家,天天打扮得那么花枝招展,不知道是在勾引谁呢;有人说,没准她就是寂寞,才主动招惹了那个□□犯,没想到引狼入室了;还有人提醒身边的人,快回家问问自己家那位,跟这个狐狸精有没有接触过,可别让这晦气跟进了自己家……   那时候还没有“受害者有罪论”这个词,钟镜涵懵懂地听着周围大人们的指责,他很想说那位阿姨是个很好的人,你们不应该这么说他,但父母却不许他多话。   他的父母能明辨是非,只是不想陷入这些没来由的口舌之争。这是无可厚非的事。钟镜涵年幼,选择听父母的话。   可惜好景不长,大人们的话不知什么时候起,开始流传在了他们的班级里。   被针对的不再是失去性命和贞洁的可怜女人,而是她的孩子,苗奥。   人都说童言无忌,殊不知孩子无心的话却也最伤人。   他们的不懂事成了免罪金牌,被伤害的人永远都走不出来。   一句句伤人恶语仿若利刃刺入苗奥幼小的心灵,她失去了所有朋友,人开始变得沉默,成绩日渐下滑。后来事态愈演愈烈,开始有人藏她的东西,在她的书桌课本上乱写乱画,当着她的面骂很难听的话。   所有的这些,苗奥一个十岁的孩子都默默承受着。失去了母亲的她没有再梳辫子,她用渐渐长长的头发遮住了自己的脸,自欺欺人将自己与世界隔绝开。   直到有一天,一个男人出现在班级,带走了她。第二天,苗奥转学的消息才传到了班里。   钟镜涵偷偷跑去问过班主任,班主任告诉他说,那是她在外地当警察的父亲,会把她带到外地去上学。   听到这个消息的钟镜涵有些自责。   原本苗奥和她的母亲很像,同样是温柔善良,待人真诚,钟镜涵很喜欢跟她一起玩。但他却在她遇到这些不公平的事时,没能站出来,没有能在流言蜚语中维护她,导致她受了这么多伤害。   换了旁人可能不会觉得如何,时间一久就忘了。但这件事一直深埋钟镜涵心里,想要为自己的过去做出一些弥补。   高中毕业的假期,钟镜涵去了当时听说苗奥父亲工作的城市。城市很大,他没能偶遇到当年可怜的女孩,一句道歉多年都没有机会说出口,一直是他心里的遗憾。   “上次在图书馆见面,我问起苗奥后来的生活,她说她父亲在她高中时出任务意外遇刺,因公殉职了,现在她是自己一个人生活。”   第五天将手里的本子往前翻了两页,提出了个疑问,也是陆淮洲感到奇怪的地方:“有个女人往学校打电话,说是她母亲。”   第一个嚷嚷着苗奥失踪了的,就是这个人,不然他们还没人发现苗奥不见了。要是这个女人的身份有问题,他们的调查方向就要变一变了。   “噢,那大概是她继母,苗奥初中的时候嫁给她父亲的。”   钟镜涵连这个都知道,倒是让陆淮洲颇为意外。苗奥对周围的人防备心非常强,对这个过去的同学难得地敞开了封闭的世界。   “她有说过和继母的感情如何吗?”陆淮洲问。   钟镜涵摇了摇头:“我还没来得及问,淼淼就来了,后来我就没再和她说过话了。有两次我在师范大学校园里见到她,跟她打招呼,她明明看到了,可都没理我就走了。”钟镜涵为此还苦恼了几天,想着是不是自己上次哪句话没说对,伤到苗奥了,她才不愿意搭理自己的。   陆淮洲看着钟镜涵百思不得其解,想不通其中缘由郁闷的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点破,让他自己去悟吧。   对于陆淮洲的沉默,钟镜涵会错了意:“我只知道这些。能帮到你吗?我需不需要跟警察也说一下?”   “可以啊,”陆淮洲当然愿意警察能更早拿到有用的线索,找人这种事,本来就是大海捞针,就算他是专业的,多些人一起排除错误答案会更快。但他同时没忘了提醒钟镜涵,“你提供的这些证据,苗头针对着你的女朋友刘淼淼。”   钟镜涵再一次误解了陆淮洲的言外之意,以为他是在怀疑刘淼淼把苗奥藏了起来,或者直接导致了苗奥的失踪,辩解道:“淼淼就是骄横了些,她不会真的做什么的,她不敢。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先找到人,您说是吧?”   陆淮洲欲言又止地拍了拍钟镜涵的肩膀,让第五天把王老师的电话给了他,要跟老师说什么,跟警察说什么,都是钟镜涵自己的事了。   等钟镜涵走远些,陆淮洲抬手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把第五天揽到自己身边,挡住他的眼睛,把人带回了异闻社。   他们出来快一个小时了,再继续呆下去,陆淮洲非破产不可。   第五天一回来就开始对着自己的本子整理资料,试图分析出一个苗奥可能的所在。相比之下,陆淮洲倒是不那么着急了,像是对苗奥的事胸有成足,还有闲心跟第五天聊起了钟镜涵。   “天天,评价一下那位系草?”   对于陆淮洲的突然把话题放在了钟镜涵身上,第五天虽然感到有点奇怪,但还是思考了一会儿说:“三观挺正的。”   陆淮洲揉了揉太阳穴,感到有些头痛:“你是不是只会给人正面评价?”   “有什么问题吗?”第五天并不觉得自己对他人的评价有什么问题,在他看来这些人就是有点小毛病,都无伤大雅。   “你不觉得他在感情上有些拎不清吗?”陆淮洲直接把自己的感受说了出来,他认为自己有义务矫正一下助手的看人眼光。对人没有偏见是好事,可也不能有失偏颇吧?   钟镜涵明明对刘淼淼没有多少感情,却仍然答应了与她交朋友;他很在意苗奥的事,知道苗奥和刘淼淼有矛盾,却还说自己不明白为什么苗奥不再理他。   这在陆淮洲看来是很简单的事,钟镜涵一个高材生,不可能不懂,可他看起来是真的没去思考过。   最后在陆淮洲说明了跟警察说这些,很可能会让刘淼淼也接受警察的询问,是想着他至少应该犹豫一下,或者跟刘淼淼把这件事说一下,但他的表现就是满不在乎。   如果是他本性如此,就算了。若只是对刘淼淼这样,那刘淼淼选男朋友的眼光可不太行。   第五天想要整理线索,寻找苗奥踪迹的思路彻底被打断了,干脆合上了笔记本,回头望着陆淮洲,解释了他对钟镜涵的看法:“我不太懂感情。”   陆淮洲深感改变第五天任重道远,不能急在一时半刻,像对待可爱的宠物一样摸了摸他的头。   第五天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短信提示音,他拿过手机,发现是小添发来的异闻社的账单。   之前他发现小添可以提供账单,就跟小添要求,每天晚上定时把账单发到他的手机上。   第五天简单看了一下余额,有点忧心:“老板,咱们的余额清零了。你明天是不是就不能出去了?我自己去找苗奥吧?”   上次安可可的委托结束之后,李慕付了五千的尾款,孙健又额外付了两千,说是感谢陆淮洲让他们避免了继续和杀人犯做朋友。   再加上温絮打过来的樱花语上个月的分红,本来账上是有一万多块的。就这一个晚上,几乎让陆淮洲花光了。   要知道第五天买菜什么的,都是花的自己日结的工资,根本没舍得花异闻社账上的钱。   老板在苗奥这事儿上这么大手笔,第五天怎么想都觉着,这里面不单纯呢?   前几天还为没钱发愁的陆淮洲今天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淡定非常:“等等,今天晚上会有进账的。”   第五天:“?”他们又没有接到新的委托,哪来的钱?   “我把仓库里的玉佛拿给温絮让她帮我拍卖了,她刚给我发消息说卖掉了,钱款马上就打到我账上。”   “至于你说找苗奥,”陆淮洲露出了一个邪魅的笑容,问第五天,“你听说过‘踪’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天:老板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第19章 影踪   “什么?”第五天没有听说过陆淮洲说的东西,不过他脸上的表情并不算太意外。他清楚自己是在一个不符合常理的地方打工,能接触到奇怪的东西都很正常。这也和他从小的经历不无关系,让他面对很多会导致常人巨大情绪波动的场面时,比较平静。   陆淮洲没有想要卖关子,只是想要问一下。第五天没听说过,他便解释得详细了一些:“一个本体模样很模糊的妖怪,可以变成任何人的模样,跟‘影’有些像,但它还能帮人隐匿行踪,所以叫‘踪’。”   说完他开始在客厅里翻箱倒柜,最终在双人沙发的垫子下面找到了一本古旧的书籍,递给了第五天。   都不用翻开内页看出版年份,就知道这本书应该有年头了,并且没有得到精心收藏。   封面被撕掉了一半,剩下的是下半部分,书名还算幸运地完整留下来了,第五天带着疑虑念出了那本书的名字——“《妖类犯罪实录》?”什么书会起这么个名字啊?   陆淮洲轻快地点了下头,示意第五天翻看内页。   在这本书封面的下一页,左侧印着它的出版年份。时间没有第五天想象得早,不过才距今四十余年。要不是有这个证明,光是看这本书糟烂的状态,第五天都要猜它是不是什么清末古董,陆淮洲打算下一个送去拍卖的宝贝了。   四十年前的印刷习惯已经和现在一样了,这本书除了因为年代久远导致的字迹模糊,对第五天来说并没有其他的阅读障碍。   第一页写着的是一个叫“嬉”的妖怪的事,说它在某年频繁偷盗人类和妖类的私人物品,一度造成了恐慌,被判五十年不得离开属地,不得接触人类,并没收所有非法所得。   第二页是天岐山妖,因不满人类过度砍伐森林树木,施法导致进山的伐木工人三死五伤,还有好几个人被吓到精神失常,被判处收押监牢,剥夺山主身份一百年,以观后效。   接下来的几页第五天都是看了眼标题,快速翻过,直到在翻阅了差不多一半的时候,看到了“踪”的名字。   踪曾在几十年前冒用一个背景离乡之人的身份,代替他继续生活,与该人的亲朋好友产生了亲密关系。后面本人回归自己生活时与它发生矛盾,那人一气之下放弃了自己的生活再次出走,而踪用它的身份生活了二十余年。   因为踪是妖,不会变老,身边的人逐渐产生了怀疑,这才让踪的行迹暴露,引起了妖界的注意,将其抓捕归案。   最后给它定的罪是扰乱人类正常生活,判的刑罚是二十年监视,不得离开妖类聚集地。   跟前面那些比起来,踪所做的事好像并没有那么罪无可恕,那个被它所代替的人也是放弃了自己的生活,它才能继续以他人的身份呆在人类世界,既没有伤人,也没有偷盗,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妖。   大概也正是因为如此,陆淮洲才突然不那么急着找苗奥了吧。   “老板,您是觉得踪把苗奥藏了起来,想要取代她吗?”   第五天自认为自己这个推测是所有正常人看到踪的“事迹”之后都会做出的同样的推断,没成想却让陆淮洲非常惊讶,像是听说了什么非常理的东西。   陆淮洲嘴里嚼着随手从茶几下面翻出来的坚果,含糊地说:“没有啊,你怎么会这么以为?”   第五天张着嘴试图解释,两秒钟后他放弃了。一定是陆淮洲有问题,他的思路是没有错的。跟脑子有问题的人话说多了自己也会被传染的,因此他明智地选择了闭嘴。   这回陆淮洲不干了,他捧着坚果盒子坐在了第五天身边,非要给他讲一讲踪这个奇葩的妖怪。   在陆淮洲眼中都算得上奇葩的妖,第五天难得来了兴致,安静地单手托腮,望着陆淮洲听他说话。   “踪长得什么样子,没人知道,是男是女也没人知道。大家都说它和影是同类,但两人都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踪很喜欢人类,它变成人的样子就是想要和人一起生活,对于人来说,它几乎是无害的。”   第五天突然想问问影是个什么样的妖怪,手上的旧书往后翻了翻,他便看到了影的犯案记录。他没立即去读,他还得竖起耳朵听陆淮洲说话,不能一心二用。   “几十年前踪被抓回来的时候,妖界管理层组织了一次审问,我的老板有幸参与了旁听。她告诉我,虽然不知道踪以前遭遇过什么,但它执着于拯救人类。这应该不是它第一次这么做了,不过是第一次被抓到。”   第五天揪出了这几句里费解的地方:“什么叫拯救人类?”   “类似于,心理医生?”陆淮洲边思考边回答,“这么说好像不太准确,但它的确会被那些心理有问题的人吸引,然后接近他们,疏导他们。”   “之前那个人的父母因为他未留一字就离家,多年没有给家里消息,父母一直生活得非常苦闷,踪就是想要缓解他们的相思之苦。”   “真是,”第五天措了一下辞,“伟大的理想。老板您是觉得,苗奥现在的心理状态很不健康,吸引了踪,踪带走了她,帮她隐藏行迹,顺便开导她?”   陆淮洲又往嘴里扔了一颗花生,惬意地咀嚼着:“差不多吧。”   第五天顺着陆淮洲说的想了一下,照这么说,踪真是个奇怪的妖怪。   “老板,你是怎么知道的苗奥被踪带走了?”第五天仔细回忆了他们今天晚上走的路线,见过的人,和他们交谈的内容,完全没有会体现出有踪的存在的地方。从他的视角来看,苗奥就是受不了同寝室女生的欺负,自己跑了。往坏了想,他们一直联系不上,很有可能她去寻了短见,但根本看不出哪里有妖的影子。   陆淮洲耍起了没用的小心思,跟第五天说:“你去帮我倒一杯牛奶回来,我就告诉你。”   就算陆淮洲没有以此为条件,只要他说想要一杯牛奶,第五天也是会去给他倒一杯端过来的。   可能是陆淮洲对自己总是使唤助手心怀有愧,才想了这么个理由吧。   第五天倒好牛奶回来,陆淮洲正仰面躺在沙发上,两条大长腿搭在椅背上,胳膊举着属于第五天的薄荷绿笔记本,看得很敷衍——他根本就把本子拿倒了。   听到第五天回来的脚步声,陆淮洲整个人转了半圈,屁股坐在了沙发上,左手夹着本子没有还给第五天的意思,右手端起杯子喝了个痛快。   陆淮洲随意地抬胳膊擦掉了唇边的牛奶渍,履行了自己刚才的承诺,告诉第五天他是怎么得知苗奥的失踪和踪有关系的:“钟镜涵身上有踪留下的痕迹。”   明明聊的是苗奥,怎么又扯到了钟镜涵?好在第五天不笨,把这些看似接不上的东西理顺了一下,搞清楚了陆淮洲想表达的意思:“你是说,踪接近过钟镜涵,模仿了他,骗走了苗奥,是吧?”   陆淮洲习惯性打了个响指:“没错。”   第五天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又睁开,心里跟自己说这个习惯不好,得改过来。   零食和牛奶填饱了陆淮洲的肚子,他开始给第五天讲起了他对于苗奥失踪一事的推测。   踪盯上苗奥很可能有一段时日了。苗奥会出现在异闻社门口,应该就是注意到了自己的身边出现了一些异常情况。   她没什么朋友,这种灵异的事跟同学说非但难以得到他们的开导,很容易成为她的另一个被人讨厌的理由,所以她才在内心的指引下,走到了异闻社门外。   他们无法猜到苗奥到底遇到了什么,但总归是不危及性命,也不危险,否则她早在第一天就该慌张地闯入异闻社求助,而不是来了很多次都没有踏足一步。   在这段时间里,踪撞见了苗奥和钟镜涵的相遇,感觉到这个男孩对苗奥来说有着不一般的意义,所以它选择钟镜涵作为伪装目标,悄悄跟在后面学习了几天,成功把苗奥拐走了。   根据踪的习惯,它不会把自己的目标带离固定生活区,不会伤害目标。除了开解目标的心结,还会尽可能地听取目标的想法。也就是说,如果苗奥想要回来,她随时可以回来。   出现现在这样的局面,八成是苗奥本人想要从这个没有人喜欢她的地方消失。   陆淮洲他们所能做的,就是等着踪什么时候把苗奥的毛病治好了,人就会回来了。   这是陆淮洲的如意算盘,第五天不置可否。   他虽从小就能见到各种各样的妖怪,并不惧怕他们,却也没有和他们建立过很亲密的关系,对于妖怪世界的了解,他是不如陆淮洲的。陆淮洲说什么他无法反驳,但心里总觉得事情未必会这么顺利。   像是为了压下心头那点不安,第五天又读起了那本《妖类犯罪实录》,看到倒数第二页,是陆淮洲提到的“影”。   虽然人们习惯于把影和踪放在一起来说,可从这份记录上看,这两位的性子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影所犯下的罪行要恶劣得多。   它和踪一样会选定一个目标,但它不是为了劝导,它只是为了取代。为此它会杀掉它选择的那个人,完全替代它生活。   因为痕迹抹除得很干净,它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换一个身份,竟然在人类社会连杀了几十人都没有被发现。   被逮捕之后它还不知悔改,认为自己只是在游戏。这些人的生命本来就那么短暂,也活不出什么意义。鉴于它是这种态度,被判处了终身□□。   第五天注意到,很多妖被抓起来之后都会被判刑,可这些妖诡计多端,要什么样的地方才能关得住他们,什么人才能够监管他们?   第五天问叼着笔看手机的陆淮洲:“老板,这些犯了罪被关押的妖,被关在什么地方?妖类有专门的监狱吗?”   陆淮洲正要回答,第五天的手机突然响个不停。他打开一看,是班级群里炸了锅。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天:老板吃了好多坚果,我去倒杯牛奶来。   陆淮洲:帮我加两块冰!   第五天:您不能拿牛奶当威士忌喝啊!   陆淮洲:我健康!要你管! 第20章 失控的宿舍里   陆淮洲凑过来跟着一起看,群里乱七八糟说什么的都有。   第五天没给这些同学们设置备注,他看了半天没有几个能分清楚是谁的。   分清了也没什么用,他又不认识,他现在只知道苗奥宿舍那几个人的名字。   第五天划动页面的速度不慢,好在陆淮洲的阅读速度算是比较快的,还跟得上。   Ooo:“廖春水和刘淼淼打起来了!”   小白:“什么情况?”   柔情:“听说刘淼淼刚才被警察带走问话了!”   就爱吃土豆:“我们不是都被问过吗?”   络:“肯定有什么事儿!不然她能回来就打人嘛。”   飞鱼:“还不就是苗奥的事儿呗。”   喜气洋洋:“她们几个欺负苗奥不是一天两天了。”   旺旺旺:“之前不是没出事儿么。”   一条消息已撤回。   下面是凌寒发的一段视频,她的账号昵称用的是自己的本名。   视频里刘淼淼揪着一个女生的头发,推搡着,怒喊道:“你跟他们说了什么!你是不是不想活了!你是不是想像她一样!”   被她抓着的女生比刘淼淼要稍矮一些,肤色偏黑,从体型来看,她要比刘淼淼健壮,如果还手的话,未必打不过她,但她只是在默默承受着,尽量让自己少受伤,而没有做出过任何反击动作。   两个人一直在动,从各别角度能看到她的嘴唇在动,像是在说什么,但听不清楚,她的声音完全被刘淼淼盖住了。   撕扯持续了不到一分钟,冲进来一个背对着镜头的女生想要拉开她们,一边拉一边喊凌寒帮忙,但从镜头的稳定来看,凌寒根本一动没动。   视频的背景音里还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哭声,听起来像是周岁安的声音。   第五天告诉陆淮洲,这段视频的背景就是女生宿舍,被刘淼淼打的是廖春水,拉架的是宁萌。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后面又是大家看热闹般的讨论。   AB:“想不到刘淼淼平时看着娇弱的,力气还挺大。”   乐乐:“不会出事吧?还在打吗?”   有还嫌不够闹的:“@凌寒怎么不拉架呀!”   有帮着凌寒说话的:“这真不能怪凌寒,我在现场,我的天,根本插不进手好吗?”   这位也发了一段视频。   战况比刚才更复杂了,宁萌也加入了她们,三个人扭打成一团。   廖春水刚才虽然没对刘淼淼动手,她打起宁萌来可没手软,于是宁萌暴怒,嚷着“我是为了你好,你怎么还打我?”她转头将目标瞄准为廖春水,跟刘淼淼两个人一起打她。   宁萌下手还有轻重,刘淼淼却像疯了一般,宁萌怕她把人打出个好歹,又跑去想要拉开她。刘淼淼的指甲划破了她的脸,这回她又开始反过来和刘淼淼动起了手。   半夜,两个男人对着一段女生宿舍的打架视频研究得颇为认真,这画面看起来有些奇怪。   陆淮洲还从没看见女人之间如此激烈的搏斗,他不太想承认自己有点被吓到了,抠着沙发问第五天:“她们三个关系不是挺好的吗?”   第五天之间给他讲过这间宿舍的关系,这三个人是可以说是一个小团体,把其他三个人排除在外的。   第五天也很茫然。   要知道从他们开学不久,廖春水就整日跟在刘淼淼后面,不管是上课自习逛街吃饭哪怕是去厕所,两个人都形影不离,说说笑笑,好得跟一个人似的,怎么会闹到这个份儿上?   “可能,女孩子间的关系比较复杂吧。”第五天想不出来什么理由。单靠这么点信息,他再发散思维,也很难想到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淮洲的手指在手机上来来回回,把聊天记录翻到了最开始,指着屏幕:“那个已撤回的消息发了什么?”   “我没看到。”第五天开始看手机的时候已经刷出来很多聊天记录了,他甚至没看到这条是谁发出来的,就被撤回了。   于是两个人只好继续对着手机发愣,试图从字里行间和视频里面发现什么端倪。   乌鸦小添从外面飞过来,不怀好意地在陆淮洲头顶盘桓。然而它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被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吓得紧抖了两下翅膀,掉了两根毛,又飞回了院子里。   第五天的手机在茶几上震动不停,铃声尖锐,在寂静的夜里听着是很突然。现在屏幕上跳动着周岁安的名字,第五天犹犹豫豫不知道该不该接电话。   “接吧。”陆淮洲主动帮第五天按下了接听键,顺手还按了免提。   周岁安的声音一传出来,陆淮洲的眉头就拧成了八字,不管什么时候,这种娇滴滴的类型都会让他生理性不适。   “天天哥,怎么办,怎么办啊!她们还在打,萌姐姐也跟着打起来了,凌寒姐只顾着拍视频,我害怕……”女生说着说着,抽噎的声音越来越大,到后面几乎就是嚎啕大哭了。   第五天担心自己的耳膜被震破,把声音调小了一些。   陆淮洲同样感到难以忍受,哪怕是声音小了很多,没有刚才那么有杀伤力了,他还是希望周岁安能立刻闭嘴:“告诉她我们会帮忙的,让她先别哭了。”   第五天劝了几句,不难看出他没什么这方面的经验,干干巴巴来来回回都是那几句话,无非就是别哭了,这些都会好的,她们一会儿累了就不打了,你躲开点不会伤到你之类的。   周岁安的哭声渐小,但抽抽搭搭的还是让陆淮洲很心烦。要不是还有事想问,他早就上手按那个红色的按钮了。   本来是想着等周岁安的情绪稳定一些再开口询问,但他实在是忍不了了:“快,问问她,看没看到被撤回的那条消息。”   陆淮洲直觉那可能涉及到事情的关键,抱着万一周岁安看到了的念头,他小声要求第五天。   第五天点头,然后声音轻柔地问了周岁安。   谁料这句话比前面那些安慰都好用,周岁安的哭声止住了,她短暂地停了一会。要不是还能听到她那边的背景音太过杂乱,陆淮洲都以为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我一会儿发消息给你。”这回周岁安是真的挂断了电话。   第五天的联系人列表里,周岁安的头像上多出了一个红色的小圈,他点进去,看到了一句话。   “刘淼淼把苗奥拖走,扒光了打,还拍了视频,威胁她不准说出去。”   这条消息只在第五天的聊天记录里存在了几秒钟,很快就被撤回了。   之后周岁安又打来电话,她的声音很小,还有些闷,像是躲在被子里说的:“她们都到走廊里去了,我才敢给你打电话。天天哥你看到了没?”   “看到了。”   周岁安的声音更小了,第五天不得不把刚调小的音量再放大,听到她千叮咛万嘱咐:“你千万不要说是我告诉你的啊!不然淼淼姐知道了,会打死我的!淼淼姐觉得是春水姐说出去的,因为这件事当时只有她和春水姐、萌萌姐在,她今天晚上回来之后一直和萌萌姐在一起,春水姐说要出去打水,离开了一段时间,就有人知道了。”   陆淮洲听她娇滴滴的声音头疼,揉着太阳穴跟第五天说:“问她看没看到那条消息是谁发的。”   第五天问完,周岁安委屈巴巴的:“没有,那个头像我都没见过,我只肯定我没有那个人的好友。我去群资料看了,不知道他是混进来的退出了,还是换了头像,我们群里没有那个头像了。”   “好,我知道了,你不用害怕,你跟这件事没关系,不会波及你的。”   第五天不安慰还好,一安慰周岁安又开始哽咽:“可是,可是天天哥,她们还在走廊里吵……”   周岁安的手机似乎被从被子里拿出去了,可以听到外界环境嘈杂的争吵声,还有一些沉闷的碰撞声。   “报警了吗?”这句话是陆淮洲问的。   电话那头突然传出了陌生人的声音,周岁安顿时收敛了不少,语气顿时正常了:“不知道,我不敢,淼淼姐要是知道我报警,我也会被打的。”   “行了,告诉她一会儿会有人去的。”   第五天按照陆淮洲说的告诉给周岁安,然后挂了电话,等着自家老板的下一步指示。   陆淮洲被第五天这帮同学的操作气得咬牙:“你这都是什么同学啊!”脾气发泄完,他再看第五天,莫名又顺眼了许多,“还好你没被他们污染。”   突然被老板夸奖,第五天还是不太适应,转移了话题:“我们现在出发去宿舍吗?”   “去女生宿舍好麻烦,”陆淮洲对着镜子整理衣装,否决了第五天的提议,“你给王老师打个电话,告诉她刘淼淼和廖春水的事,让她找两个警察一起过去,最好有女警跟着。”   陆淮洲一早就发现了,这个群虽然是班级群,老师却是被排除在外的,所以学生们才会这么放飞自我,什么都敢说。   要不是这样,王老师早在群里发第一条视频的时候就该杀过去了,还能让她们闹这么久?   这会儿时间虽然晚了,但因为苗奥的事,很多老师都没回家休息,警察们应该也还没收队才对。   他见了这个宿舍的三个人,深感自己岁数大了,不太懂该如何跟这些女生交流,他打算等之后直接找王老师或者警察了解情况,能更加节约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天:老板又夸我,会不会又要骗我掏钱给他买饭?   陆淮洲:我的大宝贝可千万别被这些人带坏了,我得看好他。 第21章 变不可能为可能   第五天给导员王老师打了电话,把之前刘淼淼带人打过苗奥的事跟她说了一下,王老师在电话里很慌张,她刚被警察问完这个问题,她完全没想过自己的班里会出现这种事。   接下来第五天又跟她说了现在女生宿舍那边发生的事,她一下子更慌了。还是陆淮洲接过电话,提醒她赶紧带两个警察过去看看,她只顾着说“好”,连说了好几次,最后电话还是陆淮洲挂断的。   陆淮洲又磨蹭了几分钟,算计着差不多了,才带上第五天重新回到了女生宿舍楼下。   还是熟悉的门口,还是熟悉的路灯,撞灯的蛾子少了一只,可能是在刚才那一番努力中壮烈牺牲了。   他的时间估算很准,没到一分钟,就看王老师和一个警察一起出来,后面跟着刘淼淼。   刘淼淼身上的衣服还是约会时的那件,但显得很凌乱,头发也散着,挡住了她大半张脸。身边的女警抓着她的两个胳膊控制着她,刘淼淼还很不满地想要甩开对方的掌控。   她甩开头发的时候,陆淮洲看到她的脸上留下了几道指甲的划伤。从那两段视频来看,廖春水一直不敢还手,应该是宁萌的杰作。   陆淮洲看到刘淼淼的同时,刘淼淼也注意到了他。她本就在气头上,又想起这两人刚才打扰了她和钟镜涵的约会,狠狠瞪了他们一眼,才跟着警察带走了。   王老师则站在宿舍门前,跟留下的那位警察不停说着什么。   陆淮洲领着第五天走近,听到王老师在和警察解释这些学生本来不是这样的,她们是受到了苗奥失踪这件事的影响。   警察说他们想要跟刘淼淼再确认一些事情,没有要把她关押起来。只是她和那两位在一起都无法冷静,难免会再起争执,把她们分开比较好。   听完这番解释,王老师似乎稍微安心了些,脸上的神情不再那么急迫,也终于有余力注意到了早已站在她身边的陆淮洲和第五天,浅浅点了下头,喊了声“陆先生”。   一旁的警察早就看到了陆淮洲,因为之前在跟王老师对话,怕让她分心,直到这会儿才抬手跟陆淮洲打了个招呼。   警察姓李,名叫李实,是秋警官的手下。他跟陆淮洲年龄差不多,以前陆淮洲在异闻社还是助手的时候,跟他接触过几次,两人还挺熟的。   他本来是跟着秋警官处理灵异事件的,今天因为是找学生,用了人海战术,他今晚当值,便跟着一起来了。   “我们现在要去核实关于刘淼淼和宁萌在上个月殴打苗奥一事是否属实,我的同事们开始调监控了,王老师有什么想法吗?”李实问。   王老师今天实在是被折腾懵了,整个人仿若惊弓之鸟,稍有点什么风吹草动都能让她紧张。警察抛出的新问题再次让她陷入不安之中,她支支吾吾了半天,都没说出什么有价值的答案。   这边王老师绞尽脑汁都没想出来一点头绪,那边第五天突然斩钉截铁地说道:“后山。”   李实一直在等着王老师的回答,注意力都在她身上,没太听清楚第五天说的,问了一句:“什么?”   “是说四月二十九日早上的事吧?我觉得刘淼淼她们打人的地点可能在后山。”   第五天说得笃定,李实立刻通过对讲联系了自己的同事,让他们重点查找那天早上通往后山方向的监控。随后他带着王老师一起前往了监控室。   陆淮洲对第五天能知道内情很意外,拉过第五天到自己身边问:“你怎么知道?”   “总有人说后山闹鬼,为了看看究竟,我去过几次后山,什么都没有。但那天感觉不一样。当时说不太清楚,现在想想,好像是除了我还有别人在。”   四月二十九日,正是忙了一整夜的第五天第一次被陆淮洲送回学校。   那时他还不太适应这种瞬间变换位置的方式,在陆淮洲离开之后又留在后山多感受了一下自然的世界,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也没有多想着,要去寻找这个异常点。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从小就能看到妖,还能感受到鬼魂,他心里虽说不上多讨厌这些非常人的家伙,长大后已经没有要主动与他们产生联系了,所以当时他没去深究,便离开了。   现在想想,要是那个时候他能发现并制止刘淼淼她们,苗奥没准不会离开学校失踪的。   第五天没再说话,陆淮洲却从他的表情动作中看出他是在自责,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这不怪你。是我送你回来的,当时周围很安静,我猜刘淼淼她们已经离开了,留在后山树林里的,可能是没有穿衣服的苗奥。她是女孩子,怎么也不想被你看到自己的裸|体,否则她就会向你求救了。”   “谢谢老板。”如果陆淮洲说的话只是空口的劝慰,第五天不会道这声谢,但陆淮洲说得很有条理,第五天认为那很可能就是事情的真相。这样的真相让他稍微打起了精神。   “跟我就不用这么客气啦!”陆淮洲拉着第五天到宿舍楼对面的长椅上坐下,他拜托了李实,如果有什么发现第一时间告诉他。   时间和地点都是确定的,学校里监控也没有那么多,他相信应该很快就会有进展的。   果然,没等几分钟,陆淮洲就收到了李实发来的一张照片。   照片是拍摄的监控视频,画面里隐约从几乎完全遮住脸的头发和身型勉强能判断出是苗奥。她身边还有个人扶着她,那人身材高大,胳膊揽住了苗奥,低头跟苗奥说着什么。   第五天看了眼模糊的身影,轻声说出了一个名字:“钟镜涵?”   陆淮洲给了第五天一个赏识的眼神:“你也觉得像他是吧?”   虽然学校的监控不是高清的,距离又远,好在钟镜涵的脸露出来的还是要比苗奥要多,加上他们刚近距离接触过这个男生,对他印象很深,才能这么快就认出他。有他在,则更是证明了他旁边的人应该就是苗奥没错。   陆淮洲食指和拇指搭在屏幕上,放大了这张照片,唇角微扬,一个有点邪魅的笑出现在他脸上:“看着像罢了,他可不是钟镜涵。”   通常陆淮洲这样笑的时候,都意味着这里面有超自然因素。   这是第五天私下里,自己总结的规律。看到这鲜少出现的笑容,第五天瞬间就明白了陆淮洲的意思:“是踪?”   陆淮洲笑得眼睛都快眯起来了,大手在第五天头顶胡抓了两下,把他的发型弄得乱七八糟:“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聪明?”   第五天把头从陆淮洲手底下绕开,他从小就不喜欢有人碰自己的头,偏偏陆淮洲对此非常执着,他就快忍不了了。   “我得赶紧给老秋打个电话,不然警察真要找钟镜涵问话,证据和证词对不上,可就乱套了。”   秋警官今天本来不当值,他回到家才发现自己把手机充电器落在了单位。本想着明天早上再充电也来得及,倒霉的是他一低头看手机,电量都开始报警了,只好赶紧打道回单位。   这一回去就遇到了局里全员出动去找失踪的女学生,他就两个选择,要么跟着去找,要么留着看家,他选择了第二个。   所以陆淮洲打电话来的时候,他刚泡好一碗面,才吃了一半。   局里别的东西没有,就是泡面管够。   “什么事?”秋警官一边吸溜吸溜吃着面,一边没提起什么精神地问。   陆淮洲把妖怪可能假装钟镜涵和失踪少女接触过的事大体说了一遍,老秋处理过很多非自然生物相关案件,虽然他还是非常坚定看不见的东西就是不存在,但这不妨碍他重视陆淮洲说的话。   “我这儿离麓城大学不远,我这就去接手。”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的动静,是秋警官在穿衣服加腰带收拾东西。他又紧扒拉两口面,本着不能浪费粮食的原则把面吃光了,跟另外一个陪他一起值班的年轻警员打了声招呼,一个人开车奔了麓城大学。   在车上他给李实打了个电话,得知李实正跟另一个同事询问钟镜涵,不管他们怎么问,钟镜涵都否认他在四月二十九日早上到过学校后山,他同宿舍的人也都说那天早上没有听到有人出去,宿舍楼门口的监控同样没有拍到他在那个时间出门,一下子陷入了僵局。   秋警官让他们先不要再逼问钟镜涵了,一切等他到了再说。   在等秋警官到的这段时间里,钟镜涵想起来,自己那天稍微晚些时间去体育馆练了会儿球,体育馆门口是有监控的,李实和同事又去调取了那段监控。   秋警官直接到了监控室找到李实,让另外的同事先回去,然后他跟李实提了陆淮洲。   李实在隔壁师范大学见到陆淮洲的时候,怀疑过这是不是超自然现象。但陆淮洲当时解释说,他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失踪的女生是他助手的同学,他便没顺着这个方向继续想。   同一个人自然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除非他们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现在的情况就是,很有可能,其中一个根本不是人。   李实瞬间就想明白了。他可不像师父老秋那么坚持世间没有未知生物,他觉得不过是自己看不到罢了。不然怎么会特别设置处理这些麻烦事的部门呢?   作者有话要说:   陆淮洲:摸头杀,手感不错。   第五天:杀了我,别再摸我的头了。 第22章 养成一个好习惯的重要性   李实没带电脑,把几段视频都用U盘拷贝了两份,一份他要带回去和其他警察一起看,一份要交给陆淮洲。   从麓城大学的校门出来,陆淮洲已经带着第五天等在那里了。   陆淮洲和秋警官简短地说了几句话,两人分别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麓城大学。   秋警官他们回了警局,陆淮洲一进异闻社的大门,就直奔杂物间。在里面翻了一阵子没有结果,又慌慌张张跑到下一个房间。   眼看着异闻社被陆淮洲翻得乱七八糟,第五天默默给涂壁发了消息,跟他预约了明天的整理清扫。   又扫荡了两个房间之后,制造脏乱差环境的罪魁祸首陆淮洲成功把自己埋在了衣服堆里,单手举着一个明明是新款,却怎么看都像是用了很久的笔记本电脑,兴奋极了:“找到啦!”   第五天面无表情地走到陆淮洲身边,从他手上拿走了电脑。   他们本来只是需要一台电脑看一下U盘里的内容,结果因为陆淮洲忘记了电脑放在哪里,竟然演变成了一场寻宝游戏。   第五天没理从衣服堆里正往出爬的陆淮洲,他不是很能理解一个人为什么会把电子产品和衣物放在一起。他抱着电脑坐回沙发上,按下了开机键。   两分钟过去了,电脑毫无反应。   发现问题的第五天端坐着,抬头看了一眼身上还挂着只袜子的陆淮洲,问道:“老板,电源线?”   “啊!你等我再找找。”   陆淮洲又钻回了衣帽间,这次他翻的是装鞋的箱子。他记得某次喝多了之后他和美人姐姐打赌,说电脑的电源就像是人类的脚,没有就不能走路,然后就把它扔进了鞋堆。   涂壁会帮他收拾东西打扫屋子,但物品摆放在什么地方他不会做移动,所以应该还在。   问题是,他鞋子可是不少,在哪个箱子里呢?要不打电话问问老涂?深更半夜的,老涂这个老年人一定睡得正香,算了,还是自己努努力吧。   第五天听着衣帽间里叮叮咣咣的声音,叹了口气,给李实警官发了条短信。   等陆淮洲拎着笔记本电脑等电源线出来时,第五天已经在用手机看李实发给他的视频了。   陆淮洲的那声“我找到了”前两个字还带着股兴奋劲儿,到后面就变得失落,一个人默默把电脑拿到一边,插上电,等待开机。   他没去跟第五天一起看手机里的视频,而是坚持等着电脑打开。   电脑开机声音很大,八成是他是他上次把电脑当音响用,调了最大音量。   陆淮洲偷偷瞥了一眼第五天,他发现自己的助手聚精会神地盯着手机,完全没注意到突兀的开机音效。   不知怎么,陆淮洲有些郁闷,他带着点没来由的怨气把U盘插入U口,点了播放键。   李实拷贝的视频按照时间先后顺序排列,陆淮洲第一个点开的视频是钟镜涵走进体育馆,还跟一个熟人打了招呼。快进一个来小时,才看到他从篮球馆出来。   第二段监控的位置是钟镜涵的宿舍门口,时间从早上五点开始,一直到七点,才拍到钟镜涵离开宿舍楼的身影。   再往下是师范大学的监控视频。   警方没有找到更近距离的位置,陆淮洲拿到的还是李实最开始看到的,并给他拍了一张照片的那一段视频。   时间是早上六点三十七分,这个时间真正的钟镜涵还没有离开宿舍,而这段视频里的“钟镜涵”正扶着苗奥走在人迹罕至的小路上。   苗奥身上披着的是一件很宽大的运动服,很显然那不是她自己的衣服,应该是钟镜涵的。因为身高差距,钟镜涵的上衣下摆可以垂到苗奥膝盖的位置,看上去有点像穿了一条半长的裙子。   联系到第五天班级群里那条撤回的消息,说刘淼淼她们把苗奥的衣服扒下来带走了,钟镜涵这个时候出现,可以算是英雄救美了。   从苗奥的肢体动作来看,她起码在这个时候是很依赖身边这个人的。   苗奥不知道是腿还是脚好像受伤了,走路有些吃力,身体大半都靠在钟镜涵身上。钟镜涵低头和她说话,她有一个想要更接近倾听的趋势。   两个人走过这个监控的时候,周围一直没有出现其他人。大概是踪也不想被别人发现,特意选了一条没什么人的路。   可见它在这之前已经在苗奥身边观察了不短的时间,对学校里的路线都很清楚。   这是李实给他们的U盘里的最后一段视频。陆淮洲看着两个人离开监控探头的拍摄区域,把鼠标移到了关闭按钮上,刚要点下去,突然双眼大睁,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弄出的动静有些大,第五天看了过去。   陆淮洲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第五天以为他还是在为自己刚才没有搭理他生气,想着这种小教训适可而止就好,便追过去问他:“怎么了?”   与其说陆淮洲在生气,不如说他有些慌了。他似是强装镇定说了句“没事,我去打个电话”,随后推开了第五天,一个人往空旷的院子里走去。   第五天站在客厅门口,远远瞧着陆淮洲绕到了那棵古树后面。他把声音压得很低,其实两人之间距离不算太远,但第五天仍然听不到陆淮洲在说什么。   从院子里回来的陆淮洲面色沉重,匆匆走过第五天面前,像是完全忘了还有这么个人在,直到第五天跟上他,拉住了他的胳膊,陆淮洲才脚步一顿,回转身的同时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   尽管他现在看起来放松了不少,可第五天又不是瞎子,刚才的一切异状早就被他看尽了。以他对陆淮洲的了解,这个大部分时候都没什么正形的老板出现这种状态,肯定是出大事了。   “怎么了?”第五天正色问道。   陆淮洲眼神飘忽,就是不敢正眼瞧着第五天:“我出去一趟,天亮之前能回来,你先休息吧。”说完他就想要逃,但他忘记了胳膊还被小助手拽着,华丽地在楼梯上摔了个大马趴。   第五天等他站起来才继续问:“现在要去哪儿?”   “你不太方便去的地方。”陆淮洲没好气地说。   他可能是有点生气,然而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到底是在气自己的马虎还是气第五天的放肆,反正他这句话说完,第五天松了手,他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再耽搁,一步两三个阶梯,几步就跨上了楼。   他从美人姐姐留下的梳妆台抽屉里拿出一个精致古朴的盒子,盒子没有上锁,里面装着一些像是线香的东西。他挑了一根深紫色的,左手拿着,用手用打火机点燃了它。   房间的灯被他关了,现在屋子里就只有这东西闪着微弱的光,脆弱得像是随时都要熄灭了一样。   陆淮洲这会儿的神情有些虔诚,也可能是这场景让他显得很正经。他的确在深刻反思自己的错误,他不应该胡乱放东西,太耽误事儿了。   要不是找电脑和电源花了那么长时间,他就能早点发现这个大危机,早点跟山里取得联系,或许还能抢得先机。不像现在,只能被动等待了。   以后还是让老涂帮他把位置不合适的东西挪动一下,再告诉第五天都放在哪里,省得下次再这么找,累人不说真遇上紧急情况,他就遭殃了。   陆淮洲暗暗下了个决心,他相信第五天会愿意帮他管理异闻社的一切的。年轻人,就是要把公司当成家嘛。   被陆淮洲抛下的第五天坐在一楼属于自己的小卧室里,望着一只从天边凌空而来的大鸟。   那肯定不是鸟,第五天在心里默默地想,他从没听说过世界上有那么大的鸟,并且那鸟似乎还长着一张人脸。   凭借着自己多年观察妖怪的经验,加上手机里图册的对比,第五天几乎确定,那是天狗。   那确实是天狗,陆淮洲燃了线香,就是为了找他来。   本来他想自己去一趟,但思前想后,还是决定把人喊过来。   天狗落在了陆淮洲房间的窗台上,收翅膀带起的风吹熄了线香,一跃进了房间。   他的眼睛在漆黑的夜里很亮,五官因着黑暗看不太清晰。   妖都看不出年岁,但不管如何,陆淮洲喊一声爷爷都是不亏的。   只是天狗喜欢和他称兄道弟,所以陆淮洲恭敬地喊了他的名字:“苍耳。”   苍耳回应了陆淮洲:“淮洲。”   作为苍耳山的山神,他的声音是低沉的,且自带威压,很多人都害怕他,唯独陆淮洲不会。   当初还要更年轻些的陆淮洲第一次跟着自己的老板爬苍耳山,曾因苍耳山的陡峭,累到破口大骂,苍耳对这个出言不逊的小子印象奇差。   没想到后来他会机缘巧合舍命相救了苍耳,两人因此成为挚友。更没想到虞美人会在卸任之后,把异闻社老板的位置交给他。   这是陆淮洲接手异闻社之后,与苍耳的第一次见面。两人都对这个时机不太满意,本来他们可以找个更闲适的地方,一起闲散地聊天喝酒晒太阳。   打个招呼就算客套过了,在他们之间不需要太多寒暄,眼下的形势也没有留给他太多时间,所以陆淮洲直奔主题:“你说影越狱了,是真的吗?”   短暂的沉默之后,苍耳有些艰难地点了头。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天:老板今天很奇怪。   陆淮洲:完球了,闯祸了,赶紧摇人吧! 第23章 遥远深山的逃狱分子   苍耳山是一处历史非常悠久却没有什么名气的孤山。   它在妖界的名字是苍耳,在人类世界只是一座无名山。   山神主天狗苍耳诞生于山的深处,年岁早已不可考。像他这种山神,只要山还在,他就不会消亡。   因为地处偏僻,山势陡峭,没有被人为开发过,山神主苍耳强大且严谨,在妖们开会选监狱地址的时候,苍耳山从几个地点中脱颖而出。   相比其他性格各异的山神主们,苍耳是一个很宅的山神,很适合看管这些罪恶深重的妖们。   除了他这个主要负责人,苍耳山还有些其他的小天狗和一些山精,负责着整个监狱的运行。   为了区别于人类的监狱,这里有个独特的名字——深涧。   形如其名,这处专门关押妖类罪犯的监狱,正是建于苍耳山的最深的山涧之中。   不同于其他地方的山涧,从上往下看去,这处山涧深不见底,雾气缭绕,不管是人还是妖,不管你有什么样的特殊能力,都无法看透这些雾气,看清楚监狱的布局。   如果没有拿到进入许可,光是这些迷雾,就会让普通人丧命于此,一般的妖同样扛不住这里面的毒素。   想要进到里面,非得磨炼出一身抗毒的本领,要么就得等每年一次的农历四月初一那日深夜到天明,雾会短暂散去。出来也是同样。   平时关押犯人进去,和很偶尔有人要探视,都会给需要进出的人一个药丸,让他们含在嘴里,确保他们能在短时间内进出。   药丸数量都有统计,看管严格,很难通过非正规渠道取得。   那本《妖类犯罪实录》上面记载的大部分妖,尤其是罪行深重的那些,都是在这里服刑的,影就是其中之一。   只有小部分犯的事不严重,妖界审判庭认为其行为不算恶劣,有改过的意识,不足以危害扰乱社会治安,才被允许禁足在自己的居住地。   其实影不是关押在深涧中最难对付的妖,不管是妖力比他强的还是诡计比他多的,都大有人在,只是他比较特殊,没有实体,很难看管。   妖界上层有些反对意见,认为影并非是没有实体,而是与他们处于不同的维度,可以自由来往于时空之中,所以他们才拿他没有办法,只能关在特定的盒子里。   总而言之,深涧是一个非常严密的妖类监狱,存在时间虽说不算太长,只有几百年的时间,但从未出现过什么纰漏。   然而就在今年的四月初一,影逃狱了。   并且他瞒过了所有管理的妖,直到刚才陆淮洲在视频中发现了疑似影存在的迹象,打电话过去确认。   苍耳接到陆淮洲电话之后立刻让手下去查了关押影的盒子,才发现了这个情况。   紧急调查之后他们确认,影不是今天逃走的,他选择了迷雾散去的四月初一那天,逃离了深涧。   现在再去追究哪个环节出现了漏洞,已经来不及了。当务之急是赶紧把影抓捕回来,重新关押起来,否则以他那个为非作歹且不知悔改的作风,很容易会闹出人命案,惹出大乱子。   陆淮洲之所以要燃香,就是为了能让苍耳尽快到达异闻社,那香有引路的功能,和陆淮洲的瞬间移动有异曲同工之妙。   “淮洲,你在哪里看到了影的踪迹?”刚才电话里说得很急,苍耳听说影可能越狱的消息又急急忙忙去确认,很多事都还没来得及跟陆淮洲交流。   “一段上个月的监控视频里。”陆淮洲把视频调出来给苍耳看。他的视线虽然也落在屏幕上,但并没有去看画面,而是焦躁地咬着指甲,快速转动脑子去想影现在会在哪里。   有资料记载,虽不清楚影和踪有什么恩怨,但他喜欢和踪抢夺目标,他制造的那些伤人事件,无一例外在事后调查的事后都出现了踪的痕迹。   从现在的形势来看,踪化身成了钟镜涵带走了苗奥,影的下一个目标会是苗奥吗?还是钟镜涵呢?陆淮洲接触过钟镜涵,没有在他身上感觉到影的气息,但也可能是踪留下的痕迹太重,遮掩住了。   要是影瞄准的目标是钟镜涵,他们还有办法在他周围安排保护,要是苗奥的话,可就糟糕了。   陆淮洲想到自己之前还信誓旦旦地跟人说,苗奥应该是安全的,这打脸来得也太快了。   依照踪的习惯,他可能会选择一个苗奥觉得安心的地方,然而在这偌大的麓城中,真的有这样一个地方吗?   苗奥既不是出生在这里,也没有成长在这里,来到这里读大学,不被同学和室友们喜欢就算了,还被冤枉,遭到霸凌,不管怎么想,都不是一个会让人喜欢的城市。   可就算顺着她的经历往回找,钟镜涵大体说过他了解的苗奥以前的生活。她被人欺负是从小就开始了,后面被父亲接走,父亲又娶了继母,父亲去世,这短短十几年除了打击听上去就没有什么快乐的日子,他们到底应该把目标锁定在哪里啊!   或许苗奥在母亲去世之前的生活还是单纯幸福的,那是个不大的小镇,离麓城很远。陆淮洲没去过,不过听说过。怎么办?要去那么远的地方抓妖吗?   如果判断对了还好说,要是一个失误……   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陆淮洲这样的瞬间移动,就算是他,一段时间内移动的次数和距离也是有限制的。   万一踪没有带着苗奥回老家,或者影的目标根本不是苗奥而是钟镜涵,他们会赶不及回来处理,酿成大祸的。   可以对影实施抓捕的妖只有那么几只,又不可能兵分两路,真是够能给他们出难题的。   相比陆淮洲,苍耳还是很镇定的。或许是因为他活了太久,也可能是因为身为山神主,他的性格就是这样。他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了一个妖界管理层自主开发的APP,一边操作一边对陆淮洲说:“先发个悬赏吧。”   他那个手机只有离开苍耳山到城市里才有信号,所以不常使用,用起来还有些笨拙。   陆淮洲默认了苍耳的做法,在人手严重不足的情况下,这通常能起到一定的效果。他也跟着点开了同一个APP。   APP做的很像是黑市赏金猎人那种暗黑风格,实际上是官方推出的。其功效介于人类的警方通报和黑市的悬赏追捕之间,会发单,任由谁都可以接单,也可以在下面留下目击线索。如果官方确认真实有效,也会获得一部分赏金。   妖界存在的时间比人类还长,但长久以来一直没有形成规范的管理模式。因为很多妖仗着自身强大,并不服气被管理。   虽说最近几百年间组建了管理层,可几乎形同虚设,不遇到麻烦他们就是空架子,遇到麻烦了又没办法提供实际上的帮助,只能给点幕后支持,比如这个APP。   异闻社的生意始终这么好,以前能过上那种尽情挥霍的日子,也是托了这些妖们治理无方的福。   大部分委托并非来自于人类,而是来自妖,身为异闻社的员工,陆淮洲一年到头和妖打交道的时间比和人说话还多。   而且妖们往往出手阔绰。   妖界通货膨胀得厉害,一百块只够买一个煮鸡蛋的。而致富系统有个bug,他转换钱币的时候是同数值的,没有“汇率”一说,所以异闻社在人类世界的花销才看上去那么大手大脚。   陆淮洲盯着悬赏APP上,苍耳最新发布的那一条,手一抖,点了个接单。   苍耳非常缓慢地转过头来,以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陆淮洲,像是在说:“告诉我你是手抖了。”   陆淮洲真的举起了手和手里的手机,跟苍耳认错:“手抖了,我撤回。”   还没等陆淮洲有所动作,小添从窗口飞进来,落在陆淮洲头顶,嘎嘎叫了两声后说:“致富系统已接单。”   陆淮洲忘了,当初开发的时候,美人姐姐为了省事,把致富系统和这个APP关联了。   陆淮洲尴尬地看向苍耳,APP的单可以撤回,致富系统不行。这点苍耳也知道。   苍耳无奈地甩了甩手,破罐子破摔了:“随你去吧。”   陆淮洲又操作了一下手机,想要看一下悬赏金额,忽然听见门外的方向有人说话。   “老板,你们要去找影吗?”第五天站在门外,卧室的灯都关了,走廊的等亮着,暖黄色的灯光让第五天看起来颇有种暖阳下的爽朗少年的感觉。   陆淮洲收手机的动作有些慌乱,他走到苍耳身前,心虚地问第五天:“你什么时候来的?”   第五天没有回答陆淮洲的问题,他的注意力都被苍耳吸引了。   虽然那边只有不明亮的月光,在昏暗里还是可以看到,苍耳的翅膀宽厚,身形也很高大,差不多有两米高。第五天这次确认了,他就是天狗。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光线昏暗的原因,他可比图册上的天狗长得英俊多了。   苍耳站在陆淮洲身后,也注意到了第五天。   陆淮洲的身高不够挡住他的脸,他单手搭上了陆淮洲的肩,问话的时候有些意味深长:“这孩子,是你新招的?”   “是。”陆淮洲承认了之后,猛然就反应过来苍耳想要做什么,立即想要打消对方的念头,“可是……”   “他的味道……”   陆淮洲打断了苍耳的话,难以置信地回头望他,说话的语气确实斩钉截铁:“不行!”   第五天先是看了看苍耳,又看了看陆淮洲。他觉得那一人一妖似乎在争论关于自己的事,却没想明白这个紧要关头,为什么不讨论影或者踪,而是要讨论他,所以茫然问道:“什么不行?”   陆淮洲在和苍耳对峙,看谁先败下阵来,不想分出精力回答第五天的问题,语气不大好:“没你的事!下楼回你的房间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天:老板最近脾气不大好。   陆淮洲:我家助手怎么总乱跑? 第24章 有些人的收获来自他人的付出   第五天被这样的陆淮洲震慑住了,愣在了原地,一时间没有做出任何动作。   就在他愣怔这个瞬间,苍耳绕过了陆淮洲,走到了距离第五天一米以外的地方,重新细细打量了他之后,用那种苍凉而低沉的声音满意地说:“我觉得你可以做诱饵,引出影。”   “我可以啊。”第五天可能是为了证明自己没有问题,特意朝着苍耳微笑了一下。   陆淮洲被第五天这个人畜无害的回答气得牙痒痒。他都鼓足了勇气拿出自己最强势的一面想要打消苍耳这个念头,自觉马上就要成功了,第五天倒好,上赶着往上冲。   难道他就不知道第五天身上有一种莫名吸引妖的味道吗?老涂来的第一次他就知道了,后来每次老涂来打扫卫生,都像个变态一样在第五天的房间呼吸好一会儿“新鲜空气”才肯走,陆淮洲再傻,也看得出自己招来的这个助手对于妖来说有着多强的吸引力。   因为来异闻社的委托人有人也有妖,陆淮洲在发现这件事之后,特意在仓库里翻找了一些可以掩盖味道的道具,偷偷一个个都藏在第五天不太注意得到的地方,试图掩盖住那独特的味道,减少他对妖的吸引力。   身为一个普通人,招惹太多妖物不是好事。   不过效果好像都不太显著,还是一出现就被苍耳发现了。这没办法,陆淮洲就算有很多常人所没有的能力,他还是人,第五天身上那种吸引妖的味道他闻不到。   陆淮洲很是丧气,瞥了一眼苍耳,见他没有要动的意思,自己先紧走了几步从卧室出来,把第五天拉远了一些,带到苍耳看不到的地方,悄声却气急败坏地冲他嚷:“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那是影不是踪!是要人命的!”   尽管陆淮洲已经尽可能把音量降低,但他怒从心头起,着实还是压不太住;而且他怒上心头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苍耳是妖不是人,还是妖力很强的妖,就算他把自己的音量缩减到蚊子振翅,只要他说话,一墙之隔的距离,苍耳还是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第五天丝毫没有被陆淮洲这番话吓到,反而又冲他笑了笑:“我知道啊。”   这个笑容让陆淮洲的怒气值飙升,他真是搞不懂,连妖都避之不及的任务,第五天到底是怎么想的,还想往上冲:“知道你还敢应?你疯了吗?你只是个能看见妖的普通人,归根到底还是人,你要怎么跟妖拼?”   第五天纯真地眨眨眼:“可是老板你不是接了这个单吗?”   第五天的逻辑很通顺,并且还是站在对方角度去想的,陆淮洲的脾气一下子就软了,嘟嘟囔囔道:“那是我的事,不需要你付出。”   “我是你的助手,而且,有你在不是很安全吗?”第五天白净的脸映着走廊里暖黄色的灯光,仰着头看陆淮洲的神情坚定而笃信。   这话要是别人说来,很容易就会有奉承的意味,但是第五天说出来,陆淮洲只觉得自己被人信任了,感觉非常良好。   从前陆淮洲只是一个助手,美人姐姐当老板的时候,总能把所有的委托处理得井井有条,再大的危机也没乱过阵脚。现在想来,陆淮洲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处在他人的保护之中而不自知,还以为是自己有多少成长,可以独当一面了。   被人信任的感觉是不错,可他也要担得起这份责任,才对得起这份信任。   陆淮洲低垂的手握拳又松开,他想去拍拍少年的肩,又怕暴露了自己的怯意,最终是头也没回地去找苍耳制定计划去了,留下第五天一个人在走廊里猜测自家老板的心思。   揣测老板意图对于第五天来说不是很擅长。   他打过很多工,餐馆端过盘子送过餐,街边发过传单拉过客,所有老板对他满意的点都差不多——勤快,吃苦耐劳,不管安排什么工作,废话不多说,没有怨言。   但他偶尔也听到过他们和别人谈论自己,都觉得他在人情往来人际交往上有点缺陷,简而言之就是不太会看眼色。   这是他们认为的,第五天从没觉得自己有这个问题。   没想几分钟,第五天回到了陆淮洲的卧室,安安静静站在一旁,听苍耳和陆淮洲部署抓捕影的行动计划。   他猜陆淮洲之所以刚才会那样,是在担心他的安全,这是最明显的了。但他并不觉得妖很可怕,看了影的犯罪实录,他总觉得影不会伤害他。   小时候不懂事,他接近过很多妖,他们中或许有那么几个心怀鬼胎,不过大部分还是很友好的。   长大之后他尽量避免和妖在人多的地方有太多接触,效果还可以。   偶尔会有像涂壁那样冲上来的,他也习惯了。   反正他们就是像缺氧的病人吸氧一样,不会对他造成什么伤害。   陆淮洲在自己的手机里调出悬赏APP的页面给第五天,让他先看一下大概情况。   苍耳的手中有一份地图,他的指尖在地图上点了两下,有两个蓝色的点亮了起来,分别是麓城和苗奥的家乡,风栖镇。   两个地方的距离在这张两掌大小的地图上只有四五厘米远,折算成显示比例,是坐飞机都需要三个多小时的距离。   “你没有去过风栖镇,便留在麓城吧。那边我带几个孩子去看看。”苍耳的语气语调听起来就是常给人布置任务的领导,带着不容反驳的威严。   第五天站得离他们二人稍远,他看到陆淮洲没有反驳这个提议,点了点头。   之前他们已经推测过,踪带走苗奥会选择的地方,小时候的家乡可能性比较大,但也不能完全排除其他地方。   苍耳了解陆淮洲瞬间移动的局限,他没办法移动到自己没去过的地方,是为了他考虑,才这么安排的。不是瞧不上陆淮洲的能力。   “你们要带我的助手去风栖镇吗?”陆淮洲不安地问。   风栖镇虽然只是一个小镇,面积和人口都无法和麓城相比,但是寻找一个没有踪迹没有实体的妖,同样是大海捞针。要是有能诱饵的话,就不一样了。   “让他留下来吧。”苍耳已经又站上了窗台,翅膀展开足有两米,几乎完全遮挡了外面的月光,“你那么舍不得,我也不好夺人所爱。”   翅膀扇动带起的风让屋内的两人不自觉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眼时,苍耳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空中一轮明月高悬,仿佛从没有人来过。   第五天默默走到门边,按下了卧室顶灯的开关,房间里一下亮了起来。陆淮洲那张发愁的脸瞬间无可遁形。   “老板?”第五天把自己刚才上楼想送过来的牛奶从门外的架子上拿进来,递给了陆淮洲。他刚才上楼不是想要偷听的,只是为了送这杯牛奶。   陆淮洲正对着平板看以前的几段影犯案的录像,难得把牛奶放到了梳妆台上,没有立刻喝掉。他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研究影的行为模式上,头都没抬跟第五天说:“哦,你先去睡吧,我再想想。”   第五天拉过一把椅子在他旁边坐下:“我陪你一起,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能想到的多一些。”   *   阴暗的空间里,一个身穿牛仔服和T恤的女生坐在角落的破旧木椅子上,盯着偶尔亮起的手机屏幕发呆。   她的头发随着她低头的动作垂落,挡住了她的侧脸,看不到她的表情。   室内太暗,没有窗户,外面的光透不进来。唯一的光亮就是女生手中的手机,在这样的地方,光晃在她脸上,看着莫名就阴森恐怖起来。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生从女生的正面走近,丝毫不觉得这画面有什么诡异的。他在女生身前蹲下,温柔地将她的发梢掖到耳后,露出女生的脸。   那正是消失了好几天的苗奥。   在她前面的男生手里拿着一瓶水和一个拆开了包装的面包,柔声劝她吃一点。   苗奥之前一直是木然的,听到男生跟他说话,勉强挤出了一个看不出是哭还是笑的表情,用指尖揪了一小块面包,放进嘴里之前先说:“剩下的你吃吧,我没胃口。”   钟镜涵或者说是踪,叹了口气,坐在苗奥旁边的地上,大口咬起了面包。   “小涵,谢谢你。”苗奥把一小块面包放在嘴里,慢慢咀嚼。她终于从手机中抬起了头,视线落在眼前的人身上,是一种难得的温柔。而在那温柔背后,隐隐透出一种独占欲般的贪婪。   “不客气。”钟镜涵模样的踪带着苗奥躲在这里已经有一个星期的时间了。他没想到这个女生的心理问题这么严重,说什么都不愿意出去。习惯性又劝慰了一句,“千错万错都是他们的错,你想要一直呆在这里不出去吗?”   苗奥双手堵住了自己的耳朵,疯狂摇头嘶吼:“你别劝我,我不想见到其他人。他们都只会嘲笑我、冤枉我、骂难听的话,我受够了!”   踪把人揽在自己怀里,环抱着她,在她耳边轻声安慰:“不出去,我们不出去,你想呆多久,我都陪着你。”   苗奥逐渐安静下来,在一片漆黑之中,传来了一声难以辨别方位的轻笑。   傲慢冰冷的笑声让听到的人心里一紧,紧接着发出笑声的家伙说话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能不能有点出息?”   作者有话要说:   陆淮洲:助手仿佛有点傻,我得看好了这个大香饽饽。 第25章 人性的恶你看不破   陆淮洲跟第五天更加详细地打听了苗奥平时的习惯,问了问常去的地方,接触的人,选修的课之类的,希望能从中有所发现,但让人失望的是,她的校园生活规律到枯燥无味,永远形单影只。   虽然不排除第五天有漏掉什么的可能,可就从苗奥一个人出现在异闻社门口时的模样来看,她确实不像是会有什么朋友的样子。   陆淮洲咬着手里的笔,盯着床头柜上的电子闹钟数字跳成了二,心里默默祈祷苍耳那边能尽快有所发现。   在他看上去在发呆的时候,第五天突然说了一句话,帮他打开了思路:“有没有可能,在图书馆?”   刚才还颓丧晦暗的陆淮洲眼前一亮,倏然明朗。   如果说在这麓城还有什么能让苗奥感到有那么一点点幸运的事,可能就要数前些天在图书馆遇到了钟镜涵。   她那天应该是很高兴的。不管钟镜涵如何表述她的状态,可以肯定,苗奥愿意主动跟他讲起自己过去不愉快的生活,这是在其他人口中都没有听到过的。   至于后面她因此被刘淼淼针对,被打被霸凌,虽说是由此事而起,可最后连踪都选择假扮钟镜涵去接近她、拯救她,可见钟镜涵对于苗奥来说,意义是不同的。   既如此,一别多年后,与钟镜涵异地重逢的地点,会不会对苗奥来说,是有不一样意义的呢?   陆淮洲越想越这么觉得。要是一定要在麓城挑一个苗奥喜欢的地方的话,九成九就是麓城师范大学的图书馆没跑了!   “行啊你!我怎么没想到!”陆淮洲愁了一晚上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喜色,扔了手里的纸笔,“走,图书馆看看去。”   “我是……”第五天想说他是看到了陆淮洲扔在梳妆台上的书,才有了这个联想,不过看陆淮洲人已经准备要瞬移了,也没有真的想要知道他是怎么得出的这个结论,他便没有继续说。   陆淮洲可以定位到的、距离麓城师范大学图书馆最近的位置就是校门口。现在是午夜,学生和老师们应该都回去了,突然出现也不会引起慌乱。   陆淮洲带着第五天顺利到达校门口,两个人跑着往图书馆赶去。   虽然陆淮洲身高腿长,奈何日常生活过于懒散,平时又不锻炼,没长成一个大胖子只能感谢基因优秀,跑起来速度还不如第五天的一半,很快就被甩开了几米远。   他气喘吁吁追到图书馆门口,第五天已经开始研究门上的锁了。   这座四层的建筑一片漆黑,没有任何异样。   门锁是很普通的那种挂锁,然而就算再普通,也成功拦住了他们。不管是陆淮洲还是第五天,都没有熟练掌握开锁技能。   现在只有两个选项摆在他们面前:要么破门,要么这会儿找王老师联系校方,让他们现在找到有钥匙的人来开门。   后者造成的影响小一些,但这一圈联系下来,等他们打开大门,估计最快也需要半个小时。   不过现在没有什么异常情况,贸然破门好像太小题大做了,还是联系王老师吧。   陆淮洲刚把手机拿出来,还没找到王老师的号码,就听到了一个沉闷的声音,从楼里传出来。   不是人说话或是尖叫的声音,而是有什么偏柔软的东西在不算高的地方坠落到地面发出的闷声。   陆淮洲再次回忆了一下那声音来的方向,指着图书馆高阶上,二楼和三楼中间的位置问:“那是什么地方?”   “走廊?”两个字刚说完,第五天改了口,“可能是校史馆。”   刚入学一个多月的时候,第五天他们这批新生便都被要求到校史馆参观。   麓城师范大学图书馆的建筑结构和很多大学里都一样,正门下面是一长长的楼梯,走上楼梯进门的位置感觉是在一楼,其实层高已经到了二楼。   进门之后正对着大门的是向上的楼梯,两侧的楼梯则往下可以到一楼。   沿着楼梯往上,就夹在二层和三层中间,有一个比较低矮的空间。   第五天印象中,那里的层高大概不到两米,进去之后会感觉有些压抑。   当时带领他们参观的人老师说,这个校史馆每学年只会固定打开这么一次,为了让新生更快地了解本校的过去,融入校园,以自己是麓城师范大学的一分子感到骄傲。   因为新生比较多,所以这次开放大约会持续一个月的时间,每个院系班级按照空闲时间排号参观,等所有人都参观完,就会落锁。   之后就是每个月一次打扫卫生,检查馆内陈设。   要是当作藏身地的话,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哪怕踪不利用自己的能力把苗奥藏起来,轻易也不会有人能想到这个地方。   只听到了一次奇怪的动静,陆淮洲实在没办法判断具体的方位。但不管如何,这图书馆里有人是肯定的,他们现在得立刻进去看看。   陆淮洲把才拿出来的手机揣回口袋,这时候再打电话联络就来不及了。他抬起了脚,瞄准那一看就不可能被打破的厚重玻璃门,踹了下去。   毫不意外的,门丝毫未动,陆淮洲只感觉自己的脚都麻了,膝盖由于反震传来剧痛。   “MD。”吃痛的陆淮洲忍不住暗骂了一句,每每到这种时候,他才会意识到自己和妖不一样,太过弱小了。   他忍不住去看第五天,那是个比他还要年轻柔弱的男孩子,要是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怎么保护自己的助手?   他不能胆怯,只要第五天在他一只手能够到的范围内,情况危急的时候,他可以用瞬移把人带回异闻社,那里是绝对安全的。   退路想好了,陆淮洲定了定神,开始着眼于解决眼前的问题。   “附近哪里能找到斧头吗?门是没办法了,把门锁砍掉可能更快一些。”   第五天想了一下:“学校存放工具的地方在体育器材室,挺远的,而且,那边也上了锁。”   “啧。”这下可有点头疼。早知道几年前抓到那个小偷的时候,应该学一手遛门撬锁的技术再把他送进去。   从刚才那一声之后,楼里边彻底安静了下来,方圆几百米之内只剩下了陆淮洲和第五天的说话的声音。   陆淮洲一筹莫展,只好用蛮力拼命扯着那个挂锁,试图把锁扯断;第五天则站在一旁,仰头望着图书馆上面几层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陆淮洲全心全意都是想怎么把门锁扯开,两只手掌都磨红了,门锁一点松动的迹象都没有。   真想一屁股坐在地上摆烂啊!   只是想了想,陆淮洲还没有做出行动,被楼上突然传来的玻璃碎裂的巨大声响吓得原地跳了半米高。   “怎么了!”   第五天一直注意着楼上的动静:“有人扔下了什么东西,我去看看。”   “哎!你别离我太远!”陆淮洲赶紧追了过去。   破碎的窗户位置在三楼的东侧,玻璃碎片撒了一地。陆淮洲提醒第五天注意脚下,真被玻璃戳破了脚,跑路的时候都会影响速度。   第五天没应,他太过于专注寻找从楼上被扔出来的东西,没听到陆淮洲说话。他没看错的话,那是一把不小的斧子。   找到的话,他们就能破门而入,进到图书馆里面去了。   斧子最后是陆淮洲找到的,他把斧子拿在手上掂了掂,又露出了那种狡黠的,像是看破了一切的笑。   工具有了,再次砸向门锁,陆淮洲丝毫没留余力。在门锁摇摇欲坠之际,陆淮洲提醒第五天:“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开我一米之内,要让我一伸手就能抓到你,记住了吗?”   看到第五天点头,陆淮洲才彻底砍坏门锁,推开了那扇阻拦他们的门。   图书馆里一片漆黑,只有靠近地面和消防通道的位置亮着绿色的安全出口灯。   第五天下意识地想要拿出手机的手电筒照亮,陆淮洲预测了他的动作,在他那么做之前阻止了他:“不要开灯,不要用手机。”   第五天不明所以地收了手机,陆淮洲警惕着四周,没回头却给了详细的解释:“影在这里,他可以通过影子,复制你的形象。光线越亮,他复制得越完整。一模一样的话,我怕我也分不出来。”   他说的没错,影的确在这里,不过此时他们距离影的距离,还有两层楼那么远。   *   图书馆四楼东侧的走廊,两个穿着打扮一模一样,长相也没有区别的女生分别站在了踪的两侧,用一样淡漠的表情盯着他。   踪到底不是钟镜涵,也因为他非常了解影的恶劣性格,心里的第一个念头是逃跑。他面对着两个苗奥向后退了几步,还没开始起跑,其中一个苗奥挡住了他的去路。   这个不让他逃的,应该就是影了。可就算他确定了又能怎么样,被影拓印过的人,几乎没有能活下来的。   影的能力比百年前更有精进,那会儿踪就已经无法找到化形成别人的影了。   后来听说影被捕被关押,他还惊讶了好一阵,同时也有几分庆幸,自己的生活里终于不会再有这个魔鬼跟着了。   可,不是说深涧是个防守严密,连探视都很难的监牢吗?他听到影嘲讽他的话语在黑暗中传来的时候,精神受到了巨大的冲击,抱起苗奥就冲出了校史馆,在图书馆大楼里慌不择路,停下来的时候已经被逼到了一个位置在三楼的杂物间。   影是个性格恶劣的家伙,他喜欢像猫咪一样捉弄自己的目标,直到对方精疲力尽,完全丧失求生意识,才会下杀手。   踪清楚这一点,但他怀里的苗奥不清楚,女生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躲什么,她只知道,她的救世主怕了。   几乎是同时,踪听到了图书馆门口有人交谈。他的听力非常好,比寻常妖要好得更多,他能来无影去无踪,有一半是仰赖于这过人的听力。   外面的人听起来像是想要进来,甭管是什么原因,只要有人能帮他分散影的注意力就行。   他们不是进不来吗?正好,他在杂物间发现了一把斧头,趁着影还没追过来,他悄悄打开杂物间的门,用力对着那扇窗户,锋利的斧头打破了窗,玻璃碎裂的声音引来了影,踪又带上了苗奥逃跑。   他跑得太急,怕自己速度太慢被追上,不敢回头看。   等到了四楼,他以为逃脱了,松了口气,回头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手里牵着的,是两个一模一样的苗奥。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下章好像完结不了了。 第26章 人应该正确认识自己   其中一个苗奥甩脱了他的手,表情动作都流露出了失望,认为是对方没有能在两个一样的人里分辨出自己。在她自暴自弃的话语中,透露出了踪不知道的秘密。   “我早就知道了,你不是他。他怎么可能陪我在这种阴暗的地方呆这么久。”苗奥的声音越来越冷,自嘲的语气,“他还有光明的未来,漂亮的女友,优异的成绩。刘淼淼说得对,我这样的人,就算站在他身边,都是一种玷污。”   陆淮洲和第五天爬上四楼的时候,苗奥正在说这句话。   第五天跑在前面,把那两妖一人堵在了走廊尽头。陆淮洲跟在后面,爬楼梯爬得气喘吁吁。   没有人应苗奥的话,一时间走廊里只有陆淮洲粗重的喘息声。   陆淮洲走上最后一级台阶,双手撑着膝盖,喘够了气才抬头。这一抬头让他倒吸一口凉气,差点呛到自己。   第五天跑得太往前了,早把他那句“一米以内”抛之脑后,这还不算,不远处,影化形成的苗奥正紧紧盯着第五天。   那眼中的贪婪太过明显,就像是一个人十几天没吃饭的人看着眼前的美味佳肴,迫不及待想要上桌美餐一顿,这让陆淮洲第一时间就从两个一模一样的女生里辨别出了哪个是他要逮捕的目标。   影的行动速度很快,几秒钟的愣神,他就到了第五天刚才所站的位置。   而陆淮洲比他更快,在影之前就把第五天拉回了自己一米之内,挡在了身后。   他从没想过要把第五天当作诱饵,不过看到影现在的反应,陆淮洲竟然有些理解了苍耳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第五天这个诱饵,效果有点好过头了吧?   不光是影,顶着钟镜涵那张脸的踪也舔了舔嘴唇。他还算克制,但脸上的表情还是出卖了他心中所想。他和影一样,都对第五天很痴迷。   有一位痴迷养猫的妖前辈跟陆淮洲简单解释过,第五天之于妖,比猫薄荷之于猫的吸引力还要大。   当时第五天只见过涂壁和温絮,涂壁的反应确如那人所说,但温絮并没有不对劲的地方,最多只是说了句这位新来的助手很有趣。   考虑到温絮的妖龄,可能像她活了这么久的妖,还是很有矜持的吧。   陆淮洲一个人应付踪还勉勉强强,对上影他几乎毫无胜算,更别提他还要保证第五天的生命安全。   他还注意到,在不太远的地方,苗奥本人的状态也不太对。他一心N用,除了抓着第五天闪躲开影的袭击,没有精力再去思考如何反击,如何抓捕。   果然这种复杂的局面,他一个人还是搞不定。   要是美人姐姐在,肯定不会像他这样被压制。上一次抓到影的,就是异闻社的上任老板虞美人,而且她只用了几分钟,就把这家伙塞盒子里,扔给苍耳拍拍手回家了。   再看自己这一脸狼狈,陆淮洲自叹不如,他这个刚从助手升任的老板,道行还差得远。   唯一的好消息应该是影自从看见了第五天,便完全把之前的目标苗奥忘在了一边,至少这个女生现在是安全的。   陆淮洲趁着躲避的功夫,找准时机接近了一次踪,悄悄跟他说,让他保护好苗奥,只要他能完成这个任务,可以在之后的审判上帮他求情,还可以让他在事成之后,在不伤害第五天的情况下,接近他几分钟。   这两个条件对于踪来说都有着巨大的吸引力,而且现在影只顾着第五天,根本就把苗奥完全忘了,这个任务再简单不过,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苗奥的安全暂时有了保证,陆淮洲只需要将第五天控制在自己身边,尽可能把影吸引过来,然后把他准备好的道具一一用在影的身上。   没人知道影到底害怕什么,就连上次成功抓住他的虞美人都表示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成功的,只是歪打正着。   陆淮洲和苍耳制定计划的时候,试图联系过虞美人,但自从她卸任异闻社老板,就很难联系得上。他们也是没想到能在今夜就撞上影,不然肯定还要把计划做得更周密,准备得更完善的。   陆淮洲多少还是做了些准备,他拿了些以前觉得很好用的小道具,一样样冲着影砸过去。不得不说,这妖顶着苗奥那张冷淡的脸,做出一副馋得不行口水直流的表情,让人反胃。   影的速度非常快,他像是没有实体的一阵青烟,风一吹就能飘出几米远。   陆淮洲手上抓着第五天根本不敢松开,一晚上把瞬间移动用到了极致,精力和体力都快到达极限了,扔出去的道具不知道是准头有问题还是压根就伤害不到影,或者影因为“猫薄荷”的刺激过于兴奋,没感觉到自己受伤,总而言之,他仍旧对陆淮洲和第五天紧追不舍。   打是打不赢了,陆淮洲一回头,看到了更加让人血压升高的场面。   苗奥不知怎么来得那么大力气,已经甩开了踪,站上了窗台,想要翻出窗外。   幸亏踪这次化形的是钟镜涵,身高胳膊长,还能拦住她的大腿,没让人早早掉下去。但苗奥铁了心要跳,挣扎的动作很大,踪的位置偏低,着力点不好,眼看着要支撑不住了。只要他一松手,苗奥肯定会从四楼跌落。   这里是图书馆,不比其他的民宅,虽然说是四楼,可每一层的层高都有三米多,几乎是普通民宅六层楼的高度了,摔下去不死也是个半残。   要是苗奥一心求死,非要脸先着地,几乎没有什么活下来的希望。   人这一生中,会做很多次选择。   有的选择会给你充足的时间,让你慢慢权衡利弊,但也有很多选择,就是一瞬之间,决定生死。   陆淮洲在这个瞬间做出了一个他自认为还算明智的选择——逃跑。   不是单纯的逃跑,他带着第五天瞬移到苗奥身边,抓住了踪,把除了影之外的所有人一起带回了异闻社。   异闻社的位置特殊,防御机制完善,只要是身为老板的陆淮洲心里不愿意对方进入,甭管什么妖鬼魔神,统统进不来。   陆淮洲一晚上瞬移太多次,在学校里又是奔跑,又是爬楼梯,体力告罄,一回来就在坐在了地毯上,双手后撑,深呼吸调整自己的身体状况。   第五天身体素质比他强得多,又没有他跑得多,还有余力问了一个一点都不重要的问题:“老板,打响指不是瞬移的启动机制?”   陆淮洲被第五天的不合时宜的问题逗笑了,笑够了才说:“不是啊。”   这个小插曲过后,刚才那种紧张的氛围几乎完全消散了。   第五天点点头。来来回回被陆淮洲带着移动了一个多月,他今天才知道,自家老板在瞬移之前打响指,只不过是想要耍个帅。   不过闭上眼睛好像还是很必要的。   刚才因为陆淮洲动作太急,没来得及跟踪和苗奥说,那两位现在正坐在沙发上,双眼无神。   踪还在无规律地晃动双手,可能是在抓眼前的星星。   见那两人还要一会儿才能缓过神来的样子,第五天没什么顾及地问陆淮洲:“我们不去抓影了吗?”   他还没忘记异闻社接了要把影抓捕归案的委托,他们今天的目的是要去抓影。既然传说中很少露行迹的影已经被发现,他们就这么回来了,岂不是可惜?   陆淮洲瞪大了眼睛,厉声批评了自家助手这种淡薄的危机意识:“你还想着抓他?你能打赢他还是我能打赢他?”   第五天有些委屈:“可他不是对人类很危险吗?”   “对你来说更危险,你现在才是他的目标。”意识到自己刚才语气太冲,陆淮洲安抚性地揉了揉第五天的头,把本来就跑乱了的发型揉得更乱,“放心吧,我已经通知苍耳了,他正在从风栖镇赶回来,我们接下来会想办法保证你、和苗奥的安全。”   主要还是保护第五天,苗奥只是顺带的,影现在应该对她没什么兴趣了。当然苗奥在场,刚闹过自杀,情绪不稳定,为了不再刺激她,陆淮洲没有说出口。   “我没事的。”第五天小声嘟囔了一句,但这时候陆淮洲已经往苗奥那边走了,没听到他这句话。   苗奥要比踪先恢复过来,她明明记得自己刚才是要跳楼了,不知怎么一阵眩晕,就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   古朴的家具,奇怪的人,眼前居高临下俯视她的,应该就是刚才救下她的人。她仰头看了那人一眼,又很快把头低下。   可她并不想感激他。   为什么要救她呢?让她就此死掉不是更好吗?反正也没人喜欢她,她永远都是被人排挤被人欺负的对象,活着对她这样的人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你现在还是想死?”陆淮洲问道。   苗奥紧咬着嘴唇没吭声,陆淮洲便明白了她的心思。他招招手让第五天到这边来看着苗奥,自己则打了个电话。   他拜托秋警官帮忙,把图书馆尽量恢复原状,主要就是破碎的玻璃和被砸坏的门锁。要是有监控录到了什么也顺便覆盖一下。   这样的电话陆淮洲以前打过很多次,这次留下的烂摊子不算难处理。   但这是他第一次没能完成委托还给秋警官打电话,语气里难免有些挫败,电话对面的人都听得出来,还安慰了他几句。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天:老板喜好+1——喜欢耍帅。   陆淮洲:打响指是为了提醒你闭眼睛啊! 第27章 在经历生死危机之后   挂了电话,陆淮洲看到第五天从餐桌边搬了把椅子,坐在了苗奥对面。   苗奥仍然低垂着头,半长的秀发遮住了她的脸,看不清楚表情。不过她的肢体动作呈现出紧张与防御的姿态,异闻社的环境让她不适应。   陆淮洲听到了第五天不得要领的安慰:“你现在安全了,那个坏家伙不会追到这里来。”   陆淮洲迈了两大步,把第五天从座位上拎到一边,他自己坐下,直接点破了女生的心思:“还在想怎么死吗?”   被戳中想法的苗奥下意识地抬起了头,又不小心和陆淮洲对上了视线,惊慌失措间把头垂得更低,双手紧紧攥着衣襟的下摆,一句话都不敢说。   刚才在图书馆四楼走廊里的时候,第五天几乎目不转睛地盯着影,没有看到苗奥想要从窗户跳下去的一幕,所以这会儿他听陆淮洲这么问,颇为震惊。更让他讶异的还有,既然人都要自杀了,现在看着情绪也不怎么对,老板这么问,是不是太直接了?不会刺激到苗奥吗?   第五天往近旁挪了一小步,然而陆淮洲伸出左手拦住了他想要继续靠近的脚步,手掌微微下压,让他安静不要动,等一等。   没有等太久,苗奥抬起头来时,脸上是一个比哭还诡异的笑,她的声音尖利刺耳,没来由地朝陆淮洲发泄着怨气:“是啊!我就是要死,又碍到你什么事了吗?”   陆淮洲没有因为女生胡乱发脾气而斤斤计较,他反而笑得爽朗,还有点气人:“那你就这么死了有点可惜,不如这样,现在呢,我的助手被一个可怕的家伙给盯上了,你穿上他的衣服,扮成他的样子,让那个家伙把你抓走吃掉,我和我的助手就安全了,你还能被我们感激,你觉得怎么样?”   苗奥一改往日的沉默寡言,或许是她自暴自弃之后,对周围什么都不在乎了,更能放开自己:“我都要死了,要你的感激有什么用?”   陆淮洲的脸上还挂着那气死人不偿命的笑意:“你不会是怕死吧?”   “你说谁怕死?”   一种剑拔弩张的气氛在一个寻死的少女和一个狡猾的大人之间呈现,第五天还没反应过来陆淮洲这是个什么操作,苗奥旁边的踪总算从晕眩中缓过来,察觉到身边氛围的变化,悄悄挪远了屁股。   “胆小鬼。”苗奥瞥了一眼远离她的“钟镜涵”,嫌弃地说道。   陆淮洲皱了皱眉,跟苗奥说:“你要这么说可就有点恩将仇报了。”   苗奥冷哼一声:“他又不是真的钟镜涵,骗了我这么多天,谁知道有什么鬼心思。”   陆淮洲的手拍到了自己的大腿,身体前倾,更加靠近苗奥,似乎想要一探究竟:“我说,你真的是天天那个同学苗奥吗?我可从没听说你还有这么伶牙俐齿的一面呐?”   苗奥对于陆淮洲的接近有些惧意,将后背紧紧靠在了沙发上,想要与其拉开距离,但仍嘴硬:“伶牙俐齿有什么用?又不像刘淼淼那么有钱可以收买人心,也不想周岁安那样可爱得蛊惑人心,更不如凌寒漂亮,追她的男生排成排,我算什么?”   陆淮洲并没想把苗奥逼到绝境,他重新恢复了之前懒散的坐姿,直视着苗奥的眼睛:“你就是你,是英雄之后,不是吗?”   苗奥似是吃惊于对方是如何得知自己的家庭情况的,眼角余光瞥到了第五天,又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知道也是理所当然,连那个她明知不是钟镜涵的怪物都知道她小时候的事,她在这些人面前没有什么秘密。   陆淮洲说的没错,她的父亲是英雄。   他是在追捕逃犯的时候牺牲的,警局给了他荣誉,给了苗奥一些在升学上的便利,可谁又在意她是怎么想的呢?   她宁愿自己的父亲不是警察,能一直陪在她和母亲这边,这样母亲就不会因为独居被坏人盯上,就不会死。父亲也不会为了任务而死,她会是天底下众多幸福的平平无奇的小孩其中的一个,而不是现在这样,孤身一人。   “我又不是英雄。”苗奥把头转到没有人的方向,眼神空洞地望着远处,自言自语般呢喃道。   陆淮洲双手一拍,吓了在场所有人一跳:“我说什么呢,这不是就要给你这个机会嘛!”   苗奥有点难以置信地把头转回来,望着陆淮洲问:“什么?”   陆淮洲一瞧这事儿八成有门儿,又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说的话:“穿上我们天天的衣服,把那家伙引来……”   “然后让他吃掉我?”   陆淮洲正点着头,苗奥还没反对,第五天发现自家老板是真有这么个打算,不是开玩笑的,先不干了:“不行,她会有生命危险。”   陆淮洲瞄了一眼苗奥,当着她的面直说了:“反正她都不想活了。”   第五天仍然坚持他的观点:“不行。”他的思考方式也很简单,一个人的生命自己可以决定,但旁人不应该替她做出决定。   陆淮洲顺着他的观点继续说:“我这不是在给她思考的机会吗?”他摆摆手算了,打了个哈欠,“算了,懒得管你们,我去睡了。”说完他站起身,抬下巴点了下踪,让他守好大门,别让苗奥跑出去就行。   这房子虽大,被当作卧室的就只有楼上陆淮洲的那间,和楼下第五天的房间。   第五天想把自己的卧室让给苗奥,又怕她离开他的视线会想不开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干脆两人一妖窝在沙发上,大眼瞪小眼,各怀心思,也不知道谁会先睡着。   朦胧间第五天听到院子外有什么声音,睁开眼发现客厅的灯不知道被谁关了。   手机就在他手里,他按亮手机屏幕照了照。   双人沙发上,苗奥睡得正熟,呼吸平稳,身上还盖着一件衣服,是踪假扮钟镜涵的时候的外套。   踪单手托着下巴,困的不行,每每要闭上眼,就掐自己一下让自己清醒过来。他深刻执行了陆淮洲的指示,看着苗奥,不能让她出去。   看到第五天手机的光晃过来,踪冲他点了点头,意思是他没睡着。第五天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是让他稍微睡一会儿,还是夸他尽职尽责呢?   想不出来,他决定放弃。循着刚才的声音,他悄声走上了楼梯。   他没听错的话,那是苍耳翅膀滑过空气降落时的声音,   就是说,苍耳来了,正在陆淮洲的卧室里。自家那个贪睡老板也不知道醒过来了没有。   二楼的走廊黑着,陆淮洲房间的门紧闭,却从门缝里透出了灯光。   原来陆淮洲不光醒着,还非常清醒,在第五天走近他门口的时候,便打开了门。   “有事?”   第五天被吓了一跳,忙摇头:“没有,我听到声音,好像有人来了。”   陆淮洲把门开得更大一些,让第五天进来,重新把门关上。   “楼下那两位呢?”陆淮洲问。   “苗奥睡着了,踪还在看着她。”   陆淮洲没再问,第五天留意到,这屋里的床铺没有动过的痕迹,陆淮洲说是来睡觉,其实根本没有睡。   苍耳高大的身躯挡住了窗口的位置,见到第五天来他似乎很高兴。   他来得有些晚,天光熹微,他才飞入了陆淮洲的卧室。   昨夜陆淮洲给他传递消息的时候,他还没到风栖镇,收到消息便立即往回赶。   确认了影在师范大学出现过之后,他和自己的孩子们紧急对麓城施加了结界,现在所有妖都暂时不能进出,这样一来影就无法逃离麓城。   结界可以维持七天,如果七天内没抓到人,需要再布置一次。在这段时间里,他们可以从长计议。瓮中捉鳖总比大海捞针容易得多。而且以影的性格,既然他盯上了第五天,就断没有放弃的可能。   只要第五天在,他们随时可以将影引过来,唯一的难题就是,如何行之有效地把影抓捕归案。   刚才苍耳和陆淮洲就是在探讨这个问题。   由于陆淮洲在第五天一事上的坚持,苍耳同意了让苗奥假扮成第五天,在异闻社门口把影吸引过来。他们还准备找几个帮手,比如温絮。   更为难得的是,他们终于打通了虞美人的电话,虽然那边信号不佳,虞美人的话听起来断断续续,还是听出了个大概。   那个可以关押影的盒子是温絮提供的,取材是一棵古樱花树。虞美人现在到了一个非常遥远的地方,暂时是回不去了,建议他们找温絮了解情况。   温絮是个喜欢晚睡晚起的,电话响了好久才被接起来,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困意。好在她是个脾气不错的妖,没有因为安眠被吵醒而暴怒,还耐着性子回答了陆淮洲他们的一大堆问题。   盒子苍耳从深涧出来的时候便随身携带了。那是一个长约三十公分,四四方方,漆成黑色的木盒,上面用金色和粉色画了几枝梅花。   这盒子的使用方法,温絮只知道需要借助外力,更详细的内情都是虞美人自己研究得出的,但电话信号太差,他们只能听出个大概。   陆淮洲决定根据那些听到的关键词,研究一下到底如何才能做到预期的效果。   还有一个星期的时间,异闻社的防御如铜墙铁壁,他可以安心研究,大不了一样样试过去。   接下来就是等苗奥醒过来把这些跟她说清楚,陆淮洲相信,她不会拒绝的。他也跟第五天保证了,这没有危险,第五天才勉强同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天:踪这个妖好像有点傻。 第28章 事情未必会按照你以为的发生   第二天是个周末,学校没有课,苗奥和第五天都留在了异闻社。   陆淮洲一直和苍耳聊到天亮才去睡觉,等他醒来,第五天都开始准备午饭了。   家里难得这么多人,他便多准备了一些,苗奥和踪在厨房里帮忙。   踪没有再装成钟镜涵的模样,第五天和苗奥有幸第一次见到了他的本来面目。   他的本体是一个雾气飘飘的人形,跟水蒸气很像,看得见摸不到。手伸过去会从他身体里穿过去,没有触碰到任何东西的感觉。   人虽然无法触碰到他,但他可以触碰到其他没有生命的物体,能帮忙收拾一下厨房的残局。   踪本身不是个多话的家伙,原本选定的目标苗奥现在又对他是一副瞧不起的态度,他整个妖很挫败,只顾着闷头干活,厨房里只有第五天和苗奥在说话。   “如果你不愿意替我做诱饵,可以拒绝的。”第五天一刀拍碎了黄瓜,头也没回地跟苗奥说。   苗奥正在洗一颗小白菜,关了水龙头双手在围裙上蹭了蹭:“你是不是想说,我是女生,遇到危险应该躲在你们男生身后?”   自己想要表达的本意被曲解,第五天有点着急,一转身正和苗奥对上目光,他解释道:“不是,影本来的目标就是我……”   苗奥不习惯被别人直视,便绕到了第五天身后,去取下一份要洗的菜,低头说:“他最开始的目标难道不是我吗?”   苗奥说得没错,她非常清晰地认识到,在第五天出现之前,是踪先选择了接近她,而后在校史馆的时候,影是奔着她来的,还装作了她的模样,想要欺骗“钟镜涵”离开她的身边。   她以为来的是另一个踪,不过是会模仿人类罢了,没想到今早踪才告诉她,那是个杀人如麻心狠手辣的危险分子。   第五天见这个理由无法劝服苗奥,又换了个说法:“影很危险,我和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你想说如果是你的话,就没有危险了?我和你之间的区别不就是性别吗?”   “不是……”有那么一个瞬间,第五天是想把自己的过去说出来的。但就像苗奥不愿意和别人讲起自己的过往一样,第五天的过去同样是痛苦多过幸福。而他早已在十几年间习惯了,戴上面具生活。   既然苗奥铁了心要答应陆淮洲的计划,第五天劝不动便放弃了。   “我以前都不知道,其实你很擅长辩论?”   苗奥似乎是被昨天陆淮洲的刺激打开了什么开关,这一天半里的表现和第五天认识的她完全不一样。   比如现在,苗奥竟然还羞怯地笑了笑,那笑里带着自嘲,却好像不那么苦恼怨恨,说起了刚来到大学时候的事:“我每到一个新的环境,都跟自己说,可以重新开始了,一定要好好努力,让大家接受自己,可每次都失败。”她甩了甩手上的水,将过长的头发掖到耳后,问第五天,“你不知道刘淼淼她们为什么会针对我吧?”   第五天摇头。女生们之间的事他确实不清楚。   “我们刚刚在宿舍互相认识的时候,六个人关系都还不错。也可能是我自以为跟她们关系不错吧。”   事到如今,苗奥已经不想再去计较那些了。   “那时候我们去哪里都一起。最先是凌寒开始被很多男生追求,渐渐跟我们疏远。有一天我和刘淼淼,廖春水,宁萌四个人一起在校园里走,那天周岁安不舒服,在宿舍里睡觉。”   “我们路过篮球场的时候,一个篮球突然向我们飞过来。我和廖春水都闪开了,宁萌离球最远,那球最后砸到了刘淼淼头上。”   “打球的男生没有要过来道歉的意思,反倒要求我们把球扔过去还给他,我很生气,认为他至少应该过来跟刘淼淼说声对不起,再把球拿走。万一刘淼淼被砸得很严重,带她去医院也是应该的。”   “于是我走过去,和那个男生据理力争,最后他终于过来跟刘淼淼道了歉,我们把球还给他,就离开了。”   “这不是很好吗?”第五天不明白苗奥怎么这时候还要跟他分享以前几个人一起的温馨时光,不是在说刘淼淼为什么与她反目成仇的吗?   苗奥苦笑着继续说:“我也以为这很好,直到我在廖春水玩手机的时候,偶然瞥见到她们在一个没有我的群里,说我的坏话。”   “为什么?”第五天完全想不到苗奥的表现和行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怎么会有人想要指责她呢?   “因为那个用篮球砸我们的男生走过来后,刘淼淼觉得他长得很帅,去追他。结果男生说,你那个朋友太凌厉了,我可不想以后都被她数落,拒绝了她。”   “男生只是不想答应她,随便找了个理由吧?”第五天猜测道。如果那个男生真的是因为苗奥的原因而拒绝了刘淼淼,第五天会觉得他太计较了,根本不像个男生。   “谁知道呢。反正从那之后,刘淼淼就刻意与我拉开了距离。因为我看到了她们是怎么说我的,知道是怎么回事,便与她们渐渐疏远。很快,一切又都和以前一样了。”   随着苗奥低头的动作,她的头发又垂下来遮住了脸,她再次把头发掖回耳后,这样能更好地看清楚第五天的表情,和不远处沉浸式打土豆皮的踪。   “你一直在和这些奇怪的家伙打交道吗?”苗奥偷偷瞄着闷不做声的踪,这家伙真的很怪,搞不懂他在想些什么。   在后山,刘淼淼她们先是打了她,又拿走了她的衣服,她崩溃绝望之际,的确是这个假冒的钟镜涵救了她。那时候她还不知道他不是人类,人在困境中很容易被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牵着走,于是她就跟着他走了。   后来她在接触中注意到,这个钟镜涵和她印象中的人不太一样。在多番试探后,她终于确定,这人不是钟镜涵。   可既然他不是钟镜涵,为什么又要救她帮她,听她的躲进校史馆不见人,处处顺她的意呢?把她哄开心了又有什么好处?   她亲生父母都不在了,没有给她留下巨额遗产,养母对她尽了最基本的义务,供她上学按月给她生活费,对她不赖,但也不是多富裕的家庭,求财不可能。   要是说看上她就更不可能了,不用说在全校,就算在她们宿舍,她的样貌都得算是倒数的,平平无奇称不上丑罢了。   加上大家都觉得她性格奇怪,班里肯跟她说话的人都不多。要不是那天在图书馆遇到钟镜涵,她都忘记了自己小时候还有那样欢快的一段时光。   苗奥非常清楚自己的平凡,这么平凡的自己到底是哪里引起了踪的注意呢?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偷偷又看了一眼那个雾气一般的人影。   早上刚醒过来的时候她问过踪,为什么要这么做,踪说他就是看到了她正陷入困境,想帮助她。   他跟在她身边有一段时间了。最初有几次没有能好好隐藏,弄出了些灵异的动静,还让苗奥以为自己是被什么盯上了,想要求助。因为异样和妖鬼有关,让她能频频出现在异闻社门外。   第五天留意了一下踪的反应,见他实在是算不上有反应,才回头跟苗奥解释:“我上个月才开始在这里打工,我的老板陆淮洲是人类。”   苗奥不太确信地点点头。   异闻社的老板,从他昨天的表现来说,作为人类他也很奇怪。哪有人类能瞬间移动的?再者说了,他说话根本不考虑别人的心情,让一个想自杀的人去死,仿佛不把别人的性命放在心上。在这样的老板手底下打工,应该很不容易吧。   苗奥心里竟对第五天的处境生出了一丝同情。   苍耳是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儿才从院子里进屋的。   他本来就习惯睡在树上,今天早上和陆淮洲讨论完,陆淮洲倒头就睡,他跟着第五天下楼吃了点简单的早餐,跑到院子外的树上小憩了一会儿。   树上有个很大的乌鸦窝,他嫌碍事给挪走了,欺软怕硬的乌鸦小添眼巴巴看着自己的窝被移开,连叫一声反抗都不敢,飞到旁边另一棵稍微矮一些的树上落着去了。   转眼这都到吃午饭的时间了,苍耳从窗口飞进陆淮洲房里把他从被窝里揪起来,拎到餐桌边放下,陆淮洲继续在餐桌上睡不醒。   他可是真的熬了一个通宵,缺觉极了。要知道他可是日均睡眠时长高达十个小时以上的人。   饭菜都端上了桌,美食香喷喷的气味仍旧没能唤醒陆淮洲,最后是第五天倒了一杯冰牛奶回来,塞到陆淮洲手里,陆淮洲一口干了,人才渐渐清醒。   他醒来看见一桌子菜,也没打招呼也没让客人先吃,自己当仁不让吃了个饱,人就跑了。   第五天看他去的地方是仓库那边,没什么好担心的。   老板不在,他这个助手就得张罗一下,尽个地主之谊,一顿饭吃得还算愉快。   饭后踪主动接手了收拾餐具的工作,第五天去仓库找陆淮洲,苍耳则拉上苗奥在第五天的卧室里挑挑拣拣。   苗奥本来对假扮第五天,去引来那个假扮自己的家伙心里还是有些惧怕,但见到苍耳之后她的恐惧消散了很多。   这只会飞的大鸟人长得高大威猛,看起来又过分沉稳,让她想起了自己的父亲,觉得非常有安全感,不自觉地想多待在他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天: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第29章 准备&前奏   苍耳比陆淮洲礼貌规矩得多,没有把第五天的房间翻得乱七八糟,只是打开衣柜翻看了下几件衣服,又在床铺上嗅了嗅,然后就坐在床边眉头紧锁。   这个小孩子的生活习惯太过整洁了,他跟陆淮洲一起生活不会天天被气到炸毛吗?   苍耳非常坚信,第五天之所以没有炸毛,是因为他没有羽毛。   干净整洁是好习惯,但这给他们接下来的布置造成了难题。   妖的嗅觉比人类灵敏许多,所以苗奥身上一定要有第五天的气味。最简单的方式就是让她穿上一件第五天的衣服,然而这里所有的衣服都洗过了,只有洗衣液的清香。   整个房间里,唯一残留第五天那对妖来说有致命吸引力味道的,只有床上的枕巾、床单和被子,这些又不能穿到身上,而且味道也很淡,应该也是刚换过不久的。   真想不到,好习惯也会给人造成困扰。   “苍耳先生?”苗奥见他愁眉不展,想帮他分忧。   苍耳个子很高,哪怕是坐着,也不比站着的苗奥矮。一转头两人的视线平齐,那双非人类的眼睛瞳仁占据了大部分眼眶,眼白很少,苗奥头一次被他盯着,不由吓了一跳,没敢再出声。   苍耳突然双手一拍大腿,站起了身,说了句“走吧”,苗奥像收到指令的机器人,率先出了第五天的房间,随后苍耳才出来。   苍耳对异闻社的布局也很熟悉,第五天看到陆淮洲去了仓库,苍耳同样猜到了,只有苗奥不知所以地跟在他身后,只是想要蹭着这份父亲般的安全感。   仓库前几天才被涂壁整理过,这段时间陆淮洲没有踏进来,大部分区域里的物品还是安安稳稳地摆在属于它们的架子上。唯独陆淮洲现在身处的那个角落,翻出来的东西几乎没过了他的膝盖。   “老板你在找什么啊?”第五天实在看不过去了,陆淮洲这么一言不发翻了好几个货架,每个盒子都拿起来摇摇晃晃,最开始他还跟在后面一件件放回原位,后来他也放弃了,只想赶紧帮陆淮洲把东西找到,收拾仓库这个重任还是交给老涂吧。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陆淮洲像是魔障了一样,手上动作不停,嘴里碎碎念。   他是想来找点能够一击制敌的东西,电话里虞美人跟他说了上次成功抓住影时,用的那样道具摆放的区域,结果信号太差,他问了好几次都没问出来到底是什么东西,最后电话彻底断线了,再也打不通。   所以陆淮洲现在就是在那个区域里挨个翻找,看看到底哪样东西可能是虞美人用过的,能帮他们抓住影。   苍耳到仓库的时候陆淮洲已经选好了几样疑似物品,正往出走。   陆淮洲早上是直接被从被窝里拽出来的,吃过饭就来仓库翻翻拣拣,还没有洗漱,一头炸毛,身上的衣服都是褶皱,手里拎着一个篮子,里面装着他选的东西,怎么看都跟昨天晚上那个西装精英男不是同一个人。躲在苍耳身后的苗奥看到他这副模样,都没忍住笑出了声。   第五天听到了这声笑看过去,发现笑声是苗奥发出来的,有点意外。他认识苗奥以来,这个女生总是低着头一个人行色匆匆,还从没见她笑过。   “你笑起来也很好看。”第五天真诚地说。   苗奥微微一愣,脸颊微红,感到很不好意思,躲到了苍耳身后。   上一次听到这样的夸奖,还是她读小学的时候。自从母亲去世,她就很少笑了。偶尔费力挤出的笑都是假笑,为了让自己看上去合群罢了。结果显而易见,所有她试图融入集体的努力,从没有成功过。   苍耳更关注陆淮洲,在人即将路过他身边时,他把陆淮洲手上的篮子拿到了自己手上。   篮子里七七八八的几样东西:电击棒、绳子、胶水、手电筒、蓝牙音箱、折叠伞、过期的巧克力棒。   随着苍耳把东西一样样拿起来“观赏”,看清楚它们的第五天也感到颇为费解。这些东西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抓住妖的,倒像是要去干一票绑架案的。   陆淮洲理解那两位的质疑,他一摊手表示:“这不怪我啊,虞美人说的那个区域就是堆放杂货的,只有这些看起来还用得上。”   苍耳把篮子还给陆淮洲,四个人回到了客厅。   第五天把篮子里的东西全都拿出来,在茶几上一一摆好,踪忙完了厨房的工作也加入了他们。   但多一只妖并没有能帮他们开拓思路,他们还是盯着这堆破烂,面面相觑。   “好了,别发愁了,大家开动脑筋!还有苍耳啊,别等七天了,我家天天周一还要去学校上课,这个定时炸弹不清理了,我总不能贴身保护吧?”   苍耳戳破了陆淮洲这股没来由的自信:“你好像也保护不了他?”   被质疑的陆淮洲啧了一声:“你废话真多。就明天行动,行不行?”   “我当然也希望越早越好。”   苍耳这次出来带走了几个深涧的看守。虽说深涧是个防卫特级的地方,但有了影逃出来的先例,怎么都不可能太放心。早日解决这边的难题,回到苍耳山,他心里才更有底。   “这位助手,叫第五天是吧?你身上这件衣服就不要洗了,明天换下来,让苗奥穿上。我和陆淮洲分别带着你们,这样可以让影产生混乱。” 苍耳说完,没等两个年轻人的回答,就走到一旁去给包括温絮在内的几个帮手打电话去了。   第五天和苗奥都没有反对这个提议,第五天还看了一眼陆淮洲。这和他昨天跟苗奥说的不一样。   陆淮洲注意到第五天在看自己,浅笑了一下。   第五天大概明白了,陆淮洲并不是真的想让苗奥代替第五天直面危险。他昨天之所以那么说,纯粹是想刺激一下这个女生,让她意识到,毫无意义地放弃自己的生命,是多么愚蠢的想法。   效果还是很显著的,苗奥再也没提过想要放弃生命,早上还跟第五天说了不少以前的事,像是放开了自己。   接下来的时间离,苍耳和陆淮洲在异闻社门口的一小块空地上,用那些绳子和篮子做了个陷阱。   说是陷阱,看上去就跟冬天雪地里补麻雀的差不多,第五天都担心他们会让自己蹲进去,充当“粮食”的作用。   最后充当能吸引来影的粮食的,是第五天的枕头。   电击棒交到了第五天手里,手电筒分配给了苗奥。至于胶水,陆淮洲找了一块布,给那樱花盒子做了里衬,准备在上面涂上它。   胶水不能直接涂在盒子上,搞不好会破坏这盒子的威力;也不能涂得太早,会干。   做完了这些准备,陆淮洲一手托着盒子,一手拿着胶水,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发呆,没多久就又睡着了。   他这一觉从日暮睡到了深夜,晚饭时候第五天本来想叫醒他,苍耳觉得还是让他多睡一会儿,养精蓄锐。饭什么的可以醒了再吃,给他留点食物就好了。对陆淮洲来说,充足的睡眠比吃饭更重要。   夜深露珠,第五天拿了床薄被盖在了陆淮洲身上,他把自己的房间让给了苗奥,到客厅跟踪分享沙发。   陆淮洲睡到不知什么时候,觉得脸上一阵痒痒,抬手一挠,是羽毛的触感。不用睁眼都知道,死乌鸦又来吵他了。   他的右眼睁开一道缝隙,确认外面天还没亮,跟小添嘟囔:“天亮再叫我起来,你别闹了。”   小添是个系统,到底聪不聪明有待探讨,但爱跟陆淮洲唱反调是长久以来的习惯。陆淮洲不起来,它有的是办法能把人吵醒。比如现在,它叼走了陆淮洲手里的胶水。   陆淮洲一下就清醒了。这可是他的重要道具,明天还想用它制敌呢,这系统也太不懂事了。   深更半夜,陆淮洲为了拿回自己的胶水,开始爬树。   古树已经在这里很多年了,枝繁叶茂,树干高度已然超过了异闻社的二层楼,也比院墙要高得多。陆淮洲爬到一半,就看到院墙外面,一个苗奥模样的女生直勾勾盯着自家大门的位置,表情有几分困惑。   陆淮洲调转方向,往自家的房间里看去,苗奥正在第五天的小床上玩手机。   毫无疑问,外面这位,只能是影了。   本来还担心明天要是影识破了陷阱,不肯出现怎么办,现在看来,这份担心是多余了。   影仍然借用了苗奥的外形,可能他的本体和踪类似,不方便显露。踪和影曾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据他说,影从不让人看到他本来的样子,不管对方是人是妖。   他似乎很不喜欢自己的本体,才总想着要掠夺他人的外形去生活。   陆淮洲观察影出了神,一时间忘记了自己是在爬树,也忘了自己本来是要找死乌鸦抢胶水,就想掏手机给外面那个家伙拍一张照片。   他的右手还举着盒子,基本就是用左手和右臂爬的树,这一下倒好,右臂没能箍住树干,整个人从树上跌了下来。   一百多斤的重量砸在地面上,哪怕有草坪,也仍然发出了巨大的声响,吵醒了所有睡着的人和妖。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天:老板摔了?我下个月的工资还有着落吗?   陆淮洲:你不应该更加关心我的身体吗? 第30章 夏日焰火   踪是第一个到的,他没睡着,又有实体,很快就飘到了陆淮洲身边,但毫无作用。   他们互相触碰不到,他没办法把陆淮洲扶起来。   陆淮洲在外面躺椅上睡着了,苍耳就没客气,占据了陆淮洲的床。他从二楼窗子飞下来,把陆淮洲从地上抱起来,放回了躺椅上。   本来陆淮洲身高不矮,奈何苍耳实在是太高大,跟苍耳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显得有点小鸟依人,尤其是刚才苍耳抱他用的还是公主抱的姿势,怎么想都有点羞耻。   还好没被那两个小家伙看到。陆淮洲揉着摔疼的屁股,在心里默默地想。   第五天虽然没睡着,但他起身去厨房给陆淮洲拿了两个包子,顺便倒了杯牛奶。他以为陆淮洲是睡到一半从躺椅上滚到地上的,这会儿应该饿了。   苗奥则是站在小卧室的门口,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过去。   直到第五天一手盘子一手杯子路过她门前,她才帮着第五天拿过盘子,跟他一起去了外面院子。   两人把食物放在两个躺椅中间的藤编桌子上,听陆淮洲说他刚才爬到树上看到了影在门外发呆。   “你爬到树上做什么?”第五天把牛奶杯塞给陆淮洲问。   “我,”陆淮洲被提醒才想起来,指着乌鸦的停栖的树枝大喊,“你把胶水还给我!”   许是树下聚集的人和妖比较多,小添没有再跟陆淮洲作对,嘴一张,胶水就落到了陆淮洲怀里。   第五天突然想到了一个假设:“它是不是看到了外面的影,才叼走胶水想让你爬到树上看到?”   “就它?”陆淮洲哼了一声,吃起了包子,说话有些含混不清,“它才不会有那么好心呢。”有关他和系统的矛盾,已经是个长久以来的历史问题,并非三言两语能消除的。   苍耳往门外的方向看去,影像一个木偶人一样呆立在门前,一动不动。他觉得影出现在这里不同寻常:“异闻社属于异世界空间,可以隔绝一切存在,影怎么能追到这里来?”   要是异闻社的防护出了问题,他们现在的处境可就危险了。可没问题的话,第五天回到异闻社根本没经过门外,影是如何嗅到他的味道的呢?   听到苍耳的问题,在场的人和妖都沉默,踪那一团白蒙蒙的虚影缩成了一团。看得出来,影是他的心理阴影,还没打照面,就开始害怕了。   “对了!我们下午不是在门口布置了陷阱?”苗奥突然说道。她还是第一次在人多的时候主动发表自己的意见,尽管仍有些怯意,说话的音量不大,但看得出这里的环境和这些人已经慢慢打开了她封闭的内心,让她可以稍微放松一些。   “陷阱谁弄的?”陆淮洲问。   第五天举起了手,陆淮洲一拍大腿:“这就对了,影还是闻着味儿来的嘛。不过他只能看到一堵墙,才会是那样一副困惑不解的表情。”他说这话的时候不免得意,在第五天的提醒下,舔了舔影响他光辉形象的嘴角的牛奶渍。   踪在瑟瑟发抖,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巨响,他抖得更厉害了。原本还能依稀看出人形,现在只能看到一团白雾了。   苍耳身高腿长还会飞,率先飞到墙头去看外面的情况,然后跟院子里的人汇报:“影踢翻了陷阱,正在用脚踹篮子发泄怒火。”   “开始砸墙了,”苍耳成了一个实时转播记者,还有闲心调侃陆淮洲,“你家院墙结实吗?”   这个问题陆淮洲还真没有底,毕竟来异闻社的都是求帮助的,哪有上来就砸墙的?不行,不能让他一直砸了,要是砸坏了他还得自己出钱修,要知道他的每一分钱都是那么的来之不易,可不能花在这种无妄之灾上。   想到这儿,陆淮洲提议:“影都送上门了,要不,别等明天了。万一他一会儿被气跑了,咱们还得再满城地找,没必要啊!”   抓捕影的任务是他通过系统接下来的,苍耳则是要担负把影抓捕归案的重任。从头到尾都是他们在布置,只要他们两个意见统一,在场的其他人不会有异议的。   只不过拜托来帮忙的那些人暂时是没办法过来,现在要动手的话,只有院子里的他们几个人,陆淮洲心里也有点没底。   苍耳用实际行动表示自己同意,他已经飞身出了异闻社,展开巨大的翅膀,刮起一阵旋风,想要把影卷在里面,限制他的行动。   不得不说,影能从深涧那种地方逃出来,还是有着不为人知的实力的。哪怕他正在专注地发泄怒意,还是精准地避开了苍耳的突然袭击。   虽然影用的还是苗奥那张脸,但此刻脸上的表情却根本不是苗奥会流露出的阴翳。   他的眼睛转得很快,他在思考,眼下的形势是否还要继续在这里等着,等到那个闻着就让人流口水的小子出现。   苍耳对他的威胁是巨大的,他有着远超过自己的法力,今天他在这里,或许自己不应该跟他硬碰硬。要不然,还是跑吧。但论逃跑,影还从没认输过。   就在影提脚准备跑路之际,陆淮洲跟第五天走出了异闻社的门,出现在了他视野中。   影刚后撤了一步,便舍不得再退了。空气中弥漫的味道让他沉醉,他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顿时把所有可能的危险都抛诸脑后。   艺高人胆大的影打定了主意,他不想就这么放弃。不就是苍耳吗?不就是深涧吗?他逃得了一次就逃得了第二次,今夜高低要在那小子身上拿到点什么。   影的眼神很好懂,他看向第五天的神情过于直白,陆淮洲紧紧攥着第五天的手腕,片刻不敢放松。   陆淮洲一直认为自己瞬间移动过的速度很快,影应该是追不上的,这在图书馆印证过,他不算太担心,但这次影似乎是使足了劲,一眨眼就要到他面前,他的响指打得慢了些,眼看影的手就要搭上第五天了。   苗奥姗姗来迟,正巧走出异闻社的大门,刚好撞上想要飞扑过去的影。两个乍看上去一模一样的人相撞,继而弹开。   影气急败坏,要不是被拦住,他刚刚已经要抓到第五天的袖口了。他的手心出现一团黑雾,随着胳膊挥动,黑雾朝苗奥的脸飞过来。   苍耳及时赶到苗奥身边,用翅膀挡住了影的攻击,将苗奥带到了安全的地方。   他的动作比陆淮洲温柔多了,而且他的闪躲要比陆淮洲迅捷娴熟得多,这是他作为山神主的能力。   陆淮洲和苍耳两人趁着夜色,在这条不算热闹的街巷分别占据了两边。   苗奥换上了第五天的衣服,陆淮洲在第五天身上加了些能掩盖气味的道具,由于他们速度很快,还可能在擦肩而过时交换手里的人,影竟一时间无法分清哪边才是他要找的,被溜了无数个来回。   没什么贡献只是被带着走的第五天在心里琢磨,或许影是个狠厉有余,没什么脑子的家伙?   溜得差不多了,眼见着影的速度越来越慢,陆淮洲把胶水给第五天,自己单手托着盒子,让他在盒子里涂上胶水。   之后苍耳在移动间给了陆淮洲一根羽毛,陆淮洲拿着羽毛在第五天身上使劲蹭了两下,第五天突然变得只有手掌大,被陆淮洲装进了盒子里。   强力胶水瞬间把他粘到了盒子底部,手还能动,衣服可是粘得牢牢的。   第五天刚才涂胶水的时候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胶水是用来粘他自己的。   陆淮洲这个动作看似隐蔽,实则是特意留给影的破绽,果然影上钩了,奔着盒子扑过来。   陆淮洲打开了盒子,影的手刚接触到盒子内衬,不知道是胶水的作用还是盒子本身有什么妖术,他被一股巨大的吸力吸入其中,盒子自动落了锁。   “就这么简单?”陆淮洲捧着盒子,微微发愣。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他感觉自己还没出力呢。   苍耳踱步到他身边,及时提醒他:“你的助手还在里面。”   “我去!”陆淮洲一下子手忙脚乱,差点把盒子摔了,又赶紧抱住,飞奔回异闻社的客厅,在苍耳的严密防备下,打开了盒子。   还好,他害怕的画面没有出现。第五天还被粘在盒子底部,而一团黑黢黢的雾球则被粘在盒子上方,努力延长自己的身躯,想要把第五天吞没。   奇怪的是,每每当他要碰到第五天时,都会被一阵奇怪的光弹回来。   陆淮洲把第五天从盒子里捞出来,还是那根羽毛在他身上轻轻点了两下,人又恢复了正常大小。   提早完成任务,这回所有人都能安心地睡上一会儿了。   第二天陆淮洲窝在卧室打了很多电话,第五天和苗奥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宴。今夜过后,苍耳就要回深涧了,这既是为了庆祝,也是为了送别。   晚上吃过饭,陆淮洲把偶然在仓库里发现的那堆快要过期的烟花都拿出来,让第五天把它们都点了当作庆祝。   踪听了苗奥的,重新变成了钟镜涵的模样,陪她一起放线香烟花。垂下来的萤火在夏日里闪着光,映着少女脸上的笑。   “你要把她送到樱花语去?”苍耳与陆淮洲在距离他们稍远的地方闲聊。   “她跟宿舍里那些人的矛盾很难消解,我和王老师沟通过了,学校方面建议她休学一年。她心理问题很严重,现在看着跟没事人似的,是我们这个环境让她放松。要是去了学校,指不定什么时候又闹毛病了。送去给专业人士看看吧。”   “温絮跟你一样是个生意人,又不是心理医生。”   “刘魈不是每周末都去吗?”陆淮洲看着不远处对踪指指点点的苗奥,跟苍耳说,“再说,就这小丫头的性子,你真给她找个医生她未必会去。至少温絮能看着她,不会出乱子。”   “刘魈还没放弃呢?”   “他的经典台词你忘了吗?”   陆淮洲与苍耳对视一眼,两人异口同声地模仿起另一个人的语气:“我可不是轻言放弃的人!”   两人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踪和第五天点燃烟花的引信,随着一声声巨响,天空中绽放出无数朵五颜六色的焰火。   “夏天到了。”陆淮洲随手拍死了一只落在他脸上,试图喝他血的蚊子,默默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天:刘魈是谁?   陆淮洲:你以后会知道的。 第31章 悠长夏日假期   苍耳第二天一早就带着装有影的盒子回了苍耳山,陆淮洲则趁着第五天和苗奥上午没课,带他们去了一趟樱花语。   昨天打电话沟通过了,温絮没有立刻答应陆淮洲的请求,而是要求他把人带去看看。   毕竟樱花语是个民宿,生意人总还是要赚钱的,莫名塞过来个闲人还要她管吃管住,她在陆淮洲那吃的亏够多了,合伙人的毛也不能可劲薅吧?   要是苗奥是个手脚勤快的,能帮得上忙还好说,若是病得太重精神状态难以控制,她还是会建议陆淮洲把人送到专业的医疗机构去,那儿的医生更专业。   一手带一个,陆淮洲就没办法帮第五天遮眼睛,也不能打响指了。他找了两个眼罩分给他们,确保他们好好戴上,才把人瞬移带到了樱花语。   民宿里樱花过了花期,现在只剩下满树茂盛的叶子,随着风发出沙沙的响声,和异闻社里的那棵古树很像。   温絮是樱花妖,对这些植物都非常了解,樱花语的环境要比异闻社更加自然,完美地与鹿鸣山融合,这是所有来踏青的人选择樱花语的重要因素。   因为是工作日上午,店里的客人不多,温絮给两个客人办理好退房手续,就在前厅接待了他们。   第一次见到温絮的苗奥把头低到了极致,第五天有点担心她的颈椎会出问题,想让她把头抬起来,却在看见她微微颤抖的腿时把话憋了回去。   如果这样能让她安心,就这样吧。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陆淮洲和第五天都发现了,苗奥在与异性相处时,只是有些内向,熟了之后是可以正常交流的;她的主要问题在于同性。   陆淮洲刚一提到要把她送到樱花语,那里有一位美女老板时,苗奥流露出了肉眼可见地慌张。   在她的成长生涯中,几乎所有的霸凌都来自同性同学,而同性长辈的关切,在母亲去世之后就再也没有了。   来见温絮,她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但事到临头,难免还是会紧张害怕。   温絮在三人对面坐下,率先打量起了苗奥,那目光更是让苗奥感到难以忍受,双手互相抠着指甲。   就是这个动作,让温絮注意到了她的手不同寻常:“会什么乐器吗?”温絮的目光略过苗奥纤长的手指,加了一个限定,“古典的。”   “学过琵琶。”苗奥还是没敢抬头,沉默了一段时间,小声回答了问题。   “也行,晚饭时间给客人们弹弹琵琶,就当放松了。”温絮没问过其他人的意见,就拍板决定了。这也表示,她愿意接受苗奥暂时住在樱花语。   “我怎么觉得你像古代的老鸨看姑娘?”陆淮洲调侃道。   温絮不高兴地白了他一眼:“瞎说什么呢,违法的事我可不做。我这顶多就跟酒店大堂摆一钢琴是一样的。”甭管这么做能不能给店里带来额外收益,至少她温絮会因为一曲琵琶心情舒畅,也算是不亏。   陆淮洲摆摆手,他就是开个玩笑,他知道温絮不会多想,把话题引到了自己关注的事情上,却要故作不经意地问: “刘魈昨天来了吧?”如果可以,他也不想跟温絮这么直白地讨论刘魈,这么多年过去了,温絮对刘魈现在是个什么态度,还真的很少有人敢问。   温絮倒茶的手没有一丝停顿,陆淮洲的问题没有引起她心里一丝波澜:“你这是明知故问。”   眼前的女人没有发飙,陆淮洲松了口气,而且得到了想要的回答,陆淮洲接下来的话就大胆了许多:“要是刘魈在这儿,肯定会劝你别干民宿了,开个疗养院。”陆淮洲在幽静自然的空气里,沉醉得更加慵懒,他忽然想要找个房间好好睡一觉。   “你说得没错,他倒是经常劝我把这儿改成高级疗养院,说肯定比开民宿赚得多。”   陆淮洲凑近了些笑着说:“你肯定不会同意的。”   温絮斜睨了他一眼,高傲道:“当然,我要是改成疗养院,以后姐妹们总不能院里聚吧?太不吉利了。”   陆淮洲又和温絮闲聊了一会儿,便告辞了。他还有个重要的事没办。   虽然他已经说通了苗奥,让她先休学,在樱花语住上一段时间,学校方面也同意,但他还没见过苗奥的继母。她是和苗奥没有血缘关系,在法律上她仍是苗奥的监护人。   她还是第一个发现苗奥失踪的,可见她对苗奥还是有责任心的。或许没有能和苗奥建立起深厚的母女情,可不管怎么说,休学、去治病这些事还是需要她的同意。   从樱花语出来,苗奥不再那么紧绷,她的紧张情绪似乎转移到了陆淮洲身上。他抓着第五天的手腕说:“我还得去见苗奥的继母,这个你必须陪我去。”   “哦,好。”   “你要是中老年妇女的偶像就好了,我可真是拿她们毫无办法。”陆淮洲是真的非常苦恼,不管中老年人还是妖,话都多到他无法招架,只能装个乖巧小孩硬着头皮听着,一场“大课”听下来,比跑了马拉松还累,身心俱疲的那种。   第五天自然的话语在陆淮洲听来却仿佛在抬杠:“你不是吗?”   陆淮洲原地暴跳:“我?我还年轻好伐?我只能吸引年轻的小女生!”   面见苗奥继母的过程还算顺利,这位女士算不上中老年,她才三十出头的年纪,没比陆淮洲大几岁。人也知书达理,话不多,偏冷淡。在听了陆淮洲美化过的来龙去脉,确认过继女苗奥自己的意愿之后,便同意了他的安排。   她只额外提出了一个要求,苗奥不能再闹失踪,必须每周按时给她打电话报平安。   这不是什么强人所难的事,苗奥答应了,她便坐火车回家去了。   苗奥在樱花语住下,温絮对她的到来很满意,说增添了生活情调。刘魈周末来过,跟小丫头聊了两个小时。聊了什么不知道,不过小丫头看起来活泼了些,舍得把自己那张白嫩的小脸从头发后面露出来,也能主动跟她说话了。   陆淮洲出去了一趟,第五天没去过问他去做什么,只是等他从学校回来,就发现瑟缩在家里的踪不见了,而当天晚上小添给他的流水账上,有了一笔两千万的收入。   他去问陆淮洲,得到的解释是,他把踪送还到了居住地,为此得到了两千万的报酬。   第五天非常有理由怀疑,从一开始,陆淮洲说要接手苗奥的事,就是为了这两千万。   时间过得很快,还有一个月,第五天就放暑假了。在暑假之前,异闻社没接到什么重要的委托,处理的都是一些小事。   比如帮一只猫妖找她的宠物。   猫妖几年前觉得自己特别倒霉,听信了一个大师的建议,开始养锦鲤当宠物。奈何这些锦鲤对她来说诱惑性实在太大了,每一只最后都进了她的肚子。   几次之后她觉得不能这样下去,还是得养个不会被她吃掉的,她便去宠物店买了一只乌龟。   乌龟很好,既能磨爪子还能磨牙,脾气也好,从不会发火,就是有点容易丢。   第五天很想告诉猫妖,乌龟那不是丢了,是离家出走了。   最后他还是昧着良心把乌龟找了回来,交到猫妖手上之前,跟乌龟好好谈了一次心,核心思想是劝它离家出走要做足准备,不要轻易被抓到,还有就是,下辈子投胎做只狗吧,猫妖总不会养狗当宠物。   猫妖给的十万委托费直接入了账,第五天看着那几个零,想到自己刚来的时候,陆淮洲还是个出门都要赊账的穷鬼,心想异闻社赚钱是不是太容易了?所以才会让陆淮洲养成花钱大手大脚的习惯。好在最近在他的管教之下,他开始会盘算着花钱了,算是有所进步吧。   第五天被安排的另一个任务,是帮助雪女挑一组挂在沙发后面的画。   雪女的家夏天也非常凉爽,要不是第五天实在说服不了自己的良心,他非常想一直赖在雪女家里,帮她挑挂画。   陆淮洲现在已经是个挺有钱的人了,但因为乌鸦的存在,他房间的窗户要一直开着。   他点了特级蚊香驱虫,能解决飞虫的问题,可解决不了炎热。   窗户开着,他坚决不肯开空调,认为这是在浪费资源,这就导致异闻社非常热。   这两个月委托量直线下降,第五天觉得跟陆淮洲不肯开空调有很大关系。   搞不好,他对陆淮洲生活节俭的习惯养成有点矫枉过正了?   最后他给雪女挑了一组向日葵的背景画,雪女很满意,除了原来约定的委托费,还额外送了他一瓶冷空气,捂不热的那种,让他可以在炎热的夏日里,能睡得着。   这种小事陆淮洲都没有出面,直接让第五天去解决了。   他在确认了没有妖能伤害到第五天之后,便放心让他一个人出门了。   他那媲美猫薄荷的体质绝对能给异闻社拉来更多的生意,陆淮洲打的是这个如意算盘。   可惜效果好像一般,可能是广告做得少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天:我该不该告诉老板,他对自己的定位有些问题? 第32章 陷落迷雾森林   期末考试结束之后,要一到两周才能拿到所有科目的成绩。   有很多人会担心自己不能低分飘过,想起来就祈祷一下,不过这其中并不包括第五天。他的成绩向来不错,就算不拿奖学金,也不会差多少。   所以一放假第五天就跟陆淮洲请了一周的假,想要回福利院去看看院长和孩子们。陆淮洲不仅准了他的假,还准备在他回来之后给他一个惊喜。   为了庆祝第五天加入异闻社的第一个暑假,陆淮洲跟小添好说歹说,总算同意用之前他们拿到的委托费,给第五天买一台笔记本电脑。   这会儿第五天吹着转个不停的风扇,对着开着电脑查成绩。   大概是太多人在用,学校教务系统持续崩溃,第五天的好脾气也快要到极限了。   更要命的是,他的头顶传来一阵叮叮咣咣的声音。   他的房间楼上是陆淮洲的卧室,这货莫不是二哈本质藏不住了,要拆家?第五天看着转也转不出来的电脑页面,叹了口气,起身上楼看看陆淮洲又在整什么幺蛾子。   不得不说,在制造混乱这一块,陆淮洲称第二,还没人敢称第一。   昨天涂壁刚来把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陆淮洲现在又被一堆衣服和乱七八糟的零碎包围了。   第五天非常庆幸自己应聘的是助理岗位,不是老涂那个家庭清洁员岗位,同时心里默默佩服,涂壁是怎么做到每次看到这些烂摊子,没有火冒三丈的。   他不知道的是,陆淮洲允许涂壁每次来做打扫的时候,都可以尽情呼吸第五天房间的空气,这对任何一个妖来说,都是非常有吸引力的。   反正之前涂壁也是收拾这些,现在有了这个附加报酬,他干得更起劲了。   第五天站在陆淮洲的房间门口,看见陆淮洲坐在一堆杂物里忙活得正起劲,没注意到第五天的到来。第五天敲了敲敞开的门,在陆淮洲抬头之后问:“老板,你在做什么?”   陆淮洲只抬头看了一眼,看第五天好像没什么要紧事,回了句“收拾行李”,就继续忙着往箱子里塞东西了。   那个箱子已经完全被覆盖,要不是陆淮洲动作间扯过了一件衣服露出箱子一角,第五天觉得自己有透视眼也看不到层层叠叠的衣服下面还有个行李箱。   第五天实在看不下去了,准备上手:“要出门吗?您都要带什么?要我帮忙?”   陆淮洲拍掉了第五天伸过来的手:“我让你也收拾行李,和我一起去。”   “我可以先帮你收拾完再去收拾自己的,我没什么可带的东西。”   陆淮洲听着怎么都觉得第五天有点可怜,萌生了把自己的行李放一半在第五天行李箱里充数,让第五天感受一下富家子弟出行是什么样的念头。   “你怎么不问问去哪儿?”陆淮洲对自家助手这股子淡然虽说习惯了,可他这么兴奋,第五天这么平静,搞得好像他是那个未成年要去春游的小孩,旁边要帮忙收拾东西的第五天反而像他的家长。   第五天机械地重复,语气里既没有惊喜也没有好奇:“去哪儿?”   陆淮洲疯狂地眨眼,想把自己眼里的星星传达给第五天:“尼斯。”   第五天停下手上的动作,摆弄了一下手机,然后抬头:“法国旅游城市?”   “太好了,你没问我有没有水怪!”   第五天把手机屏幕翻转,陆淮洲看到,上面是刚刚搜索出来的尼斯的资料。   “尼斯湖在英国,我知道。”   知道是知道,不过第五天听到“尼斯”的第一个想到的,的确是那个水怪,继而脑子里的念头是他们的业务范围终于拓展到要处理国外的妖怪了。   查了手机才发现,尼斯是另一个国家的城市。   也就是说,他们的这趟旅行,应该不会遇到尼斯湖水怪了。怎么好像还有点失落呢?   趁着第五天帮忙收拾东西这工夫,陆淮洲介绍了一下他们此行的缘由和主要任务。   一个名叫海洛斯,近些年来小有名气的西方妖怪向陆淮洲发出了邀请,说最近有一个很棒的拍卖会,将在尼斯城他的领域举行。   他知道异闻社有很多奇珍异宝,或许陆淮洲有什么想出手的东西,可以带过来。   没有也不要紧,他表示自己很久没见到陆淮洲了,甚是想念,希望两人能见个面,联络联络感情。   为表诚意,海洛斯的来信里还附上了往返机票,他非常周到地给第五天也买了机票。   第五天看着那张写着花体英语的信纸,头脑风暴了一下,确认自己没有听说过这么一个妖怪。   “海洛斯是什么妖?海王?”既然住在尼斯的海边,第五天这么猜也不是没有道理。   “食梦貘你听说过吧?”陆淮洲把捆好的衣服都拆开,交给第五天重新打包。   得到第五天肯定的回答之后他才继续说:“海洛斯跟它有点类似。食梦貘专食人噩梦,海洛斯什么梦都吃。”   陆淮洲的行李收拾好了,他又跑到仓库去祸祸。   拍卖的东西要挑一样,给老朋友的礼物也不能少。最后挑挑拣拣,他抱了两个盒子,非要放在第五天的行李箱里,因为他自己的行李箱已经塞满了。   第五天把一大一小两个盒子放好,没有拆开,他心里只希望这里面的东西过得去安检,不会让他们被当作文物走私犯带走。   “我们不瞬间移动过去吗?”第五天没有过长途旅行的经验,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他连飞机都只坐过一次,就是他第一次来到麓城上学的那天,院长出钱给他买了一张机票。   “坐飞机要一天一夜,会花费十几万……”就算海洛斯寄过来的机票是头等舱,也不值十几万啊!第五天不相信陆淮洲经过他这段时间的精心培养,会算不明白这比账,而且他也不觉得陆淮洲从前没去过尼斯。   “海洛斯说了,只要我愿意去,我在尼斯期间,他愿意付给我一分钟一百块的薪资。”因着马上就要到来的悠长假期,陆淮洲整个人都洋溢着一股按捺不住的兴奋。   所以就是说,因为可以尽情免费度假,陆淮洲根本不在乎这十几万的飞机旅程耗时?   话说回来,海洛斯是冤大头吗?他又没有需要委托异闻社的事,怎么会出手这么大方?第五天总觉得这笔买卖不是那么好赚的。天上真的会掉馅饼吗?   第五天忧虑地把自己的箱子合上,哪怕装了一堆陆淮洲的东西,他的箱子还是轻松就合拢了。   出发的时间是两天后,第五天看了机票才看见。他不太理解为什么要这么早收拾东西,陆淮洲的解释是,他乐意。   陆淮洲像是要把这次旅行不使用瞬间移动坚持到底,出发的一早他拖着两个大箱子,在门口招呼第五天往出租车上搬,累得第五天满头大汗双手颤抖,怀疑老板在箱子里塞了金条,否则怎么会那么重?   国际航班本来就比航线短的飞机要大,头等舱位置更宽松,跟第五天上次坐的小飞机比,环境要舒适得多。   飞机降落在巴黎,第五天想着,陆淮洲不会说法语,也没见他平时说过英语,为了避免在巴黎迷路,他们这次应该可以用瞬移到尼斯了吧?   结果不知道陆淮洲从哪里变出了两张火车票,顶着大太阳,轻车熟路拦了辆出租车,出示了写在手上的“火车站”法语单词,一路畅通无阻。   第五天终于确信,自家老板就是来体验生活的,什么炎热酷暑都不在话下,在他们到达目的地之前,陆淮洲是不会再使用瞬移技能了。   一路火车出租车交替,第五天已经被炎炎烈日烤得彻底没了脾气,一句话都不想多说,只默默跟在陆淮洲后面,推着三个箱子。   再看前面的陆淮洲,额角的汗珠证明他不是不热,只是他非常享受这场旅行。   站在尼斯湛蓝的海边,一身花衬衫短裤,展开双臂享受海风的抚慰,惬意得不行。   既然已经到了尼斯的海边,第五天觉得他们应该离下榻的酒店不远了,不成想,又走了小两个小时,逐渐远离了那片闲适的沙滩。   第五天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森林,又回头望望身后的耀眼阳光,他现在所在的地方就好像是一条分界线,再往前就会去到异世界。   陆淮洲根本没管第五天在后面欲言又止,迈开步子就进了森林。   第五天很想问问,这森林的位置太诡异,树叶都绿得异常,确定要进去吗?   可眼看着老板都撒着欢跑远了,他再小心又有什么用?反倒是离开陆淮洲太远了才不安全。第五天赶紧拖着箱子追了上去。   追了几分钟,陆淮洲不动了。   他黄色打底的大花衬衫在一片碧绿的森林里非常显眼,第五天慢慢走过去,绕到他身前,发现自家老板的表情不太对。   他不再像刚才那么欢乐,而是显出很沮丧的样子。   “怎么了?”第五天问。   陆淮洲的脸颊有点抽搐,他不太想承认,然而这是事实:“我迷路了。”   从进入这个森林开始,第五天周身都有一种不适的感觉。   可能是因为距离海边不远,这里的水气很足,地面泥土潮湿,因着高温还在反着湿热的暑气,身处其中非常难受。   陆淮洲手里握着指南针,指针在这森林里比他们两人还茫然,左一圈右一圈地转,完全停不下来。   陆淮洲刚张了嘴想要跟第五天说什么,天上的雨就像是谁泼下来的水,哗啦就灌进了他的嘴里。   屋漏偏逢连夜雨。   二人在雾气昭昭的森林里迷了路,又赶上下大雨,陆淮洲的衣服瞬间就湿透了,雨水顺着额角往下淌,根本没给他留避雨的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天:后悔吗?   陆淮洲嘴硬:英雄无悔! 第33章 尼斯城的怪物   第五天的背包里装着两把伞,晴雨两用,本来是想遮阳的。结果陆淮洲跑得太欢实,他两个手都要拖行李,伞根本没派上用场。   这回反正也迷了路,陆淮洲颓丧地蹲在原地,捡了个木棍画圈,第五天终于有机会把伞从包里拿出来,撑在陆淮洲身后。   远远看去,还挺像一颗雨后蓬勃生长的大蘑菇。   陆淮洲对第五天在做什么已经不在意了,反正刚才下雨的那个瞬间他就浑身湿透,打不打伞也没什么关系。   第五天比他的情况要好一些,可能是雨落下的时候正巧站在了一棵大树下,雨水被遮去了大半,身上的衣服半湿半干。   两相对比之下,陆淮洲感到更加委屈了。   他幻想中的欧洲之旅不是这样的。   第五天有点想安慰陆淮洲,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自家老板一个二十多岁的人了,总跟个小孩子似的,这让他时常感到有些心累。   陆淮洲在地上抠出了一个五环之后,第五天注意到森林远处有了不寻常的动静。   他警惕地盯着抖动的树枝叶,弯腰戳了两下陆淮洲,告诉他好像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陆淮洲只抽了两下鼻子,看上去没什么心情抬头。   直到那人走到他们身边,第五天的神经紧绷,他隐约觉得这个人不会伤害他们,否则陆淮洲早就带他跑路了,但这个装扮怪异的男人还是让他没法放松下来。   第五天透过雨幕打量着眼前这个高大的男子,他的人类特征不太明显,但也不是很像妖。   他的头上戴着一个不知道什么动物的头骨,就像普通人戴帽子一样,把他本就不矮的身高又拔起了一截。左边耳朵别着根很长的绿色孔雀羽毛,右边的耳坠挂着一长串珍珠,第五天怀疑,他是把谁的项链戴在耳朵上了。   那双眼睛是猫眼一般的碧绿,肤色黝黑,嘴很大,还嚼着什么东西。   这人打扮奇怪,穿的衣服也很有另类风格。   他上半身穿着一件非常小的深绿色马甲,看着不像他的衣服。如果不仔细分辨,看不出来那是个马甲,它只是在应该有袖子的地方抠了两个洞出来,此外几乎没有遮挡住男人身上任何部位,跟光着膀子差不多。   下半身则是一条宽松的棕色的长裤,裤脚扎起来,远远望去,有点像两棵树的树干。   第五天还注意到,他的脚步沉重,每落下一步,都会在柔软的土地上留下一个重量级野兽般的脚印。   由于他没穿鞋子,可以看到他的脚印和人类是一样的,只是要大上一些。要是有什么猎人来到森林,搞不好会以为这里有古前巨人。   第五天的心里开始嘀咕,这个大家伙,到底是人是妖呢?搞不好是和苍耳一类的,管理这片森林的妖怪?   男子越走越近,第五天握伞的手连着胳膊都肌肉紧绷,那人却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而是有些吃力地蹲下来,在雨中勉力与陆淮洲维持着同一高度,露出一个挺丑的笑容,跟陆淮洲打招呼:“呦,你可算到啦。”   陆淮洲心情差到了极点,半点好脸色都没给这位前来迎接他们的好客主人,还抠了抠耳朵:“你说话小点声啊,海洛斯。”陆淮洲的声音有气无力,摆明了他现在的心情。   对面海洛斯的心情好极了,没计较陆淮洲的态度:“嘿,好啊。”嘴上应得很爽快,他一开口却还是那种震耳欲聋的声音。   陆淮洲终于不再蹲在地上画圈,而是走到第五天身边,从他的背包里拿出了一盒耳塞。自己戴上两个,给第五天拿了两个,告诉他这是为了保护耳膜。   耳膜是保护到了,就是陆淮洲和第五天之间突然难以沟通。这耳塞效果好得出奇,他们只能看到对方的嘴唇在动,无法听清楚对方在说什么,后来两人干脆放弃了交流。   海洛斯转身在前带路,陆淮洲缓慢踱着步跟着,那两人都没觉得哪里不对,唯独第五天手里的伞差点扔出去。   海洛斯那小马甲遮不住的后腰上,有一张脸不说,还冲他抛了个媚眼。   第五天慌忙向陆淮洲投去求助的目光,这么诡异的画面,该不会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吧?   陆淮洲很快就明白了怎么回事:“洛蒂,不要勾引我的助手。”   海洛斯后腰上的脸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应声消失了,而海洛斯本人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第五天来之前特意仔细研究了下食梦貘的资料,因为能搜集到的资料里没有海洛斯的,他想着既然都是以梦为食物的妖怪,应该差不多。这一见面才发现,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海洛斯的身形不似食梦貘那样滚圆可爱,而是一个非常雄壮的男性形象,八块腹肌一块不少,说话震得人耳膜疼。更可怕的是,他后腰上还有一张脸!   这跟第五天想象中的海洛斯半点都不像,难道是西方的妖怪都长得比较粗犷吗?   雨还在下着,雨势没有要减弱的意思,地面越来越泥泞,陆淮洲和第五天深一脚浅一脚,走了小二十分钟,总算穿过了迷雾森林,雨也被留在了那片森林里,迎面而来的风干爽清净,仿佛能扫去先前所有的沉闷之气。   这里的风微凉,陆淮洲身上的衣服都湿着,冷得他打了个寒战。   不远处矗立着一座巨大的现代建筑,金碧辉煌的外墙都在昭显它的豪华,可以预见内部也一定是不低于五星级酒店的布置。   “请进。”海洛斯巨大的嗓音透过耳塞仍能听得清楚,且音量合适。   进了富丽堂皇的大厅,海洛斯领着他们到了一楼的一间房间,给了他们一把钥匙,并告诉他们稍晚些时候,在二楼餐厅会有一个小型晚宴,餐饮都免费,建议他们去参加。   在那之前,他们可以换身衣服休息一下。   说完他没有进房间,而是直接离开了。   第五天看着他似乎是往电梯的方向走了。   回来关上门,房间里已经没了陆淮洲的身影,浴室里传来阵阵水声。   第五天慢条斯理从箱子里翻出一套换洗衣服,抱着走向另一个淋浴间。   海洛斯给他们准备的这间房是个两室一厅的海景房,每间卧室都有独立卫浴,客厅另一侧的门推开是一个露台,走下露台就是沙滩,涨潮的时候,海浪近在眼前。   陆淮洲很快就出来了,在沙发上趴下,打开了空调。   今年从入夏开始,他就几乎没有开过空调。小添那只死乌鸦,只有它嫌外面太热,愿意屈居室内的时候,陆淮洲才有资格关上窗,享受一会儿夏日的冷气。   唯一的好处就是电费锐减,坏处是水费激增——没办法,陆淮洲被热得恨不得整日泡在水里。   他觊觎第五天那罐雪女送的冷空气很久了,趁着现在第五天还在洗澡,他把冷空气放在了自己脸上滚来滚去,爽翻了天。   第五天出来,见到陆淮洲的“危险操作”,过来二话没说就把罐子拿走收了起来:“长时间近距离接触会造成冻伤。”   “小气。”陆淮洲冲着第五天的背影小声念了一句。   客厅里的电视开着,播着没人能听得懂的节目。第五天以为陆淮洲跟自己一样听不懂,却发现他侧躺在沙发上,单手撑着头,看得津津有味。   “你听得懂法语?”   陆淮洲没答话,从耳朵的位置拽出了一个什么东西,扔给第五天:“海洛斯的礼物,一只小妖精,放耳朵上试试。”   第五天精准接住,展开手掌,上面躺着一只浅黄色的小家伙,振着翅膀,歪着头和他对视。他照着陆淮洲说的,把它放在耳朵上,突然就能听懂电视里陌生的语言了。   脸上的惊讶表情表达了他的内心,陆淮洲坐起来给他解释:“语言妖精,不光可以翻译人类的语言,还能让你听懂那些不会说人话的妖,乃至动物们的语言。”   “我们会遇到很多人和妖吗?”第五天疑惑地问。他们不是来度假的吗?陆淮洲还因此很兴奋来着。   陆淮洲一改出发前的期待,人仿佛一下子就平静下来,言语间还有点嫌弃第五天想法单纯的意思:“海洛斯只是看起来有点呆,不是真的冤大头,怎么会花钱请我来度假呢。”   第五天暗自腹诽:你还知道啊?   心里怎么抱怨都不应该直接顶撞上司,这是第五天打工生涯里学会的第一个技巧,所以他仍然好脾气地问:“那个大块头就是海洛斯吧?他想要我们做什么?”   “他没说,”陆淮洲的脸上闪过一瞬间的精明与算计,他大多数时候都是懒散的,每每露出这种表情,都意味着有人要倒霉了,“他肯定是不敢说,那就说明是大事,是大事,就很有赚头。”   第五天觉得自己早该预料到,陆淮洲并不是因为要来度假才高兴得都要忘了自己是谁。   能让陆淮洲兴奋的,除了赚钱,就是坑人了。   现在看,没准这趟尼斯之旅,他能鱼和熊掌兼得呢。   第五天看着陆淮洲不知从哪里又变出了一只语言的妖精,想起了那个冲他抛来的媚眼,后背一阵寒意:“海洛斯后腰的位置,是什么?”   陆淮洲勾起唇角,像是想起了什么愉快的事:“不是什么,那是洛蒂,他们之间的破事要追溯到三十年前,那会儿我都还没出生呢。”   作者有话要说:   陆淮洲:我怎么了?我的脸好痛,胳膊也痛!   第五天:晒伤了。   陆淮洲:为什么?我明明带了防晒霜!   第五天:你是带了,你没涂。 第34章 相亲相爱的姐弟   距离海洛斯说的晚餐时间还早,陆淮洲一旦沾上沙发就不想起来,左右闲着无事,他便把自己知道的,关于海洛斯和洛蒂之间的事说给了第五天听。   接下来他们会在海洛斯的这座豪华酒店里遇到很多人和妖,第五天多了解一些这里面的事,没有坏处。   “海洛斯今年二百二十七岁,在他人生的前二百来年,他并不是现在这副模样。”   陆淮洲开始说话了,第五天贴心地关了电视,让房间里只余下一个人说话的声音。   海洛斯身为一个没什么名气的欧洲小妖,出生的时候并没有受到什么关注。   等他渐渐长大,有了成年人的相貌,才凭借英俊的外表,在一众同龄女妖中,风靡了好一阵子。   虽然身边总围绕着各种爱慕的眼神,海洛斯却像没开窍一样,从位回应过任何一个女性的表白。   他的一生似乎只为了一件事而活——寻找离家出走的姐姐。   他的姐姐就是洛蒂,那张现在活在他后腰上的脸。   在海洛斯小的时候,几乎天天跟在姐姐后面,寸步不离,姐弟感情很好。   可忽然有一天,不知道为什么,洛蒂大发脾气,吼了海洛斯一通,之后就离开了家,再也没有回来。   海洛斯花了一百多年,几乎走遍了全球,甚至那些对人和妖来说,都难以生存的地方,他全都没有放过。   在这个过程中,他不仅性格大变,见的阴暗面多了,人难免狡诈起来,还学到了很多不同地区的风俗习惯和常用语言,所以他才能在见到陆淮洲和第五天时,用中文和他们沟通。   海洛斯找到洛蒂是在三十年几前,北冰洋的一个小岛上。   没人知道他遭遇了什么,有传言说,海洛斯找到洛蒂时,洛蒂正处在关键的生死存亡之际。   为了不让姐姐就此殒命,海洛斯向路过的女巫求助。在女巫的帮助下,洛蒂没有彻底死亡,可她失去了身体,只能寄生于海洛斯的身上。   “大体上就是这么回事儿,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洛蒂突然离开家的原因,海洛斯知道了吗?”   “噗,”陆淮洲没忍住笑出了声,“这个事儿啊,说起来还有点意思。”   第五天困惑不解,想不到这听起来一段姐弟情深的故事,哪里还能出现搞笑情节。   “海洛斯是个食梦的妖,而他姐姐洛蒂,偏偏是个靠做梦预知未来的妖。在海洛斯觉醒能力之后,洛蒂再也不能记得自己做过的梦,失去了预知的能力。”   “如果单是这样,也不会怎么样。不巧的是,洛蒂在那段时间被人拜托,要预测两件很重要的事。由于她一直预知不到,悲剧发生,她被对方追杀,这才不得不逃走。”   第五天消化了一下这个缘由,缓慢点了点头。这真是没办法预料的事,不能说是谁有错。   “妖的能力,不是天生的吗?”自从意识到自己所见的奇怪生物多是妖之后,第五天便有意识地在搜集各种妖的资料,就他所掌握的讯息,妖的能力大多是在他成为妖的那天起就拥有的,像海洛斯这种,成年之后突然觉醒的类型,他还没有听说过。   陆淮洲好歹在异闻社工作了几年,听过见过的都比第五天多,而且海洛斯的情况他之前有详细了解过,解释起来也很详尽:“如果血统不纯的话,是有可能发生这样的情况的,不过很少见。海洛斯的母亲是妖,但父亲是人类。他和姐姐洛蒂是同母异父的姐弟。”   第五天继续点头。对于妖的家事,他并不是特别感兴趣,他继续了自己的下一个问题:“那海洛斯又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不说是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么?就这现在这远古巨人的长相,第五天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出来他之前是怎么个英俊潇洒的。   “不是说了嘛,他为了救姐姐洛蒂,跟女巫做了交易。”   女巫不是慈善家,没好处的事她们不会做。海洛斯跟女巫交易的条件就是,自己的美貌,以及姐姐洛蒂预知梦的能力。   前者他本人并不在乎,至于后者,他不希望再跟姐姐分离。   可如果姐姐和他在一起,那预知梦的能力就无法发挥。很难说她会不会想要再次逃离自己。既然如此,不如干脆就不要了。   反正当时洛蒂已经深度昏迷,命悬一线,海洛斯就替她做了决定。   等她醒过来,发现自己预知梦的能力被拿走,还和海洛斯共生了,就算后悔,都晚了。只要海洛斯活着,她就不会死。而她一个只能在海洛斯后腰上做做表情说说话的寄生体,根本没有能力做出任何威胁他人或者自己性命的举动。   陆淮洲在讲述这段的时候带上了些自己的揣测,引得第五天问:“洛蒂不希望被复活吗?”   陆淮洲挑眉,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不够客观:“那谁知道呢。”   “老板你和海洛斯,是朋友?”   第五天对自己的这个猜测很难百分百确认。   看起来陆淮洲和海洛斯是老相识,陆淮洲知道很多海洛斯的事。但海洛斯没有坦诚他请陆淮洲来的目的,陆淮洲明知有鬼却没有直言拆穿,这不是陆淮洲对待朋友的风格。   “算是吧。”陆淮洲说完,误以为第五天在暗示什么,“可我跟洛蒂不熟啊。我偶尔会和海洛斯发发邮件,洛蒂我只见过一次。那时候我才刚成为异闻社的助手,比你现在还要小一点。”   陆淮洲指挥第五天去帮他从冷藏柜里拿红酒出来,第五天刚要把红酒倒进醒酒器,陆淮洲迫不及待夺过了酒瓶,给自己先倒了一杯。   第五天来到异闻社几个月了,还是第一次见自家老板喝酒。以前陆淮洲每天都是喝牛奶的。   陆淮洲喝了一大口,见第五天呆呆望着自己,向他建议道:“你尝尝,只有海洛斯的酒有这种味道。”   “什么味道?”第五天凑近闻了闻,就是普通的红酒味道。他不精通品酒,没觉出什么特别。   “美梦的味道……”陆淮洲话还没说完,就睡着了,脸上挂着甜甜的笑意。   他做了个若是平时,甚至能让他笑醒的梦。   梦里,他终于抓住了那只倒霉乌鸦,扒光了它的毛,在院子里架了个火炉,把鸟放在上面烤。   场面过于惨烈,有点少儿不宜,他特意把第五天撵回了客厅,自己跟那只秃毛被烤仍然要跟他斗嘴的乌鸦继续战斗。   烤了小半天,乌鸦彻底老实了,撒上作料,一口下去,紧实的肉质配上果木的清香,陆淮洲口水直流,打湿了脑袋下的沙发靠枕。   啃剩的骨头他也没扔,放在锅里又炖了一锅骨汤。   就连拔下来的乌鸦毛他都找了个枕芯皮,塞进去,勉强充了个巴掌大的“枕头”。   所有能用的全都用上,半点都不能浪费,能把自己的死对头任意处置,是陆淮洲梦寐以求的事。   也是只能在梦里才能实现的事。   遗憾的事,等他醒过来,会忘记所梦到的一切。   在海洛斯的这座酒店里,所有的梦都会被他吞噬,陆淮洲的这段也不例外。   不过至少,当他醒过来的时候,梦里的愉悦心情会残存下来,让他知道,自己刚才所做的,不是一个噩梦。   第五天没有白天饮酒的习惯,他对酒精类饮品一向避之唯恐不及,所以没有按照陆淮洲的建议去品尝,而是看老板睡着了,就推开客厅的门,走到了外面的露台上。   海风带着潮气扑面而来,空气中是海洋的咸湿味道。   尼斯的海蓝得出奇,据说这里有世界上最美的海。   第五天感触不深,他没有见过很多海,他出生在内陆小城,城里只有一条水源河,不能算是风景区。   他读大学才第一次离开出生地,而麓城同样不临海。   从前他见过的大海都是在电视上,真正的大海,今天他才第一次见。   客厅里陆淮洲在睡觉,第五天没敢远走,只是在廊下站了一会儿。   没多久,客厅里的陆淮洲和外面的第五天同时听到了一阵钟声,像是教堂整点时敲响的那种。   以前第五天读中学的时候,学校会用这个声音做早读的铃声。   他拉开身后的门回到客厅,正对上陆淮洲惺忪的睡眼。   明明自己都还没清醒,右半边脸上都是压痕,衣服也全是褶皱,还要指使本就穿着整齐的第五天:“天天,你去收拾一下自己,要开饭了。”   第五天也没跟他犟,听话地回自己房间,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   行李箱刚打开,就听陆淮洲在客厅里喊:“记得带上那份给海洛斯准备的礼物!”   “知道了。”第五天在卧室里回应。   外面传来洗漱的声音,水流声停止之后,陆淮洲还是不放心,又喊了一句:“是那个小一点的盒子,别拿错了!”   “好!”   收拾妥当,陆淮洲又换了一身稍微正式点的休闲西装,手里捧着一个金色的木盒子,带着第五天,二人走上旋转楼梯,到达了二楼的餐厅。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点忙,没有小剧场了。 第35章 热闹的宴会厅   整个酒店的二楼都是餐厅,靠近左手边有一些独立的餐馆小店,现在都关着门,没有营业。   剩下的是宽敞大厅,左右两边都摆着长条桌,上面是一些冷食甜点和酒水。   大厅中央是一张长条桌,铺着红丝绒的桌布,点缀了几捧鲜花。对应四周的一圈椅子,按座位数摆放着整齐的餐具。   现在椅子全都空着,没有人落座。   餐厅里已经有了不少人,乍看上去都是人类的模样。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聊着什么。   第五天明显感觉到了几股好奇打量的目光,在他身上来来回回。   自从知道他会特别吸引妖之后,陆淮洲在阻隔他身上的味道方面可谓是做了非常多的努力。可惜效果很难让陆淮洲满意,最终就是只能让他闻上去跟陆淮洲的味道差不多。   这话是涂壁说的。   据老涂说,陆淮洲身上的味道是那种会让妖很想亲近的人类,想贴贴。这可能是因为他跟妖打交道的时间比较久,形成了这么一种气质。   至于第五天,他身上的味道对所有妖都是一种致命吸引,就像是《西游记》里,所有妖都想要来上一口的唐僧肉,吃了能长生不老,能渡化升仙。   “当然啦,这些都是扯淡,我老涂活了几百年,还从没听说过哪个老伙计升仙了。不过这小子的味道是真的想让妖把他吃了。”   老涂说这话的时候疯狂搓着手,让第五天想起餐桌上准备美餐一顿的搓脚苍蝇,一阵头皮发麻。   现在的情况跟当时差不多,在场可不止一个“老涂”。第五天清楚地看见他们斜前方那个穿着绿色丝绒质感长裙的女人,盯着他舔了舔鲜艳的红唇。   陆淮洲也注意到了,带着第五□□着那个女人的方向走过去。他从长桌上端起两杯透明的酒,其中一杯递给了那个女人:“安妮,好久不见?”   名字叫做安妮的女人一手接过了酒杯,一手展开了一把小巧的折叠扇,掩唇轻笑道:“是啊,好久不见,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寻到了这么一个美味的小点心。”   第五天耳朵上面的小妖精在帮他翻译,几乎是女人的话说完,同步翻译就传入了他耳中。   尽管安妮在讨论他的味道,他却事不关己一般,在心里默默盘算了一下,这种水平的同声传译,应该挺贵的吧。   安妮和陆淮洲碰了个杯,浅泯了一口酒,便放下了酒杯,凑到了陆淮洲身前。   此时两人的距离可能只有那么几公分,安妮的手搭在陆淮洲肩上,外人看来是过分亲昵,但陆淮洲知道她这是想要做什么,他可不能答应。   “我的小助手第一次来,你别吓到他了。”陆淮洲非常礼貌地报以微笑,招呼第五天来跟安妮打个招呼。   安妮是有一半血统的女巫,在女巫的世界里,正邪并不分明。   她的另一半血统传承自她的人鱼父亲,在妖类中来说,不算什么高等级,但是很多高等级的妖喜欢豢养的宠物,因为人鱼全身都是宝贝。   眼泪会化珍珠,鳞片可救人命,歌声还能使深夜不请自来的“客人”晕眩,实在是居家养宠的top1。   安妮作为一个血统复杂的混血儿,继承了父母双方的特质,更多的时候,她是作为女巫活动的。   在欧洲尤其是北欧的妖魔鬼怪圈子里,有一句话,说是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女巫。   她们的诅咒可抵抗天命,而且大部分女巫都是疯子,讲不通道理的。   “天天,拿张名片。”陆淮洲吩咐道。   第五天从背包里翻出一块四四方方的东西,那是陆淮洲之前赶制的异闻社的名片。   说是名片,实际上是一条棉麻制的四方手帕,中央印着黑色的“异闻社”三个字。   字体是古风的,自然不是陆淮洲那个只能写出狗爬字的写的。   估计就是在店里选的什么字体,然后定做了这五十个手帕。   用手帕做名片成本偏高,又不方便携带,但陆淮洲觉得,这东西很有必要。   比如现在,第五天把手帕递给安妮,安妮接过来,直接放在鼻子底下深深吸了两口。   这些手帕平时都是第五天随身携带的,沾染了不少他的气息。来者都是客,想抢他的助手没门,给点“糖果”还是可以的。这也是陆淮洲小小的生意头脑。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安妮松开了陆淮洲。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尽头出现的高大人影吸引了,那是这里的主人,海洛斯。   今天聚集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是来参加海洛斯的聚会的,他作为主人,理应在晚宴开始之前,说上那么两句。   海洛斯换下了与陆淮洲他们在森林里相遇时,那身古怪的装扮,穿着一身量身定制的西装,头发梳得很整齐,只是腰腹仍然都露在外面——不这样的话,洛蒂会觉得很闷。   他的嗓门大,不需要借助麦克风,就能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楚。   海洛斯说的是英语,用词不复杂,在场的人都能听得懂,但语言的妖精还是会帮着翻译成使用者最熟悉的语言。   “尊敬的各位贵客,欢迎你们光临我,海洛斯的家。在下为你们备下了酒菜,希望你们能在此玩得尽兴。”海洛斯展开双臂,邀请在场的所有人入席。   餐厅里响起了阵阵掌声,在海洛斯落座主位之后,在场的其他人也纷纷就近找位置坐下。   这里人虽然多,好在桌子够大够长,是按照海洛斯邀请的客人人数准备的,所有人都能坐下。   头顶和四周的灯光忽然暗了下来,有侍者端上一道道丰盛的菜肴。   有人在跟身边的人窃窃私语,餐厅太大,陆淮洲听不到那些人在说什么,他也不在乎。他一直在仔细观察海洛斯,想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以此来分析他邀请自己来带薪度假的原因。   奈何距离太远,从陆淮洲的角度看过去,海洛斯就是在闷头吃饭,偶尔旁边有人跟他说话,他就点头,或是摇头,没什么特别的。   海洛斯两边坐的都是陆淮洲不认识的男人,白人长相。至于陆淮洲自己,右边是吃相优雅的第五天,左边是一个名叫爱尔威的年轻男人。   他是个森林之子,顾名思义,诞生于森林的妖。他有着一头金色的卷发,湛蓝的眼,很像是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王子。   陆淮洲是第一次见爱尔威,这个王子看上去和自己年龄相仿,人又热情非常,很快两个人就相谈甚欢了。   “哦,陆,我其实是来参加那个拍卖会的,你呢?”   “我来看个热闹,主要是度假。”陆淮洲客气地帮爱尔威斟酒,跟他干杯,“我们这种打工族,跟你们比不了,都要为了钱发愁苦恼的。”   第五天在心里默默戳穿老板的谎言:异闻社账上的存款,零已经多到他们俩这辈子怕是都花不完了。   陆淮洲实在是个抬价的好手,很多小事他都会开出一个在第五天看来高到离谱,但顾客觉得可以接受的价格。   再加上之前拍卖所得,陆淮洲几乎可以随心所欲想离开异闻社多久就离开多久。而他却似乎习惯了蜗居在家,接下来的委托只要不复杂,就都放心地交给第五天去做,这也让异闻社的支出大幅度减少。   这些第五天知道,爱尔威不可能知道,他面露同情,对自己的新朋友说:“可怜的陆,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陆淮洲把手伸进第五天的背包里,拿出了一个手帕给爱尔威:“恭候您的光临。”   爱尔威没像安妮那样,猛劲儿地吸着手帕上的味道,他双手捧着手帕,轻轻展开,露出了中央的三个大字。   “陆!”爱尔威惊喜极了,表情夸张,“原来你就是异闻社的老板!”   陆淮洲也没想到爱尔威对异闻社有这么大的兴趣,他不过是觉得这人单纯好骗,以后跟他做生意不会吃亏,才想着拉拢一下。这回好了,爱尔威的眼睛就像是钉在了他身上,不管他去哪儿,都能感受到两道炙热的视线砸在他身上。   这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宾主尽欢。   在第五天的监督下,陆淮洲没有喝得太多,也有一方面的原因是这里的餐酒和房间里那种不一样,只是很普通的红酒和甜酒,陆淮洲并不太感兴趣。   餐厅里已经陆陆续续有人和海洛斯打过招呼,提前离开了,海洛斯现在还一个人坐在主位,笑眯眯地看着自己邀请的各位来宾,心满意足的样子。   陆淮洲给了第五天一个眼神,两人带着盒子到了海洛斯面前。   “礼物,还请笑纳。”陆淮洲笑着双手捧上那金色的盒子,难为他话说得文绉绉的,是在迎合海洛斯的喜好。   海洛斯找姐姐找到华国的时候还是古代,说起话来有些古风。   “多谢,”海洛斯接过盒子,小巧的盒子躺在他手心里衬得更迷你了,他用另一个手的指甲搭上锁扣,打开前问陆淮洲,“是什么?”   陆淮洲比了个手势,让他打开来看就知道了。   于是海洛斯小心翼翼地打开盒盖,满怀期许,然后盯着空空的盒子半晌,没说出话来。   “是,是什么?”   “就是这个盒子呀!”陆淮洲露出阴谋得逞的笑,看到海洛斯慌乱的眼神才解释,“樱花妖家出产的,金丝楠木宝匣。”   异闻社里有很多盒子,几乎都是樱花妖家族供给的。   都不是白来的。   异闻社和樱花妖家族有长期合约,异闻社付钱,樱花妖家族负责打造各种各样有特殊功能的盒子,其中就包括眼前这一个,能把妖塞进去疗伤的治疗盒。   海洛斯得知了盒子的来历和功效,激动得整个人都颤抖,连忙又找侍者给陆淮洲住的房间多备了一些他喜欢的红酒。   回房间的路上,陆淮洲和第五天走在前面,爱尔威表示他就住在他们隔壁,紧紧跟着两人,哪怕不说话,也一定要蹭在陆淮洲身边。   陆淮洲没多理会他,他注意到了一个穿着红色蓬蓬裙的小女孩,在他们准备下楼的时候,蹦蹦跳跳往楼上走去。   来参加海洛斯组织的聚会,父母会带孩子来有那么一点奇怪,倒不是完全不可能。   但引起陆淮洲注意的是,这个小女孩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这就不正常了。   这里的人看上去没什么不对,可深挖下去,全都是牛鬼蛇神群魔乱舞,谁家能让一个小孩子来这种地方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天:老板人缘真好,男女通吃? 第36章 地下室的拍卖会   陆淮洲和第五天回到房间,时间是晚上八点刚过。   陆淮洲让第五天抓紧时间休息,他们今天晚上还有活动。   第五天没换衣服,浅浅睡了一会儿,陆淮洲便来敲门。   他们这次要去的地方不是二楼了,而是这座酒店的地下。   近些年来,传说中闻名妖界的拍卖会将在那里举行。   拍卖会夜里十二点准时开始,所有住在酒店的人都拿到了邀请函。   你可以选择是否参加,也可以选择是以寄卖人还是客人的身份参加。   第五天还是背着那个包,现在包看起来有些鼓鼓囊囊,因为陆淮洲把带来准备拍卖的东西装了进去。   那盒子有点大,勉强塞得下。   他们一出门就碰上了爱尔威。   第五天有点怀疑,爱尔威得知他们住在隔壁之后,一直监视着他们的动静,才能做到这么巧。   爱尔威看见陆淮洲,双眼放光,紧走了几步凑上来,神秘兮兮地问:“你们也要去参加拍卖会吗?”   陆淮洲朝他颔首,并没有表现得多亲近,奈何爱尔威不这么觉得。   他认为陆淮洲送了自己手帕,是想要和他拉近关系。而他从小就听异闻社的传说,更是对那里充满了好奇。不管从哪方面说,他都要牢牢把握这个可以和陆淮洲增进感情的机会。   “陆,你们异闻社很赚钱吧?”爱尔威挤到了陆淮洲和第五天中间,硬是把背着包的第五天隔开了一米远。   之前爱尔威还信了陆淮洲给自己立的“打工人”人设,在得知他是异闻社老板之后,他只觉得眼前只一只让人难以忍住不去抱的大腿。   若说吃饭的时候陆淮洲还只是觉得爱尔威过分热情,现在他觉得这个小王子有些聒噪了,应付道:“还好吧。”   爱尔威的蓝眼睛里好像洒了星辰,好奇宝宝附身:“那你一会儿打算拿出多少钱来参加拍卖会?”   陆淮洲微微蹙眉。   这个问题有些越界了,若此刻现在问出这个问题的人不是爱尔威,而是其他人,他肯定会警戒值拉满。不过哪怕爱尔威只是单纯想知道他多有钱,他还是感觉有些被冒犯,心里不太舒服。   看在小王子是第一次独自出远门,是真的不谙世事的份儿上,陆淮洲没有跟他计较,但话却是更敷衍了:“看看有没有我想要的东西。”   爱尔威竖起了大拇指:“酷!就是说只要有你看中的,多少钱你都会拿下的意思,是吧?”   陆淮洲对爱尔威的曲解只能是微微一笑。他累了,他真的累了,有没有能把这孩子带走?   耳边爱尔威还在碎碎念,陆淮洲心态快崩了,不太听得进他说什么。   第五天跟在两人身后一步的距离,安静地走着,没有要替自家老板分忧解围的意思。实在是他看陆淮洲一直没让爱尔威闭嘴,以为陆淮洲很喜欢这种吹捧。   三人穿过走廊,来到了一堵墙壁的前面。   通往地下不能走楼梯,而是要通过一个非常隐秘的电梯。   在不知情的人看来,这里只是普通的墙壁。但把手掌贴在指定位置,掌纹被识别得到允许后,会自动呼叫电梯。   陆淮洲覆上手掌,几秒钟后电梯门打开,里面已经有了一个人。   不是别人,正是晚宴结束之后,他在楼梯上见到的红裙子小女孩。   他心里的疑问更大了。   这小姑娘来参加海洛斯的宴请就算了,还要参加拍卖会?   陆淮洲在电梯外面愣了神,里面的小女孩与他目光对视,有点不耐烦,像是在询问他,怎么还不进来。   爱尔威还在专注缠着陆淮洲问这问那,仿佛没看见那小女孩,而第五天几乎被他们挡住了视线,根本看不到电梯里。   陆淮洲先一步走进电梯,既然小女孩是先到的,他为表示礼貌,朝小女孩点了下头。   这时候爱尔威才像是突然看到了她,跟她打了个招呼:“茉莉!你也来啦!”   陆淮洲意外地看着爱尔威,没想到这货认识这个小女孩,难不成他们是一起来的?   名叫茉莉的小女孩人不大,还挺有个性,蔑视地瞥了爱尔威一眼,眼神中的嫌弃在场的人理应都看得出来,可惜了爱尔威不在那个“理应”的范围内。   进入了电梯,爱尔威终于注意到了这是狭小的封闭空间,还有其他人在,没有在陆淮洲耳边再问这问那。   “叮”的一声,电梯停稳门打开,茉莉从陆淮洲和爱尔威的腿之间挤过去,第一个出了电梯。   她个子不高年纪不大,走得倒是很快,几秒钟就把三个男人甩开了老远。   陆淮洲望着茉莉的背影,终于找到机会问爱尔威:“那个叫茉莉的小女孩,你认识?”   “认识啊,”爱尔威一脸的理所当然,“她是我未婚妻。”   这个回答槽点太多,陆淮洲一时不知从何吐起,不由得停住了脚步沉思。   爱尔威向前走了几步才发现陆淮洲没有跟上来,回头看见陆淮洲的脸,奇怪地问:“陆,怎么了?你那是什么表情?”   “她是你未婚妻?那个小女孩?”陆淮洲怀疑茉莉还是个未成年啊!娃娃亲不是没有,但是妖的世界流行这个?   “茉莉只是长得比较显小,她已经二百多岁了。”   得,陆淮洲知道这是自己又想多了。他不该以貌取人,更不该以人类的标准来衡量妖。   “她和你一样是森林妖?”看爱尔威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陆淮洲有了如此猜测。毕竟一个从不离开自己森林的人,只能认识领地里的女生了。   “不是啊,”爱尔威迎着陆淮洲疑问的表情继续说,“茉莉是吸血鬼。”   搞不懂,陆淮洲头更大了,他真的越来越搞不懂这些妖在想什么。以前不是都在倡导血统纯正吗?尤其是吸血鬼,听说他们连非自己家族的人都不能通婚,更别说跨种族了,现在这是怎么了?   “森林妖为什么要找吸血鬼?”问出这个问题的,是一路沉默跟着的第五天。他要是不说话,爱尔威都快忘了他的存在了。   尽管第五天的存在感薄弱了些,爱尔威仍然看在异闻社的面子上,认真回答了这个问题:“我的祖父认为,长久以来同族之间的繁衍造成了很大的局限性,不利于我们森林妖的发展,他希望和外族联姻,改变我们后代的基因和社会地位。”   陆淮洲又问:“为什么要找吸血鬼?”   他对欧洲妖界稍微有些了解,吸血鬼不算是受敬仰的种族,并不符合爱尔威祖父“提升社会地位”的标准。   爱尔威没有要隐瞒自己家族情报的思想,旁人问什么他就说了:“听我母亲偷偷抱怨的时候说,现在我们森林妖的地位不如以前了,愿意和我们联姻的,只有吸血鬼。”   这话说得很容易让人心生怜悯,要知道早几百年,地球上森林更多的时候,森林妖的地位还是很尊贵的。   陆淮洲安慰似的拍了拍爱尔威的背,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十二点的钟声第一声已经敲响,仿佛在催促着他们抓紧时间进场。   这间地下拍卖场陆淮洲以前来过两次,然而这不妨碍他仍旧对今天看到的一切发出惊呼。   不知道海洛斯是靠什么赚钱的,每次来到这里,所有的装潢都会焕然一新,紧跟时代潮流。   唯一不变的,是里面的二层结构。   一楼有一半是拍卖的舞台,另一半是来参加拍卖会的人的座位。   舞台的位置比较亮,但也没有走廊里的灯光那么亮,充其量就是让你不在黑暗里摸索而已。   观众席几乎没有灯光,每个已经落座的人手里都拿着一个写着数字的灯牌,如果你对台上的拍品感兴趣,可以举牌竞价。   至于二楼,是贵宾包厢,有专门服务的侍者,不光提供端茶倒水等服务,还可以代为竞价,而包厢主人不需要出面。   甚至还有神秘客人会选择不到现场,而只在房间里看监控,只由侍者出面代拍。   陆淮洲作为异闻社的老板,在海洛斯的地下拍卖会拥有一个高级席位,是在二楼。   爱尔威得知他可以去二楼,用那种眼巴巴的渴望的眼神盯了他好几分钟,陆淮洲抗不过,让第五天先拿着牌子上楼了。   他把第五天的背包拎在手上,在参加拍卖会之前,他得先把自己带来的拍品送到后面的仓库去。   这时候十二声钟响已经结束,舞台上开始闪烁着不算绚烂的光,第一件拍品被从后台推出来,在众人的期待中,现出真身。   这一切陆淮洲都没看到也并不期待,他更多的是来凑个热闹。他一直认为,海洛斯找他来参加聚会、度假、拍卖会全都是噱头,其实另有目的,所以心思也没在这上面。   把背包里的盒子掏出来递给工作人员,陆淮洲的眼角余光又看到了茉莉。   吸血鬼的寿命很长,上千年不是什么奇迹,茉莉二百多岁只能算是个年轻人,一副小孩子的模样也不违和。   陆淮洲把东西交付之后没有立即离开,他走得很慢,偷偷观察茉莉拿过来的是什么。   他看到茉莉拿出一个黑色的布袋,袋子只有女孩手掌大小。再看下去,工作人员从袋子里拿出了一颗带血的牙齿。   见多识广的陆淮洲当然认得出,那是属于吸血鬼的獠牙。   只是不知道这颗牙齿的主人和茉莉这个小女孩是什么关系。   陆淮洲走得太磨蹭,后来居上的茉莉路过瞪了他一眼,像是在表达对他刚才一直偷看自己的不满。   作者有话要说:   茉莉:看什么看!   陆淮洲:瞅你咋滴? 第37章 最后一件拍卖品   陆淮洲一路摸回了海洛斯给自己安排的二楼包厢。   自从拍卖会开始,走廊里的灯也关了大半。这对妖来说影响不大,但对陆淮洲这样的人类来说,还是有些烦恼。   包厢里失去了陆淮洲的爱尔威开始缠上了第五天。   拍卖已经开始了,现场很安静,大部分都闭口不言,偶尔有说话的也都刻意压低了音量,爱尔威也不例外。   但是小声说话的爱尔威听起来更让人心烦。   陆淮洲坐在两人之间把他们隔开,小声问爱尔威:“你的未婚妻想要拍卖一颗吸血鬼的牙齿,你知道吗?”   爱尔威有点惭愧:“我这是第一次和她单独见面,她一直对这桩长辈定下的婚事不太满意,不愿意跟我说话。”   婚事是长辈定下的,茉莉虽没有一力反对,但爱尔威也看得出她对自己是不满意的。   除了定下婚约那次,再就是每年百妖大会,和家族团聚的时候,爱尔威能和茉莉一起吃一顿饭。   每次这种聚餐,茉莉全程都视他为无物,眼中只有食物,吃完就坐在那里听长辈闲聊。   面对这样的冰山,爱尔威再厚脸皮自来熟,碰了两次钉子之后也学乖了。   他所知道的关于茉莉的全部情报都来自家里的长辈,都是些客观数据,什么年龄身高学历之类的。对于本人的喜好,兴趣习惯这种性格特征,一概不知,更不要提她为什么会来海洛斯的地下拍卖会,又要拍卖什么了。   爱尔威根本就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茉莉。   毕竟茉莉也不会跟她汇报自己的行程,也对他汇报行程表现得不厌其烦。后来爱尔威就不再主动联系她了,茉莉自然是不会主动联系他的,两个人就此断了联系。   早些时间爱尔威在酒店门外遇到茉莉时试着打了个招呼,想和她一起聊聊近况,遭到了对方的一个白眼,他立刻明白了茉莉是不希望在这里跟他表现出有什么关系,因此他就没敢多说话,只是见面打招呼,表明彼此认识。   楼下的舞台上,第一件拍品的价格已经比起拍价翻了两番,主持人手中的小锤落下,拍品被一楼八十六号顾客拍下。   陆淮洲往台上瞧了瞧,那是一只夜莺的标本。   只是标本的话值不了太多钱,让它能拿到海洛斯拍卖会资格的,是因为制作它的人手艺非凡。   标本是死物,但这位大师能重新赋予标本生命,让它的双眼灵动,羽毛光滑,还能在固定的时间为你歌唱。   称它是标本着实委屈了,它称得上是一件艺术品。   妖界有钱人不少,能来参加海洛斯拍卖会的,更不可能有出不起钱的人。   海洛斯会花好几年的时间全世界搜罗各种珍奇宝贝,来让参加拍卖会的人满意。价格不是他需要操心的,他要担心的,只有自己的宝贝们能不能打动这些客人。   所有客人都无法提前知晓拍品的信息,直到拍卖会当天,拍品上台的那一刻才会知道,海洛斯准备了些什么。   还有个别奇葩的像陆淮洲这样的寄拍人,就连海洛斯都不知道他带来了一份什么样的“惊喜”。   拍卖会继续进行,第二件拍品是万年鲛人的鳞片。传言鲛人的鳞片可以治愈各种伤病,但其实每个鲛人身上只有一片鳞片有这种功效,而且年份越久越珍贵。   千年已是难寻,万年就更不用说了。   这件拍品一出,竞拍者明显比刚才多了不少,楼下频频举牌,连二楼包厢都有了动静。   陆淮洲这会儿觉得有点无聊,甚至有了困意,打了个哈欠。   后半夜就不应该是他的活动时间,都是接手了异闻社才导致他的生活作息得不到保障。   很快第二件拍品也被买走了,陆淮洲真的歪着头在椅子上睡起来。   不能全怪他,这二楼贵宾区的椅子柔软舒适,正适合睡觉呢。   呼噜还没打起来,刚看见周公招收,陆淮洲手里的号码牌突然被人抢走了,他不由得惊醒,受了惊吓的心怦怦乱跳,花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抢他号码牌的是爱尔威。   属于陆淮洲的八号牌子正被他频频举起,一副对台上这件拍品着了魔,势在必得的样子。   台上被拍卖的是今天的第五件也是最后一件拍品,陆淮洲很眼熟,正是茉莉提供的那枚吸血鬼的獠牙。   陆淮洲以为爱尔威是想把东西拍回来,拿去送给茉莉当礼物讨好。年轻人嘛,谈个恋爱容易冲动,也不是不能理解,但他还是没忍住吐槽了一句:“至不至于啊,不就是一颗牙嘛。”   爱尔威正忙着举牌子,没听到陆淮洲说什么,还是第五天凑到他耳边解释了一下:“主持人说,那是吸血鬼始祖的牙。”   这一回,陆淮洲差点被惊到从椅子上摔下去。   他虽然对吸血鬼的了解不算太多,也知道吸血鬼几大家族,分有不同的始祖,而始祖的獠牙,是他们家族的象征,可以号令全族。   失去象征的家族会被其他家族排挤,更惨的可能会被吞并,整个家族都将成为其他家族的吸血鬼的附庸。不光是失去身份那么简单,他们还会自动降低一个等级,在这个新的家族里备受排挤甚至是欺凌。   茉莉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拿出来拍卖,怕是对于她的家族来说,遭遇了非常难以度过的难关了。   转瞬陆淮洲又想到一种可能。   主持人只说是吸血鬼始祖的獠牙,海洛斯这里的鉴定团队不会出错。但又没说这颗獠牙就属于茉莉的家族。   也可能,是他们家族已经吞并了别的家族,正想把这个多出来的“象征”卖掉。   不管实际情况如何,现在身边频频举牌的爱尔威就像打了鸡血般上头,根本按不住。最后他耗走了所有人,以一个极高的价格拍下了那颗獠牙。   今天的最后一件拍品有了归属,拍卖会就结束了。   陆淮洲打了个哈欠准备跟第五天一起回房间,忽然感觉自己迈步时很吃力。低头一看,爱尔威跌坐在地上,正死死抱着他的大腿,不让他走。   “?”陆淮洲懵了,这是在唱哪一出?   陆淮洲瞄到了桌子上属于他的号码牌,顿时有点明白了。顾客需要持相应号码牌付钱领取自己拍到的东西,而这个号码牌属于陆淮洲,所以需要他出面。   爱尔威也有属于自己的牌子,但拍卖会一开始他就非要凑到陆淮洲身边,根本没想着要拿自己那个在楼下的牌子。   等后来他想要拍下茉莉提供的獠牙时,已经来不及去取了,就用了陆淮洲的。   “行吧,我陪你去取。”陆淮洲真的很困了,可爱尔威就这么扒着他不让走,还不如早点同意了他的请求,事情都快点办妥,才能早点回去睡觉。   爱尔威的手仍然没松开,陆淮洲脑子里的问号再次蹦了出来。   “我都答应帮你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爱尔威自己都觉得他接下来要说的话难以启齿,他不好意思去看陆淮洲,只敢低着头乞求:“能不能,帮我付钱?”   陆淮洲心中暗道不好,脸颊抽搐,做好了心理建设,问道:“多少?”   在爱尔威支支吾吾不好意思说出口的时候,第五天面无表情地说了答案:“一亿两千万。”   不用爱尔威拽着,陆淮洲自己就捂着胸口重心不稳摔倒了。   现在他和爱尔威处在同一高度了。   “我说,你看我像有那么多钱的样子吗?”   爱尔威眼泛泪光,认认真真上下打量了一遍陆淮洲,狠命地点头。   这也没办法,陆淮洲这次出门,光衣服就装了一箱子,都是他以前买的高定奢侈品服饰,怎么看都不可能是个穷鬼。   实际上异闻社现在账面的存款金额挺可观的,陆淮洲花个几十万的时间也不心疼。但你说就这么让他拿出一个亿,就算都是妖币,他也没那么冤大头。   陆淮洲被这个价格吓得清醒了不少,脑子转得很快,想到了一个好主意:“这样吧,我去跟海洛斯商量商量,我那件拍品的价格抵扣这颗獠牙,剩下的钱你自己出,怎么样?”   虽然还不知道带来的那件东西能拍出多少钱,但总归能省下一部分,又不用动用异闻社的存款,陆淮洲觉得这是双方都能接受的解决办法了。   爱尔威也觉得可行,松开了一直抓着陆淮洲的手。   拍卖会一共会举办三场,分别在海洛斯私人聚会开始的第一天、第五天和第十天。   每场拍卖会只出五件拍品,拍到的客人要在当天拍卖会结束之后立即付清钱款,然后拍卖行交货,钱货两清。   东西可以由顾客选择是立刻带走、短期寄存或是邮寄到家,后两项服务是免费附加的。   像陆淮洲这样提出不立即付款,而是用自己的拍品作抵押的,拍卖会的工作人员还是头一次遇到。   在跟海洛斯沟通过后,或许是陆淮洲的面子比较大,他的提议被允诺了。   唯一的要求就是他不能立刻拿走獠牙,要等钱都付够了才行。   这很合理,爱尔威没有强求,他已经很满意了,对着陆淮洲千恩万谢,把自己房间里的美酒全都贡献了出去。   于是陆淮洲喝了个酩酊大醉,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下午。   作者有话要说:   陆淮洲:海洛斯没当冤大头,我怎么觉得我像是那个冤大头? 第38章 荒唐的约定   等陆淮洲顶着一头乱毛,趿拉着拖鞋从卧室出来,问第五天有没有什么吃的,屋里已经有一个大块头坐在沙发上。   陆淮洲话音刚落,大块头左手拿着菜单,右手已经拨了餐饮部的电话,随时准备为陆淮洲点一份豪华早餐送上门来。   陆淮洲大脑还没清醒,没听进去海洛斯为他提供的餐点选项,随便挑了个什么,边打哈欠边问候道:“海洛斯?这么早?”   第五天无情地道出了现在的时间,让陆淮洲陷入一丝窘迫:“不早了老板,下午两点多了。”   “哦,是吗?”陆淮洲并不觉得自己睡懒觉有什么不对的,他还认为这个锅应该要海洛斯来背,“都怪你们拍卖会开始太晚了,我不喜欢熬夜,你知道的。”   还有就是不该在房间里准备那么多美酒,几年才能喝一次,这么难得的机会,他陆淮洲肯定想一次喝个够啊!   不过这件事可不能说,说完难保海洛斯会把他房间里的红酒都带走。他这里现在不光有属于自己房间里,还有爱尔威送来的,数量可不少,还没喝完呢。   陆淮洲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来,头向后仰着,靠在沙发靠背上,闭目养神。   他头有点痛,本来他酒量就一般,何况昨天喝起来像是没有节制。再好的酒那么喝也难以避免会出现些不适症状的。   “找我什么事?”陆淮洲闭着眼睛问。   他早知道海洛斯不会无缘无故开出这么优厚的条件请他来,但没想到对方这么心急,在他到达这里的第二天就找上门来。   陆淮洲等了一会儿没听到海洛斯的声音,觉得奇怪,直起身睁开眼,正对上海洛斯后腰上那张脸。四目相对,陆淮洲把自己缩成了一团,往远处挪了挪。   洛蒂抛了个媚眼,陆淮洲装没看见。   “是我找你。”洛蒂笑看着受惊的陆淮洲,慢条斯理地说。   她的声音有些娇媚,听得陆淮洲起鸡皮疙瘩。   门铃突然被按响,是送餐的人来了,海洛斯去开门。   陆淮洲偏过身子,用一只手挡住脸,跟第五天说起了悄悄话:“他们来多久了?”   “早上八点来的。”   陆淮洲如果没记错的,他早上五点多才睡下,八点这两位就上门了?   “就一直在这儿坐着?”早上八点到现在,六个多小时过去了,他们应该是有求于人,所以没敢吵醒陆淮洲。但这是不是有点执着了?先回去等他醒了再来不好吗?他又不是一个看不住就会乱跑的人,这可是海洛斯的地盘。   “哦,那倒不是。我们一起吃了早饭和午饭,还闲聊了一会儿。”   陆淮洲觉得真难为自己没有被海洛斯说话那大嗓门吵醒,看来他的睡眠质量还是很可以的。   事实上的情况是,海洛斯从进门就没说过话,和第五天聊天的一直都是洛蒂。   第五天不会知道陆淮洲脑子里在想什么,自然也不会去纠正他这个想法。   送来的早餐是清粥小菜,在欧洲这块土地上能吃到这些,不得不说,海洛斯是真的很照顾他,为他考虑了。   宿醉之后头和胃都不舒服,是想吃点清淡的。   第五天和海洛斯不久前才一起吃了午饭,现在还不饿,就只有陆淮洲一个人坐在餐桌边,一边舀着软糯的米粥,一边问洛蒂:“你找我,有什么重要的事?”   海洛斯全程背对着他们站着,让洛蒂可以面对面和陆淮洲交谈。   洛蒂现在就活在海洛斯的腰上,脸是一张平面,一点都不立体,很难看出本来的模样。不过她的表情很丰富,娇艳的气质在言谈间拿捏得十分到位。   “我劝你还是先吃饭。要是我先说了的话,我怕你就吃不下了。”她努力偏过脸偷笑,要是她用手自己的身体,这会儿应该是侧过身遮住脸在笑。   陆淮洲刚想说不至于的,他什么没见过?眼睛转了转还是把话跟米粥一起咽回了肚子里。他这些年见过的奇异不少,但每次都还能再次刷新他的三观。为保险起见,还是听一回“老人言”。   “成,再等我几分钟。”   陆淮洲迅速把桌上的食物一扫而空,坐回洛蒂旁边,示意她自己准备好了,可以开始了。   在前两次见面时,洛蒂给陆淮洲的印象是一个寂寞到有些轻浮的女人,包括刚才她说的那几句话都还是有点那种韵味,但现在的她一改之前,拿出了一种严肃的态度:“在我说之前,我想先问问你。”   陆淮洲有种被老师请办公室的错觉,坐姿都拘谨了些,恭敬道:“你说。”   “言而有信,是你们人类很重要的品质,是吧?”   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突然要问这么个问题,陆淮洲答得不太确定:“是吧。”   “既然你认同,那就好说了。”洛蒂特意清了清嗓子,郑重地说,“异闻社的前任老板虞美人曾答应过我,在她卸任之后,会把异闻社交由我打理。”   陆淮洲的眉头拧成了问号。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完全不知情啊!   洛蒂现在是来跟他抢异闻社的?不是,那,那他合同都签了,就算他同意,死乌鸦能同意吗?   刚开始一个人接手异闻社的时候,陆淮洲对一贫如洗的状况很苦恼,是有那么一段时间,他非常希望能找个人,愿意从他手里把这摊生意接过去。   可时间久了,他努力了几个月,异闻社有了不少进账,生意蒸蒸日上,让他现在把异闻社拱手让人,他不愿意。   他定了定神,收起了那副随性模样,理了理杂乱的头发,不卑不亢问道:“空口无凭,我无法相信你说的。异闻社由来已久,转手签约都有一套严谨的手续,我不能因为你说的一句话,就把它交给你。”   陆淮洲以为这样能让对方知难而退,结果洛蒂并没有因为质疑而慌张,反而更加势在必得:“你不就是要证据吗?我有。”   陆淮洲等着想看看洛蒂能从哪里拿出她所谓的证据,却听她继续说:“你们异闻社有个什么系统,是吧?当年虞美人跟我说,这纸约定放在我们手中不稳妥,还是交给系统保存更安全。”   陆淮洲眼睛转了转,他心里是不太相信对方说的,可又觉得美人姐姐好像能干出这种上了头不顾后果的事,那,系统也默许吗?   他朝着虚空的方向喊了一声“小添”,乌鸦便出现在了第五天的肩上。   小添大概是他察觉了陆淮洲情绪不佳,想离他远一点。   洛蒂那双原本就不小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一些,连一直背对着这一切的海洛斯都忍不住回头想看看发生了什么。   “你们的系统,变成乌鸦了?”洛蒂表现得非常惊奇,让人相信若不是她没有自己的身体,这会儿肯定把乌鸦抓在手里撸毛了。   小添似乎被洛蒂打量得害怕,又从第五天肩上离开,飞到了陆淮洲头顶,因为陆淮洲距离洛蒂更远一些。   要不是真的想与洛蒂拉开距离,小添很少会愿意呆在陆淮洲身边。   陆淮洲对于乌鸦非要落在自己头上不太高兴,但小添在遇到来自外界的威胁时,还是会选择他来庇护,这让他有那么一点点欣慰。   他把手举到自己头顶,在洛蒂挑衅的目光中,跟小添要了那份洛蒂口中说的约定。   陆淮洲心里是期望小添能告诉他,并没有这么一份东西,不过看着洛蒂那张自信的平面脸,他大概知道了会是什么结局。   出现在手上的那张纸纸质偏硬,跟陆淮洲的手掌差不多大,正面是一张百十年前的月历页,背面才是虞美人和洛蒂的约定。   上面是陆淮洲熟悉的字迹,飘逸灵动,一看就是虞美人的亲笔。再细看内容,无厘头的语言风格也是独属于她的特点。   虞美人简单写了她和洛蒂打赌,赌她能不能成功从家里逃跑,远离那个黏人弟弟的视线。要是洛蒂成功了,虞美人离开异闻社之后,将由洛蒂接任异闻社的下一任老板。   第五天也跟着一起看了这份私人约定,他不太理解,问小添:“那老板的合同呢?怎么算?”   陆淮洲跟异闻社签订了合同,是要给异闻社打工的,这合同才刚签,应该也是有效力的。   可是这样一来,合同和合约不就冲突了吗?   陆淮洲沉思了片刻,把这个难题抛给了系统:“小添,把我的合同吐出来。”   乌鸦小嘴一张,陆淮洲手上就出现了那本堪比书厚的合同。他一手合同一手一只合约,问系统乌鸦:“你说,哪一份更有效力?”   陆淮洲把手里的东西都放在茶几上,又把小添从脑顶捉下来放在两份东西中间,一定要它做一个选择。   小添虽然只是个系统,但并不傻,面对这种两难的抉择,它头一偏,往侧面一倒,两腿伸直,装死。   陆淮洲对乌鸦的举动非常无语,这系统也太无耻了吧!就知道把烂摊子都留给他,一点担当都没有吗?   默认虞美人和洛蒂的合约成立难道不是它的锅?   明知有这份合约在还跟他签订合约不是它的错?   陆淮洲捂着脸想要怎么才能给洛蒂一个满意的解释,洛蒂反正从早上八点就开始等了,也不差这一会儿。只要陆淮洲肯把异闻社让给她,让她再等一天她也能等。   事件主角都沉默不语,第五天翻起了桌面上的合同,指着其中一页说:“异闻社的条约里写着,更换新老板必须得到前任老板的同意。所以说洛蒂女士,只要现在的老板陆淮洲不同意把异闻社交给你,你是没办法成为异闻社的新老板的。”   作者有话要说:   陆淮洲:我的天天,你可真是我捡到的宝贝啊!   乌鸦小添:是我捡到的!我捡到的!感谢在2022-06-29 10:29:24~2022-06-30 10:41: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桑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隔壁传来的异响   陆淮洲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贝一样,两眼放光地盯住了第五天,不太敢相信这个喜讯:“真的吗?”   第五天翻开合同,把写着相关条款的把那一页举到陆淮洲眼前给他看,陆淮洲才又重新支棱起来。   “既然是这样的话,恐怕……”有了底气的陆淮洲终于敢直面洛蒂,拒绝的话虽没说出口,但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没想到洛蒂半点没慌,还理直气壮的:“我知道,我这不是来找他了吗?”   陆淮洲有点搞不懂洛蒂了。他已经拿到了如此有利的条件,她还有什么筹码呢?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陆淮洲问。   他可是好不容易才把异闻社经营上正轨,而且他从助手开始已经在这里工作了好几年,嘴上不想承认,心里其实是有感情的。   再加上他招到了第五天这么个宝贝助手,他可不想把自己的宝贝留给别人,也不忍心看着他就此失去这份高薪的工作。   洛蒂突然笑了,笑得让人发冷,陆淮洲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   “你真的知道异闻社是什么地方,而异闻社老板又意味着什么吗?”   陆淮洲的人生目标是咸鱼躺,接受异闻社可以说是半推半就。他能这么卖力经营,得算得上是意外了,他怎么可能会想要去调查异闻社呢?   人生衣食无忧,这就是他的追求了。   看到洛蒂的表情,陆淮洲心里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他警惕地问:“你知道?”   洛蒂表情傲然:“我知道的肯定比你多。”   陆淮洲和洛蒂对视,没有人再轻易开口。他们都在斟酌接下来说什么才能占据主动。   最后还是陆淮洲败下阵来,先认输了:“你先说,我听听看,没准能改变我的想法。”   “那好吧,我也不跟你卖关子了。”洛蒂笑了笑,“异闻社的老板和异闻社紧密相连,只要异闻社在,老板便不会死。”   “你希望永生?”陆淮洲很快又否定了自己,“不对啊,没有人能一直在异闻社当老板,而且,你现在的状态,是你当老板还是海洛斯啊?”   “你这看着挺机灵,怎么那么笨啊!我只要能成为异闻社的老板,就可以重新拥有自己的身体里。”   陆淮洲从没想过异闻社还有这么神奇的功效,他现在知道了,震惊之余,跟自己说在选下一位老板的时候更得斟酌。   见他不说话,洛蒂继续劝说道:“你们人类都是怕寂寞的,你待在异闻社,迟早会受不了。不如把这个机会让给我。妖生反正漫长,就当我是好心替你分忧解难了。”   “谢谢啊,”陆淮洲心不甘情不愿道,“我暂时不需要。”   他今年才二十岁出头,人生正是最好的时候,巴不得可以万寿无疆呢,寂寞什么的,可不是他陆淮洲会担心的事。他最多只会怕没有钱花,现在这个问题也解决了,可不就没什么烦心事了。   陆淮洲又想到了一点:“而且,现在你也看出来了,系统认可我是异闻社的老板,我不想让给你。”   洛蒂思忖了一会儿,给出了一个她觉得可以打动陆淮洲的提议:“不然咱们轮流做,你一年我一年,所有的经营所得都归你,我分文不取,你还可以休息,你觉得怎么样?”   这个提议倒是让陆淮洲有点心动。   异闻社虽说不是每天都有工作的那种忙碌,现在一些简单的委托第五天也能处理,但做老板的就是全年无休,不管什么时间,只要有顾客上门,他就需要接待。   因为接待的妖居多,难免会有不少委托需要夜间出门调查处理,陆淮洲对晚上不能安稳躺在床上睡觉没少抱怨。   要是真能自在地休假,还有人赚钱给他花,听起来好像很划算的样子。   更重要的是,只要他不当老板,系统就不会和他绑定,应该也不会要他出门一分钟就交一百块钱,还能给账面上多剩下些资金。   听起来再心动,陆淮洲也没有马上做出决定。这件事很大,他想跟美人姐姐通个电话告知一下,还得等乌鸦不再装死了,征求系统意见。   因此他说:“给我几天时间考虑一下,在我离开这里之前给你答复。”   洛蒂似是对陆淮洲没有立刻答应她感到不太满意,还想再跟他说说,突然陆淮洲暂时使用的卧室方向传来了巨大的声响,听上去就像是有人在撞击墙壁。   “什么声音?”陆淮洲暂时放下了洛蒂这边,到自己房间门口看了情况,什么异样都没有。   砸墙一般的动静再次传来,第五天最先意识到:“是爱尔威先生的房间,”接着他询问陆淮洲,“要去看看吗?”   虽然爱尔威是黏人到有点烦人,但他这个人在陆淮洲眼里还是单纯得有点可爱的。陆淮洲没有多虑,跟房间里的海洛斯和洛蒂致意,回头喊第五天:“走!”   陆淮洲把隔壁爱尔威的门拍得震天响,房间里却一直都很安静,门也没人来开。   海洛斯沉默着走过来,和善地冲陆淮洲笑笑,从宽松的裤子口袋里拿出来一串钥匙,用爱尔威房间对应的钥匙打开了门。   陆淮洲在门开后第一个冲进门去,找到与他房间公用的那堵墙所在,看到了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爱尔威。   陆淮洲第一时间确认了他的生命体征,松了一口气:“人还活着,应该没事。”   爱尔威躺倒的位置是他房间的客厅。   这个房间虽然紧挨着陆淮洲那间,却要小很多,一看就是个单人居住的房间。   进门就是客厅,客厅不大,只摆了两只单人沙发,靠门的一侧有衣柜和冰箱。在进门的右手边是干湿分离的淋浴间和卫生间,在往前就是卧室。   爱尔威身上只穿着睡袍,头发还湿漉漉的,应该是刚洗完澡。   他脚上的拖鞋还剩一只,另一只甩出了挺远,看上去人很像是脚滑摔倒的。   墙上有一块被水晕湿的痕迹,位置差不多比他的身高低一点,符合摔倒的高度。   他的一只手里抓着一条手帕,正是昨天晚宴上,陆淮洲送他的那条,手帕中央写着异闻社三个大字。   “他这是,滑倒了?”眼前的场面很容易让人这么想,第五天也是第一时间就做出了这个判断。   陆淮洲在仔细观察过后却给出了不同的意见:“不太像。”他把爱尔威扶到床上躺平,问第五天,“你记不记得,我们听到了两声巨响。”   第五天点头,但仍旧困惑:“他的头磕到墙上一次,人摔在地上是第二次,不是很合理吗?”   “客厅的地上铺着地毯,人自然摔倒的话,不会发出那么清楚的声响,尤其是我们当时是在隔壁的客厅里,我倾向于我们听到的两次响动都是他的磕到墙上发出来的。”   陆淮洲边说边在那面墙上从上到下地观察,最后终于在一个角落发现了另一块被水打湿的痕迹。   事实证明他的推测是正确的,爱尔威就是在墙上磕了两次。   而他身上现在还有水残存的地方就是头发,就算他是摔倒的时候头又磕了一次墙,两个位置也不可能离得这么远。唯一能解释得通的就是,爱尔威是被迫磕到墙上的,也就是说,有人对他进行了暴力威胁。   然而爱尔威现在陷入了昏迷,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他们无法通过他的口供得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果说爱尔威是被人害的,那那个人呢?   从他们听到异响到闯入爱尔威的房间,都没有两分钟。走廊很长,两侧都是房间,电梯楼梯都有一段距离,再快的速度也很难在这种一览无余的地方隐藏起自己。   可爱尔威的房间里同样没什么能藏人的地方。   衣柜、床底、陆淮洲甚至连冰箱都翻了,根本没有其他人的影子。   总不能爱尔威人格分裂,自己跟自己打起来了,把自己打晕了吧?   陆淮洲站直了身体,眯眼盯住了爱尔威房间里,面向海滩的那堵墙。   他的房间和陆淮洲的在同一边,虽不如陆淮洲那边那么豪华,可以推开门到外面的露台上坐着看海,但房间的窗户能同样能看见外面的海滩。   如果窗户能打开,从窗户逃走倒是个好选择。不过海洛斯这里修建的是中央空调集中排风换气系统,窗户都只能向下打开很小的一道缝,正常人很难挤得出去。   考虑到现在这里住的不都是人类,陆淮洲越想越觉得这是最可能的了。   现在还有一个让陆淮洲想不明白的问题。   爱尔威单纯到蠢萌,又身无长物,什么人要来袭击他呢?那个人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呢?   要说爱尔威唯一值钱的,就是昨天陆淮洲帮他拍下来的那颗牙。可那颗獠牙因为他们还没付钱,仍然寄存在海洛斯的金库里。   而且,昨天爱尔威举的是陆淮洲的牌子,就算有人觊觎,也应该去找陆淮洲,而不是爱尔威。   真是想不明白。   陆淮洲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第五天跟他也是差不多的表情,他想问问海洛斯。   这里是海洛斯的地盘,没准他能知道一些自己不知道的内情,比如哪里有密道,比如爱尔威家族是不是富甲一方而他本人不知道之类的。   还没等他开口,海洛斯耳朵上的妖精突然动了。   他的小妖精并不是起到翻译的功能,博闻强识的海洛斯不需要翻译。他那只妖精是接受酒店里所有的异常讯号,第一时间传达给他,有点像是对讲机,但范围更广,不用充电,不受其他信号干扰。   小妖精说完,海洛斯转达给了陆淮洲:“很抱歉,那颗吸血鬼始祖的獠牙失窃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没有小剧场,最近有点卡…… 第40章 海底金库和它的守卫们   因为獠牙算是陆淮洲拍下来的,所以海洛斯会跟他道歉,但陆淮洲对那东西其实没什么兴趣,都是爱尔威的锅。   他下意识去看了一眼爱尔威,才问海洛斯:“什么时候的事?”   海洛斯又听了一下耳边妖精的低语,告诉陆淮洲:“非常抱歉,还在调查中。”   能在海洛斯的金库偷东西,还没留下痕迹,陆淮洲心中暗觉这个家伙不简单,八成不是人类。   虽说海洛斯这里没有安装监控设备,但走廊里的每一面墙都涂了能留下走过之人痕迹的特殊涂料。而这种涂料不需要用电,只要他雇佣的显影妖想要提取,就能在任一一个墙面上呈现某处之前发生的事情。   唯一的缺点就是这种涂料不能被阳光照射,不然会融化,失去其原有的功效。   金库已经发现被盗,在通知海洛斯的同时应该会找显影妖查看附近之前有谁经过,暂时还没有结果的话,很可能对方会隐身,或者利用了什么技巧把獠牙取走了。   光在这里猜是不会有结果的,陆淮洲又瞧了一眼床上的爱尔威,给第五天下了任务:“你在这儿盯着他,他要是醒了,问一问刚才发生了什么。我跟海洛斯去一趟金库。”   听到第五天应声之后,陆淮洲狡黠地笑了一下,随后转头拍上海洛斯的肩,踮起脚尖在他耳边悄声说:“帮你抓贼,是不是得额外加钱?”   在洛蒂反应过来之前,海洛斯先点了头。   这具身体的掌控权还是在海洛斯手上,洛蒂的想法要传达给海洛斯,就算不需要说出口,还是要一定的时间的。   陆淮洲也正是知道这一点,才要小声直接跟海洛斯谈条件。   海洛斯可比洛蒂好“骗”多了。   虽然这姐弟俩都是同样的财大气粗,但海洛斯的性格要更粗线条,不像洛蒂那么计较,付出就一定要有等价的收获,跟他谈的话,会得到更多的报酬。   洛蒂对海洛斯答应得这么痛快颇为不满,这种不满还包含了陆淮洲没有立刻同意把异闻社与她共享,既针对人又针对事。   可她一个没有自己身体的妖,还能怎么办呢?还不是海洛斯领着人去了金库,她就只能跟着去?最多眼睛一闭,眼不见心不烦。   海洛斯的金库不在酒店里,而是在不远处的海底。   他们坐电梯下到负三层,那里停着一辆个头跟海洛斯很符合的汽车。他邀请陆淮洲坐上副驾驶位,走海底隧道把人带入了金库。   给海洛斯看管金库的是几只地精,他们个头不高,但都长得很结实,身体像岩石一般坚硬,几乎没有天敌,是非常好的安保选择。   而且地精性格单纯认死理,只要是海洛斯的命令,它们便会百分百服从,坚决执行命令,其他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从他们这里通过。   除了每三年举办一次的拍卖会,海洛斯平时很少会到金库这边来,地精们见到他都有点兴奋。   但由于他们本分安静的性格,这种兴奋所表现出来的程度仅仅是用目光紧紧追随着海洛斯的身影,目送他走进金库里面。   在一进门的位置,有一间四面都是白墙的昏暗房间,里面显影妖正在努力翻看最近一段时间内,金库内外和酒店出入口的记录。   显影妖长得很像一只大章鱼,十八只手伸得老长,在四周的墙面上快速划过。   这些影像他都已经看过一遍了,一无所获。   没有任何异常能表明有妖来过,他怀疑是混在宾客里的女巫用了什么邪术,把金库里的东西凭空取走了。   不过陆淮洲和海洛斯都不这么认为。   海洛斯用自己宽大的手掌握住了显影妖的一只滑溜溜的手:“辛苦你了我的兄弟,再慢一些,把那些东西给我们放一遍吧。”   显影妖用另一只手挠了挠自己光溜溜的脑袋,无奈道:“好吧。”   陆淮洲对面,洁白的墙壁上出现了四个分格。显影妖为了照顾只有前面长了两只眼睛的陆淮洲,把四面墙壁上的内容移到了一面墙上。   四个“屏幕”里分别是金库内部存放獠牙的位置,金库大门口,酒店到金库的海底隧道,进入海底隧道前位于酒店的停车场。   画面从昨天拍卖会结束,獠牙进入金库之后开始,按照时间快进播放着。   右下角的时间一直在变,速度越来越快,却没有什么变化。陆淮洲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这种枯燥无聊的工作很容易让人困倦。   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左上角的屏幕终于有了变化。   只见装着獠牙的架子出现了轻微的晃动,紧接着,那个盒子被打开,獠牙缓缓漂浮了起来。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很奇怪。   明明没有任何其他变化,陆淮洲看见屏幕中的獠牙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他赶忙去看其他三块屏幕。   如果是有人入室盗窃,盗走了东西应该会要立刻离开,而从金库离开只有这么一条通道。   观察了几十分钟,结果很让人失望,什么都没有出现。   难道真的像是显影妖怀疑的那样,是女巫用了魔法把它变走了?   看完了“视频资料”,海洛斯又带着陆淮洲穿过两扇精密的大门,一扇是生物基因识别的,只有海洛斯的基因能打开,另一扇门是一只涂壁。   跟每周去给陆淮洲打扫卫生做清洁的那只是同种妖。如果他看到来人不是海洛斯,会让对方陷入类似于“鬼打墙”的困境,并迅速上报情况给海洛斯,算是妖尽其用了。   涂壁确认了海洛斯的气味,打开了门。   金库很大,整齐地摆放着一些金属展架。   大部分架子都是空的,只有几个架子摆着东西,而且没什么规律,像是随机摆放的。   陆淮洲跟着海洛斯在一个架子前站定,眼前打开的盒子正是原本装着獠牙的那个。   从金库出来,海洛斯在车上告诉陆淮洲,獠牙失窃不可能是女巫做的。因为他这里还有一套防御魔法入侵的系统,没有遭到破坏的痕迹。   这套系统的开发者就是女巫和人鱼的混血,半个女巫安妮,她也在这次的邀请名单里。陆淮洲已经见到了她,知道她来了。倒是不知道她还有这么先进的思想,搞出了这种东西。   调查陷入了僵局。   海底没有信号,陆淮洲到了酒店地下,手机铃声才响起。电话是第五天打来的。   “老板,爱尔威先生醒了。”第五天没有多说废话,直入主题。   陆淮洲眉毛一挑,这对他们来说是个好消息。他赶忙问:“他说什么了?”   “他说,他在房间里待得好好的,突然茉莉从外面敲他的窗。他把窗户打开,让茉莉进来。茉莉逼他交出那个吸血鬼始祖的獠牙,他说他没有,茉莉不相信,两人就撕扯起来。他的头磕到了墙上,后面他就昏迷了,什么都不知道了。”   “你看着他,我们马上就到了。”   爱尔威还在床上,半坐起来,一手举着第五天给他装的冰袋,放在磕肿的脑袋上,看着有些滑稽。   一见到陆淮洲,他就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般,激动得手舞足蹈,想要从床上下来,有一肚子的话想说。   陆淮洲坐在了床边,把爱尔威拦在了床上:“你放松,没事的。”   爱尔威吞了吞口水,定了定神,这回有这么多人在,他那股惊惧的情绪才算彻底褪去。   见他情绪稳定下来,陆淮洲便引导他说出了之前发生的事。   事情简单的经过刚才第五天打电话的时候说过了,爱尔威说的虽然有很多添油加醋没有必要的定语和形容词,还是补充了一些细节。   茉莉到爱尔威房间的时间大约是下午两点半,爱尔威刚睡醒不久,冲了个澡还没换衣服。   最开始茉莉还是跟他聊得挺好的,爱尔威第一次单独跟茉莉相处,还是对方找上门来的,他不免有些得意。不过言谈间应该是惹得茉莉不高兴了,她的脸色越来越差。   后来她就不愿意再聊了,而是开始逼问爱尔威,昨天是不是拍下了那颗吸血鬼始祖的牙齿。   爱尔威本来就是想拿到牙齿后送给茉莉的,就没隐瞒,直接承认了。   茉莉又开始问他把牙齿放在了哪里,让他赶紧交出来。   爱尔威跟她解释,因为没有带足够的钱,他拜托了陆淮洲帮忙,前因后果这样那样的,那颗牙齿现在还没到他手里。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他拿出了异闻社的手帕,想证明陆淮洲跟他关系不错的。   谁料不知道是哪里解释得不到位,茉莉突然发起了脾气,一脚揣上他的胸口,他的头就磕到了墙上。这大概就是陆淮洲听到的第一个“咚”的一声。   当时爱尔威还有意识,他艰难地爬起来,想要再跟茉莉解释一下,他真的没说谎。   茉莉走近他,蹲在他身前,提起他浴袍的前襟,威胁他说了句“你好自为之”,又再次带着怒气把他甩到了墙上。这次爱尔威就彻底昏迷了。   他再睁眼就发现自己在床上,床边是举着冰袋的第五天。   作者有话要说:   陆淮洲:这金库的安保可真好。   洛蒂:异闻社分我一半,我让你也可以享有。   陆淮洲:我谢谢你啊,我们可是要开门做生意的! 第41章 二百岁少女的房间   爱尔威说着说着感觉自己很委屈,说想要找茉莉问个清楚,不相信他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这么对他?   第五天是离他最近的,倒是也没出手拦着,只说了一句话,爱尔威就老老实实躺回床上了。   “你打得过她?”   别看茉莉看着人长得瘦瘦小小的,能量却大。甭说是爱尔威这种菜鸡,这屋里能跟她较量一下的,也只有海洛斯了。   爱尔威虽然有些小孩子脾气,人也没傻到底,明知吃亏的事,他想一想还是能分清楚利弊的。   闹腾的人安静下来了,陆淮洲把第五天喊到客厅,跟他大概说了下金库里獠牙失窃的情况,三个人一起跟着分析。   他们要考虑的不光是獠牙是如何被盗走的,还得弄清楚茉莉为什么要来找爱尔威。   陆淮洲最先提出疑虑:“这说不通啊?是茉莉自己要拍卖獠牙的,应该没有人逼她,为什么得知是被人拍走了之后,还要抢回去?”他顺着这个思路继续想,不免起了疑心,问海洛斯,“那颗獠牙有什么异常吗?”   海洛斯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同样困惑。   其实陆淮洲在问的时候已经猜到会是这个答案了。   毕竟这里是海洛斯的地盘,地下拍卖会进行了好多年,有一套完整的体系。拍品的状态、真假都会由专人查验,要是那颗牙齿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海洛斯肯定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而它也根本不可能出现在拍卖台上。   干坐在这里想也想不出什么结果,金库被盗案陷入了僵局。   “茉莉住在哪里?”第五天忽然问道。   陆淮洲一拍手,对啊,茉莉为什么会做出这种诡异的行为,直接问她就好了嘛!   陆淮洲和第五天跟着海洛斯,到了二楼茉莉的房间外。   他们礼貌地敲了门,等了几分钟都没有声音。就在海洛斯掏出钥匙打算开门时,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穿着暗红色睡袍的小姑娘只把门打开了一道缝隙,一双大眼睛警惕地看着门外的人:“你们找我?”   陆淮洲从第五天的口袋里拽出了一条手帕递过去,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和蔼可亲:“异闻社,想和你聊聊。”   茉莉的眼睛转了转,最后盯住了海洛斯,问陆淮洲:“他也一起吗?”   陆淮洲没敢随意揣测“小女孩”的心思,回答说:“如果你希望他在的话,他可以一起;如果你不喜欢,我们可以让他等在外面。”   说完他拍了拍海洛斯的背,海洛斯认同地点了头。   “那好吧,你们一起进来。”茉莉把门开得大了一些,三个人进来之后,茉莉又把门紧紧关好。   随着门关上,陆淮洲和第五天发现自己陷入了一片黑暗。   适应了好一会儿,他们才在微弱的光线中找到了茉莉和海洛斯的位置——那两位已经在沙发上坐下了。   这里是吸血鬼的房间,他们不喜欢阳光,所以房间里挂着厚重的遮光窗帘,是海洛斯特意采购来的。   窗帘遮挡了几乎全部的阳光,茉莉为了照顾陆淮洲他们,特意打开了壁灯的开关。   然而在陆淮洲看来,这壁灯的光还不如萤火虫,只能照亮它方圆一平方厘米大小的范围,有跟没有差不多,根本看不太清楚房间里的家具摆设和其他东西。   幸好还隐隐约约看得到房间里摆着的是床,不是吸血鬼常睡的棺材,不然陆淮洲一定会头皮发麻汗毛直立,想要关空调。   陆淮洲平时生活的地方没有吸血鬼这种夜行生物,他很不喜欢跟夜行生物打交道。   等眼睛适应了黑暗,陆淮洲和第五天在茉莉和海洛斯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茉莉的脸色在那条暗红色的长睡袍衬托下白得异常,金色的波浪卷发随意铺在肩头,五官精致得像一个洋娃娃,只是脸上的表情看着不那么讨人喜欢。   她有些不耐烦,或者说是对自己在睡梦中被吵醒感到不爽,这点陆淮洲表示很理解,但他还是得问清楚:“今天下午两点多的时候,你是不是去找过爱尔威?”   茉莉双手撑着膝盖,身体前倾问:“他跟你们告状了?”   “这倒不是,我就住他隔壁,当时听到他的房间传来声响,过去发现他被人打晕了。”   “我是跟他吵了几句,他晕倒是自己不小心磕的,跟我可没有关系。”茉莉说着双手环胸,摆明了一副拒绝的姿态。   “我们来也不是想追究这件事……”   茉莉抢过了陆淮洲的话:“那你们找我还有什么别的事?”   陆淮洲跟茉莉交流了几句,感觉心很累,摊了下手,示意第五天继续问。   “爱尔威先生说,您找他是为了索要吸血鬼始祖的獠牙,他说的属实吗?”   听了第五天这个直入主题不卑不亢的问话风格,陆淮洲对于自己助手是不是在警局打过工的怀疑更深了。   茉莉终于不再维持刚才咄咄逼人的态度,眼睛看向了别处,沉了默几秒钟,最后直接把一条腿抬起来架在了四人之间的茶几上,放弃了继续伪装淑女,边抠指甲边说:“啊,是我,怎么了?不可以吗?他是我未婚夫,我找他拿什么都不干外人的事吧?”   要说还是第五天的心态稳,面对吸血鬼少女从杠精怼王变成村头一霸的风格面不改色,还能继续自己的提问:“您明明把吸血鬼始祖的獠牙拿出来拍卖了,为什么又要拿回去?”   “这,你们为什么不问他啊?”茉莉指了指坐在她身边的海洛斯,“我都跟他说得很清楚了。”   陆淮洲&第五天一齐盯住了海洛斯:什么?我们中出现了一个叛徒?   海洛斯被盯得发毛,忘了控制自己说话的音量,把其他几个人都震在了当场。   他语速很快,陆淮洲忍着疼痛的耳朵弄清楚了茉莉所说的,“跟海洛斯说清楚了”是什么意思。   茉莉以吸血鬼始祖的獠牙为筹码,跟海洛斯做了一项交易。   海洛斯负责把獠牙拍卖掉,所得归海洛斯所有,茉莉唯一的要求就是,这颗獠牙要被固定的人拍卖到。   而那个人显然不应该是爱尔威。   在得知是陆淮洲给爱尔威出了钱,要帮他获得那颗獠牙,茉莉气都快气死了,怎么可能给他们好脸色。   要不是这三个人自己送上门来,她早晚也要找他们算账。   海洛斯言而无信,陆淮洲胡乱搅局,至于那个白白嫩嫩的小子……茉莉余光瞥到第五天,忍不住偷偷舔了舔自己的牙齿。他的血好像很好喝。   被觊觎的第五天在昏暗中没有感知到危险,又开始继续他的询问:“你原本想要把那颗牙齿交到谁的手中?”   “这跟你们没关系啊,”茉莉非常不耐烦,为了快点把这几个人打发走,她还是决定如实交代了,反正海洛斯也知道,“一个叫克劳尔的吸血鬼,是我们家族的敌人。”   整个欧洲大陆上,还有威望的吸血鬼家族只剩下两个,分别是茉莉家和克劳尔家。两家争斗了快上千年,谁也没把对方打败。   这次来拍卖会,茉莉家族的长老出了个主意。   他们把自家的宝贝拿出来,克劳尔家的人看到了肯定会愿意花大价钱将它买到手。   外界都以为每个吸血鬼家族只有一颗始祖的獠牙,其实不然,茉莉家族有两颗。   因此他们可以拿出一颗来布这个局,就算失败了也没有太多后顾之忧。   他们提前在獠牙里装了一种毒素,只要对方拿到獠牙,长时间接触,毒素就会侵入身体。这种毒素对吸血鬼来说是致命的,对人和其他妖则仅仅会导致昏迷,但接触时间越长,昏迷也就会越久。   之前装着獠牙那个布袋看起来普通,实则是茉莉家族为了隔绝毒素,特意用鱼妖的皮缝制了内衬制作的。   所以茉莉才会跑到爱尔威的房间,逼他把獠牙交出来,也是为了他好。   只不过行为暴力了些,里面的内情她又不好跟爱尔威明说,才演变成了最后那样。   陆淮洲想起了一件跟獠牙失窃没什么关系的,但他又好奇的事:“你是不是对这份婚约很不满意?”   茉莉没说是也没否认,而是没头没脑地说了句:“爱尔威就是个傻子。”   第五天在陆淮洲问出问题之后就皱着眉,完全不明白自家老板为什么这时候还要问这个,难道他毫不在意那颗失窃的獠牙去了哪里?   好在陆淮洲没让第五天困惑太久,就又把话题引回了正轨:“那颗牙齿确实不在爱尔威身上,他没骗你。”   “哦。”茉莉的反应没有太大意外。她也算了解爱尔威,獠牙要是真在他手上,他早就该献宝一样把东西拿出来了。不会她都发脾气了,爱尔威还硬扛着。她当时只不过是看他那副懦弱的样子,想揍人,不是不相信他的话。“那你们来找我,就是为了跟我说,我揍错了人?”   第五天看了陆淮洲一眼,得到肯定之后才解释:“我们来找你是因为,那颗被保存在金库里的牙齿失窃了。”   茉莉的表情先是吃惊,随即她想到了什么,直接站了起来,瞪大了眼睛,手指着陆淮洲质问:“等一下,你们现在是什么意思?怀疑是我偷了那颗牙齿吗?”   作者有话要说:   爱尔威:老婆打我。   陆淮洲:打是亲骂是爱。   第五天:老板,你这个言论有鼓吹家暴的嫌疑。   陆淮洲:我错了……   爱尔威:老婆打我,她不爱我…… 八_ 零_电_子_书_w_ w_ w_.8_0_8_0__t_x_t . c_o_m 第42章 未曾听说之事   对于茉莉的提问,陆淮洲没有第一时间给出回答。   茉莉确实是他们怀疑的对象之一,他们来敲门之前,陆淮洲甚至觉得獠牙应该就是她拿走的。   与她交谈之后,现在茉莉的嫌疑减少了不少,剩下的那点不过是考虑到,可能因为她不希望那颗牙齿落入他人之手,是有可能想要把它拿回来的,她有动机。   而且如果茉莉说的都是真的,陆淮洲他们现在还有了一个怀疑对象——克劳尔。   按照茉莉所说,克劳尔家族的吸血鬼对茉莉家的獠牙觊觎许久,一旦它出现,对方定然会迫不及待想要将其收入囊中。   昨天的拍卖会现场,肯定有他们家的人一起参与了竞价,只是没料到,爱尔威频频举牌,把价格抬高到了克劳尔家族难以承受的程度,他们不得不铤而走险,选择了盗窃。   听起来还算合理。   不过能在海洛斯的金库里把东西偷走,可见对方也是提前做了充足的准备的。   但茉莉一旦联想到陆淮洲在怀疑自己,已然炸了,陆淮洲为了安抚她,摆了摆手让她坐下:“我们也不是在怀疑你,就是这个克劳尔家族,你很了解吧?跟我们讲讲?”   他还能说什么?说他真的在怀疑茉莉吗?那他的下场搞不好就跟爱尔威一样。   要不是他真的不了解欧洲这块大陆上的妖鬼体系,他才犯不着在这儿跟一个二百多岁的小姑娘低声下气呢。   “问完你们就会走了吧?我今天的觉还没睡呢。”茉莉嘟嘟囔囔,还是不太高兴。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茉莉才简单说了一下他们家族和克劳尔家族的恩怨。   吸血鬼的势力发展到今天,经过了初始与繁荣,衰落已久,只剩下两大家族了。   跟茉莉家族不同,克劳尔家族原本只是一支很小的分支,直到某一年,他们与邪恶女巫签订了合约,获得了巨大的力量,才成为能和茉莉家族同日而语的大家族。   并且因为女巫的力量,他们在其他吸血鬼家族都消亡之后,仍然存活了下来。   他们的野心不止于此。   自从和邪恶女巫合作之后,克劳尔家族的行事作风也愈发诡异。他们做出了很多损害人类和妖界和平的事情,还害得千百年来相安无事的吸血鬼和教廷之间的关系破裂,让他们再次针锋相对。   明明都是克劳尔家族搞出的麻烦,茉莉家族却要跟着一起背负,就因为他们都是吸血鬼。   这样的事情发生一次两次还能忍,长此以往谁都受不了。   因此茉莉家族决定,借着这次地下拍卖会的机会,引克劳尔家族的吸血鬼上钩,给他们以致命打击。   哪怕海洛斯这次的拍卖会没有邀请克劳尔家族,她也一早就放出风去了,相信克劳尔家族一定会有所行动。   不管克劳尔家族派谁来拿那颗獠牙,最后一定会由他们家族的长老检查使用。只要长老将獠牙从袋子里拿出来,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这位长老就会立即毙命。   “那根据你的推测,獠牙现在是不是被克劳尔家族的派来的人带走了?”陆淮洲询问茉莉的意见。   “不用说了刚才那就是最后一个问题了吗?”茉莉翻了个白眼,还是回了陆淮洲的问题,“我比你还想知道。”   局面一时间有些尴尬,调查毫无进展。   海洛斯忽然想到了什么,他轻轻敲了一下联络妖精,没多久,茉莉昏暗的房间里,一块洁白的墙上就出现了投影,正是海洛斯带陆淮洲到金库里,在显影妖那里看到的。   “早知道坐在这儿就能看,我干嘛要费劲跟你跑那么远。”陆淮洲小声嘀咕。   海洛斯嗓门大,但耳朵可灵着呢,把陆淮洲这句抱怨听了进去,特意给他解释:“陆,我记得是你说想去我的金库看看。”   “啊?有吗?什么时候?”陆淮洲隐约记起来,好像上次他跟美人姐姐一起来的时候,是说过这样的话,但他决定抵死不承认。   海洛斯把画面展现给茉莉看,是经过思考的。   打这颗獠牙主意的,有很大概率是克劳尔家族的吸血鬼,在场的人里最了解吸血鬼和克劳尔家族的就是茉莉。   他和陆淮洲看不出端倪的失窃画面,没准茉莉能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   如果还是不行,就再给安妮放一遍,问问她这个贼用了什么手段,才能突破她布下的防御,在金库里来去自如。   果不其然,茉莉还没有看多久,就指着牙齿消失只剩下盒子的画面说:“这不是我家的始祖獠牙!”   这话一出,在场的其他人都惊诧地看着茉莉,见她一脸确定,海洛斯又把画面倒回去播放了一遍,其他几个人还是没有看出那颗獠牙哪里不对。   茉莉喊了声暂停,然后手指着画面上那颗牙齿的锋利尖角说:“这个弧度虽然做得很像,但不一样。”   陆淮洲捂脸,这谁能看得出来啊!   茉莉还在继续说:“隔着屏幕虽然看不太清楚,不过像这种会在空气里消失的材质,我倒是想起来一个。说是有一种魔草磨成的粉,颜色很白,能做成各种形状,但维持不了太久。如果密封保存可以留存得久一些,接触空气的话,很快会消融。有些商户会把它做成墨水,写在黑色的纸张上,打着阅后自动消失的噱头,说是很方便保密。”   “你确定?”陆淮洲不太相信地问。   “我又没有见过,怎么会知道?”茉莉翘着二郎腿,扭头问海洛斯,“你不是有个关系不错的女巫吗?怎么不去问她?”   话音未落,海洛斯便起身要走。茉莉立刻过去开门,送客的态度异常明显。   陆淮洲也没想到什么其他要问的,便跟着海洛斯离开了。   这次他们的目的地是混血女巫安妮的房间。   房门同样没人开,海洛斯用备用钥匙开门,宽敞明亮的房间里一半装饰着暗紫色的家具,另一半则是海洋和沙滩的组合,中间以一条虚拟投影的小溪隔绝开来,十足的分裂风。   以前陆淮洲来过海洛斯这里两次,每次住的都是和这次是同一间,从没到过其他人的房间。今天他才知道,原来作为海洛斯邀请来的客人,是可以对自己的房间装饰提出各种“不合理”的要求的!   他这几次真是白来了。   三人没找到安妮,正打算从她的房间离开,门突然开了,安妮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你们……”安妮脸上的惊异只残存了一瞬,很快就转变为了一种带有侵略性的魅惑笑容,“你们都是来找我的吗?那可能得排队了。”   陆淮洲嘴角抽搐。他确实喜欢熟女,但却不是这种太性感的,硬要说来,他更喜欢温絮那种知性古典美女。安妮这样的太热情了,他招架不住。趁着其他两个人还没反应,他偷偷往后退了两步。   海洛斯后腰上有眼睛,也学着陆淮洲往后退了两步。   按说海洛斯块头那么大,搞出的动静再轻,第五天都不可能看不见。那可能他就是凭着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冲劲,在安妮穿着性感沙滩泳衣进门,快要蹭到他身上时,还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问问题。   “你知道一种魔草,磨成粉之后可以当做消除墨水使用吗?”   安妮的表情变换很精彩,疲倦的情绪上来,还配合着打了个哈欠,然后解开身上的薄纱,只穿着泳衣坐在沙发上,懒洋洋地看着自己房间里闯入的不速之客。   “你们就是来问这个?”   陆淮洲低头看地毯,海洛斯仰头望天花板,只有第五天面对着安妮点了点头。   “什么情况,”安妮狐疑地围着三人转了一圈,停在了陆淮洲面前,“说,到底怎么回事?”   “金库失窃了。”海洛斯为陆淮洲解了围,说出了他们来此的理由。   “什么金库?”安妮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等她意识到大概是海洛斯那个海底金库,发出了一声非常有震慑力的尖叫。   感谢海洛斯的酒店采用了一级棒的隔音材料,不然整栋楼的人都非得跑来看看发生了什么。   “这不可能!”安妮非常坚定。   在早些年前,海洛斯找到安妮之后,她研究了很久,才给海底金库量身定制了一套魔法防御系统。她对自己布置的防御很有信心,她不相信有人能冲到金库里,还从里面带走东西,不管对方是人是妖还是跟她一样的女巫,都不可能!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也是他们来的主要目的,陆淮洲主动走到窗边拉起了厚重的窗帘,屋内光线变暗,海洛斯把刚才给茉莉看的画面又重放了一遍给安妮看。   画面一出现,安妮难得面色严肃,有了点在认真思考的模样:“流纹草?怪不得。”   原来叫这个名字,陆淮洲心里暗暗记下。   怕他们理解不了,安妮给他们解释了一下流纹草的特性:“不懂的人都以为它是经过一段时间自然消失的,其实是温度达到一定高度,它才会消失。这个温度上限,是人类的体温。只要手指稍加摩擦,这东西就会消失不见的。”   末了安妮又补充了一句:“要是体温高于人类的妖,或者某个发烧了的人接触流纹草和它的制品,也会让它消失。”   “你是说,这金库里的温度过高,导致它消失的?”陆淮洲问。   安妮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着陆淮洲:“你怎么会那么想?这明显是有人把它拿起来,才会让它消失的。”   “这里哪有人?”   “隐身衣咯,这种宝贝虽说你未必见过,不会没听说过吧?”   陆淮洲看看海洛斯,海洛斯眼睛看向别处。可见他是知道的,但他刚刚没想起来,也就没提这种可能。   “不过海洛斯,你这金库里收这么一东西干嘛?流纹草制品又不值钱。”安妮没有参加昨晚的拍卖会,不清楚来龙去脉,故而会这么问。   陆淮洲终于能扳回一局,说些安妮不知道的:“它本来是一颗真正的吸血鬼獠牙,现在看来,是被人掉包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天:为什么都不说话?那我来! 第43章 矮人和他的宝贝   弄清楚了流纹草的情况,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陆淮洲摩挲着自己的下巴琢磨,现在这个企图去偷吸血鬼獠牙,却只把流纹草做的假牙弄没了的家伙,是真的窃贼吗?   看上去不太像。   如果不是他,那真的牙齿是什么时候、在哪里被人掉包的呢?那颗牙齿现在又在何处呢?   现在为此事着急的人又多了一个——安妮,她没有办法接受自己打造的防御系统不完美,誓死要找出哪里出了问题,为此她立马冲到房间换了身方便行动的衣服,打算跟陆淮洲他们一起调查。   比起安妮的雷厉风行,陆淮洲觉得茉莉这个失主未免也太淡定了点。   他小声嘀咕了心里的想法,第五天听了个正着,非要给他解惑。   首先,茉莉已经把东西交给了海洛斯,这东西现在属于海洛斯的,不管他能不能将牙齿成功找回,拍卖所得都是要给茉莉的。   第二,茉莉家族本来就是等着这颗牙齿被克劳尔家族的人偷走,现在的情况对她来说没准正是歪打正着的成功前奏呢。   第三,就算东西不是被克劳尔家族的人偷走的,那上面的毒素也会让接触它的人昏迷,这算是一层保障。   所以茉莉才这么有恃无恐。   陆淮洲对自己被助手教育了感到很没面子,嘴硬道:“我当然知道这些,只不过我们在这里为她的事忙碌,她倒是睡得香啊!”   简而言之,就是心里不平衡了。   不过这也没办法,谁让他是拿钱办事的。出钱的人还在呢,他不能表现得太懈怠,但这次的事,他一时间没有找到什么方向。   转了一大圈,已经到了晚饭时间。几人路过二楼餐厅的时候随便捡了点东西边吃边聊,讨论了一下是不是要对海洛斯的领地实施封闭,禁止随意进出;要不要对所有住在酒店里的客人进行搜查,确认他们的真实身份,以及携带物品。   第一条其实很容易办到,海洛斯没有犹豫就安排手下去办了。但是第二条实施起来,难免会引起大骚动,不光是会对本次来参加拍卖会来此散心的人造成不好的印象,这件事要是传开了,海洛斯地下拍卖会的名声也可能会受到不良影响。   海洛斯是觉得一定以找到丢失的东西为先,洛蒂坚持要为以后的经营考虑,双方谁也没能说服谁。   陆淮洲和第五天闷头吃饭,不想参与这两姐弟的争论,安妮听得很兴奋,她常年独自居住,对所有两个人以上才能做的事情都非常感兴趣。   一直到这顿饭吃完,也没讨论出个结果,最后陆淮洲提议,干脆看一遍獠牙失窃前后,酒店走廊的影像吧,没准会有什么发现。   陆淮洲的提议还真没错,刚看了一个多小时,他们就看到酒店四楼一个房间的门自己开了,又自己关上了。   安妮托着下巴信心十足:“隐身衣,你们可以查查看这间房的主人。只要他还没离开,就有得问。”   这个家伙确实没有离开。   不是他不想,二是没完成任务,又觉得自己应该不会被发现,便没急着走。   谁想到碰上了安妮这个懂行的,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陆淮洲三人来到那扇门前,他带头敲响了那扇门。安妮没跟他们一起,她说自己一定要找出自己的防御魔法系统到底是哪里被破坏了。反正问一个小贼也用不了那么多人,有陆淮洲他们就够了。   开门的是一个身高不到一米六的男子,看上去是人类,但海洛斯告诉陆淮洲,他是矮人族。   矮人族,顾名思义都身材矮小,眼前这位算是族里比较高的了。   他的名字叫迪斯,并不是海洛斯主动邀请来的客人,而是向海洛斯发出了参与本次聚会的申请,海洛斯同意了,他才能来的。   像迪斯这种“不请自来”的,要缴纳很大一笔费用,包括他这些天的住宿和餐饮,以及进出海洛斯领地的过路费。   虽然对很多人或妖来说,想要拿出这么多钱,都不容易,但总有些想要参与进来的,会想尽可能凑齐资金,来到这里。   因为在这里可以认识各种各样的妖,颇像人类社会的高端人士聚会,多认识一些妖,会对以后的发展有助益,他们都是打得这个算盘。   至于迪斯这次,恐怕就是另有所图了。   迪斯不认识陆淮洲和第五天,他看到门外的海洛斯,眼中才闪过一丝慌乱。他故作镇定地赔着笑问:“尊贵的海洛斯先生,您到我这里来,真是不胜荣幸,这两位是您的朋友吗?快请进。”   将几人让进了房间,迪斯又开始忙活:“请稍等,我去为你们拿些咖啡和点心。”   如果没有之前的事,陆淮洲会很高兴今天拜访了三个人,终于能在迪斯这里享受到客人的待遇,但现在,迪斯如此的忙碌让陆淮洲觉得他是在做贼心虚,拼命给自己找事情做,让自己忙起来,少出现在几人面前,以免露出马脚。   趁着迪斯去厨房泡咖啡的工夫,陆淮洲小声问第五天:“你要是有一个隐身衣那样的宝贝,你会藏在什么地方?”   第五天认真思考了一下答:“如果是在自己家,可能藏在衣柜角落或者床下的抽屉,要是外出的话,可能会随身携带。”   陆淮洲缓缓点头,捅了捅海洛斯:“这矮人都什么性格?直接问会说吗?”   海洛斯刚要出声,陆淮洲捂住了他的嘴。   这还是在迪斯房间里呢,海洛斯那个音量的悄悄话,是生怕迪斯听不到吗?   海洛斯很快明白了陆淮洲的意思,在陆淮洲掏出来的手机上,用指尖打出了几个字:“聪明,狡猾,胆子不大。”   前两个形容词,意味着对方哪怕没有偷到真的獠牙,也不会轻易把所有实情和盘托出了。   还是要先找到什么证据。可这勉强能算得上证据能问一问的隐身衣,要是真被迪斯藏在身上,他们也没理由无缘无故地搜身。   不对啊,怎么就没理由了?理由不是说有就有!   等迪斯端着咖啡和西点回来,海洛斯按照陆淮洲安排好的,语气硬邦邦地说:“我的酒店里丢失了一件贵重物品,所以希望能你能配合我们,洗清嫌疑。”   为了让迪斯说不出旁的来,陆淮洲还补充道:“我们已经检查过很多人了,不是针对您。”   听到海洛斯的话时,迪斯眼中流露出警觉之色,但等陆淮洲那句话说出来,他放松了不少,没反抗:“那,那好吧。”   上手搜身的是第五天,陆淮洲的眼睛也一刻没离开过他的身上,但不管是第五天的搜查结果,还是迪斯的神态,都证明了那件隐身衣不在他身上。   陆淮洲示意第五天坐回来,嘴上跟迪斯道歉,说他们这也是无奈之举。迪斯看着不大高兴,碍于海洛斯坐在那里,倒也没有发作。   之后陆淮洲与他了解了一些矮人族的事,向他推销异闻社,迪斯说他以前听说过,对陆淮洲这位异闻社老板表现得更加客气。   陆淮洲找准了一个时机,问起他是否了解吸血鬼家族的事,迪斯否认了,说他们矮人族向来偏安一隅,从不参与他族之事。   “你听说过流纹草吗?”陆淮洲出其不意地问。   “流纹草?”迪斯眼睛转了转,似是想到了什么,却摇了摇头,“没听说过。”   “都说矮人族精于各种机械科技产品,看来是流纹草制品等级太低了,不入你们的眼。”陆淮洲笑道。   迪斯此时也察觉到自己刚才的话有欲盖弥彰之嫌,连忙说:“没有没有,流纹草嘛,是不是那种,长成了之后,遇到高温会消失的草?我们那儿它还有别的名字,所以您这猛然一问,我才没想起来。”   他说话的时候笑眯眯的,让陆淮洲想起自己看的那些古代宫廷剧里那些奸佞的老头子。反正迪斯这样他也没什么办法,陆淮洲决定用那颗獠牙做做文章。   不是说他胆子小吗?那就吓唬吓唬他。   陆淮洲起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故意和第五天说了一些,让迪斯能听到的悄悄话。   “听说那颗假牙里面混了毒药,茉莉家族就等着觊觎之人上门呢。”   第五天心领神会,跟着添油加醋:“那毒发作起来可厉害,前期中毒之人完全没感觉,要七日后才会慢慢浑身溃烂而亡。”   出了门,陆淮洲还站在门口继续说:“你说那贼早晚要死,我们还找他干吗?”他语气里都是不满,像是不想做这份在他看来没什么用处的工作。   海洛斯也明白两人是在说给迪斯听,加入了对话:“我不希望有任何客人死在我的领地,陆老板要快些调查啊!”   “行行,”陆淮洲语调敷衍,“要我说你干脆就把这事儿说出去,那中了毒的人不想死,自然会找你认错的。”   “要是宾客们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我的酒店和拍卖会名誉会受损的!”   “那行吧。”陆淮洲像是对海洛斯很无奈,说着往远走了些,直到确定迪斯已经听不到他们的话了,才跟海洛斯说:“我估计他可能会去找你,你先回房间等,我再去你的‘监控室’看看,有没有什么别的异样。”   作者有话要说:   啧,这个故事怎么越写越长。 第44章 矮人兄弟   海洛斯听陆淮洲的回了房,没多久就等到了悄然而至的迪斯。   另一边陆淮洲带着第五天到了类似于酒店监控室的地方,这里有几只飞来飞去的小妖精在飞来飞去。   陆淮洲不认识它们是什么种类,还没表明自己的来意,它们全都落在了第五天肩上和头上,把他围出了勾边的效果,叽叽喳喳的。   “他真好闻。”一只粉色的小妖精说。   “长得也好看。”抓着第五天的头发,倒吊在他眼前的那只小妖精说。   坐在第五天头顶的那只小妖精:“海洛斯没骗咱们。”   一群小妖精里,看起来稍微大一点的那只似乎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他们要来干什么来着?”   “随便啦,我只要能坐在这里什么都行。”坐在第五天左肩的小妖精如此说道。   陆淮洲再次认识到了第五天对于妖来说是多大的诱惑。   为了能顺利达成目的,他答应这些小妖精让它们只要把监控画面弄出来,就可以任意赖在第五天身上,它们特别麻利就照做了,都没问陆淮洲的来历。   陆淮洲对海洛斯酒店的安全管理感到了一丝担忧。   两个人看那么多视频资料,实在是分身乏术。陆淮洲又利用起第五天,让他“哄骗”妖精们帮忙。   有了妖精的帮忙,进展快了很多,只花了半个小时,他们就发现了一个昏迷在废弃通道里的一个人,或者说是妖?在找到那个家伙之前,他的身份还无法判定。   陆淮洲在第五天头上胡乱抓了几把,带下几根碎发,数了数好像不够分,又亲自拔了几根,给妖精们当谢礼,两人才离开,直奔废弃通道。   第五天跑在陆淮洲后面,捂着自己的头发,跟陆淮洲小小抗议了一下:“老板,要是我的头发这么有用,下次我去理发店,让他们把剪掉的头发都给我包起来?”   “倒是也不用那么麻烦,你就把每天掉在枕头上,梳子上的收集起来就够了。”   第五天一时无语。他是开玩笑的,真的,只是想抱怨一下被莫名其妙拔了头发这件事,没想到老板突然这么正经,竟然当真了。   很快他们来到了画面上看到的废弃通道,这里是酒店负一层。   “这里是什么地方?”第五天尽量用手掌扇开由于他们闯入而扬起的灰尘,还是被呛得咳嗽了几声。   “之前海洛斯本想修建一个可以直接通往地下拍卖会的楼梯,修了一半觉得那样不够高大上,便停工了,转而改成了隐蔽的电梯。”陆淮洲边解释边走到那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身边,探了探鼻息,人还活着,才给继续道,“已经挖好的空间一直没有填上,就这样了”   陆淮洲站起身,环视这个狭长的空间。   这里是死路一条,这个晕在这里的家伙肯定图谋不轨,不然正常人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第五天与陆淮洲的观察顺序相反,他先看了这里的环境,才蹲下来看人。   “老板,你觉不觉得,这人有点矮?”   “嗯。”陆淮洲刚才也注意到了,这人身高大概在一米七左右,但看他的头骨,跟身体很不协调,显得头很大,似乎他不应该只有这么高。   陆淮洲回答完第五天的话,拨出号码的手机刚好接通:“海洛斯,我这儿发现了一个人,在废弃通道,你要不要过来看看?”   “稍等,我带迪斯一起过去。”海洛斯的声音很大,远处的第五天也听得很清楚。   看来他们猜的没错,果然迪斯在他们离开之后就去找海洛斯了,这是不打自招。   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的迪斯灰溜溜的低着头,像是对自己的欺瞒十分抱歉。不过在他开口道歉主动阐明真相之前,他看到了地上的人,先扑了上去。   “弗朗西斯?是他!真的是弗朗西斯!他是不是中毒了?他还有救吗?”   地上的人要比迪斯高上小半头,长相也与他没什么相似的,陆淮洲和第五天根本没想过他们会认识。   “你认识他?”陆淮洲狐疑地问。   迪斯更不好意思了,嗫嚅道:“我们是一起的。”   “你先说说什么情况,我们认识下毒的人,可以救他。”   “那就,先谢谢了。”迪斯跪在地上,低头道谢。   “东西在他身上吗?”海洛斯指着弗朗西斯问陆淮洲。   陆淮洲知道他问什么,摇了摇头,却不是否定的意思:“茉莉不说有毒吗?我不敢翻。”   第五天主动提议:“不然我来?”   陆淮洲及时拉住了他,没让他动手,转头跟海洛斯吩咐:“给茉莉打电话吧。”   “好。”海洛斯走到一边,拨打了茉莉的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听。   一听说獠牙可能找到了,茉莉困倦的声音瞬间变精神了,说立马就过来。   在等茉莉过来的时候,迪斯守着弟弟给陆淮洲他们讲了事情的大致经过。   迪斯之所以这么不好意思,是因为他刚才跟海洛斯说的那番说辞,又包含了不少谎言,其中就包括,他是一个人来的。   这次他说自己说的没有半句假话,每个人都不敢全信了。   据迪斯所说,他和这位昏迷不醒的弗朗西斯,是被人雇佣的。   雇佣他们的人一身黑衣黑袍还挡着脸,全副武装,不过他看得出来那人是吸血鬼,只有他们才会在大白天这么打扮。   他给他们出了足够的钱,让他们来到海洛斯的聚会上,偷取一颗吸血鬼始祖的獠牙,事成之后,另有报酬。   按照计划,迪斯和弗朗斯西兵分两路,他穿着隐身衣,在金库开启的时候偷偷溜进去;弗朗西斯假扮工作人员,在拍走那颗獠牙的客人来领取的时候瞅准时机,把牙齿掉包。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弗朗西斯掉包了牙齿,带着那颗真牙趁着没人注意躲进没人知道的地方,等迪斯从金库里出来,带上隐身衣去接他。   迪斯之所以要在金库里演一出牙齿消失的戏码,就是想把盗窃这个罪名栽赃给女巫。   他根本没有突破安妮布置的魔法防御,不过穿着隐身衣,在金库大门开启的时候溜进去进去,演了一出让獠牙凭空消失的小把戏,再等到有人取东西开门,随着一起出来。   因为他穿着隐身衣,这一切才看起来扑朔迷离。   但迪斯怎么也没算到,他这边一切顺利,弗朗西斯那边却出了意外。   等他到了和弗朗西斯约好的地方,发现弟弟没有等在这里。   迪斯的第一个反应是,弟弟会不会拿到东西先去交给那个人了,那个人说他随时在海洛斯领地的外围恭候。   可等迪斯悄悄接近领地周边,却发现海洛斯的领地已经封闭了,弗朗西斯根本不可能与那人完成交易。   他带着一点侥幸,以为回去房间就能看到弟弟,谁成想,屋里空无一人。   他正准备到外面各处去找找看的时候,陆淮洲他们上门了,还带来了牙齿有毒的消息。   如果中毒的是他自己,他都未必会那么慌张地跑去找海洛斯。正是因为他怀疑弟弟中了毒死在了哪里,才会在他们刚出门就等不及跑去海洛斯的房间,求他帮忙。   “你说是吸血鬼找你偷东西,他为什么会找你,你又为什么答应了?”   “大部分计划是他制定好的,在他的计划里需要用到流纹草和隐身衣。流纹草包括我们那,很多地方都有种,但隐身衣只有矮人和巫女可能拥有。”   至于那只吸血鬼为什么会找到他和弗朗西斯,迪斯的解释是,海洛斯的聚会向来只认可茉莉家族,克劳尔家不仅得不到邀请函,就连自己花钱来参加的资格都没有,所以才会选择找矮人来帮忙。   而因为弗朗西斯从小就比其他矮人要高,大家都当他是异类,而迪斯身为他的哥哥,唯一的亲人,两人相依为命。为了让他少受歧视不被人欺负,迪斯带着弗朗西斯搬到了村子的外面居住,不需要进入矮人城,就能找到他们。   刚好,他们又拥有一件隐身衣。   迪斯会答应下来的理由就更简单了。   他一直想带弟弟走得更远一些,远离矮人族,但他们还要在矮人城打工赚生活费,出去了的话,两个人只有微薄的存款,过不上什么好日子。   所以当对方掏出一小袋金币作为定金,迪斯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他是贪心了,做的不对,但他没想过要搭上弟弟的命,对方也没说这件事会这么危险啊!   只要现在能让弗朗西斯清醒过来,跟他一起回家,他肯定不再打那颗牙的主意。他还愿意把收下的金币退还给那只吸血鬼。有钱是好,但活着更重要。   “我觉得你也没必要把那金币还回去了。至少前期工作你们还是做了嘛。”陆淮洲打趣道,“还有啊,建议你们别太早离开海洛斯的领地,要是被那只吸血鬼发现,你们没成功,可能……”   陆淮洲的话没有说完,但以迪斯的头脑,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也明白了陆淮洲是在提醒他注意危险。可一旦聚会结束,他又有什么理由留下来不走呢?   躺在地上的弗朗西斯没有苏醒的迹象,现在还在一个安全可以得到保障的地方,他们都会遭遇如此,要是真的回了家,说自己没办成事……   罢了,迪斯强迫自己不要继续想了。要是弗朗西斯醒不过来,他一定要想尽办法,一直赖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陆淮洲:助手有点莽,差点没看住。 第45章 吸血鬼家族   茉莉出现在废弃通道时,穿着宴会上那条暗红色的裙子,比刚才与陆淮洲他们见面的时候精神了不少,应该是睡饱了。   她手上拿着那个可以隔绝毒素的黑色手帕,在弗朗西斯的身上摸索了一下,在他的上衣里怀口袋里,找到了那颗獠牙。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茉莉得出结论:“是我带来的那颗,没错。”   “牙,还给你了,物归原主。”陆淮洲看茉莉隔着黑色的布捏着那颗牙齿,眼睛转来转去,像是又在打什么小算盘,伸手探了过去,“你要是不想要呢,我就收下它,反正是我在拍卖会上拍到的。但你别妄想能从我手里拿到它。”   茉莉在陆淮洲探手的时候迅捷地把獠牙收好,藏进了自己口袋。   “反正这是爱尔威拍下的,他拿到也会还给我。”茉莉龇着牙,像小老虎发威一样,不让陆淮洲接近她。   陆淮洲后退一步,双手摊开,表示自己不会再争抢。   吸血鬼獠牙失窃事件到这里就算是水落石出了,陆淮洲当了一回冤大头,花了大价钱拍到的东西物归原主,什么都没得到。   希望爱尔威这个小鬼能记着他的恩情吧。   海洛斯送他们回了房间,临走前洛蒂提醒陆淮洲别忘了考虑她的提议,她已经做出了很大的退让,她保证只要陆淮洲啃答应,谁都不亏。   陆淮洲挥挥手,让她先走吧,他有空会想想的。   第五天从冰箱里取出红酒,给陆淮洲倒了一些。从来了这里之后,陆淮洲就把喝牛奶的好习惯改成了喝红酒。   “老板,茉莉不会拿着那颗牙齿,再去找迪斯帮忙吗?”   就算陆淮洲忘了,第五天可还记得。茉莉把这颗牙齿拿到拍卖会上来,就是想要给克劳尔家族致命一击的。牙齿要是没找到,她会不会作罢另说;现在找到了,她会放弃自己的计划?答案是否定的吧?   陆淮洲像以前喝牛奶那样一口干了,然后咂么着嘴再回味,一脸的理所当然:“会啊。”   第五天看他那副表情,都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确认了陆淮洲和他是一样的预测,才问:“那你还把牙齿还给她?”   “我要那东西又没用。”陆淮洲说得很坦然,不觉得自己有任何问题。   陆淮洲把空了的酒杯递过去,让第五天再给他倒半杯,第五天装没看到,把他的杯子收走了。   两人对对方的表现同样无语。   陆淮洲先服软,笑着讨要自己的杯子和酒,对上第五天那张闷闷不解的脸,给他开解:“好了,我问你,你觉得茉莉不肯善罢甘休,会如何做?”   第五天一思考,手就松了几分,酒被陆淮洲抢走了。   他像是没听明白陆淮洲的问题,反问:“如何做?”   陆淮洲直接抱着瓶子喝了两口,心满意足,提示第五天:“设想一下,如果你是茉莉。”   短暂的思考过后,第五天得出了他的答案:“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让迪斯按照原计划把牙齿送到克劳尔家族人的手上。”   陆淮洲打了个响指:“Bingo!”   第五天盯着陆淮洲又喝了一口酒,重新把酒抢回来:“您是故意的?就是希望茉莉这么做?”   “对啊,要不然你让迪斯和他那倒霉弟弟怎么办?被那个什么克劳尔的人追杀吗?”   陆淮洲放弃了继续饮酒,他似乎有点醉了:“我先去睡了,你可以四处走走看看,晚饭不用喊我。”末了他没忘了叮嘱一句,“注意安全。”   *   事情的发展正如陆淮洲所预料的。   陆淮洲和第五天是最先离开废弃通道的,之后海洛斯也走了,只剩下了昏迷不醒的弗朗西斯,以及獠牙的主人茉莉,和试图偷走獠牙的窃贼迪斯。   茉莉虽然长得像个小孩子,言谈举止都很成熟。   等其他人都离开之后,她又重新拿出了那颗獠牙,蹲在迪斯面前,把獠牙递了过去。   迪斯身体向后仰,想要躲开这颗有毒的牙齿:“茉莉小姐,您这是?”   茉莉也没绕弯子,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意图:“你不是收了克劳尔家的钱吗?拿钱就这么办事儿的?”   不愧是聪明的矮人,迪斯瞬间就理解了茉莉的意思:“您能救我弟弟吗?只要你能救他,我什么都听你的。”   “其实因为只有听我的,才有可能不被克劳尔家族封口吧?别告诉我你收钱的时候没想过,他们会过河拆桥。克劳尔家族的风评可是差得有名。”   “我,我……”迪斯想狡辩说他当初并不知道对方是克劳尔家族的人,没想那么多,但最后还是作罢了。他意识到,是他小瞧了茉莉。他说再多的谎,怕是也都瞒不过她,不如实话实说。   “甘愿听您差遣。”迪斯做了个单膝跪地俯首称臣的姿势。   “好说,这事儿不麻烦。只要你拿着这个獠牙,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切顺利,在你们约好的时间地点送到克劳尔家族派来接收的人手中,就够了。”   “可这獠牙上面有毒,我不是碰不得?”迪斯看了一眼昏迷的弗朗西斯,眼中的担忧非常明显。他之所以这么问,对能否完成任务心里打鼓是一方面,更多的是想借机提醒茉莉,他弟弟还晕着呢,是不是能救一下。   茉莉瞥了一眼弗朗西斯,装作没看明白迪斯是什么意思,把獠牙连带着黑布一起硬塞到迪斯手里:“我拿了这么久都没事,你还没看明白吗?”   迪斯忐忑地双手捧着獠牙,等了几秒钟,发现自己并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关键是这块布?”   “还不算太笨,对得起你们矮人族聪明的传言。”茉莉满意地拍了拍迪斯的头,轮年龄,她得是迪斯祖母级别的,只把他当成了小辈。   这架势一拿起来还有点放不下了,她看着迪斯把弗朗西斯吃力地背起来,也有那么点于心不忍:“你弟弟不会有事的,放心吧。等这些事都办成了,他就又会活蹦乱跳了。”   茉莉的话已经很明了了,她要把弗朗西斯暂时当作人质,直到迪斯老老实实完成她要他做的事,才会救他弟弟。   “谢谢您。”迪斯恭敬说道。他还能说什么呢?至少茉莉没有要要他们兄弟二人性命的意思,这已经很好了。   由于克劳尔家族的人不知道这颗他们想要的獠牙会在第几次拍卖会上出现,迪斯与克劳尔家族约定的时间,是每次拍卖会结束后到第二天的天明前,如果迪斯没有出现在约定地点,就推到下一次。   现在距离天明还有一段时间,迪斯来得及去赴约。   只是不知道海洛斯领地周围的界限禁止有没有解除,要是没有的话,他无法出去,外面交接的人无法进来,没办法完成茉莉交给他的任务。   茉莉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你放心去吧,所有的屏障我都扫清了,保证你一定能把这东西,顺利送到来人的手中。”   这场局,他们家族酝酿了好几年,拉拢了不少人帮忙,其中就包括和森林妖精爱尔威定亲,获取他们的支持,还有帮助海洛斯介绍安妮,以此来换得海洛斯的帮助。   其实也就是拍下那颗牙齿的是爱尔威,要真是陆淮洲想要,海洛斯会编出一些理由拒绝他。一旦拒绝不成,他可以拖上几天,到时候再说被盗,赔偿陆淮洲一些他喜欢想要的东西,也就过去了。   说到底,在茉莉的计划里,除了克劳尔家族的人,就不会有其他人对这么一颗用不上的獠牙感兴趣。   吸血鬼始祖的獠牙,只有对渴望权势的吸血鬼家族才有用处。   只是没想到,半路出现了个搅局的爱尔威。   茉莉的这些计划,森林妖的领头人是清楚的,但考虑到爱尔威的心智和涉世未深,双方都认为还是不要让他知道内情。没想到就惹出了乱子。   还好,一番波折之后,一切又都回到了正轨。   不过话说回来,这也要怪那个异闻社老板多管闲事。丢就丢了嘛,只要不是被爱尔威那个倒霉小子私藏了,事情本来也算是进展顺利的。   算了,反正只要最后结果是好的,前面多些波折,就当是好事多磨吧。   这一夜茉莉都没有睡。   夜深了之后,她拉开了自己房间里厚重的遮光窗帘,站在窗边遥望远方。   吃过饭一个人在海边散步消食的第五天一抬头,就看到了那个二百岁的吸血鬼少女,心事重重的模样。他没敢打扰她,想来,她应该和自己一样,只想一个人静静地沉默。   这一晚,茉莉先是等到了迪斯传来的讯号,一颗绿色的□□,代表他已经成功将獠牙交给了来人。   大约几小时后,她的手机响了,是来自族内长老的消息。   他们推测的没错,克劳尔家族前来接收獠牙的,不光是一些低等级的吸血鬼,还有他们这一代的长老。因为只有长老才能判断獠牙的真假。   而想要判断真假,就必须要亲自用手去触摸,去感知,聆听那位始祖在獠牙中留下的训诫。   一个小时之后,这位克劳尔家族的长老在回程途中暴毙而亡,悄悄跟随的茉莉家族的人趁乱抢回属于他们的獠牙。   这场长达千百年的争斗,是他们赢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天:什么时候才能回去?老板要变成酒鬼了。   陆淮洲:别瞎说,我的最爱还是牛奶! 第46章 迟到的来电   接下来的几天里,陆淮洲才算是真真正正度了个假。   没有任何委托找上门,什么时候想睡就睡,睡到什么时候起都由他说了算。一日三餐想吃什么任性点,除了爱尔威经常闷闷不乐赖在他们房间不走,没有其他的烦心事。   陆淮洲拿爱尔威当空气,反正他也不说话。第五天会给他额外点些吃的,几天的观察他已经大致摸清了这位小王子喜欢吃什么,挑食不吃什么。   爱尔威自从被茉莉不由分说揍了那一顿之后,他就一直这么憋着不说话,跟以前那个嘴不能停的爱尔威判若两人。   这天爱尔威又把自己团成一团,窝在陆淮洲的沙发上,陆淮洲则在自己房间外面的海滩上晒日光浴。   晒烦了他就喊第五天和他一起去海浪里扑腾,闹腾够了再回房间歇着睡觉。   两人往回走的路上,第五天还是有些放心不下爱尔威,问了陆淮洲打算怎么办。   “他那副摆明了失恋的样子,我能怎么办?我还没谈过恋爱呢,我可不懂。”说完他又问第五天,“你们学校女生那么多,你有经验?”   第五天连忙摇头。   “这不就得了。咱们两个单身狗,想帮一个已经订婚的人,哪儿那么简单。”   陆淮洲这话乍一听很有道理,但第五天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   今天晚上是海洛斯宴会期间,最后一场地下拍卖会。陆淮洲兴致缺缺,但他带来的东西要在今天晚上拍卖,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到场。   第五天却是很想去看看今晚的拍卖,为此还特意睡了午觉,保证自己晚上能保持清醒。   他还不知道,陆淮洲带过来的拍品是什么。   一想到他送给海洛斯的礼物是个空盒子,第五天总觉得陆淮洲拍卖的东西搞不好也是个盒子。   异闻社的仓库里确实有不少宝贝,不过陆淮洲轻易不愿意乱动。   就连之前那尊没钱时候送去换钱的玉佛,他现在还在想办法买回来。   让他随便用起来毫不心疼的,就是仓库一角那个架子上,摆放的一摞摞大盒套小盒,数不清的木盒子。   听说也都很值钱,但陆淮洲觉得实在太多了,有点占地方,用得上的时候就拿去送人。   爱尔威这次没与他们一同去拍卖会,楼上的包间里只有陆淮洲和第五天。   异闻社带来的拍品是今天的第一个,第五天伸长了脖子,想看看自己背了一路来的“宝贝”,到底是什么。   主持人和推着车上台的礼仪这几天都没变过,但这件拍品上台的时候,礼仪把东西摆在了台上,主持人一改之前的话痨风格,没说几句话。   他简单介绍了这东西是来自异闻社的,就没再多话,潜台词就是“传说中异闻社的东西,你们看着拍吧”。   台下一阵窃窃私语,有人在讨论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有人在议论异闻社的传说。   从第五天所在的二楼往一楼的舞台上望去,能看到台子上摆着一个盒子。但具体盒子里是什么东西,只能看得模模糊糊。   舞台上主持人清了清嗓子,示意现场安静,接下来就要开始拍卖了。   台下的人开始举牌,金额一次次提高,最后停在了八千万妖币。   这个价格在这些天的拍品中不算高,但陆淮洲无所谓,仰躺在椅子上快睡着了。他下午又喝了酒,这会儿正困着呢。   第五天摇醒了陆淮洲,告诉他拍卖结束了,他送来的拍品卖了八千万,距离他之前答应支付的的一亿两千万的獠牙还差四千万。   陆淮洲摆摆手,让他稍安勿躁。   紧接着,第五天看见主持人把盒子里的东西取了出来。他终于看清楚了,自家老板送到这闻名妖界的地下拍卖会的拍品,离谱到了什么程度。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而是陆淮洲在抓影的时候,在盒子里涂完胶水,剩下的半管。   第五天:这TM也可以?不不,他是好孩子,不能骂人,会崩人设。   让他没有预料到的操作还在后面。   只见那个拍到了胶水的人五官扭曲,跟主持人小声商量了几句,但主持人面带微笑,无情地摇了摇头。   “接下来,是我们的下一件拍品,同样来自异闻社,就是这个产自樱花妖家族的盒子。”   第五天实在忍不住吐槽出了声:“还能分开卖?”   陆淮洲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为什么不行?”   包厢里的侍者给他倒了一杯清茶提神,陆淮洲勉强喝了一口,问第五天:“你猜刚才那个人在跟主持人说什么?”   “什么?”   陆淮洲托着下巴,修长的食指瞧着自己的侧脸,一脸笃定:“他想要那个盒子,那个盒子比里面的东西更值钱。”   陆淮洲说得没错,场下的牌子举得比刚才更频繁,让第五天怀疑,刚才很多人之所以会举牌子,很可能是以为拍品是那个盒子。   最终这个空盒子拍出了一亿妖币,加上刚才那八千万,一共一亿八千万入账。就算扣掉需要缴纳给海洛斯地下拍卖会的手续费,还能剩下一亿五千万,付那颗獠牙的钱绰绰有余。   不过獠牙从失窃到现在,就没到过陆淮洲手里,之后也不会到他手中,所以这钱他不必付,可以全部计入异闻社的账。   就是爱尔威那边还得费力去解释一下。   陆淮洲把目光放到了第五天身上,悄悄打算让他回去好好跟爱尔威说说。毕竟爱尔威那个心理年龄,可能和第五天的实际年龄差不多,没准还要更小一点。   然而实际结果是他没想到的,第五天根本劝不动爱尔威。他那些硬邦邦的话语爱尔威完全没在听。陆淮洲后来还是自己上了。   他的办法也很简单,打了个电话交代了茉莉几句,把人喊来,将爱尔威拎出去,直接交给了她。   第五天看着陆淮洲干脆的动作,不太确信这个办法的效果:“这样行吗?”他其实想问的是,茉莉不会再把爱尔威揍一顿吧?   “放心吧,你看着茉莉那个样子,心里还是很在乎爱尔威的,不然就不会在以为他拿了獠牙之后那么着急了。”   第五天:“不是因为他打乱了自己的计划吗?”   “不光是,”陆淮洲点点头,“嗯,还担心他会中毒。”   第五天好像明白了一点,他是没看懂茉莉和爱尔威的关系。   陆淮洲的做法从结果来看,是非常正确的。   爱尔威第二天就活蹦乱跳了,又开始往陆淮洲的房间跑,跟他把茉莉和獠牙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也不管这屋里两个人从头到尾对那件事都一清二楚。   此外,他还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尽管这个好消息对陆淮洲来说没有任何影响——克劳尔家族的长老突然暴毙,现在吸血鬼家族只有茉莉家族了。   十五天眨眼而逝,陆淮洲明天就要回国了。   在那之前,他还有件重要的事没办。   洛蒂给他考虑的时间到今天为止,不管成与不成,总是要有个准话。   还是十几天前一样的位置,海洛斯背对着他坐在沙发上,洛蒂盯着陆淮洲握着笔的手,等他签字。   经过这些天的考虑,陆淮洲同意了洛蒂的提议。洛蒂说的没错,这是互利互惠双赢的事,他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然而笔尖还没落下,他就接到了美人姐姐打来的电话。   那声音响彻云霄,贯彻耳膜,在陆淮洲脑子里转了好几天都没消散——   “陆淮洲,你不要命了吗!”   其实在洛蒂第一次找上门来,拿出那份她自称和虞美人早年间签订的合约那天,陆淮洲就联系过虞美人。   只是不知道她又游到了哪里,电话怎么都打不通,陆淮洲就简单留了言,把事情大概说了一下。   看来美人姐姐今天到了有信号的地方,看到了他的留言。   陆淮洲把电话从耳边拿到面前,确认自己没有开免提,是美人姐姐纯粹把嗓门吼到了极致,堪比海洛斯。   “老,老板?”虽说脱离美人姐姐的威压已经好几个月了,陆淮洲还是被震到磕巴,调整了一下,才没继续在自己招来的助手第五天面前稳住了面子,“我没想死啊?”   “行了,你等着,我找洛蒂去。”虞美人说完就挂了电话,都没留给陆淮洲一个说再见的时间。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海洛斯的手机就响了。   洛蒂和海洛斯共用同一部手机,海洛斯接听了之后就把手机背到了身后给洛蒂听。   几句话之后,海洛斯按照洛蒂的要求,离开了陆淮洲的房间。   那之后陆淮洲一直在房间里等了好一会儿,等到了晚饭时间,洛蒂也没回来,陆淮洲便带着第五天到餐厅去吃饭了。   第五天端着餐盘放在陆淮洲面前,刚才电话里的人声他也听到了一点。再加上陆淮洲是这么一副霜打的茄子脸,他关切地问:“刚才是美人姐姐?”   陆淮洲一直这么称呼前任老板,第五天也就跟着这么叫了。   “嗯。”陆淮洲还是没什么兴致。他已经很久没有被美人姐姐这么骂了,不知道这次到底是哪里不对。   说到底跟洛蒂的合约不还是美人姐姐之前答应的么,他不还是在给她收拾烂摊子?怎么反过来还成了他的错?   作者有话要说:   陆淮洲:我不懂,我不明白,我大惑不解。 第47章 回程   陆淮洲闷闷不乐了一晚上,第五天不知道该跟他说点什么,特意去找厨房要了一杯牛奶,换了他手里的酒。   陆淮洲喝了牛奶,心情似乎好了点,说了声谢谢。   差不多十点的时候,海洛斯来敲门。   陆淮洲还没有睡,他睡不着。   别看他平时大大咧咧,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实际上对一些事要比其他人更在意。   比如来自自己老板的指责。   第五天也没睡,明天就要回去了,他在收拾东西,并且把箱子从自己卧室挪到了客厅,边收拾边看着陆淮洲。   陆淮洲以为海洛斯他们是来继续谈合约的事,但聊了好一会儿,洛蒂都没有开口。   海洛斯一进来,先是为陆淮洲送上了一份礼物——来自他酒窖里的几瓶酒,以及一小罐精致的沙子,还用黄白两种不同的颜色勾出了异闻社三个字。   这是海洛斯亲手做的,沙子用的是尼斯海滩和海洛斯领地海滩两种不同的沙子,这次每个来的客人都能带走一份,图案都是不一样的。   第五天那份他还没做好,时间有点赶,看上去就是从中间分层的两种颜色的沙子,就额外多送了两块海玻璃。   东西倒是不值多少钱,不过礼轻情意重。   这些沙瓶他从一年前就开始准备了,反正他有很多空闲时间,亲手做的礼物,总是更有价值。   他之所以这么晚才来,主要是因为有几位客人今天要离开这里,他这个主人去一一相送,就耽搁了。   洛蒂是催了他好几次,可他们共用一个身体,分身乏术,实在没有办法。   送完了礼物,海洛斯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又和陆淮洲闲谈了几句。   虽然陆淮洲没有吩咐,第五天还是给他们去倒了杯茶,算是待客。   海洛斯的大手捏起杯子喝了一口,然后就转过身去,让洛蒂能面对陆淮洲。   说起来,现在陆淮洲坐的位置,摆出的造型,都跟前几天才被扔出去的爱尔威如出一辙。   陆淮洲悄悄打量海洛斯,他发现,下午洛蒂和海洛斯离开的时候,把他们拟定好的合约带走了,这次却没有再拿回来。   洛蒂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开口道:“美人给我打电话了,她说愿意因为毁约补偿我,所以我之前提的那个加入异闻社的想法,作废了。”   陆淮洲总算恢复了些精神,反应还挺大:“为什么?”他可以考虑了好几天,才觉得洛蒂这个想法不错,想要同意下来的,怎么对方倒反悔了?   洛蒂的表情有些奇怪,盯了陆淮洲一会儿,才半信半疑地问:“你真不知道?”   陆淮洲被她这么一问,更懵了:“知道什么?”   “没什么。”洛蒂岔开了话题,“你们是明天的飞机,一路顺风啊。”   说完她就让海洛斯转回来,她则躲到了海洛斯身后,闭上了眼睛装睡,一副拒绝沟通什么都别跟我说的架势。   海洛斯把陆淮洲的拍卖所得悉数交给了他,因为獠牙在克劳尔家族转了一圈,现在是物归原主的状态,陆淮洲没提想要,海洛斯也没收他的钱,默认这单生意作废。   在陆淮洲的手接触到那张支票的瞬间,乌鸦小添就出现在了他们上空,盘旋了几圈,得意地喊着入账金额。   陆淮洲有点后悔,早知道应该让海洛斯准备点现金给第五天,这样他才能有钱去买点伴手礼回去。   好容易出来度个假,总不能两手空空回去吧?   他求助地看向了第五天,第五天心领神会:“我还有钱,可以陪你买东西。”他的工资还是日结,最近半个月都呆在海洛斯这里,完全没有需要花钱的地方。异闻社工资不低,他也攒了不小的一笔钱。   第二天一早,海洛斯亲自把陆淮洲和第五天送到了巴黎。   在他的领地里有特殊的传送通道,只要是欧洲大陆上的主要城市,都可以直达。   陆淮洲今夜要在巴黎坐飞机,只是送到尼斯的话他还要自己坐火车赶过去,麻烦又吃力,干脆直接送到位,还能给他留出点时间在巴黎的街头走走逛逛,买他想买的纪念品。   陆淮洲先把行李送去了机场寄存,然后开始带着第五天在巴黎街头闲逛。   他走的路线看起来漫无目的,有熙熙攘攘的大路,也有人迹罕至的小路,路边各种各样的店他都可能会进去看看。   第五天看着自己的存款余额一点点减少,起初还没什么感觉,后来就开始心疼了。要不是陆淮洲及时收了手,两个人终于在一家路边餐厅里坐下来准备吃饭,他怀疑他自己一会儿都会被老板当掉换钱买东西。   “你那什么表情?我知道你还有多少钱,放心啦,我们回得去家的,我心里有数。”陆淮洲安慰完第五天,跟等在旁边的侍者说,“一杯咖啡,一份意面,谢谢。”   侍者点了点头,转向第五天,用标准的中文礼貌地问:“这位先生呢?”   第五天微微愣了愣,要了和陆淮洲一样的食物。   等侍者离开之后,第五天小声问陆淮洲:“这家店员懂中文?”   陆淮洲喝了口水,笑答道:“对啊,不然我为什么选这里。”   等了一会儿,为他们端来食物的不是刚才那位侍者,而是一位年岁稍长的中年人。从外貌来看,他应该和陆淮洲第五天都是同种人。   他把餐盘分别摆在二人面前,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从旁边的空桌边拉了把椅子,桌子一边坐了下来。   看着动作,像是熟人。   果然,他一落座,就跟陆淮洲打听:“刘魈最近怎么样?”   第五天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但一时间没想起来。自从他到了异闻社打工,认识的人鬼妖魔几何倍数增长,饶是他自诩记忆力不错,也总还是难免有那么一两个遗漏的。   来人不是找他的,第五天就乖乖低头吃面,装作自己不存在,竖着耳朵听那两人的对话。   陆淮洲虽然要年轻不少,却没有对待长辈时那么恭敬,而是像老朋友一样平等的态度:“你那么惦记他,不如亲自过去看看。”   “他都没跟我认错,我才不要主动去呢,搞得好像我输了一样。”   陆淮洲叉了一口面放进嘴里:“味道不错,”然后继续跟那人说,“都是亲生的,这有什么输赢?”   “哼”,那位老板轻哼了一声,从身后摸出两个信封,递给陆淮洲,“一个给你,一个给那小子。”   陆淮洲先拿起给自己的那个信封捏了一下,眼中突然流露出了惊喜,得意地挥了挥信封:“谢啦,”然后才把另一个信封收入口袋,“保证带到。”   这顿饭没花一分钱,陆淮洲让第五天拿出几欧给那位服务生当小费,就是全部花销。   第五天对自家老板薅羊毛的本事更加佩服了。   飞机起飞是在夜里,经过一段时间的平稳飞行,周围的旅客基本都睡着了。偶有那么几个还醒着的,也都安静地做着自己的事,没有人出声打扰。   第五天和陆淮洲都没睡。   第五天在用手机自带的计算器计算本次出行陆淮洲所花费的金额,准备回去之后立马向海洛斯提交待支付账单。这是他承诺过的,给陆淮洲的费用每分钟一百块。   陆淮洲则悄咪咪掏出了那个从餐厅拿到的信封,跃跃欲试想要立刻打开看看。   他的动作是不大,但第五天的座位就挨着他,所以看到他拿出信封,视线也从账单上移了过来。   那信封里的东西并不平整,压了一路现在隐隐透出了一个轮廓,明显并不是一封信。   陆淮洲注意到了第五天在盯着自己看,与他对视了一下,做了个极为夸张的动作,把悬疑氛围拉满,以非常缓慢的速度打开信封,把里面的东西从中抽了出来。   看着陆淮洲拿在手上的那东西,第五天小声嘀咕:“羽毛?”   “羽毛笔。”陆淮洲纠正道。   后知后觉自己的得意的声音有点大,陆淮洲左右看了看,还好没有吵醒周围的人。他这才小声给第五天科普起这支羽毛笔的来历。   那位餐厅老板名叫刘华中,看着是个人类,其实本体是一只鸽子,是那种活了很多年的老鸽子。   在它作为一个普通鸽子刚出生的时候,欧洲正是使用羽毛蘸墨水的年代。   简而言之后来他机缘巧合成了妖,又通过自身努力在欧洲这片土地上扎根立足,拔自己的羽毛做笔。   偶然一次他发现,自己左边翅膀的羽毛如果自然脱落的话,用来做羽毛笔可以随着主人的意想自动书写,这件事他瞒了很久,因为怕被人薅毛。   他知道,不管自己如何说一定要是自然脱落的才行,都会有那些好事之人要亲自拔一根看看才信。   但后来还是被陆淮洲知道了。   陆淮洲倒是没有非要拔下来一根看看,他只是跟刘华中说,要是再掉落羽毛的话,记得送给他一根。至于报酬,他会帮着照看一下远在故乡的刘魈。   没错,陆淮洲还知道了他和刘魈的关系,这让刘华中没有多余的话说,就答应了。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陆淮洲手腕微动,羽毛飘到了第五天附近。他的手再动,羽毛的尖端就在第五天的手背上写下了他的名字。   那笔触的感觉痒痒的,第五天忍不住去挠,然后发现,这个字迹好像擦不掉。   陆淮洲把手心朝上,羽毛翻转,尾端轻轻扫过刚才那几个字,待它回到陆淮洲手中,第五天手背的字就不见了。   不错,是陆淮洲这个懒人会喜欢的东西。   两人下了飞机还是夜里,陆淮洲这次没坚持要火车倒客车换出租,一个响指,两人就站在了异闻社的院子里。   小添在四方的夜空里转了两圈,“嘎嘎”叫了两声算是欢迎仪式。   陆淮洲仰头望着没跟他作对的小添,心想,这只倒霉的乌鸦,还是跟异闻社的庭院最般配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陆淮洲:终于回家了,我要睡个三天三夜!   第五天:不需要我做饭的话,那我就先回学校了……   陆淮洲:别,我错了,我好饿。 第48章 秋以为期   从尼斯回来已经过去好几天了,陆淮洲摊在房间里的行李一直没有收拾。涂壁最近也出去度假了,家里的卫生重担都压在了第五天身上。   他可以收拾卫生,却不敢乱动陆淮洲的行李。   他试着动了两次,陆淮洲惊叫着都让他不要碰,说是等他有空了自己收拾。   拖了得有小半个月,陆淮洲终于想起来要整理一下他从尼斯带回来的纪念品和伴手礼,第五天欣慰地在旁边帮忙。   陆淮洲从一堆行李里翻到了一块圆形的石头,闭起一只眼睛,拿在眼前看,忽然问了第五天一个不着边际的问题:“快立秋了吧?”   “嗯,”第五天走到梳妆台边,翻了翻上面的日历,“下周就是了。”   “陪我去趟樱花语,我答应过苗奥,立秋了去看她。”   “好。”反正现在还是暑假,第五天几乎整日都呆在异闻社,除了每天做一日三餐,间或收拾一下卫生,就没什么别的事情了。   自从从尼斯度假回来,他的老板一单生意都没有接到。   第五天觉得自己有理由怀疑,实在是他赚够了钱,在摆烂。   “在那之前……”   这句话说了一半,陆淮洲陷入了疯狂模式,在摊了一地的东西里面翻找,快要把自己埋起来了。   五分钟后,陆淮洲累得躺在衣服堆里喘气,第五天凑过去问:“老板,你在找东西?”   “是啊,老刘托我带的那封信哪儿去了?你看到过没?”   他说的是在巴黎的餐厅里,那位鸽子老板给他的信封。第五天有点印象:“你不是塞到那件短袖西装口袋里了?”   “哦对对,”陆淮洲从一堆没洗的脏衣服里扒拉出目标西装,从口袋里找到了那个信封,搂过第五天亲了一口,“还是你记性好。”   第五天一脸漠然地擦了擦陆淮洲留在他脸上的口水:“不客气。”   在陆淮洲拿走信封的时候,第五天再一次看到了上面的名字,写着“刘魈”。   在回来的飞机上,第五天就想起了他曾在陆淮洲和苍耳的聊天中听说过这个名字,还一直没有找到机会问具体情况,只隐约记得,他好像是个心理医生。   “老板,这个刘魈……”   “哦,忘了给你介绍,”陆淮洲这会儿才想起来似的,“他是那家餐厅老板的儿子,几十年前跟他爹闹掰了,一个人从欧洲跑来了咱们这儿,住进樱花语,认识了那位民宿女老板,对她一见钟情。”   “他们还没在一起?”第五天记得,陆淮洲好像说过,刘魈一直不肯放弃之类的话。   陆淮洲笑得有那么点幸灾乐祸:“温姐姐啊,坚持单身主义。”   第五天脑补了一下温絮的形象,怎么想都觉得谈起恋爱腻腻歪歪的小女人对不上那张脸,可能确实单身比较适合她。   陆淮洲给温絮留了言,与她约定了下周末见,还特意叮嘱她,要是刘魈过去,一定要把人留下。   第五天帮着捡拾陆淮洲翻得乱七八糟的衣物和零零碎碎,看到那么多来自尼斯的纪念品,思绪一下子就飘到了前些天,问出了一个盘桓在他心头数日的问题。   “对了老板。”   陆淮洲正坐在梳妆台前,努力且专心致志地用手把压出褶皱的信封抹平,听到第五天跟自己说话,头也没回,只“嗯?”了一声。   “你不好奇,美人姐姐跟洛蒂说了什么,让她放弃了成为异闻社老板的念头吗?”   这件事第五天一个人默默思考了许久,都没能找到一个足以说服自己的答案。   洛蒂为了能成为异闻社的老板,通过海洛斯给他们发了邀请,连陆淮洲提出的那么荒唐的“出场费”都同意了,怎么会那位美人姐姐一通电话,就让她打消了自己的计划呢?   陆淮洲怎么可能不想知道,这可是事关他的大事。从美人姐姐当时打电话来训斥他那种急切的语气,他就感觉到了这里面有些可能是惊天大秘密。   可美人姐姐的电话在那之后又打不通了,他趁着和洛蒂独处的机会,旁敲侧击了几次,她都顾左右而言他,看样子是被下了封口令,不能告诉他。   两个能得知真相的渠道都被堵死了,他还能怎么办?   可不就只能假装毫不在意,把这件事压在心底了。   现在第五天又提起这事儿,陆淮洲压信封的力道加重了一些,想了几分钟才终于找到了一个自认为不错的借口,试图在第五天面前树立住自己老板的威严:”人都有秘密,你好奇心不要太重。”   陆淮洲都这么说了,第五天也不会继续刨根究底:“知道了。”   第五天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收拾东西上。   他很小的时候就自立了,所有家务都能做得有模有样。最近涂壁没空过来,异闻社就全都仰仗他了。   但陆淮洲一直不让他收拾自己的卧室,这次终于能把这间严重拉低异闻社整洁度的一角收拾出来,他感觉自己任重道远。   他一边收拾,一边把陆淮洲带回来的纪念品摆到梳妆台上,一一问过是要送给谁的,整理出来,打算找时间送过去。   这件事他也早就想办了,还是因为陆淮洲的懒散,才拖到了现在。   第五天还有个挺纳闷的问题。   明明他们在尼斯的半个月,除了茉莉那件事有点小波澜,剩下的时间几乎都在躺着享受,饿了就吃困了就睡,实实在在是度假,结果回来之后,陆淮洲还是一副加了半个月班的疲态,第五天也不好一直催他做什么。   他们从尼斯回来带了不少东西,里面还有些是食物。   幸好他非常有先见之明把那些不耐高温的东西放在了自己的行李中,一回来就塞冰箱了,要不然,在陆淮洲的卧室地上躺这么久,又热又潮的,肯定早就变质了。   第五天准备了一个看上去还算精致的礼品袋,把要带去樱花语的东西一件件装进去。   陆淮洲在奢侈品店给温絮买了一个背包,考虑到人家每个月给他分不少钱,还帮他照顾苗奥,陆淮洲觉得应该送个价格贵一点的。   除了这个包,他还在海洛斯的酒店的买了一顶遮阳帽,好看又实用,温絮应该会喜欢。   他还给苗奥带了一份礼物,是他在街边一间古朴的店里,相中的一个古代欧洲风格的手链。   手链主色调是黑色,材质像是石块打磨的,但很光滑,陆淮洲看到它的第一眼就想到了苗奥。   这东西又不贵,陆淮洲就买下来了。   还有一罐子从尼斯海边捡来的石头和沙子,跟海洛斯准备的那份儿没法比,就是随便抓了一把,算是个纪念。   看到第五天把这些东西都装好了,陆淮洲把他努力过的那封信也一起放了进去。   他又想起了什么,招呼第五天:“我们带回来的酒下周都拿去樱花语吧。”   从海洛斯那儿回来的时候,海洛斯给他们准备了三瓶陆淮洲很喜欢的那种红酒,喝了会做美梦的那种。   本来第五天还担心他会立刻就把酒喝完,天天醉醺醺的,没想到他回来之后又成了那个只喝牛奶的老板,滴酒不沾。   看来是他一早就想好了,是要送人的。   “好。”第五天在梳妆台上扯了一张便签,写上“酒”,放在了礼品袋上面,用来提醒自己。   他刚准备把整个袋子拿出去放到仓库里阴凉的地方,又被陆淮洲叫住了:“哎,留下一瓶吧。”陆淮洲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做这么个决定,他隐约觉得,好像会有用处。   “嗯。”   第五天走到门外,又回头看了一眼陆淮洲。   老板手里已经没有信封了,但他仍坐在梳妆台前发呆。第五天总觉得他最近越来越奇怪了,连话都少了很多。   仓库里的东西又多了不少,这都得益于陆淮洲在巴黎街头的疯狂采购。   第五天那时候才知道,在世界上的每个他想不到的角落,都有着各种妖鬼的存在,而他们很多人都很好地融入了人类世界,还开着属于自己的店铺。   店里陈列着不少只有陆淮洲他们这种知道内情的人才用得上的东西。   比如陆淮洲在一家开着门却没有店主在的店里,给第五天挑了个礼物,是一枚银质的尾戒。   戒指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装饰,只是一个简单的圆环,上面雕刻了一些第五天看不懂的纹路,看起来像是某种他不懂的文字符号。   据陆淮洲说,这东西可以彻底掩盖住第五天身上那种对妖鬼来说,有致命吸引力的气息。能让他们以为他是同类,同时还能让他清晰地看到那些浅淡的鬼魂。   陆淮洲把戒指从展柜上拿下来,在空出的位置放了一枚银币。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第五天觉得自己好像在那时候听到了一声笑。   第五天问陆淮洲,为什么要放银币,而不是直接放钱,得到的回答是:“这家店老板性格古怪,你拿了什么材质的东西,就要补上三倍同等材质的东西,他不收钱。”   第五天还想问,“那你是怎么知道自己会选中这枚戒指,从而提前准备了一枚银币的呢?”   但当时陆淮洲又继续去看其他的东西了,加上刚才那声笑让第五天不敢再轻易开口,也就作罢了。   右手小指上的戒指效果确实不错,第五天把它戴上之后,再来到他身边的妖鬼真的少了很多。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是新的故事,也就是快结局啦~ 第49章 再访樱花语   这天立秋,也是陆淮洲定好,要去樱花语拜访的日子。   节气一向那么准时,今天才刚立秋,闷热的暑气就散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艳阳高照,烤得地表滚烫。   或许是因为周末,樱花语的客人很多,温絮有些忙不过来,就让苗奥先招待他们一下。   几个月没见,苗奥的状态肉眼可见好了很多。   她剪去了总是遮住脸的长发,留了爽利的齐肩短发。藏了许多年的眉眼这一露出来,她还有些不太适应,表情里有点羞怯。   陆淮洲从带来的礼物里找出给苗奥那份,先交给了她。   苗奥推辞再三,不肯收下:“你们已经帮了我太多了,我怎么好意思再收礼物?”   “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你不用有心理负担的。”陆淮洲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在客套,还把给温絮的礼物翻了出来,“这比你那个贵好几个零。”   苗奥还是没有接:“我和温姐姐怎么比得了?您还惦记着我我已经很感激了,我收下这个瓶子,手链您还是收起来吧。”   陆淮洲胳膊举得都有点酸了,频频给第五天使眼色让他帮着说说,但这也不是第五天擅长的。最后还是他自己想出了个不错的理由:“这是一种晶石,可以让你尽快好起来。你住在这里我还要搭着人情,你快些好起来,回到学校上课,就算是帮我忙了。”   这番话让苗奥有些动摇了,最终伸手接了过来:“那,那我就先收下了。等我的病好了,我再还给您。”   “到时候再说吧。”   这边刚劝说苗奥收下了手链,那边温絮也忙完了,送走了一波客人,有空在他们这边坐下。   她跟苗奥不同,拿陆淮洲的礼物就没什么客气可言,哪怕陆淮洲再拿来更多的东西,她都会照单全收。   要知道,最开始这小兔崽子穷得一贫如洗的时候,可是狠狠地宰了她一笔,到现在以及遥远的将来,他都还是会从樱花语抽走一部分收成,孝敬自己是理所当然的。   温絮坐了过来,苗奥觉得自己不应该还呆在这里打扰他们,想要起身离开,又怕他们会挽留自己,一时间有些纠结。   好在这时门外有人来,且他喊了苗奥的名字。   苗奥微微欠身,表示她需要暂时离开,然后才迎着声音过去。   那人这会儿已经走进了屋内,看到了坐在大厅里的陆淮洲和第五天。   他的视线几乎没在第五天身上停留,只多看了几眼陆淮洲。他看过来的眼神不算友好,不像是关系好的朋友,但也没有什么敌意,与陆淮洲更像是点头之交。   第五天瞧着那人,他穿着工整的白衬衫,笔挺的西裤,胸前的名牌还没摘。第五天看到那上面写的是“主任医师刘魈”。   得知这人就是苗奥那个“千呼万唤始出来”的心理咨询治疗师,第五天不由得多打量了他几眼。   这人名字起得妖气十足,长相却完全让人联想不到任何可怕的东西。   他的眉眼都偏温和,一副银色方框的眼镜架在鼻梁上,整个人的气质斯斯文文,与其说是一名心理医生,不如说更像是一个专注搞研究的大学教授。   从他的五官里不太看得出刘华中的影子,估计是随了母亲。   注意到第五天在盯着自己的胸口看,刘魈才发现自己从诊所走得匆忙,还挂着名牌,顺手摘下来放进了包里,笑着跟温絮说:“我先带她过去了。”   温絮则是有点爱答不理,只“嗯”了一声,便不再看他了。   “哦对了,”陆淮洲把只剩下酒的袋子拎起来,叫住了苗奥交给她,“这个拿去冷藏一下。”   走在苗奥前面的刘魈回头,在看清楚袋子里装的是什么之后,趁着没人注意他的时候,吞了吞口水。   陆淮洲是故意在这个时候才把酒拿出来的。他得让刘魈看到,这样他才会心甘情愿留下来。   海洛斯的酒,不光是对陆淮洲有致命的吸引力,对很多人和妖来说都一样。   古人喝酒都“但愿长醉不复醒”,当美酒有美梦加持,可不就更让人沉醉了?   如果这美酒还千金难求,那很多人就都会愿意为了它,委屈自己那么一会儿。   比如现在,陆淮洲十分肯定,刘魈看在这两瓶酒的面子上,今天晚上会与他同桌吃饭的。   本来他们就没什么矛盾,那点不愉快都是因为刘华中。   刘魈的生母是人类,与刘华中在一起时并不知道他妖的身份。但天天在一起生活,难免会留下蛛丝马迹。在刘魈十几岁的时候,他的生母发现自己嫁的不是人,惊惧之下,人就疯了,到现在都还住在精神病院里接受治疗。   从小在照顾刘魈的就是他母亲,刘华中基本上一直在外面开店做生意,这次变故之后,刘魈和父亲本就僵硬的关系彻底破裂,一个人带着母亲回到了她的故乡,再也没有见过刘华中。   上代人的感情恩怨,陆淮洲不好置评。他跟刘魈的那点矛盾,也是因为不知道内情,受美人姐姐诓骗,给刘华中跑了两次腿送东西,才导致的。   不过刘魈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并没有真的把陆淮洲当作自己的仇人,但在他眼中,陆淮洲就等于刘华中的信使,看到这个人又来了,他总归不会太开心。   不知道他这次又带来了什么消息。刘魈站在走廊通往后厨的拐角处,偷偷回望陆淮洲。   苗奥拎着酒走在前面,忽然发现后面的人没有跟上,走回来叫了刘魈一声:“医生?您不舒服吗?要不要先休息,我的谈话可以晚一点再开始的。”   刘魈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表情可能让苗奥误会了,赶紧调整自己,笑道:“没事,天气有点热,一会儿我们把空调温度调低一些就好了。”   刘魈每周末过来,都会跟苗奥聊上一会儿,这是苗奥的心理治疗必要的。陆淮洲赶着这天过来,也是想问问苗奥现在的情况如何了,是不是可以回归校园生活。   不过看刚才刘魈看他的表情,估计他不太想跟自己说话,于是陆淮洲这会儿就先跟温絮打听了一下:“苗奥的情况怎么样?看上去比之前好了不少?”   “是啊,估计再过一段时间,刘魈就不用总往我这儿跑了。”温絮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有那么点怨念,在场的人也都清楚,她对刘魈不间断地来烦她一直很苦恼。这次为了苗奥,算是做出了巨大的牺牲。   陆淮洲是个喜欢抬杠的:“温姐姐,他往你这儿跑,可跟苗奥关系不大吧?”   温絮的眼神像是能在无形中杀人,盯得陆淮洲后背生寒:“我的意思是,他要是再敢没事就跑来,我可以直接把他送走。”温絮的语气还算温柔,握拳的手却是青筋暴起,那力道定能捏碎两个核桃。   陆淮洲不敢再乱说话,只顾着附和:“您可以,您当然可以,这里是您的地盘,都是您说得算。”   说完他跟温絮求情道:“但是您看今天晚上……”   温絮对陆淮洲带来的礼物很满意,手摸着新包包,根本懒得抬头,随便敷衍了事:“我知道你来干什么的,给你这个面子。”   “谢谢,多谢,我这面子,还真够大的。”陆淮洲摸了一头汗,他为自己刚才的口无遮拦感到后怕,怕这就被主人给撵出去了。   第五天则在心里想,怕是老板可没这么大面子,是那个价值五位数的包的面子比较大。   苗奥和刘魈交流的时间每次都是一个小时,很快两人就从苗奥的房间出来了。   看到陆淮洲还坐在那里没走,刘魈的情绪明显有些低沉,坐下的时候特意挑了距离陆淮洲最远的位置。   “今天留下吃饭吧。”待刘魈坐定,温絮作为主人发出了邀请。   刘魈的第一反应是很高兴的,但他很快就想到,定是陆淮洲的到来,才让他有了在樱花语吃晚饭的机会,顿时又高兴不起来了。   晚餐比平时要晚一些,因为樱花语还要为客人们准备晚餐,温絮和苗奥还要招待客人。   第五天也跟着帮忙,他手脚麻利干活很快,并没有让陆淮洲和刘魈等太久。   这两个男人都低头沉浸在自己的手机世界,根本不想搭理对方,姿势倒是巧合得如出一辙。   陆淮洲纯粹是懒得不想动,刘魈倒是想帮忙,但苗奥坚持不让他动手。   一直到坐上餐桌,这两个人也没有跟对方说哪怕一句话。   眼看着饭吃得差不多了,陆淮洲借着酒意把刘华中托他带的信甩给了刘魈,之后就倒头不起,让刘魈想要拒收都没有机会。   第五天守着醉得不省人事的陆淮洲,想着他要是一直这么睡,还是应该早点带他回异闻社,他睡一分钟账上就少一百块,不划算的。   还好陆淮洲没睡太久,不到两个小时,他就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老板?”第五天试探着喊了陆淮洲,人渐渐清醒过来。   “嗯?”陆淮洲才刚醒过来,有些恍惚,他觉得自己刚才做了个梦,梦中的一切都清晰且真实,等醒来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回家吗?”第五天弯着腰,柔声问。   “回家。”   对陆淮洲来说,回家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回到异闻社,躺在自己的床上,他怎么都睡不着。   在樱花语做的那个梦,陆淮洲想起了一点点。他好像从前和谁约定了,秋天要一起去做什么。可是和谁呢?又是要去做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陆淮洲:好容易做了美梦,却不记得,好遗憾啊。 第50章 又见老朋友   九月一到,学校开学,第五天就不能天天待在异闻社了。   苗奥的状态虽然不错,但刘魈作为专业人士给出的建议还是让她继续休学,等来年跟着下一级复读。   一来是再过一段时间,她的状态能更为稳定一些,二来能避免和现在的这些已经产生矛盾的同学继续相处,防止同学间的关系恶化。不健康的交友关系不利于她的恢复。   这个秋天不知道为什么,异闻社的生意惨淡,一个月下来,只接了两单生意,都是很简单报酬也不多的那种。   好处是陆淮洲不用出门,第五天一个人就把活都干了;坏处是没什么收入进账,这个月的账单都是小小的赤字。   反正现在异闻社也没什么太大的花销,只要陆淮洲老老实实在异闻社待着,他们账上现在这些钱,够花几辈子了。   北方秋天的气候还不错,到了傍晚温度下降,夜风凉爽宜人。陆淮洲开着大门燃着蚊香,瘫在沙发上看一部狗血家庭伦理剧。   电视里婆婆和儿媳吵得不行,儿子在中间这边哄两句那边哄两句,一个都没哄好,两个女人再见面都动起手来了。   陆淮洲最近喜欢上了这种吵吵闹闹的剧情,这会让他觉得空旷的房间里不是只有自己。   现在是晚上,第五天也在。他没回自己的房间练琴,正在研究菜谱。   自家老板突发奇想,想要吃水煮鱼。他还没做过这道菜,得好好研究一下。   陆淮洲听着电视里的声音,他并不想了解剧情,所以看得昏昏欲睡。手机铃声突然伴入了剧情,陆淮洲感觉到了一阵违和,一段时间之后,他才意识到是自己手机在响。   看到手机上的名字,陆淮洲一瞬间就精神了,原地坐起来,吓了第五天一跳。   第五天偏过头去确认陆淮洲是不是受了什么惊吓,不经意间瞥到陆淮洲手机屏幕上闪动的名字是“雨霖”。   他之前从未听陆淮洲提起过这个人,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不过这两人名字倒是般配,放在一起不缺水。   陆淮洲特意避开了第五天,到院子里接的电话,回来之后脸上的喜悦满溢:“我想起来了,我是和以前的朋友约好了,今年秋天要去赏枫叶。”   第五天:“和刚才打来电话那个人?”   “对。”陆淮洲高兴得已经哼起了歌,哼了几句之后告诉第五天,“他明天就来了。”   第五天面露疑惑:“枫叶现在还没红吧?”   “老朋友好久不见,对见面肯定是迫不及待吧。不重要,反正早晚都要见,最近的日子你不觉得太无聊了吗?”   第五天没接话。他每天白天上课,晚上还要来给陆淮洲做饭,有些闲暇时间要写作业,练琴,可是一点都不无聊。但他不想把自己的充实生活讲给陆淮洲听,他怕陆淮洲受到刺激,闹着要跟他去上学。   第二天是个星期五,第五天上午上完了课,就坐公交车回异闻社。   一到门口就跟陆淮洲差点撞上,吓了他一跳。   “老板?你在这儿做什么?”这些天陆淮洲觉得外面太阳毒辣,白日很少到院子里来,第五天根本没想到会在这儿就碰上他。   “我那个朋友快到了,我在等他。”陆淮洲边搓手张望边说道。   由于异闻社的特殊属性,除了顾客,其他上门的朋友包括外面都无法看见它的大门,每次都要有店里的人站在门外接待。   自从陆淮洲雇了第五天,他就很少亲自去门口接待客人,今天这么积极,让第五天忍不住去猜想这个人究竟与自家老板有过什么样的过往,能让他如此重视。   没等多久,一辆出租车停在了异闻社门前,一个年轻人下了车,从后备箱拿出了自己的行李箱。   第五天打量着这位“贵客”。看年龄他应该和陆淮洲差不多,但一眼看上去要成熟许多。   他的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五官都规规矩矩,无功无过,算是相对普通,没有帅到惊为天人,也并不难看,属于越看越顺眼的类型。   他身上穿着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动作轻快地哼着歌,情绪十分好懂。   陆淮洲抢先想要上去帮忙拿行李,被来人推开了。那人坚持自己推着箱子,另一边胳膊极为自然地搭上了陆淮洲的肩,指着跟在陆淮洲后面出来的第五天问:“哎?你招新人啦?怎么都没告诉我?”   “你又不是我老板,我店里的事还得都跟你汇报?”   “美人姐姐知道吗?”   “她总是信号不好,联系她太费劲了。”如不是朋友提起,陆淮洲其实都忘了他没跟美人姐姐提起过第五天的事。或许是该找个机会跟她汇报一下。   那两人好得跟亲兄弟一样进了门,第五天仿佛是多余的,默默跟在他们身后。   客人进了异闻社,半点没有客气,楼上楼下跑了一圈,还未经允许擅自关了门窗,嚷嚷着太热了打开了空调。   第五天刚想要出声制止,陆淮洲给他使了个颜色,他便没有说出来。   说来也怪,平时只要看见陆淮洲关窗就大吵大闹个不停的乌鸦小添,在这个人进门之后销声匿迹了一般,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根本没有跳出来反对。   转了一圈回来的客人笑嘻嘻地瘫在了沙发上,姿势和陆淮洲平时的样子如出一辙,第五天大概明白了为什么那两个人关系会这么好。   “你这里没什么变化嘛。”客人享受着空调带来的凉爽,惬意地评价道。   陆淮洲拍了拍沙发,让他给自己让出点空间,然后他坐在对方让出来的那一小块地方,才给第五天介绍:“他叫孙雨霖,是我的……”   “朋友。”客人稍微端正了坐姿,抢过了陆淮洲的话,自我介绍道。   陆淮洲回头睨了孙雨霖一眼:“你那么着急干嘛?”   “怕你胡言乱语。”孙雨霖回嘴得义正言辞。   陆淮洲也没让着客人,一个抱枕砸了过去:“我能乱说什么?咱们俩的关系,最多就是同学。”   孙雨霖抱着抱枕,假模假式捂着头,戏精上身:“你要不要这么冷漠啊!你去年还不是这么说的!”说着他还嘤嘤嘤哭了起来,哭得那叫一个伤心,眼泪甚至晕湿了他怀里的抱枕。   几分钟后,陆淮洲实在是不耐烦了,走上前把抱枕从孙雨霖怀里抽走,低头凑到他的脸旁边,怼脸问:“演够了吗?”   孙雨霖瞬间收了声,刚才的眼泪好像都不是他流的:“够了。”   第五天决定收回那句这位客人比老板成熟的主观臆断,他现在觉得孙雨霖根本都没有五岁,这俩人在一起让他有一种回到了福利院带孩子的错觉。   第五天呆愣着看着两个大孩子打闹,好半晌过去,陆淮洲才想起要介绍他,把他拉到了身边:“这是第五天,我新招的助手。”   孙雨霖丝毫没掩饰自己的欣赏,本就不大的眼睛眯成了两条缝儿:“模样不错,挺标致的,有没有兴趣到我那工作?”   陆淮洲一抱枕砸到了他头上:“喂!”   “我开玩笑的,你急什么?”孙雨霖认错倒是及时。   陆淮洲还是没放过他,每说两个字就动手捶人一下,显得一副假凶狠的模样:“我好不容易招到个人,你就来挖墙脚!”   其实第五天知道,他根本就没用什么力气。话说回来,以陆淮洲的体力,就算他使了全力,也没有多疼。   要说还得是孙雨霖,配合得不得了,扯着嗓子嚎出了被家暴的动静,连连告饶:“不要了不要了,留给你,行了吧?”   陆淮洲这才满意地收了手。   在客厅坐了一会儿,孙雨霖觉得无聊,又提出要去后面的仓库看看。过去之前,陆淮洲看了眼时间,差不多该准备晚饭了,便问他:“吃水煮鱼行吗?”   这是昨天晚上他说要吃的,那会儿孙雨霖还没告诉他今天就要来。鱼第五天都买好了,做了简单的处理,现在正在冰箱里等着切块下锅。   孙雨霖倒是很体谅厨师,否决了:“多麻烦啊,吃火锅吧?”   陆淮洲偷偷跟第五天对视了一下,见他没有反对,应声答道:“行,你是客人,听你的。”   买菜做菜的责任一直都落在第五天身上,今天也不例外。   他买了做火锅常见的那些肉和菜,家里调味品种类丰富,再来两种火锅底料就够了。   等孙雨霖参观完仓库出来,还没走进客厅,远远就能闻见厨房那边传来的火锅香气,深深吸了一口,夸赞道:“你这小助手做菜的手艺不错嘛。”   陆淮洲心里说的是那当然,嘴上还是很谦虚:“做火锅拿哪需要什么厨艺。”   吃饭的时候第五天继续保持沉默,这一下午他早就发现了,那两人的世界根本容不得他人加入,他就安安分分充当一个住家保姆的角色就好了。   陆淮洲挑了一筷子肉,边嚼边问孙雨霖:“对了,你不是说秋天来看枫叶,这才九月,枫叶还要一个月才红,你怎么来这么早?”   “我公司有个出差任务,刚好是在麓城,我一想你在这儿,就主动接了。”   陆淮洲有些得意地笑道:“哦?没想到你这么惦记我。”   孙雨霖的表情忽然有点怪,看着陆淮洲的眼神似是有些担忧:“你真的不记得了?”   “什么?咱们的约定?我记得啊。”   “没什么,”孙雨霖举起杯子碰了碰陆淮洲的,“干杯。”   第五天对自家老板的酒量心中有数,陆淮洲喝醉在他的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今天的老板出奇地粘人。   意识有些涣散的陆淮洲指着餐桌上一个人独酌的孙雨霖,告诫第五天:“他是演艺公司的经纪人,就喜欢往自家公司招小鲜肉,你千万不要去啊!”   第五天把人扶上沙发,哄着说:“我不去,我对娱乐圈不感兴趣。”   陆淮洲还是不放心:“可是你对我这里也没什么兴趣,还是来了。”   第五天从衣帽间拿了毯子给陆淮洲盖上,应付他的无理取闹:“这是兼职。”   “那他要是让你兼职呢?”   “?”第五天有点头疼,老板怎么喝多了就这么不讲理吗?   “你不能抛下我,我一个人不行的!”   孙雨霖和陆淮洲喝了差不多的酒,但人家就清醒多了,还给第五天出主意:“你答应他他就安静了。”   “哦。”第五天摸了摸陆淮洲的头说,“好。”   果然如孙雨霖所说,陆淮洲几乎瞬间就睡着了,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天:我好像提前当上了幼儿园老师? 第51章 忆往昔的梦   陆淮洲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他与孙雨霖还在上学的时候。   他和孙雨霖是高中同学,在开学前的军训上第一次遇到。起初还是互相看对方不顺眼,主要是陆淮洲不喜欢孙雨霖的性子。   孙雨霖跟谁都能迅速打成一片,很快班里的男生女生他就交下了一半,听说成绩也是好得让人望而却步,在之前的整个学生生涯里,陆淮洲对这样的人都是敬而远之的。   陆淮洲不是本地人,他原本是在距离麓城两小时车程的城市读书。初中毕业那年,他的父母因为都常年忙于工作,聚少离多,疏于经营感情,离了婚。   这二位离婚之后,纷纷奔赴各自的事业版图,陆淮洲成了没人想要的那个。于是他被送回了在麓城的爷爷奶奶身边,由长辈照顾。为了减轻老人的负担,他开始了住校生涯。   别看他现在二十多岁一副对什么都不甚在意,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的态度,青春年少的时候叛逆得不行,三天两头惹麻烦。要是一段时间没搞出点事端,班主任都会怀疑最近他又在憋什么大招。   相比之下,孙雨霖看上去就要乖巧多了。   他是土生土长的麓城人,在这所学校从小学一路读到高中,学校里的同学哪怕不是自己班的都认识大半,成绩又好,不少老师都很喜欢他。   然而就是这样两个看上去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在孙雨霖的热情努力下,紧紧黏在了一起,怎么都掰不开。   陆淮洲的梦境非常清晰。   军训的初遇场面过后,是他第一次在学校跟人打架,班主任说要请家长,拖了两天他都没有把家里的长辈带来,这天班主任再一次催促他,还说要是今天下午还见不到人,他就不需要再继续上课了,直接拎着书包回家。   这番话被刚好路过的孙雨霖听到,他在不远处等着陆淮洲,然后在陆淮洲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一把拉住人,跟他提了一个当时的陆淮洲觉得匪夷所思的建议:“我把我妈喊来充当你的家长怎么样?”   陆淮洲额头上还有之前打架留下的伤口,贴着的创口贴和剃得极短的头发让他看起来很凶悍。他看着这个出了名乖巧的男生,蔑视道:“你脑子没毛病吧?”   孙雨霖在笑,像是没有听懂陆淮洲话语中的嘲讽:“我成绩比你好多了,你才是脑子被打坏了吧?”   年轻气盛的陆淮洲怎么能允许别人这么说自己,于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又跟孙雨霖打了一架。   准确来说,是他单方面把孙雨霖揍了一顿。   而孙雨霖就像个傻子,不光不知道还手,还边护着脸边把他引到了监控死角,让后续学校提出查监控的时候查无可查。   其实陆淮洲也没打几下,对方不还手这事儿就没意思了,俗话都说一个巴掌拍不响,这是有道理的。   但这个角落监控虽然照不到,人还是可以通过的,很快就有学生把他们俩起争执的事报给了老师,陆淮洲才离开教师办公室不到十分钟,就又回去了。   有孙雨霖这种老师的宠儿在,陆淮洲的证词就没什么人想听了。   结果出人意料的是,不管怎么问,孙雨霖都一口咬定,陆淮洲没有打他,而是在他跌倒之后扶了他。由于地面有点滑,两个人又双双摔倒,所以才会惹来其他同学的误会。   班主任对他的话将信将疑,又对陆淮洲缺乏信任,根本不想听他说,干脆去查了监控。   监控是个死角,又让他不得不回来面对两个好像没有说实话的少年。   无奈之下他给孙雨霖的家长打了电话,又催促陆淮洲赶紧把家长喊来。这次就可以两件事一起办了。   班主任老师接下来还要上课,吩咐完就离开了办公室。上课铃响,其他老师也都纷纷离开,办公室里只剩下了陆淮洲和孙雨霖两个人。   陆淮洲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然后他惊讶地看着孙雨霖也没有乖乖站着,而是坐在了他对面的桌子上。   而且坐下之后,他在陆淮洲惊疑的目光中笑着说:“你那是什么表情?这桌子没人的,每次这屋里没人了,我都坐这儿。”   坐在桌子上的孙雨霖比陆淮洲高出一截,陆淮洲盯着那张平平无奇的脸,大概是那个时候第一次意识到,看上去的好孩子也不是那么墨守成规,他们也会在没人看到的角落里搞些小动作,但或许是滤镜太厚,老师们很少相信他们会做出不符合人设的言行。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好孩子的特权”吧。陆淮洲心想。   紧接着他看到孙雨霖从校服口袋里拿出一部手机,在教室办公室里打起了电话。   学校禁止学生带手机来上学,班主任为了让陆淮洲能联系他的家长,特意把自己的手机留在了办公室。   陆淮洲知道很多人都会偷偷带着手机,但他作为一个老师眼中的“坏学生”,确实没有属于自己的手机。   眼看着孙雨霖打完电话,跳下了桌子,陆淮洲的手犹犹豫豫伸向了班主任留下的那部手机。   他也不是没有家长,只是爷爷奶奶年纪都大了,折腾他们来一次他自己心里过意不去。至于父母,谁知道他们现在又在哪个城市,没准在天上飞着呢也说不定。自从他们把他送来麓城,就再也没露过面,他都快忘了他们长什么样了。   孙雨霖看出了他的迟疑,拍了下他伸出去的手:“我都搞定啦,你不用管,一会儿看我眼色行事。”   中午放学,班主任吃过饭回到办公室,看到陆淮洲和孙雨霖还没走,撵他们去吃饭。   陆淮洲没客气,转身就要离开,孙雨霖拉住了他,笑嘻嘻地跟班主任解释:“一会儿我们家长来接,我们想一起出去吃个饭。多亏陆淮洲刚才扶住了我,我想请他吃个饭。”   班主任狐疑地打量着两个人,到底还是信了孙雨霖的话。   不多时,当陆淮洲看到远远从学校门口两辆车上下来一男两女时,脑子有点懵。   等那位单独过来的女性把他带到自己身边,带着他频频鞠躬弯腰给人道歉,他就更懵了。   他弯着腰,困惑地偷偷去看孙雨霖,希望他能给自己好好解释一下。而对方悄悄冲他挤眼睛,让他别着急。   孙雨霖跟着那一男一女上了前面那辆白色的车,陆淮洲像个被陌生人拐带的孩子,跟着一个他不认识的女人上了后面那辆黑色的小轿车。   车上,女人看着陆淮洲在副驾驶的局促,忍不住大笑起来:“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她这一笑,陆淮洲觉得有些莫名的熟悉,她好像跟孙雨霖有几分像?   从校门口到定好的饭店这段路上,这位名叫罗怀玉、自称是孙雨霖生母的女人给陆淮洲介绍了一下当下的状况。   孙雨霖的家庭和陆淮洲有点类似,又不完全一样。   同样是父母离异,但他的父母都依旧非常重视他,并没有因为婚姻关系的终结而放弃对他的抚养和教育。   在他读小学的时候,父亲再婚,继母没有再生孩子,同样对他宠爱有加。   他的生母在他小时候是个工作狂,来学校开家长会见老师这种事几乎都是他生父和继母在做,后来他升入高中,生母的生意走上正轨,雇了人帮忙,闲了下来,却发现孩子身边也没有了需要她的地方,还有点失落。   孙雨霖见陆淮洲迟迟找不到家长来学校,心生一计。   反正自己生母也没人见过,干脆把她借给陆淮洲好了。   他电话打过去,这位有些过分纵容自己孩子的母亲欣然同意,这才有了刚才那一幕。   “帮了你这么大一个忙,你是不是应该叫我一声妈?”   陆淮洲还在心里感叹孙雨霖的胆大妄为,对这位罗阿姨的提议产生了一个类似于条件反射,又觉得这个要求太奇怪了,最后还是喊了一声:“妈?”   “哎,乖儿子。”罗怀玉腾出一只手放在陆淮洲头上揉搓了两下,笑得心满意足。   陆淮洲莫名其妙多了个妈,一个人满腹心事坐在副驾驶上,看着有点像在生闷气,没注意到车子开到了哪里。   等车停下来,“新妈妈”特意绕过来帮他开车门,请他下车,他一抬头看见了一个鲜红的大招牌,是一家麓城很有名的火锅店。   不远处孙雨霖也正从车里下来,左右是他的生父和继母。看到陆淮洲他们,兴奋地冲他招着手。   陆淮洲跟着进了火锅店,一顿饭下来感受到了几位长辈家长的热情关怀,不自在的同时,还觉得孙雨霖的家人是不是都和他一样脑子有点问题。   他可是把孙雨霖给打了,那小子现在脸还有点肿呢,他们都不在意吗?   是眼神不好没看见呢,还是他就不是亲生的?   前者吧,毕竟那三个人争先恐后给孙雨霖夹的菜堆满了他面前的盘子,他明显已经吃不下了,却还没有停下来,生怕拂了他们的好意,看得陆淮洲都心生同情。   他就挨着孙雨霖坐的,从他盘子里夹了些,想着帮他分担了一些。孙雨霖鼓着腮帮子望过来的时候,眼中的感激再明显不过。   结果他这个举动让三位家长误会了,纷纷把目标从孙雨霖转移到了陆淮洲,这回陆淮洲的盘子被堆得满满当当。   两个人都是扶着腰出来的,一顿普普通通的火锅,愣是吃出了自助餐的感觉。   从那之后,陆淮洲有时候周末会跟着孙雨霖回家,有时候也会被孙雨霖的生母单独接走。除了爷爷奶奶,陆淮洲在这个城市里又有了别的亲人。   在火锅蒸腾的热气和周围人的欢声笑语中,陆淮洲醒了。   都说海洛斯的酒可以让人做美梦,陆淮洲倒不是觉得这场梦不够美,只是,这哪叫梦啊,这不就TM是往昔重现吗?   是为了提醒他要多多感谢孙雨霖是吗?该不会孙雨霖对自己的酒动了什么手脚吧?   作者有话要说:   孙雨霖:快来谢谢我!   陆淮洲:我谢谢你啊!   孙雨霖:怎么好像哪里不太对? 第52章 你所期待的美梦   清醒过来的陆淮洲一转头就看到了餐桌边还在慢慢品酒的孙雨霖。   这货酒量一直碾压众人,陆淮洲平时是不屑与他一起喝酒的。要不是这次有海洛斯的美酒想要拿出来招待他,陆淮洲才不会自取其辱呢。   孙雨霖看到陆淮洲醒过来,端着酒杯歪头朝他笑了笑,像是还想要再与他喝几杯。   陆淮洲则重新坐到桌边,没有再动酒的打算,而是说:“如果你不去睡一觉,海洛斯的酒对你来说和普通的酒就没了分别。”   孙雨霖对异闻社和相关的妖的关系知道得比第五天还要多,明白陆淮洲是什么意思,他点着头,认真地盯着陆淮洲,眼中有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你说的对,那你呢,刚才梦到了什么?”   陆淮洲也没瞒着:“咱们第一次吃火锅的时候。”   “哦,我爸妈他们都在那次是吧?”孙雨霖和陆淮洲的友情算是从那顿饭开始的。今晚是一样的人,一样是吃火锅,陆淮洲会梦回当年也不奇怪。   做梦似乎消耗了一些能量,陆淮洲感到肚子有点空,又拿起了筷子,在锅里捞出了一些面条放进自己碗中,倒了些糖和醋,拌了拌就开始吃。   第五天从厨房忙完出来,看陆淮洲这么吃面,有点于心不忍:“老板,要不我给您做个打卤面?”   陆淮洲摇摇筷子谢绝了他的好意:“不用了,我就随便吃两口。”之后他把目标瞄准了孙雨霖:“什么样的梦对你来说是美梦?”   孙雨霖举着酒杯没有回答,像是没有听到陆淮洲的问题,又像是那个问题让他陷入了沉思,想不出答案。   对于孙雨霖这样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的人来说,陆淮洲几乎想不出有什么是他想要却得不到的。   就连异闻社这份兼职都是孙雨霖不想做,让给他的。最开始美人姐姐挑中的助手其实是孙雨霖,并不是陆淮洲。   那时候二人升入了高三,陆淮洲的爷爷奶奶相继去世,他难得一段时间都与自己的父母相处。然而那并不是一段愉快的日子,他总是要忍受无边无际的争吵和阴阳怪气,家里的氛围糟糕得让他想逃。   实在难以忍受的时候,他会跑去找孙雨霖。   孙雨霖告诉他,自己最近也遇到了件烦心事,有个长得很漂亮却很奇怪的姐姐非要让他去她店里打工。   “要不你替我去吧?”孙雨霖在余热尚存的秋日午后,叼着根冰棍跟陆淮洲说。   “我?”陆淮洲对孙雨霖这个想法不太想应承,“可她找的不是你吗?”   “我带你去,她肯定能同意的。明年高考,我准备去一个远一点的地方,你不是想留在麓城吗?正好能多做一段时间。”说着孙雨霖便不由分手把陆淮洲带到了异闻社的门外。   那天是陆淮洲第一次见到美人姐姐,唯一的印象就是她美得惊为天人。   这位美人坐在客厅的地毯上,专注着电视屏幕里的游戏,只分出两秒钟招呼孙雨霖,转眼视线又回到屏幕上:“哎?你来啦?是想通了?”   孙雨霖轻车熟路在她身边坐下,拿起另一个游戏手柄,跟她介绍站在自己身边,一脸不屑的陆淮洲:“这是我兄弟,他愿意来你这儿帮忙。”   虞美人抽空看了十八岁的陆淮洲两眼,便收回视线跟孙雨霖说:“长得还不错,但我想雇的是你。”   屏幕上的游戏切换到了双人对战模式,孙雨霖一拳把虞美人操作的角色击倒了,之后才说:“你就当他和我是一个人,雇谁又有什么区别?”   虞美人只瞄了陆淮洲一眼便道:“完全不一样。”   陆淮洲不知道她说的不一样到底是指哪方面,但他也同意自己并不如孙雨霖那么出色。无论是出身家庭,还是学业成绩,他都觉得自己比不上他。   就连性格上也是孙雨霖更招人喜欢。他大胆放肆,却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很容易就能和陌生人亲近起来;陆淮洲就不是了,他虽然长得不错,但眼神里总有几分狠厉,逼着别人离他远远的。   “我赢了。”孙雨霖把游戏手柄放下,跟虞美人说。他想要赢是很容易的事,只要他想,几乎就没有他做不到的,为此陆淮洲一直觉得他搞不好是什么重生的角色,而不是只活了十八年的年轻人。   虞美人扔了手柄,一只胳膊向后撑起身体,仰着头又打量陆淮洲:“是,你赢了,所以我应该要答应你的提议?”   “对啊!”   虞美人终于耐着性子般多看了几眼陆淮洲,像是克服了非常大的心理障碍,才勉强同意了:“行吧。”   这次轮到陆淮洲不干了。他一大好青年,吃穿不愁的,非要被拉来打工就算了,老板还这么嫌弃自己,何必呢?再说他还是备考的高三学生呢,本来时间就很紧张,他又不是缺这份工作。   “我不干。”这是陆淮洲来到异闻社,说的第一句话。   孙雨霖看着突然就生气了的陆淮洲,很快就明白了他在闹什么别扭,不过就是他们说话的时候没参考他的意见就自顾自决定了,他觉得自己被没被重视。   他很了解陆淮洲的性格,也知道怎么对付他,不过还没等他做出什么动作,虞美人先动了。   她站了起来,走到陆淮洲身边,一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另一只手在他腰间不停地戳动,痒得陆淮洲只想躲,听进耳朵里的话都断断续续的:“你,觉得,我,这美人,一起,不够面子吗?”   最终的结果就是陆淮洲服了软,成为了异闻社的打工仔。   后来陆淮洲在异闻社打工时间久了,逐渐了解到这位老板的性格,因为常年独居,鲜少与人交流,经常流露出一些成年人不该有的幼稚。   从他在异闻社打工开始,一直到孙雨霖去外地的大学读书,几乎每次陆淮洲出现在异闻社的时候,孙雨霖都在。   这也是为什么孙雨霖对异闻社的布局如此熟悉,他甚至还认识很多异闻社的老客户。   虞美人对自己当初的选择很满意。她看似妥协了孙雨霖的提议,实则无形中多了一个帮手,算是占了个便宜。   陆淮洲的性格在和孙雨霖的接触中一点点被影响,最后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这得说是好事,连他自己都这么认为。   要不是孙雨霖拖着他学习,他可能都考不上麓城师范大学,会被父母送出国,现在在哪个大洋彼岸飘着都说不定呢。   不过孙雨霖觉得陆淮洲现在的性格和美人姐姐非常相似,不如他成熟。   思绪回拢,孙雨霖仍旧举着那杯酒。盯着陆淮洲的眼神有一瞬的聚焦,然后他把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问陆淮洲:“我睡哪儿?”   “楼上,我那间。”陆淮洲自然答道,住宿问题他早就想好了。   孙雨霖对这个安排很满意,然后问陆淮洲:“那你呢?”   “床那么大,你就不能给我留出来一点?”   “哦,”孙雨霖像是才意识到还有这个选项,勉强道,“我尽量。”   孙雨霖走上楼梯的脚步依然没有一点虚浮,但有些沉重。他这次来不仅仅是为了赴那红叶之约,他还有件事,受人之托,只是一看到陆淮洲那张脸,他就没办法开口了。   陆淮洲没有跟上去,以孙雨霖对这里的熟悉程度,他不需要有任何担心。   他在餐桌边呆坐了一会儿,第五天开始了收拾残局。   十分难得,陆淮洲将手伸向了盘子,竟是想要帮忙。   “老板,我一个人来就行了。”第五天想让陆淮洲去休息,他不是怕他累着,他就是害怕自己新买的碗会被陆淮洲给摔坏了。这人在各种家务上的技能点都没点亮,很容易越帮越忙。   “刚才睡多了,现在睡不着,”陆淮洲若有似无叹了口气,“我帮你。”   两人把用过的餐具都收到了厨房,塞进了洗碗机。   这件电器是新添置的,陆淮洲总觉得第五天每天在洗碗上要浪费好多时间,催着他去挑了款洗碗机,解放双手。   在今天晚上收拾餐具的整个过程中,陆淮洲的表现堪称满分,非但没有干扰到第五天,连句多余的话都没说。   第五天发现自己多虑了,今夜的陆淮洲好似换了一个人一样,意外地沉静且温柔。   这样的陆淮洲第五天还是第一次见,不由得有些担心:“老板?”他的表情动作都简单易懂,递过来的那杯牛奶表达了他的关心。   陆淮洲第一次没有接过牛奶杯,略带歉意地挤出一个笑脸:“我吃太饱了,你喝了吧。”   第五天一口一口喝着牛奶,望着自家老板的背影,看他没有回房间,而是一步步走到了院子里,在躺椅上坐了下来。   第五天想提醒他,这个季节的蚊虫很毒,注意防护,想了想还是算了。他好像不希望被打扰。   喝完牛奶第五天把杯子洗干净放在沥水架上,回了自己的房间。   自从孙雨霖来了之后,房间的空调可以想开就开,现在他感到有些冷,把自己房间的空调开关关了,躺回床上数星星。   明天不用上课,但他要起来准备三人份的早餐。做点什么好呢……   他是异闻社里唯一一个睡着的。   楼上的孙雨霖洗漱之后坐在床边,看着没有完全擦干的头发上的水珠滴落在地毯上,看得发了呆。   作者有话要说:   孙雨霖:唉。   陆淮洲:唉。   第五天:zzzZ…… 第53章 爷爷的玩偶   陆淮洲的最佳损友孙雨霖就这样在异闻社住了下来。   他占据了楼上陆淮洲的房间,房间的原主人陆淮洲在跟他同床共枕了两天之后,发现自己每天早上都是从地上醒来的,果断决定搬到客厅沙发上去住了。   孙雨霖的工作时忙时不忙,也不按照周末休息,三个人同时出现在异闻社,不疾不徐地吃上一顿饭的机会,从那顿欢迎客人来的火锅之后便很少有了。   第五天仍然每天会做三人份的早饭,三个人匆匆吃过,陆淮洲会分别把第五天送到学校,把孙雨霖送到他要去的地方,再回来睡个回笼觉。   至于晚上,孙雨霖会在群里给他们发消息,告诉他们今晚大概几点回来,还需不需要给他准备晚饭。   陆淮洲是坚决不会为了等孙雨霖一起吃饭,让自己饿肚子的,这个人不值得。   虽然日子没过多久,第五天觉得自己已经习惯了异闻社里有三个人在,好像一开始就是这样的。   不过有件事他觉得有点怪,虽然可能是个巧合,可确实从孙雨霖来了之后,异闻社就没接到过什么委托了。   这天是周末,孙雨霖又去加班了,家里只有陆淮洲和第五天。   时间是上午,陆淮洲吃过早饭在睡回笼觉,第五天在房间里背书。   有一门功课要结课了,下周考试,他想在考试前再看看重点知识。   乌鸦小添从外面飞进来,落在吊灯上,带动吊灯轻微晃动,用久违的系统音说了一句话:“致富系统准备接单。”   第五天房间的门开着,听到这声音忍不住出来瞧。   陆淮洲还没彻底清醒,迷迷糊糊说了声:“接。”   “已接单,顾客将在两分钟后上门。”   “靠,怎么这么快!”陆淮洲一下子从沙发上蹦起来,急急忙忙跑去洗漱更衣。   最近他在家一直是一副邋遢的模样,不出门就只在沙发上躺着,仿佛在沙发上生了根,连吃饭都从餐桌搬到了茶几上。   第五天看着老板难得勤奋的背影,欣慰地点了点头。人还是不能太闲着,这样下去人迟早会呆废了。   为了感激这位委托人,第五天用店里最好的茶配上老板最喜欢的牛奶,泡了杯奶茶。希望一会儿来的人会喜欢。   客厅的门开着,但来人并没有直接进来,而是礼貌地敲了敲门。   第五天往楼梯的方向看了一眼,陆淮洲还没下来,他得先去接待客人了。   来人是一个步履有些蹒跚的老人,一手拄着拐杖,身旁有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搀扶着他。   老人的腿脚不太灵便,精气神倒是还不错。   第五天没有直接把奶茶端出来,尤其是在看到委托人是位年纪比较大的客人,他为了保险多问了一句:“您喜欢红茶绿茶还是奶茶?”   惯性思维中奶茶是年轻人喜欢的饮品,要是对方不习惯喝,他也来得及换一种。   “奶茶吧,”老人和善地笑着,在第五天转身去厨房后跟身边的年轻人悄悄说,“我都闻到奶茶的香味儿啦!”   第五天也很高兴自己的奶茶没有白准备,他倒了两杯给一老一少两位客人,等都摆好了,陆淮洲总算像模像样地从楼上下来了。   陆淮洲走过来,看清楚来人,发现是自己认识的,一屁股在单人沙发上坐下,全没了刚才拿捏出的那种精英架势:“钱爷爷?早知道是您我就不费劲打扮了。”   钱爷爷一脸享受地喝着奶茶,笑看着陆淮洲:“小陆啊,你这儿的奶茶可真好喝。”   陆淮洲的注意力跟着跑偏:“什么奶茶?”   第五天有些尴尬,他只做了两杯,都端给了客人,他记得自家老板不喜欢喝茶来着。   那位钱爷爷把第五天端给他身边年轻人的那杯推到了陆淮洲面前:“你尝尝。”   陆淮洲喝了一口,然后转头给身后的第五天比了个大拇指。   第五天这才在另一边的沙发上坐下,拿出自己的本子和笔,准备记录这位客人想要委托的事项。   陆淮洲给第五天介绍了一下来人:“这是街尾拐角那家玩具店的老板钱爷爷,他是这条街的老住户了。”   第五天微微颔首,他刚才觉得这位老人有几分眼熟,就是一时没想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街角的玩具店不是现代的那种小孩子很喜欢的,各种动画角色的周边模型,精致的人偶娃娃,而是钱爷爷手工做的各种小玩具。   从木制到布艺、铁艺,种类也很丰富,但没有任何宣传加成,价格又不便宜,生意并不好。   钱爷爷正喝着奶茶呢,听陆淮洲介绍自己,连忙放下杯子跟着附和:“对,很老了,老到房子都做了几次维修,我还活着呢。”   第五天悄悄冲陆淮洲送过去一个疑惑的眼色,这位老爷子说的话,怎么让他觉得好像不是人类呢?   陆淮洲理解了他的疑问,微微点了点头,想告诉他“是人类”,不过光点头很容易产生歧义,第五天到底还是没能确定他的身份。   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反正不管对方是人是妖,委托都是要接的。   “钱爷爷今天来是遇到了什么麻烦需要我们帮忙吗?”陆淮洲稍微坐正了一些,礼貌地问。   钱爷爷一只手揉了揉身边年轻人的头,脸上的笑意淡去了些许,有些忧愁:“这个孩子跟了我不少年了,你也见过。我这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我就是想,有一天我不在了,你能给这孩子找个去处。”   陪钱爷爷来的年轻人没有说话,只是顺从地低下了头,眼中充满了悲伤的情绪。   “这……”陆淮洲没有立刻答应下来,而是问,“您有什么要求吗?”   “你知道,乔伊他原本是一个玩偶,我希望你能帮我们找到一个,能接受他的特殊,真心待他的。”钱爷爷当着第五天的面也没藏着,跟陆淮洲说,“我本来听说你接手了这家店,想让他到你这里给你帮忙,但我看你现在雇的这位小朋友也很好。”   第五天又看了那位名叫乔伊的年轻人几眼,原来他不是真的人,所以才没有喝那杯奶茶。第五天刚才还有点担心,钱爷爷就这么把给他的东西给了陆淮洲,年轻人会不会生气呢。   是玩偶的话,应该也不需要吃吃喝喝吧?第五天在异闻社打工这几个月遇到了太多离奇的事,一下子又不是很确定了。   陆淮洲朝钱爷爷点头,表示知道了,他又问乔伊:“那你对未来的家庭有什么期望吗?”   乔伊咬着嘴唇,好一会儿才说:“我不想离开爷爷。”   陆淮洲没的说了,这他可能办不到。   不管是人还是妖,寿命都是有限的。人类的寿命相对短暂,但妖也不是就长生不死的。   有生死就注定有别离,这是自然界的规律,陆淮洲哪有那么大的能量去与之抗衡呢?   钱爷爷知道乔伊的话会让陆淮洲为难,他也明白乔伊是怎么想的,摸了摸这个跟了他多年,还是个年轻人模样的乔伊的头:“人都是要长大,学会面对一切困难。虽然你不是人,我们相处的几十年也真的很愉快,但这次我真的不能陪你啦。”   他的声音和眼神动作都是如出一辙的慈爱,明明是悲伤的话语,却为了不让乔伊太难过,他仍是笑着说的。   乔伊任由钱爷爷的动作,他低着头乖巧极了。   安抚好了自己带来的玩偶,钱爷爷才又跟陆淮洲聊起了后续:“我知道你们这里的委托费不便宜,我没有太多积蓄,可以都给你们。这样可以吗?”   第五天以为自家老板马上就要应下来了,却听见他说:“哪用得了那么多。您以前也帮过我不少忙,我收三分之一就好了,剩下的还是留给乔伊,他以后生活也需要钱。”   钱爷爷听陆淮洲这么说,连忙弯腰道谢:“真是谢谢你了,这么为我们着想。都听你的,你说的算。”   送走了客人,第五天边收拾杯子边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虑:“老板,那个玩偶是什么情况?”   第五天觉得,能让陆淮洲放弃大赚一笔的念头,刚才的两位一定是跟他有着不小的渊源。   陆淮洲撒娇想让第五天再给他做一杯奶茶喝,第五天同意了,他才回答问题,用的还是疑问句:“你听说过地缚灵吗?”   没听说过不要紧,第五天立马点开了手机里的搜索引擎。   第五天看完了解释,心里的疑惑更大了。不管怎么看,乔伊都不像是地缚灵啊!   陆淮洲坐在沙发边,翘着脚为他解释:“我来到这里的时候,乔伊已经与钱爷爷相依为命多年了。据说,乔伊是钱爷爷的爷爷亲手制作的玩偶,从几十年前因为机缘巧合,突然就可以与人一样说话行动了。”   第五天还是不太明白:“既然是玩偶,又为什么说他是地缚灵?”   “因为玩偶的身体里有一缕魂魄。”   乔伊在会说话会动之前,是一个成年人大小的木制玩偶,就摆在玩具店的橱窗里。   直到那缕魂魄飘进了它的身体,它才有了现在的模样。   那时候钱爷爷还是个孩子,它的心智也不成熟,据分析应该也是个孩子的灵魂残片,两个人很快就成为了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天拿出小本刷刷刷记录:活到老学到老。   陆淮洲:你先去给我做奶茶啦! 第54章 玩偶的新家在哪里   第五天把杯子送到厨房,洗干净之后回来接着问:“附近的人看到玩偶会说话,不会吓一跳吗?”   “当时也引起了一阵骚乱,美人姐姐说,那次也是她帮忙解决的。又是清除记忆,又是给小木偶立下规矩,费了不少力气。”这些都是陆淮洲听说的,几十年前他父母都还没出生呢。   “这样啊。”第五天再次意识到,他这是在异闻社,几乎无所不能的地方。现任老板陆淮洲是有那么点菜,可能做到的事情已经很多了。每每有其他人提起前任老板虞美人,都是一副高山仰止的表情,似乎那是个神一样存在的女人。   陆淮洲继续说当年的事:“后来小木偶再想活动身体,就只在夜间,偷偷在家里走一走。只有钱爷爷在家的时候,它才会从橱窗里出来,跟钱爷爷一起聊天玩耍。他们也会在街道上没有人时,来到异闻社玩一会儿。”   那时候虞美人的助手还不是陆淮洲,是虞美人随手捏的一个泥人,刮风下雨就会掉泥水,所以虞美人从不让她出门。   她做这么个小家伙也不是需要她帮忙,只是一个人的日子太闷了,想有个人说说话。   小泥人和小木偶心智相仿,很快就成了朋友,加上当年同是孩子的钱爷爷,三个孩子给当年的异闻社带来了很多欢声笑语。   唯一在此番操作中受到伤害的是涂壁,孩子们玩完的房间通常都很难收拾。   第五天又仔细读了一遍关于地缚灵的介绍,问陆淮洲:“我看资料上说,地缚灵都是有什么心愿没有达成,才留下来的。要是心愿达成了,他们就会升天。乔伊留下来几十年了,还没有实现自己的愿望吗?”   陆淮洲可能是奶茶喝多了,打了个嗝:“你去搜搜看那几个有名的地缚灵,看看哪个不是在原地蹲了千八百年的?”   第五天:“……”   *   孙雨霖今天回来得很早,还不到下午四点,他就拎着手提包哼着歌进了院子。   自从陆淮洲甩给他一副眼镜,他就可以随时看到异闻社的大门,而不需要有人特意去接他进来。   本来陆淮洲告诉他只要进门的时候戴上就行了,孙雨霖却好像发觉自己戴眼镜的模样别有韵味,很有那种职场精英的风范,只要出门就都会戴上。有时在家里也要戴着,洗澡都不摘下来。   这里面当然不只是他想要耍帅那么简单。   这副眼镜在虞美人想要雇佣他的时候给他展示过。本来他很难看到的那些异闻社的妖魔鬼怪客人们,在他戴上这副眼镜之后竟然无法遁形,眼前出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后来他没有继续在异闻社打工,离开麓城去上大学之后,这副眼镜就被美人姐姐收回去了。   好容易又得到了这样的机会,在他看够这般风景之前,他是不会轻易摘眼镜的。   一进客厅,孙雨霖就警惕地嗅了嗅,空气里有一种香甜醇厚的味道,他抓住了路过的第五天问:“什么味道?”   第五天刚想要去倒个垃圾,这一下差点被他拽得把垃圾甩出去:“什么?”   孙雨霖放过了第五天,又凑到坐在客厅地板上打游戏的陆淮洲身边:“今天有人来过?”   “是啊。”陆淮洲一个激光扫射对面的敌人,来了个大清场,放下游戏手柄跟孙雨霖面对面,“你都来了小半个月了,我要是再没有生意上门,异闻社早晚得黄。”   “是谁是谁?是我认识的人吗?”孙雨霖好奇地扒着陆淮洲的肩膀,大有他不告诉他他就不放手的架势。   陆淮洲把孙雨霖的手从自己身上拿下去,站起身想要坐回沙发上,抱怨道:“你今天是不是工作量太少了?怎么这么精神?”   “告诉我嘛~”孙雨霖拿出了自己的撒手锏——抱着陆淮洲的大腿撒娇。   陆淮洲一脚踹开他的同时也投降了,告诉了他:“是乔伊和钱爷爷。”他不需要说得更多了,因为孙雨霖也认识他们。   “啊!乔伊啊!”孙雨霖还提起了另一件事,“要不是他一拳把美人姐姐捏的小泥巴给揍扁了,咱们俩也不会来到异闻社呢。”   要不是孙雨霖提起来,陆淮洲还真把这件事差不多忘干净了。   陆淮洲第一次跟孙雨霖去异闻社,在院子角落里看到了一小滩泥土,与满院子的绿色花草格格不入。   送他们出门的时候,虞美人见他在看那滩泥巴,轻描淡写地说了一下,那原来是她用泥巴随便捏的助理小女孩,前两天跟一个小木偶玩闹,不知怎么两人起了争执,打了起来。等她发现的时候,小木偶已经把小泥人的头都敲掉了。   虞美人不是救不了小泥人,只是每天面对一个并没有真正灵魂的泥人她也倦了,想着要不找个真的人或妖来当助手好了。   借由这个机会,孙雨霖走进了她的视野,最后在他的推荐下,陆淮洲成为了她的助手,一做就是几年。   这会儿被提醒,陆淮洲露出了点恍然的表情,被孙雨霖逮个正着,得意洋洋道:“这就是因果循环,你说是不是?”   对孙雨霖的遥远联想,陆淮洲感到无语。自从孙雨霖来了之后,他的角色已然从被吐槽的转到了负责吐槽的,这人时不时蹦出的想法真是太多太奇怪了。   比如现在,他没有缠着陆淮洲非得弄个清楚是与不是,而是朝着他根本不清楚在哪里的第五天喊:“天天!我晚上想吃葱爆羊肉!”   第五天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好!”   陆淮洲对孙雨霖明明没有对异闻社做出任何贡献,赖在这里不走还像个主人一样点菜的“恶行”有些意见,但好歹是多年朋友,他这样不见外的性格自己也不是第一天知道,能忍则忍了。反正等秋天一过他总该走了,就这么长时间,没必要多话伤感情。   何况以孙雨霖那样的性格,就算陆淮洲气到跳脚,抱着与他撕破脸的准备与他吵架,都根本吵不起来。   那人太擅长认错了,总会哄得你不忍心再怪罪他。   算了,被使唤的第五天都没说什么,他就不要多事了。   第五天又能有什么想法呢?不过是多了一个需要照顾的陆淮洲罢了。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三个人的饭没比两个人的饭难做。陆淮洲不吃香菜,不爱吃蔬菜,而孙雨霖不挑食,这对第五天来说就是最大的安慰了。   自我调节了半晌,陆淮洲还是没能说服自己完全不在意孙雨霖的存在。在饭桌上,他忍不住问:“咱们什么时候去看枫叶?”   孙雨霖眼睛转了转,精准捕捉到陆淮洲的情绪,瞬间明白了他的弦外之音:“你想赶我走?”   意思是那么个意思,但就这么被当事人戳穿陆淮洲肯定不能承认:“哪儿能啊,就是看你太忙了,你需要放松一下。”   孙雨霖像是相信了陆淮洲的说辞,叼着勺子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说:“那就等你忙完乔伊和钱爷爷的委托吧。”没等陆淮洲应声,他又想起来问:“对了,钱爷爷和乔伊来委托你什么事啊?”   陆淮洲从冬瓜汤里捞出一颗鱼丸放入口中,边享受鱼丸的Q弹边说:“钱爷爷想给乔伊重新找个主人。”   孙雨霖警觉:“你确定他不是想把乔伊推给你?”能收养乔伊这种在普通人看来是怪物的存在,还是异闻社最合适,这点孙雨霖非常清楚。   陆淮洲:“他是有那个想法来着,看到天天之后就不打算那么干了。”   “钱爷爷也不年轻了啊。”孙雨霖吃完了碗里的最后一口饭,感叹了一声。   其实他们在认识钱爷爷和乔伊的时候,钱爷爷已经七十多岁了。只不过这两年他老得厉害,像是生了什么病的样子。   他这一辈子都没有结婚,无儿无女,亲戚都远到很难联系上,每日与他陪伴的只有乔伊和几个老邻居。   自从他去年腿脚开始不便之后,出门的时候少了,大多数时间都是和乔伊待在一起。   陆淮洲了解的钱爷爷是一个非常靠谱的人,他说自己时间不多了,哪怕他现在看起来精气神还可以,也肯定不是托词。   所以陆淮洲不能拖,他从下午就开始在自己认识的人和妖中筛选可能会喜欢玩偶,能接受乔伊这种特殊存在的潜在对象。   看了一下午的通讯录和客户名单,还真没找到几个合适的。   不是家里有孩子会搞破坏,就是不信相信这世上的异常生物,后面这个特指秋警官。他觉得秋警官天天加班,挺需要一个能在警局里陪伴他的,但显然乔伊不是个好的选择。   孙雨霖今天没有其他的工作要忙,吃完饭也帮着陆淮洲一起挑选。   名单翻了一半他就放弃了,跟陆淮洲抱怨:“你要求也太多了,得喜欢玩偶,又要懂得珍惜,愿意维护,最好是独居,如果不是独居同住人也得是愿意接纳的……”   陆淮洲反驳:“我这是对客户负责!你不列这么多条件,把乔伊送去了被欺负,咱们对不起钱爷爷。”   “停,是你,别带上我。”孙雨霖从冰箱里拿出两支雪糕,一支扔给在旁边写写画画的第五天,一支自己拆开吃了,没有陆淮洲的份儿,“再说了,乔伊那拳头,跟铁的似的,谁能让他吃亏?”   “我呢?”陆淮洲盯着孙雨霖手里的雪糕问。   孙雨霖顾左右而言他:“什么你?你能打过乔伊啊?”   “我说我的雪糕!”   孙雨霖摊手,表情无奈中还有点委屈:“冰箱里就剩两个了。”   陆淮洲忿忿不平地瞪了孙雨霖一眼,不相信他说的话,自己亲自拉开了冰箱抽屉,装雪糕的那一格还真的空了。   第五天想要把孙雨霖给自己的那支给陆淮洲,他还没有打开,但陆淮洲拒绝了。   陆淮洲找第五天借了手机,找了家超市外卖下单,付好款之后自己搬了个小板凳到门口等着去了,留下孙雨霖和第五天在客厅。   孙雨霖慢条斯理吃完了雪糕,问第五天:“你家老板总是这么爱耍小性子?”   第五天想了想:“还好吧。”   他心里想的是:你又比我家老板能成熟多少吗?   作者有话要说:   陆淮洲:再好的兄弟也不能这么使唤我的助手!   第五天:新来的比老板好伺候多了。 第55章 未知选择的对与错   陆淮洲拎着外卖到的雪糕回来,没理会客厅里的两个人,直接把雪糕连同袋子一股脑塞进了冰箱,然后就上楼了。   他不是真的想吃雪糕,也不是想跟孙雨霖置气。好吧有那么点生气,但他还是本着一个主人的责任心,把冰箱填满了。   为了抗议孙雨霖今天的行为,他决定剥夺他睡床的权利,他要久违地躺在自己的床上,睡上二十个小时。   自从每晚只能睡在沙发上,他觉得自己的睡眠质量在慢慢下降。   睡眠时间没问题,入睡也还凑合,就是每天醒来时姿势都比较扭曲,腰酸背痛的,十分不爽。   孙雨霖也知道自己刚才得罪了陆淮洲,没跟着上楼。   他撺掇第五天上去看看,第五天借着晚上送牛奶的机会上了楼,敲响房门,没有人应声。他又试着轻轻推了一下,门没锁,他便轻手轻脚走了进去。   床上陆淮洲已经睡着了,他把牛奶放在床头,正准备离开,却发现手腕被人拉住了。   再一转身,陆淮洲一双黑亮的眼睛正盯着他,半点没有刚睡醒的迷糊样儿。   第五天很惊讶:“老板?”   陆淮洲说了自己思考了很久,但在第五天听来有些突兀的话:“我想把乔伊介绍给刘魈,你觉得怎么样?”   刘魈不是人类,但在人类社会有着一份稳定的工作,生活健康有规律,既能接受乔伊这种不普通的玩偶,也能花得起钱维护它。   可能唯一的问题就是他的工作有些忙,不能像钱爷爷那样每天都陪着乔伊。   第五天脑海里浮现出刘魈那张严肃的脸,除了他对温絮很执着,平时的他似乎不太愿意与人过多交流,像是喜欢独居的性格,很难想象他愿意接受乔伊这种玩偶。   第五天对陆淮洲的这个想法提出了疑虑:“他会接受吗?”   陆淮洲还没回答,门口传来一个声音说:“我们可以让他答应!我有办法!”   孙雨霖几乎是冲上二楼的,在路过卧室的时候没有刹住车,紧抓着走廊上柜子的动静很大,吓了陆淮洲一跳,后面又蹦出来说话,让陆淮洲几乎就要以为他是故意在吓自己了。   到底是没有什么仇怨,孙雨霖没有露出丝毫想要嘲笑他的意思,还因为自己的想法和好朋友不谋而合而感到欣喜。他冲上来就是想要告诉陆淮洲这件事。   “我可是看了一晚上电话本了,除了他,再难找到合适的人了。”   第五天还是觉得不太妥当:“也不一定非要是人吧……刘魈先生也不是人类……”   孙雨霖走进卧室,拍了拍第五天的肩:“我当然知道,这不是把他们都称作人比较简单嘛。”   “天天说的也有道理,强扭的瓜不甜。”陆淮洲这时候也开始觉得,这件事可能没那么简单。   孙雨霖绕过第五天,在床边坐下,劝说陆淮洲:“你都没扭下来尝尝怎么知道甜不甜?放心吧,这事儿就交给我,刘魈会答应的。”   看孙雨霖这么跃跃欲试,陆淮洲心里更没底了,只想拦住他,改变他的想法:“没有必要强迫他答应,异闻社也不是不能收留乔伊。”   这是陆淮洲最后的底牌。要是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家,就让乔伊住过来。这种非人生物总比脆弱的人类好照顾,只是照顾它的这个责任,怕是要放在第五天肩上了。   谁让陆淮洲是个连自己都照顾不太好的“废柴”呢?   孙雨霖做出了退让:“我约他来谈谈,就明天,我们好好谈谈,这总行了吧?”   陆淮洲盯了他一会儿,看他那么激动,跃跃欲试的,也不好一味地泼冷水,还是答应了下来:“就听你的吧。”   孙雨霖看出来陆淮洲已经消气了,但他还是在交谈结束之后转身离开了房间,没有想要留下来住在这里的意思。   难得朋友这么宽仁,陆淮洲还有点受宠若惊,扯着第五天的衣摆问:“他就这么去睡沙发了?”   “是吧?”第五天也不太确定,这两个大人的思维有时候还没有小孩子成熟。   总之陆淮洲终于得以躺在阔别数日的床上,他没有浪费这个难得的机会,睡了个饱,第二天早上都没能起来送第五天去上学,还是孙雨霖在门口拦了辆车,先把第五天送到了学校,他又赶去了工作地。   等陆淮洲醒过来,家里只剩下了他自己。   餐厅桌子上有给他留的早餐,已经凉透了。旁边有一张第五天写的字条,让他把食物放进微波炉里打一下再吃。   陆淮洲觉得麻烦,掀开盖子就着已经温热的牛奶,把凉透的煎蛋和粥吃了个干净。   这些日子以来,他偶尔会产生一种自己是个没有工作的家庭主妇,老公去上班,孩子去上学,剩下他一个人在家里,还挺寂寞的。   所以他昨天晚上才会说,把乔伊接过来也不是不行。   玩偶不需要上学也不需要工作,玩偶可以一直陪着他。   *   这两天孙雨霖的工作似乎不太忙,陆淮洲不知道他都在做些什么,反正他每天都打扮整齐立正精神饱满地出门去,再满身疲惫地回来。   今天有点不一样,孙雨霖回来的时候穿的不是早上那套西装,而是换了一身运动服。   客厅里他约好的刘魈已经到了,穿着熨烫笔挺的衬衫西裤,坐得笔直。   在他对面是藏蓝色睡衣配炸毛的陆淮洲,两个人对坐无语。   第五天站在陆淮洲身后,穿得很休闲,简单的T恤长裤,像是刚从学校回来的。他抱着一个托盘,是他刚才用来端热茶的。   孙雨霖一进屋,一嗓子就打破了屋内的沉静:“刘魈?到这么早?”   刘魈推了推眼镜,低头看了眼手表,冷声提醒孙雨霖:“你迟到了十一分钟。”   孙雨霖在刘魈身边坐下,端起那杯第五天为客人准备的热茶,跟刘魈说:“那为了认错,我干了。”   说完他就把热茶都倒进了自己嘴里,第五天想拦着他都没拦住,两秒钟后孙雨霖一直伸着舌头,说话囫囵:“怎的胖!”   刘魈稍微反应了一下,才想明白孙雨霖说的应该是“烫”,他那张冷漠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又用手指推了推眼镜:“你自己没注意。”   第五天已经迅速端来了一杯凉白开给孙雨霖,他喝了之后缓了一会儿才能把舌头收回来。   他觉得自己今天有点倒霉,看刘魈便越发不顺眼起来。   本来是孙雨霖把人叫来的,陆淮洲一直等着他开口,但孙雨霖一副“我舌头烫坏了不能说话”的态度,陆淮洲只得自己硬着头皮和刘魈谈起了乔伊的事。   “我一个人的生活很好,不需要什么玩偶。”果不其然,刘魈一开口就是拒绝。   这会儿孙雨霖才缓了过来,直接扳过刘魈的上半身,让他面对自己,数落道:“你觉得一个人过得不错你每周跑樱花语做什么?”没给刘魈反驳的时间,孙雨霖还在说,“别拿那小姑娘当借口,你当我在外地就不知道了?早在那之前你就每周都跑到樱花语去开房,人老板娘理你吗?”   “你……”身位专业的心理医生,刘魈就算不是口齿最伶俐的,也不至于被孙雨霖几句话说得无话可说。现在说不出其他的,实在是因为,孙雨霖说的全对,他没有了为自己辩解的立场。   孙雨霖没有放过刘魈,还在说:“要不是这次淮洲把苗奥送过去,又拜托你帮忙,你以为人老板娘会多看你几眼?”   刘魈被孙雨霖戳中心事,气势一下子小了不少。但一提到陆淮洲,他还是不能放下芥蒂。   这人明知他们父子关系早就破裂了,还敢帮他那个早就不见了的爹送信,明摆着跟他对着干。他帮着给苗奥看病就算了,还能多跟温絮有些交流。现在让他想再帮助做什么,他才不要。   何况说好听了是找个玩偶陪伴他,那玩偶什么脾气秉性他都不知道,万一合不来,在他不在的时候拆家,或者更严重点,在他熟睡的时候图谋不轨,他可承担不起后果。   陆淮洲看着刘魈好像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闭了嘴。他知道,以他现在和刘魈紧张的关系,不管说什么都是适得其反。反正人是孙雨霖叫来的,成与不成还是看他表演吧。   陆淮洲又把视线挪到了孙雨霖身上,冲他使了个眼色。   两人到底是多年的损友,非常默契,孙雨霖立刻就明白了转了话锋,态度也柔和了许多:“你是不是担心乔伊性格不好?没关系的,你们可以先相处一段时间试试看嘛。”   孙雨霖这是把两头话都说了,既让刘魈承他们的情,又给了他转圜的余地,刘魈发觉自己好像真的没办法拒绝了。   看刘魈沉默不语的样子,孙雨霖觉得他应该是要答应了,于是顺水推舟道:“这样,反正今天你有空,来都来了,不如就见一面吧?”   没等刘魈给出什么意见,陆淮洲已经小声嘱咐第五天去把钱爷爷和乔伊接过来,第五天很快就走了出去。   刘魈看着那年轻人的背影,到底也没把他喊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愉快 第56章 关于未来的约定   玩具店离异闻社不远,但因为钱爷爷腿脚不便,第五天花了些时间才和乔伊一起搀着钱爷爷回来。   在他们还没回来的时候,陆淮洲怎么瞧孙雨霖那身运动服怎么好奇,忍不住避开刘魈小声问:“你今天出门的时候穿的不是这套吧?”   提起这个孙雨霖就很郁闷:“今天倒霉,被泼了一身咖啡,送去干洗了。运动服是我助理在商场随便买的。”想了想孙雨霖又补充了一句,“助理审美有些缺陷。”   孙雨霖今天的主要工作是跟自己手底下一个艺人的拍摄,本来一切顺利,临近结束的时候有一起的艺人助理买了些奶茶和咖啡来,递到他手上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咖啡的盖子松了,泼了他一身。   他那套西装是淡蓝色的,沾上咖啡印记实在是太明显了,根本不可能再穿。来送饮料的女孩看上去也就二十岁的年纪,觉得自己犯了大错,不停地低头道歉,让孙雨霖不光不好意思再多责骂她,还反过来要安慰她。   最后他喊了自己的助理,让他去附近的商场给自己买套能替换的衣服来。   摄影棚的位置不在市区,助理开车出去十几分钟,只找到了一家快关门大吉的运动服饰店。怕出来太久让老板等急了,回去再挨骂,助理基本没挑款式,拿了一套孙雨霖能穿的大小的套装就回去复命了。   就是孙雨霖现在身上穿的这套看不出牌子,介于灰色和藏蓝色之间的运动服。   他发誓如此影响他伟岸形象的衣服,他不会再穿第二次。既然是助理选的,明天就打包一下送给他好了。   钱爷爷被第五天和乔伊分别搀着两边来了,刘魈让出了双人沙发,请钱爷爷坐下,乔伊自然地坐在了钱爷爷旁边。   客厅里还空着一张单人沙发,第五天已经站回了陆淮洲身后,他每天在教室里都坐着,如果有客人来,他基本都是站着忙前忙后的。   这样一来,盯着单身沙发的就只有刘魈和孙雨霖了。   刘魈现在的位置距离沙发更近,但他不想在这里因为一个座位跟孙雨霖起争执,那太难看了,不符合他对自己的要求。   因此他打定主意,只要孙雨霖说出或者做出任何想要过来坐下的举动,他就自动放弃,站到一边去。   颇为意外地是,孙雨霖多看了他两眼之后,竟冲他坐了一个请的姿势,随即自己在茶几下面铺着的圆形地毯上盘腿坐了下来。   刘魈心里怀揣着几缕不安,在自己身后的单人沙发上端正坐下。   他现在的坐姿比刚才更严谨端庄,因为那位后进来的爷爷目光不停地在他身上打量,很有自家女儿谈了个男朋友,第一次上门面见老父亲的架势。刘魈不自觉被这种氛围感染,连说话都小心了许多。   “您好,我叫刘魈。”刘魈跟钱爷爷和乔伊自我介绍道。   “我姓钱,大家都叫我钱爷爷,”说完他又指着自己身边的人,“这是我的好朋友,他叫乔伊,陪了我几十年。”   钱爷爷在提到乔伊的时候,眼神里满是流连,还有几分自豪,乔伊则配合地又往他身边蹭了蹭,乖巧得像个家里听话的小宠物。   双方介绍之后,就陷入了莫名的安静。在场人不少,可没人说话。   差不多两分钟之后,坐在地毯上的孙雨霖盯着乔伊撑在沙发上的手,惊讶问道:“你这皮肤是真的吗?看上去比我还健康呢!”   乔伊对孙雨霖的话有些困惑,还是钱爷爷为他解释的:“乔伊以前只是普通的玩偶,后来才可以变成和咱们一样的。”   根据钱爷爷的说法和陆淮洲以前的了解,最开始的时候乔伊并不长现在这副模样,也不叫乔伊。   他最初拥有了灵魂的时候,灵魂和身体融合得不太好,只能机械地在展柜里走一走,动作僵硬也不会说话。经过一年多,才可以自如地融入人类社会,跟普通人看上去没什么区别。   乔伊不是人类,不会老也不会死,长时间以同一副面孔出现在一个地方,会引起周围人的议论和恐慌,所以乔伊差不多每十几年会变换一次身份。   现在这位名叫乔伊的年轻人,身份则是钱爷爷远方表妹的外孙,家里人都去国外了,他不想去,便来投奔了钱爷爷,一住就是六七年。   “来的路上天天跟我说了,刘先生是心理医生,把乔伊交给你我很放心。”钱爷爷满意地眯着眼笑看着刘魈说道。   “可我……”   钱爷爷比这几位年轻人多活了几十年,又算是生意人,察言观色对他来说是基本能力,他看出了刘魈的抗拒,便给了他一个台阶下:“要是刘先生觉得有什么不方便的,可以直说,我们做生意的都知道,上赶子不是买卖。”   刘魈是个极爱面子的人,对方这么说,他反倒不好直接拒绝:“没有没有,我只是担心自己照顾不好他。我平时工作比较忙,家里又没有其他人能帮我照顾他,所以……”   “如果是这方面的担心,刘先生完全没有必要有。乔伊不需要别人照顾,相反他还能照顾你呢。收拾屋子做家务,简单的饭菜他都能做,是个居家好帮手。”   “这,这样啊。”刘魈开始冒汗了,他发觉自己好像被选中了,这里的几个人把他吃得死死的,不管他提出什么方面的问题想要拒绝,他们都会派出合适的人与他争辩,就是要让他答应接手乔伊。   见刘魈的态度软下来,钱爷爷抓住机会继续游说:“等我走了以后,我那家玩具店就归你了。我们可以先去办理一下转让手续。店里是没什么收益,但房子是我的,还值点钱。只要你能给乔伊一个家,那房子随你处置。”   “我又不缺钱。”刘魈不好驳老爷子的面子,只敢小声嘟囔。   钱爷爷年纪到底是大了,没有听到刘魈这句话,客厅里应该是最有钱的陆淮洲咬着牙,小声纠正刘魈的想法:“谁会嫌钱多呢?”   好吧,刘魈被陆淮洲说服了。   他最近两次去樱花语,都能看见温絮把陆淮洲送的那个奢侈品包包摆在柜台上很显眼的位置,像是很喜欢。   一个两个的,刘魈不至于买不起,但想要能随时随地买来哄温絮开心,他还是没有这个能力。   刘魈被说动了心,才开始悄悄打量起以后可能会与他共同生活的乔伊来。   孙雨霖刚才惊叹的,刘魈也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钱爷爷说乔伊的身体本来只是木制玩偶,而他现在没有被衣服包裹起来的皮肤与普通人无异,甚至要更白皙有光泽,肌肤的纹理自然,一点没有假造的痕迹。   他的五官并不惊艳,偏向于普通人,不过还是比“普通人”孙雨霖看上去要顺眼不少。   刘魈并非人类,对乔伊这种非自然生物见得多,接受起来也更容易。他不自觉已经开始幻想,以后和乔伊一起的生活了。   他还用自己的经验猜测乔伊用这副身体活了多少年,是个什么样的性格。   短暂遐想了一下,在其中还时不时出现温絮的身影,刘魈忽然觉得,好像也不错。   答应了收留乔伊,刘魈左思右想还是觉得自己这么个举动,又不费什么力,就收下钱爷爷价值不菲的房产,心里过意不去,提出房子还是留给乔伊,或者至少将来不管是出租还是售卖,所得都会用在乔伊身上,而他自己只会从中收取一小部分。   钱爷爷没与刘魈就此争论,只要对方愿意在他离开后照顾乔伊,要他做什么都可以。   不如说刘魈的这番话让钱爷爷更放心了不少,异闻社给自己找的这个人,是个靠谱的善良的好人。   既然双方已经谈妥,未免夜长梦多,陆淮洲提议,当即就签合同。   钱爷爷肯定不会有什么意见,刘魈也在陆淮洲热切的注视下,点头同意了。   合同照例由乌鸦小添生成。由系统订立的合同比人为起草的要更为完善,而且会附加异闻社独有的效力,一旦合同双方有人违约,会受到意想不到的惩罚。   合同一式三份,除了签约双方,异闻社还会留一份存档。   其实异闻社很少会接这种事涉两方的委托,基本都是由陆淮洲与委托人签订合约,对方付钱他办事,陆淮洲自打接手异闻社以来,来是第一次在中间人的位置签上自己的名字。   接过笔签名字时,他的动作突然停顿了一下,打了个响指。   第五天还以为老板要瞬移到哪里去,只见他还是老实坐在原位,但手中的笔已经放下,取而代之在合同上签字的,是他在飞机上见过的那支羽毛笔。   陆淮洲像是有意在展示自己得到的“小道具”,拍了拍手掌,羽毛笔就代替他在三份铺开的合同上签好了名字,一看字迹与陆淮洲那手比蜘蛛爬好看不了多少的字没有任何出入。   陆淮洲这个举动除了耍个帅,也就是能让跟刘华中闹翻的刘魈气得歪鼻子瞪眼睛。事实上刘魈确实被气得不行,几乎是立刻站起身就走了,连合同都是第五天追出去递到他手上的。   第五天送去的时候还担心刘魈会在气头上毁约,把合同直接撕了,好在他只是气陆淮洲,没有针对其他人和事,还跟第五天道了谢。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天:我家老板三岁半,还请大家见谅。 第57章 老板想吃个烤肉   刘魈离开后,钱爷爷带着乔伊跟陆淮洲他们道了谢,才笑眯眯地往出走。   陆淮洲看乔伊一个人搀扶钱爷爷,吩咐第五天去帮忙,但这次钱爷爷委婉地谢绝了,表示只有乔伊一个就够用了。   “圆满完成。”孙雨霖就着自己盘腿坐在地毯上的姿势,直接躺了下来。   陆淮洲走过去,轻轻踢了他一脚:“谢了啊。”话是在道谢,以他们俩的关系,着实也没必要这么做,所以陆淮洲的动作也没有多客气。   孙雨霖不在意对方的举动,还往旁边挪了挪,想让陆淮洲挨着他一起躺下:“不客气,就当是我给你交的食宿费。”   陆淮洲嗤笑一声,为感谢孙雨霖的“大度”,他提议道:“行,再给你个福利,今晚想吃什么,我请。”   孙雨霖没给他这个面子,戳穿了陆淮洲现在的资金状况:“得了吧你,你当我不知道,你手上哪有钱。”   陆淮洲想说自己现在可以花钱了,异闻社的资金他可以使用,就是找小添审批的流程有些麻烦,所以他才不愿意花钱的。但孙雨霖完全没有想听他说话的意思,他把还在厨房擦杯子的第五天喊了过来。   “天天挑一个,晚上想吃什么,我请客。”   第五天歪着头想了好一会儿,都没能想出来。他这个人既不挑食,对食物也没有什么偏好,只要是吃的他都喜欢。   最后第五天放弃了自己的选择权,说:“要不还是老板定吧。”不用他做饭就是对他最大的照顾了,第五天是这么认为的。   陆淮洲没客气,他早就想好了吃什么。第五天的话音才刚落,他便说:“烤肉吧?市中心的金茂商场里新开了一家,据说很不错。”   对于去吃烤肉这件事,第五天没有意见,孙雨霖也没有反对。他回楼上换下了那身运动服,重新穿了身比较休闲的衣服出来。理由是烤肉的味道会沾染在衣服上,他不想自己的西装闻上去让人很有食欲。   陆淮洲打了个响指,把第五天和孙雨霖带到了商场后面人迹罕至的小巷,三个人在五分钟之内就到了商场。   金茂商场顶层有很多家餐馆,陆淮洲选的烤肉店是新开的,评价又高,所以顾客很多。哪怕现在不是吃饭的时间,还是需要等位。   陆淮洲到前台领了一张号码牌,得知起码还要一个半小时才能轮到他们,出来面对孙雨霖和第五天的时候有点沮丧。   孙雨霖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不过有没有料到要等那么久。他忽然想到,刚才从楼下上来的时候,好像看到了可去的地方,问陆淮洲:“游戏城,要去吗?”   “走啊!”陆淮洲叛逆期的时候泡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游戏城,最近几年都是在家里玩,很少出去了。   那时候的各种机器设备都不如现在先进,难得的是,社会这么多年发展飞快,这些游戏倒还是当年那些套路。除了画面更加华丽,人物动作更流畅,好像没多少变化。   两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带着一个大学生,在游戏城里东走西逛,指指点点,碰上感兴趣的就试一试。大学生第五天对这些东西很陌生,光是看着他们玩就已经眼花缭乱了。   他从小在福利院长大,福利院的收入主要靠社会捐赠,院里孩子不少,吃穿样样要花钱,还要供他们上学,基本是不会给孩子们零花钱的,第五天也就没有机会接触这些游戏。   不过话说回来,也确实是他自己对这些不太感兴趣。   他的小伙伴里,有痴迷于此的,甚至还会为了需要钱买游戏币,去打劫比自己小的学生。后来那个孩子屡教不改,犯了大错,被送去了少管所,现在已经跟第五天没有联系了。   第五天跟了一会儿,见那两个人过度痴迷,他决定一个人先回到烤肉店门口等着。他们出来的时候店家可是说了,要是叫三次还没有人来,过号不候,想要吃还得重新排号。   好不容易排的号码,要是因为错过而吃不上,第五天害怕陆淮洲在店门口撒泼打滚。   等陆淮洲和孙雨霖两个人能从游戏城玩够了出来,才发现第五天并没有一直跟着他们。   第五天是个成年人,陆淮洲不担心他被人拐走,只有点担心他是不是又招惹了什么奇怪的妖物。打通了电话才知道,第五天已经坐在了餐厅里,替他们点好了单,准备开始烤肉了。   这家店本来是可以由顾客选择,是否需要服务员提供帮忙烤的服务,结果刚才服务员拿着夹子过来,第五天顺其自然地就接了过去,服务员和他对视一眼,皆是一愣。   “这位客人不需要帮忙吗?”   莫名被架到服务生位置上的第五天:“呃,我自己来可以。”   陆淮洲和孙雨霖在第五天对面坐下,为表歉意,两人把在游乐城赢得的所有战利品都送给了第五天,什么玩具枪、积木、玩具汽车、毛绒玩具,把他身边的座位堆了个满满当当。   以陆淮洲混迹游乐城的经验,再加上一点即通的学霸孙雨霖,两人没费什么劲就把所有的游戏都刷新了积分,赢了一大堆东西。   第五天开始翻动烤盘上的肉和菜,再把火候正好的食物分别夹到对面两个人的盘子里。   夹着夹着他发觉,这好像跟在家吃我做的饭也没什么区别啊?   再想到自己刚才跟那位服务员的对话,认命的第五天心中暗叹,算了,可能我就是喜欢照顾别人。   “淮州,下周我们去看枫叶吧。”这顿饭快要吃完的时候,孙雨霖突然提起了这件事。   陆淮洲嘴里的肉还没咽下去,不方便说话,只能比了个OK的手势。   他们约定爬山赏枫的地点不是樱花语所在的鹿鸣山,而是与之隔着麓城遥遥相望的万溪山。   现在虽然才九月下旬,枫叶不到漫山红遍的时候,不过万溪山上枫叶种类很多,有些早枫的叶子已经开始变红了,如果是下周的话,还是能看到一些红叶的。   从最近孙雨霖的生活作息陆淮洲也看出来了,自己这位朋友是个大忙人。他提出要下周就去赏枫,怕是他在麓城的工作即将告一段落,要回去了。   吃过饭他们也没立刻回异闻社,秋日的夜晚风微凉,比夏日的温度闲适得多,几个人在商场逛了逛,孙雨霖自作主张给第五天挑了两套衣服,还给陆淮洲买了套新的床上四件套。   陆淮洲拎着那价格不菲的四件套,心里有点慌张:“你要在我这儿长住了?”   “你那个床单我睡不惯,下次我再来记得给我换这套。”   听到这话,陆淮洲暗自松了口气。还好,他这是真准备走了,这是在给他们买临别赠礼呢。   几人散了会儿步消食,在商场外的广场闲逛了一会儿,看了彩色温泉,陆三岁缠着孙雨霖买了两只小猪气球,三个人才回到异闻社。   一回到家,第五天简单洗漱了一下,跟陆淮洲说他下个月有一次钢琴小测试,就回自己房间去练琴了,客厅里剩下摆弄游戏机的孙雨霖。   陆淮洲端来最后剩下的半瓶海洛斯红酒,给自己和孙雨霖分别倒上了酒。   “干妈还好吧?”这是从孙雨霖到异闻社以来,陆淮洲第一次问起长辈的情况。   高中认识之后,陆淮洲认了孙雨霖的生母罗怀玉女士为干妈。虽然经过了一小段时间的别扭,后来就习惯了。   反正自己爸妈都没了踪影,爷爷奶奶又相继去世,这个后认的妈妈已经跟他真正的亲人无异了。   陆淮洲在麓城读大学的时候,经常去干妈家里吃饭或者闲聊。   后来孙雨霖大学毕业没回麓城,去了一线城市工作,罗怀玉正逢退休,干脆搬去了那边。这一去,陆淮洲已经好几年没见过她了。   孙雨霖抿了一口酒:“挺好的。就是很惦记你。你有空多给她打两个电话。”   “干妈太热情了,我打一次电话,就能收到一堆吃穿用度,店里就我和天天,吃到过期都吃不完。”   “她高兴,你不用心疼。”   陆淮洲跟孙雨霖碰了个杯,笑道:“那也不能浪费粮食不是?”   孙雨霖:“你说得也是。”   “等过年,我回家看看吧。”陆淮洲想了想说,“到时候你得来接我。”   “好。”孙雨霖一口把剩下的酒都喝了,嚷嚷着今天就要睡新的床单,喊陆淮洲帮他一起换。   两个人说是换床单被罩,换到一半还用枕头互殴了一通,最后纷纷倒在了床上。   陆淮洲很快就睡着了,陷入了梦乡。他梦到了什么没人知道,只知道从他上扬的嘴角来看,如无意外,应该是个美梦。   孙雨霖躺在陆淮洲旁边,盯着棚顶上一块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污迹。   他没有陆淮洲那么好的睡眠,他从很早以前就发现了,自己并不需要那么多睡眠也可以保持足够的精力。   回到麓城的这段时间,他白天都在忙工作上的事,晚上回来偶尔有空闲,心头也压着其他的,很少有现在这样放空的时候,他很珍惜这点难得的时光。   然而可以享受的时间永远是短暂的,床头的手机“叮咚”一声,孙雨霖不得不收拢思绪,翻看手机。   消息是美人姐姐发来的,只有一句很简单的问话:“好了吗?”   孙雨霖深吸一口气,才敲上去两个字:“还没,”他迟迟没能按下发送,末了又补了一句话,“再给我一个星期。”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也正是秋天,刚刚好。 第58章 乔伊的结局   陆淮洲每天傍晚的没事的话,就会在院子里的躺椅上闲坐着,偶尔能看到刘魈从门口经过,他的目的地都是街角的玩具店。   刘魈虽然当时答应得很勉强,但一旦合同订立,后续的工作他都很配合。不管是听钱爷爷的来学习如何保养玩偶,还是按时来跟乔伊接触联络感情,他都做得很到位,一点都看不出当初是被人劝说还有点半强迫下答应的。   从他脸上的表情来看,和钱爷爷、乔伊相处得还不错。   听说他没有同意钱爷爷到房产中心办理转让手续的事,让钱爷爷自己留着房产或是给乔伊,或是远方亲戚,都可以。   一切都看起来都很顺利,但谁都没有料到后来的事。   *   周末,行程都已经安排好了,孙雨霖特意租了辆车,想亲自开车到万溪山,然后再爬山。不然陆淮洲一打响指,他就站在山顶上了,还有什么乐趣?   可惜这天的赏枫计划到底没有成行。   一早上,三人刚出了异闻社的大门,孙雨霖拉开车门还没进去,远远的就从后视镜里看到了飞奔过来的乔伊。   他把拉开一半的车门又关上,陆淮洲和第五天这会儿也看到了乔伊,还往他过来的方向走了几步迎上去。   没等陆淮洲开口问怎么了,乔伊急急忙忙的,气都没喘匀:“爷爷,爷爷他不好了。”   陆淮洲是最先反应过来的,撒腿就往街角跑,愣是甩开了体能比他好百倍的第五天,还有启动了汽车跟上来的孙雨霖。   街角的玩具店里,钱爷爷倚靠在柜台后面那张藤椅上,穿着他最喜欢的浅灰色中山装,双目紧闭,面露安详,嘴角还有一点微微的弧度,好像是在笑着。   乔伊蹲在钱爷爷的身边,紧紧拉着他正慢慢失去温度的手,恋恋不舍。   陆淮洲和紧跟着进来的第五天一时间都没能说出安慰的话,最后还是停好了车的孙雨霖走过去,从乔伊身后单手抱住了他,轻声说了句什么。   从乔伊的背影看,他似乎是在哭,陆淮洲茫然地思考了一个煞风景的问题:玩偶也有眼泪吗?   由于钱爷爷的突然辞世,陆淮洲他们的枫叶之旅告吹。   不光是为了帮着料理后事,遇上这种事,也确实没什么心情再去游山玩水。   几年前孙雨霖和陆淮洲刚被虞美人喊到异闻社来的时候,两人在这边呆着无聊了,就会在整条街上闲逛。从陆淮洲现在还经常光顾的早餐店开始,什么钟表店,冷饮店,杂货店,每一家他们都会去凑凑热闹。   他们很喜欢去钱爷爷的店里,玩具店里有很多能唤起童年记忆的东西,钱爷爷也愿意招待他们,拿他们当自己的孙辈照顾。   起初的两次,钱爷爷不知道他们是异闻社来的,害怕乔伊吓到他们,每次都让乔伊躲起来。   后来知道了他们也跟妖怪灵异打交道,便放心让乔伊加入他们一起。   不过乔伊性子比较内向,不太能跟陆淮洲他们玩到一起,大多是时候他都是老老实实趴在钱爷爷膝盖上,看着陆淮洲和孙雨霖在玩具店尝试各种小玩具的新玩法。   对乔伊来说,世界上的一切都不重要,唯有钱爷爷,重如他的生命。   尽管钱爷爷前段时间来异闻社给乔伊找未来的家的举动,已经表明了他对自己的寿命有预知,但当他真的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对自己笑,不能笑眼弯弯摸着自己的头夸自己“好孩子”,乔伊还是崩溃得大哭。   玩偶是没有眼泪的,乔伊不只是玩偶,他是地缚灵,所以此时脸上已经挂满了泪水,用自己的袖子擦干,眼泪很快又流了满脸。   乔伊现在是这副样子,连稳定自己的情绪都困难,什么事情都做不了,所有的工作就都落在了陆淮洲他们身上。   陆淮洲给当地殡仪馆打了电话,他对这套流程还算熟悉。前几年他的爷爷奶奶相继去世,葬礼的相关事宜都是他自己操持的。   孙雨霖打电话喊来了刘魈,他手里有一份钱爷爷留下的遗嘱。按照钱爷爷的要求,这份遗嘱要在他去世之后,当着乔伊和刘魈的面公布。   而且刘魈最近跟钱爷爷和乔伊走得很近,钱爷爷去世了他理应到场。   所有有关葬礼的一切看上去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很多事情都有专人处理,这通常能帮助到悲伤过度无法理事的家属。   玩具店外陆陆续续又来了不少人,整条街的人几乎都过来看过了钱爷爷。   人虽多,却安静,这是大家对于逝者的敬意。   陆淮洲和第五天这几天几乎没回异闻社,都在玩具店这边帮忙,孙雨霖除了去上班的时间,也都会呆在这里。   左邻右舍也都纷纷出钱出力,早餐店每顿饭都给他们送过来,还都不收钱,杂货铺提供了一些桌椅,冷饮店时不时送过来些冰水和雪糕……   这条街并不繁华,但非常友爱,这是陆淮洲会慢慢喜欢上这里的原因。通过这件事,第五天也感受到了,这让他想起自己小时候在福利院,虽然彼此都没有血缘关系,但大家相亲相爱,日子过得也很愉快。   三日后,陆淮洲陪着乔伊领回了钱爷爷的骨灰,他不想把钱爷爷一个人孤零零留在山上,之前也跟爷爷说好了,想在家里陪着他,所以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给自己去世的亲属选择墓地。   陆淮洲看着乔伊不撒手地抱着钱爷爷的骨灰,心中也很不是滋味。但乔伊总是这么抱着它也不是回事儿,于是他去附近的快照店打印了一张钱爷爷的生活照,装进相框里,塞给乔伊,换出了骨灰坛子。   现在那个坛子被乔伊送回了卧室,陆淮洲不想猜他是不是把它放在了床上。   料理好了一切,乔伊向陆淮洲表达了感谢,想要跪下给他磕个头,吓得陆淮洲赶紧把人拉起来,忙说不用了。   乔伊又抱着钱爷爷的照片,找到了刘魈:“刘先生,我想在这里再住几天,可以吗?”原本钱爷爷跟刘魈定好的是,等钱爷爷去世,刘魈就把乔伊接过去住。   面对此时乔伊的要求,刘魈不可能会拒绝,何况这个要求非常合理,他也能理解乔伊对故去之人的眷恋:“当然,当然可以,需要我搬过来陪你吗?”   “不,不要,我自己就好。”乔伊礼貌地鞠了个躬,脸上仍是那副强装的镇定,而了解他的几个人谁都知道,那张看似平静的表情之下,是无法掩埋的悲痛。   刘魈又说:“那我周末再过来看你,你有什么需要或者想要做什么,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谢谢刘先生。”   刘魈想像钱爷爷每次做的那样,摸摸乔伊的头,但到底他跟乔伊还不算太熟悉,最后他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说:“我们以后要一起生活的,你不用这么客气。”   “嗯。”   告别了刘魈,乔伊抱着相框走进了卧室,看样子是想找一个合适的地方把照片放下。   刘魈非常痛快地答应了乔伊的要求,但转头他就找了陆淮洲。   如果不是他工作太忙没时间,他真的不想求他这个死对头帮忙。   “请你帮我随时看看乔伊的情况,我担心他的状态。”   陆淮洲也没心思在这时候调侃他,说话的语气都友好了很多:“放心吧,不是为了你我也会的。”   “谢了。”   “哎!”陆淮洲叫住了要走的刘魈,看他回了头才问,“乔伊和钱爷爷的感情,你看着就没有一点触动吗?”   刘魈略一思忖,就明白了陆淮洲是在指什么:“你不用替刘华中说话,我和他跟这儿是两码事。”   “行吧。随你们去。我不多管闲事了。”   *   一个艳阳高照的秋日上午,陆淮洲吃过早饭,一个人慢悠悠地散步去街角的玩具店。   孙雨霖去上班,第五天去上学,他答应了刘魈没事就去看看乔伊,他差不多每天都会过去。   走到玩具店的门口,陆淮洲发觉有点奇怪。   低头看了眼时间,已经九点过了,玩具店的大门还从里面锁着,这不是乔伊的习惯。   虽然钱爷爷去世之后,玩具店不再经营,但乔伊依然会每天早上起来就把门打开,然后再回到卧室里,对着钱爷爷的照片说话。   乔伊一向起得很早,基本都是八点钟之前就会把门打开,今天这都九点过了。   陆淮洲觉得乔伊可能出了什么事,他没多想,去隔壁借了把锤子,把玻璃门砸了个粉碎,闯了进去。   玩具店里安静异常,哪怕陆淮洲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乔伊都没有出来看一眼。   不过考虑到乔伊现在的情绪状态,确实对外界刺激反应不大。   陆淮洲心中带着疑问一步步往里面走去,敲了敲卧室的门。   玩具店只有一间卧室,以前是钱爷爷住。乔伊的房间是一个小杂货间,里面也有一张床,但他很少去那边睡觉。   自从钱爷爷去世,乔伊每天都是待在这间大卧室里的。   敲了一声没人应,陆淮洲试着转了一下门把手,门没锁,他直接推门就进了。   作者有话要说:   花粉过敏一个月了,大概还要一个月。豚草的花期可真长。 第59章 乔伊的心愿是什么   陆淮洲站在了卧室门口,没有继续往前。   卧室是朝阳的,温暖的阳光透过乳白色的纱帘,照在乔伊精致的脸上。   他平躺在床上,双手交叠在胸前,紧闭着双眼,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   他脸上的表情和钱爷爷去世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平静安详,且带着笑意。   旁边的两个床头柜分别摆放着钱爷爷的骨灰,和陆淮洲送给乔伊的那张钱爷爷的照片。   陆淮洲花了几分钟才想明白,在钱爷爷去世的第九天,乔伊死了。   说死了不是很恰当,他本来就不是人类,他是地缚灵。   应该说是,他升天了?   待他反应过来之后,分别给第五天、孙雨霖和刘魈发了消息,让他们有时间就立刻到玩具店来一趟。   然后陆淮洲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卧室的门口,看着乔伊的身体一点点发生变化。   他那近乎完美的人类身躯渐渐褪去华丽的外壳,从指尖开始一点点退化成原本的模样。   和钱爷爷玩具店里大部分的玩具一样,乔伊是个木制玩偶。很快他的手掌就成了原木色的木头手,指关节较为生硬地微微弯曲着。   变化还在继续,陆淮洲就那样呆呆地看着。   他总觉得这种凄然又有着几分唯美的画面他不是第一次见,触动他内心激起波澜的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可不管他怎么想,都想不起还有什么时候在自己身边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最先到的是第五天,他今天上午和下午分别有一节课,上午的课上完之后,中间有几个小时的空闲时间。   收到短信的时候他刚下课,一看陆淮洲信息中的语气很着急,他放弃了坐公交,花大钱打了辆出租车赶过去。   玩具店的卧室里,陆淮洲还在对着床发呆,第五天已经走到了他身后,人都没有反应。   第五天特意绕到了陆淮洲前面,喊了他:“老板?”   陆淮洲总算察觉到多了个人,视线重新调整,才注意到了第五天:“你来啦。”   “嗯,怎么了?”   第五天问的是陆淮洲遇到了什么,才会是刚才那个状态,但陆淮洲理解成了他在问为什么突然把他喊回来。   刚才他发出去的短信里,只写了乔伊有些情况,没有具体说明,所以这会儿他给第五天解释:“乔伊不在了。”   第五天进门之后光顾着看陆淮洲了,这会儿才走到床边去看了看乔伊。   他那白皙的皮肤和流畅的肌肉线条几乎都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做工精良的木制躯体。   他的脸上皮肤和五官还保持和之前一样的状态,但隐隐也有变化的趋势,看样子他整个身体全都变成木偶只是时间问题。   “他这是……”第五天思考了一会儿,也没找到特别合适的词来形容乔伊现在的状态,还是陆淮洲简单粗暴总结了。   “就是死了吧。”陆淮洲还是觉得这么说简单易懂。   “地缚灵也会死吗?”第五天又问。   “地缚灵都是因为有未达成的心愿,被困在原地的灵魂,一旦他们的心愿实现了,就会消失。”   第五天似懂非懂地缓缓点头:“乔伊的心愿是什么?”   “我不知道,”陆淮洲想了想又道,“不过我猜,大概是陪伴钱爷爷一直到老之类的吧。”   所以才会在钱爷爷去世之后,他也离开了。   “这算是一个好结局吗?”第五天不太忍心继续看乔伊已经开始变化的那张脸,从床边离开走到陆淮洲面前问道。   “算吧。”陆淮洲站起身,做了个伸展。他一早上在这儿坐了得有两个小时了,浑身都僵硬了。   陆淮洲走到外面,看到地上散落的玻璃碎片,才记起自己刚才把门砸碎了,忙回头关心了一下第五天:“这些没伤到你吧?”   “没有,”第五天小心地绕过碎片堆积最多的区域,问陆淮洲,“要找人来修一下吗?”   “要。”   第五天在网上搜了一个维修安装玻璃门的,简单沟通后对方答应立刻过来看看。陆淮洲又开始盯着卧室的方向,看上去是在发呆,实际上他在思考。   乔伊很快就会完全变回一个木制玩偶,他可以把它摆在橱窗里,放在架子上,但它肯定还是想和钱爷爷在一起。   尽管陆淮洲非常清楚,不管是乔伊还是钱爷爷都已经不在了,他们所留下的木偶或是骨灰都只是他们曾在世间存留过的证据,他还是希望能把这两样东西可以不违和地存放在一处。   可放在哪里才不突兀呢?   玩具店可以放木偶,总不能放骨灰啊,这会让后来的人无法安眠的。   第五天打完了电话,听了陆淮洲的苦恼,跟他一起想。   两人一直想到下午时分,在早餐店吃过了午饭,看着维修大门的师傅过来测量过了尺寸,蹲在门口吃了两根雪糕,还是没什么头绪。   孙雨霖从车上下来,看到的就是只剩一扇玻璃门的大门外,一左一右蹲着两个“门神”,动作仿佛镜面反射,都一只胳膊伸着,另一只托着下巴,脸带愁容。   “喂喂喂,我说,这是怎么了?”孙雨霖手里还拎着公文包,就近一人头上敲了一下。   陆淮洲抬头瞥了他一眼,懒得说话,最后还是第五天把来龙去脉和他们现在为什么犯愁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孙雨霖。   于是蹲在门口的变成了三个人。   孙雨霖和陆淮洲愁的角度不太一样。   他觉得对于逝去之人,如何处理他都是不会提意见的,但是一会儿刘魈就要来了,那可是个挺难搞定的家伙。   当初让他答应以后和乔伊共同生活,就费了不少努力,现在乔伊又消失了,他们这相当于跟刘魈开了个玩笑吗?那个人向来不喜欢开玩笑。要是有人真的敢跟他开玩笑,他就真的敢当场发脾气。   再考虑到陆淮洲跟刘魈原本就不太对付,这要是自己离开了,陆老板恐怕以后都没可能再做刘魈的生意了。   从孙雨霖的角度,他其实更担心的是陆淮洲。   “淮州。”蹲在陆淮洲旁边的孙雨霖突然喊了他的名字。   “嗯?”陆淮洲非常慢地转过头去看他。   孙雨霖忍着酸麻的腿脚站了起来,盯着不远处的街道:“刘魈来了。”   陆淮洲蹲了太久,两条腿都快没知觉了,站起来的时候人直打晃儿,还好孙雨霖扶了他一把,他才没直接摔个狗啃泥。   刘魈收到的消息和第五天是一样的,只知道乔伊出了些问题,但语焉不详,具体是怎么了,他还不知道。   但他第一眼看到大门只剩一半,便猜到应该是不小的事。他朝陆淮洲他们点头算是打招呼,大步迈进了玩具店,其余三人都跟在他身后。   陆淮洲一路低着头没敢跟刘魈说话,他知道刘魈一直因为刘华中的事,看他不顺眼,如果由他来说的话,很容易把本来简单的事情搞得复杂了,所以之前就跟第五天和孙雨霖说好了,主要由第五天给刘魈介绍一下发生的情况,孙雨霖在旁边做些补充和调和,看看能不能把人说通。   在刘魈走到卧室之前,第五天言简意赅地把乔伊的事说清楚了,还很虔诚地跟刘魈道了歉,替自家老板表达了可以给予一定赔偿的意思。   不料刘魈冷声问:“这是你们的错吗?”   “当然不是。”孙雨霖抢着说。这不是在甩锅,这事儿这不是他们能预料的,更不是他能掌控的。他觉得陆淮洲作为异闻社地老板,已经在努力做了,就算是美人姐姐在,也不可能改变现在地局面。   刘魈也并没有要追究异闻社的责任,他不理解那两位为什么要道歉,反问道:“那我为什么要你们的补偿?”   孙雨霖双手合十,脸上的如释重负太过明显:“您要是能这么想,我们就太感谢了。”还没彻底放松下来,他又听刘魈说话了。   “只是……”   孙雨霖的神经瞬间又紧绷起来:“您还有什么需求,尽管说,我们会尽可能做到。”   “关于这房子的归属。”刘魈顿了顿,继续说,“我没有跟钱爷爷去进行房产局过户,他还是留下了遗书,并且通过公证把房子留给了我。但这是他希望我能照顾乔伊,才赠予我的。现在乔伊也不在了,我没理由接受这份房产,要麻烦你们帮忙处理一下。”   “没问题。”孙雨霖拍着胸脯保证下来,他还以为是多为难的事呢。   陆淮洲一把拉开了草率同意的孙雨霖,说出了今天见到刘魈之后的第一句话:“怎么处理?”   “那是你的事。”刘魈都没看陆淮洲一眼,语气中有几分轻蔑,“你不会连这个都做不到吧?”   “我们能,放心吧。”孙雨霖再次把陆淮洲拉回自己身后,替他打了保票。   刘魈到底也没让他们随意处理,给他们提供了几个思路,让他们自己选择。他则在陆淮洲坐了一上午的椅子上坐下来,思考起让陆淮洲也愁了一上午的问题——该如何处里乔伊的玩偶身体和钱爷爷的骨灰。   作者有话要说:   四人小队:怎么办呢? 第60章 去爬山吧,去看枫叶吧   四个人围坐在玩具店里,针对如何处理乔伊木偶和钱爷爷骨灰展开了不怎么激烈的讨论。   没办法激烈起来,经常是好几分钟都没有人说话,对于这种状况,所有人都是一样的茫然。   按道理骨灰是应该下葬的,之前他们纵容了乔伊,让他把骨灰就那么摆在卧室里,但现在乔伊不在了,他们又开始思考如何能把玩偶和骨灰埋在一起。   把玩偶也烧掉吗?这个火候好像不太好掌握。而且他们都记得乔伊的样子,尤其是陆淮洲和第五天还看到了乔伊从一个人的模样变回木偶的过程,让他们去烧掉这个木偶,心里很反感。殡仪馆肯定也不能接这种业务,这是个死胡同。   讨论陷入僵局,几个人又是一阵沉默。   最后是第五天想起了抓捕影的时候自己的遭遇,提出了一个建议。   “不如我们把乔伊放进那种可以直接将物体缩小的盒子里,再把钱爷爷的骨灰装进去。”说完他看向陆淮洲,“那种盒子还有吗?”   “对啊!”陆淮洲一拍手,“有有有,盒子管够,没有就让樱花妖再给我们做一个。”   孙雨霖大手拍着第五天的背,对他如此有想法非常惊喜:“你可真行!”   刘魈的反应最淡:“挺好的。”   难题算是解决了,陆淮洲提议:“要一起吃个晚饭吗?去我店里,上次从海洛斯那带回来的酒还剩个底,够咱们每个人半杯。”   他这话是看着刘魈说的,孙雨霖和第五天肯定是要跟他一起回异闻社吃饭的。   刘魈犹豫了片刻,到底是没有拒绝。   “这大门怎么办?”临走前,第五天又发现了重要的问题。   他们上午联系了可以制作玻璃大门的公司,那边说正常的话要一个星期才能做好新的,就算加急也要三天。这三天里玩具店就这么敞着门,很容易遭贼啊!   孙雨霖倒是不怎么担心:“咱们这儿治安一直挺好的。”   第五天很难赞同。治安好也不代表你这都明摆着邀请人来犯罪了,潜在的犯罪分子还能忍住不来“拿”点什么。再说了,一天还好,要是天天这么不关门,估摸着半个区里心思活泛的都得知道这儿了。   “不然……”刘魈想说他晚上可以住在这里,就住乔伊那个杂货间,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陆淮洲打断了。   陆淮洲大概猜到了他要说什么,提前否定了他的想法:“你身份特殊,住这儿真遇上点什么事儿很麻烦,我可不想给你收拾烂摊子。”说完他掏出手机,“我给老涂打个电话,让他这几天晚上来这儿加个班,白天我过来就行了。”   涂壁没被驯服之前,本来就喜欢在夜里装作石墙挡住路过人的去路,陆淮洲给老涂安排这份工作,老涂欣然应允,立马上岗。   回了异闻社,陆淮洲和孙雨霖在仓库一角翻找可以用的盒子,第五天在客厅招待刘魈。   他不太了解刘魈的喜好,问过之后给他端上来一杯茉莉花茶。   陆淮洲本人不爱喝茶,为了做生意招待客人,才准备了很多种类的茶。   第五天端过了茶在客厅里坐下,安静地等着陆淮洲他们回来,没想到刘魈会主动跟自己说话。   “你和苗奥是同学?”   第五天很快答道:“是。”   “她经常跟我提起你,说你看上去有些冷漠,其实人很好。”   第五天不擅长应付这种闲谈,他觉得刘魈的话没有给他留出继续说下去的余地。不过听上去像是夸奖,所以第五天就只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刘魈有点尴尬。他好歹做了不少年的心理医生,配合的不配合的病人都遇到过,话少的也常见,他换了个话题问第五天:“你在异闻社工作的话,应该知道我的身份吧?”   第五天还是没有多说话,他只点了点头。   在前几次的接触中,刘魈没觉得第五天是这么难沟通的,从他和苗奥的聊天中他也觉得这应该是个很随和的孩子才对。他有点不信邪地硬要和第五天聊。   “你是人类吗?”刘魈问。   第五天这次说话了:“是吧。”   这件事第五天最近才有些确信。他以前觉得自己是,但身边一直有些异常,让他一只脚踏进了一个常人不可能看到的世界。他怀疑过自己有没有可能不是一个人,而是有那种不为人知的身份,这也可以是他被遗弃的原因。不过看到孙雨霖之后,他又觉得自己应该还是人,只是有那么点不普通。   又是一阵沉默,这回第五天短暂地想了一会儿刘魈刚才的问题,难得主动问了一句:“您觉得我和人类有什么区别吗?”   这个问题第五天其实一直很想问问自己遇到的妖,但他们大多是异闻社的客人,第五天不太敢多话。而路上遇到的那些,他又很难信任,刘魈的身份倒是正合适。   这回轮到刘魈沉默了。他似是非常认真地观察了第五天好一会儿,最后摇了摇头:“你应该是人类,这种事你的老板比我更清楚。”   第五天露出一丝惊讶的表情,一闪而过。   两人的对话没有再继续,因为陆淮洲拎着一个满意的盒子,和孙雨霖一前一后从后门走了进来。   他们两人看起来还挺高兴的样子,陆淮洲左手拿着盒子的主体,右手单独拿着木盒的盖子。   那是一个主色调白色的木盒,漆涂得很薄,像是没有经过精细打磨,能看出底下原来木制的纹理。整体看上去非常简单,唯独盒盖上刻画了两个小孩在一棵树下游戏的画面,让它不那么枯燥,而是带有几分童趣。   看到第五天一直盯着那个盒盖看,陆淮洲指着上面两个小人问道:“像不像乔伊和钱爷爷?”   第五天仍旧盯着看,他有点没听明白陆淮洲的意思。   “他们小时候就是这么一起玩的,”陆淮洲说,“钱爷爷告诉我的。”   “我去准备晚饭了。”第五天说着就离开了客厅去了厨房。   天已经黑了有一会儿了,往常这个时间异闻社的晚餐都已经结束,第五天都该从洗碗机里把餐具拿出来摆好了,今天还没开始准备。   为了赶时间能让外面几个人快点吃上这一顿饭,第五天没做太复杂的菜,他煮了一大锅面条,准备了两种卤料,西红柿鸡蛋和茄子土豆,端上桌去随他们选,晚上就吃打卤面了。   打卤面配红酒是有那么点怪,所以酒是在面吃完之后才被从冰箱里拿出来,平均倒入三个杯子,端到了客厅的茶几上。   第五天给自己倒了杯清水。他对酒精不是很感兴趣,而且他还想着万一一会儿陆淮洲又像上次一样喝多了,他还得照顾他。   两个客人在,两个主人要是都醉了,未免不太像话。   客厅里主要在说话的是孙雨霖,他跟左边的陆淮洲说两句,又会找个话题和刘魈聊几句,是个很好的社交活跃分子。有他在,这屋里的气氛倒是不尴尬。   第五天坐得很端正,手里捧着最近异闻社的账单,一笔一笔数下来,时不时用手机上自带的计算器核对账目,还留了一只耳朵听他们闲聊。   孙雨霖坐在沙发上,一手拿着高脚杯,另一只手抱着自己的膝盖,跟陆淮洲说:“再过几天我真得走了,等咱们料理好乔伊和钱爷爷的事,得抓紧时间去万溪山了,不然就去不成了。”   陆淮洲遥遥望着大门的方向,没看他,但回了他的话:“嗯,枫叶应该红得正好了。”   孙雨霖又转向自己左边问:“刘医生要一起吗?”   对于孙雨霖突然的邀请,刘魈感到非常意外:“我?”   孙雨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对啊,人多些不是更热闹更有趣?”   “我就不了吧。”刘魈委婉地拒绝了。他不讨厌爬山,也不讨厌秋日赏枫这种活动,只是跟陆淮洲一起的话,还是有点不情愿。要是把对象换成温絮就好了。   孙雨霖仿佛看出了刘魈的心思,问道:“不然我邀请樱花语的老板一起?”   刘魈:“……”我刚才表现得那么明显吗?   最后他们敲定的万溪山赏枫活动时间是周四。那天孙雨霖在麓城的工作应该会彻底结束,刘魈正好轮休,第五天学校要开运动会不上课,樱花语老板温絮觉得周四客人大概不会多,把店暂时交给苗奥一天不会出什么问题。   陆淮洲很快又开始呈现醉态,最后是第五天和清醒的孙雨霖把刘魈送出门去的,第五天还提前给他叫好了代驾。   回了房间,第五天看到陆淮洲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他走过去想给人盖个被子,注意到了陆淮洲的表情,动作便停滞了。   到餐桌边想倒杯水给自己喝的孙雨霖见第五天有点奇怪,问他:“怎么了天天?”   第五天又瞧了一眼陆淮洲,他还是那副表情。   “老板好像做噩梦了。”   “不会吧?”孙雨霖觉得难以置信,他们刚才喝的可是海洛斯的酒。但等他从餐桌边走到陆淮洲身边低头一看,“还真是。”   “要叫醒他吗?”第五天问孙雨霖。   孙雨霖轻轻拍了拍陆淮洲的脸,见他脸上的表情有所缓和,告诉第五天:“不用了,让他睡吧,应该过去了。”   这天陆淮洲的确做了一个有些可怕的梦。   他怀疑海洛斯的酒过期了。不能让他做美梦就算了,这种让人一阵阵冒冷汗直接惊醒的梦找上他,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陆淮洲致电海洛斯:你的酒过期。   洛蒂:哦我的先生,可能是你保存方式有问题,不能怪我们厂商哦。   陆淮洲:我要求补偿,你再给我寄两箱。   第五天赶忙抢过电话:不好意思,我家老板在开玩笑,不要当真。感谢在2022-08-01 15:03:20~2022-08-03 10:32: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桑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漫山红遍的秘密   周四一大早,第五天楼上楼下跑了好几趟才成功把孙雨霖和陆淮洲叫醒。   去爬上的日子通常都要起得很早,孙雨霖还算配合,他的工作偶尔也要起早,所以他起来之后还来得及跟第五天一起坐在餐桌前吃了早饭。陆淮洲几乎是昏睡着被拖上了车,第五天在行李包里给他揣了早餐的面包和鸡蛋,牛奶带了纸盒装的,准备等他彻底醒了再拿给他吃。   车是刘魈开过来的,为了能装下所有人,他提前租了一辆七座的商务车,让温絮坐在了副驾驶,孙雨霖坐在了中间。   第五天本来想也坐在中间,但孙雨霖把陆淮洲扔在了后排座位。为了保证老板不因为晃动的汽车而磕到上半身,乃至滚落到座椅下面,第五天最后还是坐在了后排,帮着固定陆淮洲,不让他乱动。   温絮今天特意打扮了一下,但包括刘魈在内的所有人都知道,她不是打扮给刘魈看的。她只是希望能多拍点美照挂在自己的店里和店铺的网站首页,多招揽点顾客。   但这并不妨碍刘魈因此非常兴奋,兴奋到他根本没心思顾及后面那三个男人,一路上除了开车,分出的那点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温絮身上。   车子在市区里行驶还算平稳,孙雨霖抱着手机没松开,表情有些严肃,像是在处理没处理完的工作。   第五天不好打扰旁人,他也没什么想说的,干脆就一手揽着陆淮洲,偶尔看看他醒没醒,剩下的大多数时间都在看外面的景色。   其实没什么景色,车子还没出市区,看得到的只有很多车和很多人。   在第五天眼里,还有几只妖,和没有飘散的鬼魂。   旁人或许会觉得无聊,第五天看得还挺乐呵。不管是牵着孩子过马路的家长,还是用头撞气球的鬼魂都很有趣。   车子大约走了一个半小时,才终于驶入了郊区。路上的车开始变少,车子的行驶速度比刚才有所增加,窗外绿色多了起来。   陆淮洲终于睡醒了,伸懒腰的时候手指勾到了第五天的衣服,让第五天把视线从窗外移到了车内。   “老板你醒了?”第五天轻声问。   陆淮洲直起身,揉了揉酸痛的脖子,他刚才的姿势应该不太对,导致脖子有些扭。他盯了外面一会儿,发现没什么标志物,出声问:“到哪儿了?”   司机刘魈听到了后面的动静,回道:“再有半个小时就能到万溪山停车场。”   “哦。”   在陆淮洲“哦”的同时,第五天把他的早餐递了过来,陆淮洲犹豫了一下,他其实有些没胃口,但想到一会儿要爬山,还是默默接过吃了起来。   不多时,车子停稳在万溪山脚下的停车场。   问过温絮的意见之后,刘魈自作主张给所有人都买了可以乘坐至半山腰的电瓶车的车票,从半山腰到山顶的那段路他们再自己走。   一辆电瓶车可以坐二十个人,除了陆淮洲他们几个还有其他一些散客。   刘魈得以坐在温絮身边,有几分得意,但也没有太过忘形,还算是克制,没有一直找温絮聊天,只是随时关照着她的状态,用温絮安排给他的相机抓拍她最美的瞬间。   陆淮洲今天安静得出奇,第五天把他的这种安静理解为还没有睡醒,没去过多打扰。   到了半山腰,几人下了车,五个人的队伍愣是走出了三个梯队。   温絮和刘魈走在最前面,不管是精力还是体力都非常充沛的样子。   陆淮洲和孙雨霖走得比较慢,陆淮洲像是没什么力气,孙雨霖则是还在用手机发消息,影响了行进的速度。   至于第五天,走在离他们不太远的后面,对自家老板的状态有些担忧。   山上的温度要比山下低,越往上走,飘落的红叶就越多。人行路上的叶子有专人及时打扫,偶尔飘落期间的红叶只是点缀,但山间的红叶已经铺了满地。   快到山顶的时候,第五天快走了两步,上前抓住孙雨霖的衣袖,让他离陆淮洲稍远了一些,喊了他的名字:“雨霖哥。”   孙雨霖看他应该是有不想让陆淮洲听到的话要说,顺从地跟着他走,还特意降低了音量问:“怎么了?”   “老板今天有点不太对。”第五天不是在征询孙雨霖的看法,他就是在陈述自己观察到的事实。   他非常清楚,自从陆淮洲出门需要花钱之后,为了省钱,他几乎整日都在异闻社的小院里带着。陆淮洲对外面世界的向往,就像那些古代的被困于宫中的嫔妃,一旦有机会出门,应该兴奋得难以掌控,而不是今天这个沉默寡言的状态。   “嗯,”孙雨霖肯定了第五天的说法,“是啊。”   他认识陆淮洲的年头很长了,对这个人的了解比第五天要多。连第五天都看得出陆淮洲不对劲,他当然也发现了。只是他不知道这种不对劲,是不是跟他想的是一个原因。   如果是的话就最好了,也不枉他绕着圈子把刘魈请来。   “你看这枫叶,红得多好看。”孙雨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吓了正在思考的第五天一跳。   他这句话抬高了音量,看似是跟第五天说的,实际上是想引起在他们前面不远处,陆淮洲的注意。   陆淮洲听没听到他的话,孙雨霖不确定,但肯定是没听进去。他还在一步步往山顶走去,偶尔抬袖子擦擦汗,没有与任何人交流。   万溪山其实不算高,几人又坐了一半的电瓶车,不到正午,便陆续到达了山顶。   刘魈作为温絮今天的专职摄影师,被到了一处古亭所在,配着高山层峦,山间红叶布满,拍出的照片都极美,温絮很满意。   至于刘魈,能和温絮有这么多互动,他当然对这次万溪山之旅更满意。   第五天找了块平整的有树荫的地方,开始摆放野餐的东西,时而抬头看看陆淮洲和孙雨霖那边,眼露担忧。   万溪山的山顶,陆淮洲站在一块微微向前探出的高台上,望着漫山红遍,突然出声问身旁的孙雨霖:“其实我死了,是吗?”   孙雨霖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转过头盯住了陆淮洲那张平静的脸。对方没有看他,仿佛刚才的话不是他说的。   孙雨霖定了定神,问道:“你想起来了?”   陆淮洲笑了笑没有回答。孙雨霖的神情和问话可以从侧面证实,他的猜测是对的。   准确来说,他不是想起来的,他是梦到的。   他昨天夜里花了很长时间才想明白,那个噩梦,并不全是梦。   这也是为什么他今天早上一直起不来,上了车还继续睡了那么久的主要原因。   想通了自己的状态,陆淮洲也就顺势理解了为什么美人姐姐在得知,他要和洛蒂分享异闻社的时候,会斥责自己是不是不要命了。   洛蒂跟他说过,只要老板和异闻社绑定,老板就不会死,但如果陆淮洲现在不是异闻社的老板了,他应该没有办法继续活下去。   美人姐姐之所以会没有遵守和洛蒂曾经的约定,突然让陆淮洲继承异闻社,全都是因为几个月前的那场意外。   她是为了救他。   陆淮洲不再继续沉醉于山中美景,转过了头,平静的目光看向了孙雨霖:“你是来告诉我这件事的?”   明明陆淮洲说得很平淡,但不知为何,孙雨霖就是觉得很有压力,不想开口。   陆淮洲很有耐心,一直就那么望着他等着,不催促,也没离开。   “对。”孙雨霖有些艰难地挤出了一个字之后,忽然觉得没有那么难开口了,“美人姐姐没想到你醒来之后会彻底忘记,可能是什么后遗症吧。她本来觉得你忘了也挺好,但上次你去尼斯差点把异闻社让给别人,她就急了。她自己又不想说,所以托我来告诉你。”   陆淮洲的笑里带几分苦涩:“难怪你总是忧心忡忡的样子,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吧?”   厚脸皮的孙雨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想缓和一下尴尬氛围,吐了下舌头,显得有点俏皮:“被你发现了?”   陆淮洲嘲笑了他:“我还不了解你?”   “所以,”孙雨霖反复打量起了陆淮洲,还上手戳了戳他的脸颊,“你真的没事?不需要开导?我要不还是把刘魈喊过来,让他跟你聊聊……”   孙雨霖之所以邀请刘魈,就是因为他本来想在今天找个合适的时间,把这件事跟陆淮洲说清楚。想着万一陆淮洲闹情绪,还有个人可以及时劝住他。既然陆淮洲自己想起来了,他倒是不用绞尽脑汁去想怎么说了。   孙雨霖刚要往刘魈那边走,陆淮洲赶紧拉住了他:“别!他可是一直看我不顺眼。”   “好歹是专业心理医生,不会把私人恩怨带到工作中来吧。”孙雨霖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也有点犯嘀咕。他昨天请人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光想着找个相熟的心理医生,不会让陆淮洲起疑心,忘了两人不太对付这茬了。   “真不用了。我没问题。”陆淮洲又坚定了摇了摇头。   孙雨霖仔细端详了陆淮洲几分钟,看他真的神色如常,才放弃了去把刘魈喊过来。   心中的大事了了,孙雨霖终于有了闲心,又看起了山上的红枫:“这万溪山的红叶真好看。”   陆淮洲调侃他:“你少来,宁城那么大的一线都市,会少了看枫叶的地方?”   孙雨霖反驳:“那跟家里从小看到大的风景怎么能一样?”   “这倒是。”陆淮洲说。   作者有话要说:   陆淮洲:我怎么就死了呢? 第62章 丢失的记忆   陆淮洲和孙雨霖说完,就往第五天摆好的餐布那边走去,孙雨霖在后面紧跟着他。   餐布两米见方,是最常见的红白格子相间,第五天觉得这个颜色会让人更有食欲。   那上面已经摆好了一些简单的餐食,都是方便在野外食用的三明治汉堡包一类,虽不算丰盛,但第五天做的食物味道向来不错。尤其是几个人都爬山爬了许久,肚子都空了,吃起来连闲话都没聊,光顾着低头吃。   安静了片刻,都有了些力气,孙雨霖才又打开了话匣子,从小时候的事一直聊到今日。他平时话也多,但这会儿多得异常,仿佛一停下来弦就要断了似的。   第五天觉得有点奇怪,多看了他几眼。总觉得他好像是在用这些听起来不相关的话来压住内心真正的想法。   不光是孙雨霖,今天老板也很奇怪。   吃饭之前还一句话不说,这才过了几个小时,又能跟孙雨霖那些不着边际的笑话怼上几句,言谈间也有了笑脸,像是重新活了过来。   他找了个陆淮洲没注意的档口,问了孙雨霖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孙雨霖看了看陆淮洲的侧脸,最终是什么都没说,把话题岔开了。   眼见着这里面的事,老板是不想要让自己知道,第五天便没有再问。   吃过饭,几人便散着步下了山。这次没再坐车,一路走下山,花了几个小时,走到停车场时,几人都累出了些疲态。   回去的时候车是孙雨霖开的,第五天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后,给了陆淮洲一个询问的眼神,意思是问他要不要坐这里,然后陆淮洲便就着他打开的车门坐上了副驾驶位。   温絮说有点困了,后排的座椅宽敞些,刘魈便陪着她一起坐在了后面,第五天一个人坐在了中间。   他能听到孙雨霖偶尔会和陆淮洲说几句话,但车辆行驶的噪声加上孙雨霖打开了车载广播,他听不太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后来大概是因为今天有些累,他沉沉睡着了。   孙雨霖听着车里安静下来,趁着等红灯的回头看了车里一眼,发现车里的人除了他和陆淮洲都睡着了。   “你不想告诉他们吗?”孙雨霖问。   “暂时先不了吧。”陆淮洲答。   在回程的大段时间里,陆淮洲细细回想了自己死亡的那天,和那天前后的日子。   今年的暮春三月,陆淮洲已经从大学毕业一年半了。   从大学四年级开始,他就陆陆续续地往一些公司投递简历,但一直没有公司愿意录用他。   这在陆淮洲的预料之中,他没有太受打击,还在不停地为自己谋求出路。   美人姐姐劝过他,要不然就算了吧,在异闻社打工赚的钱,比入职大部分企业都要多,陆淮洲只要不主动提出不想干了,他可以在异闻社干到老死,定能保他吃穿不愁,何苦非要去社会上受那求职失败的苦。   对于美人姐姐说的,陆淮洲只是笑笑。异闻社没有工作的时候,他还是刷着手机看求职网站,不知在跟什么较劲,非要给自己找个额外的工作。   陆淮洲在求职一事上可谓是孜孜不倦,可惜他的简历实在是不太够看。   他从小成绩就不好,天天惹事,档案里还有因为打架被记过的记录。大学学的是小学教育专业,又没有能考下教师资格证。而且大部分学科的成绩都是在及格边缘,一看就不是个优秀的年轻人。   工作经历也是一片空白,他在异闻社打工的事没办法写,写了也不会有人信,他那张简历,除了点个人信息介绍,几乎就是白纸一张。   现在每年毕业那么多大学生,还有研究生,名门学子都未必能找到心满意足的工作,何况是陆淮洲这样的中下等学生。   陆淮洲唯一拿得出手的可能就是他那张脸,但他又不想去做那些靠脸吃饭的行业,自然会很难找到工作。   这天他又去面试了回来,时间差不多是中午。   异闻社的客厅里,虞美人翘着脚昏昏欲睡,眼睛半睁半闭,电视开着,放的是广告,不知道她之前看的是什么。   陆淮洲放轻了脚步走过去,拿起遥控器想要把电视关掉,虞美人突然醒了,一把夺过了遥控器,不让他关电视。   “你回来啦?”虞美人打了个哈欠,问陆淮洲。   “嗯。”陆淮洲没有再去试图拿遥控器,转而收拾起了茶几上的便当盒。在第五天来到异闻社之前,那些零零碎碎的工作陆淮洲也是会做的。没办法,美人姐姐是十指不沾阳春水,陆淮洲再摆烂,总不能真的生活在垃圾堆里。   虞美人见他兴致不高,关切地问了一句:“又被拒绝了?”   陆淮洲勉强扯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嗯。”   虞美人敲自己的头:“我真是不明白你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陆淮洲犹豫了片刻,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拿出手机翻了翻,递给虞美人。   接过手机的虞美人看了一眼屏幕,没忍住笑出了声:“你这找的都是教育机构啊?”   “对啊。”陆淮洲倒不觉得自己的应聘方向有什么不对的,只是有些难度罢了,“有什么问题吗?”   他本来就是师范学校的师范专业毕业的,找教育机构正是对口。也不是他不想去正经学校工作,现在公立学校逢进必考,私立学校要求也不低,他基本上都是被卡在第一关——没有教师资格证书上。会去找教育机构已经是退而求其次了,甚至很多大一点的教育机构对他这种情况都是拒之门外的。   陆淮洲心里其实也是有那么一点教书育人的小向往的,他幻想过把自己这从小到大的还算励志的经历讲给那些暂时还不够优秀的孩子们听,能激励到一个算一个。   不过这在他心里只是一个隐藏的小心愿,外人看起来他对找工作并没有那么执着,只是始终没有放弃而已。   “没问题,没问题,你加油!”虞美人说着给他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然后又转过脸偷偷笑。   “美人姐姐,下午店里没有客人来吧?我想出去一趟。”   虞美人已经又开始拿着遥控器调台了,回陆淮洲的话漫不经心:“去吧。”   陆淮洲收拾干净了茶几,把垃圾带出门扔掉,又离开了异闻社。   其实陆淮洲下午并没有什么安排,他今天上午面试被HR批评得体无完肤,心里不是滋味,想散散心。   从异闻社出来,穿过一条街,陆淮洲上了一趟公交车,坐了十几站,在市中心下了车。   他走进了一家商场一楼的快餐店,店里很多父母带着儿童,陆淮洲这才想起来今天是周末来着。   他点了一份汉堡和可乐,在窗边找了个单人的位置坐下,望着街道上来往的行人和车辆,边吃边发呆。   对面同样是一家商场,中间是宽敞的街道,行人可以选择走过街天桥或者地下通道。   一直看到这顿饭吃完,陆淮洲整了整为了面试穿的西服走出了快餐店。转过街的尽头,他绕到了商业街后街。   后街不如前面那么热闹,还有的店铺在做门面的装潢。   陆淮洲就在这里出的意外。   他走过去的时候,装潢的架子突然倾倒,砸到了他身上。他最后的意识是周围有人大喊,说要打120。   “我昏迷之后的事你知道吗?”陆淮洲问专注开车的孙雨霖。既然孙雨霖是美人姐姐安排来的,陆淮洲觉得他或许会比自己知道的多。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那天你突然晕倒,美人姐姐绑在你身上的监测仪发出警报,她立刻就到了你出事的现场。但现场人太多了,她不好施展,而且救护车来得很快,她就跟着救护车去了医院。”   “我是被砸到了头吗?”陆淮洲一手摸着自己的后脑勺一边问。他之所以有这种猜测,是因为他事后竟完全失去了这段记忆,怎么想都像是伤到了脑子。   “嗯,”孙雨霖肯定了他的猜测,“经过了十几个小时的抢救,你被送进了ICU。”   送进ICU之后,陆淮洲也迟迟没能脱离危险。守在外面的虞美人起初还没觉得如何,她活了这么多年,见惯了生死,各种各样的生离死别,她不觉得需要自己干预。如果陆淮洲抗不过这一遭,大抵也就是他命不好,怪不得别人。   改变她想法的,是她手里拿着陆淮洲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孙雨霖打来的电话。   挂了电话,虞美人看见未接通话那一栏里,有十几个记录,都是孙雨霖打的。那一刻虞美人犹豫了。   她意识到,陆淮洲和自己不一样,在这个世界上,还有牵挂他的人。她又想起陆淮洲中午出门的时候,因为没能实现自己的求职愿望,那郁郁寡欢的模样,心里突然颇为不忍。   “当时我正好在麓城远郊看场地,本想着你要是有时间,约你见一面,可你的手机一直打不通。等我那边工作结束,最后给你打了个电话,却是美人姐姐接的。她跟我说你出了意外,我开了四个多小时候的车到了医院。”   “我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生怕晚了就见不到你,等电梯的耐心都没有,爬楼梯上了七楼。美人姐姐就站在ICU的病房门外,她还是那副有些清冷慵懒的模样。我还没有来得及跟她打招呼,她先问了我‘陆淮洲要是死了,你会很难过吗?’”   这段从没有听说过的事让陆淮洲微微愣怔:“你说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陆淮洲:我还能说什么呢?感动,就是感动,我真不知道老孙这么爱我,真的……   孙雨霖: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对你没有兴趣啊!你离我远一点! 第63章 关于冬日的新约   孙雨霖认为陆淮洲是在明知故问,想听他说这句事后想起来,自己都觉得有点肉麻的话。可他转过头去,却从那张总是戏谑平淡的脸上看到了认真与诚恳,心里不由一颤,小声嘟囔:“当然会难过啊,我还能说什么?让你死了算了?”   在ICU门外,孙雨霖和虞美人隔着玻璃望着躺在病床上,呼吸微弱到几乎看不出来的陆淮洲,各怀心思。   大约在孙雨霖到达半个小时之后,虞美人突然问:“如果现代医术救不活他,我可以救他,但他从此必须与异闻社绑定,不能摆脱‘异闻社老板’这个头衔,可能还会有很多其他的限制与不便之处,你觉得,淮洲他会想要那样的活着吗?”   孙雨霖花了几分钟去理解虞美人的话,还是一知半解,懵懂地问:“你的意思是,把他变成妖?”   “不算是妖……”虞美人想要具体解释一下,但最终放弃了,“算是吧,大概就是你想的那样。”   孙雨霖手撑着玻璃,眼巴巴望着病房里面,跟虞美人说:“我不知道淮洲怎么想,但我想他能活着。”   陆淮洲打断了孙雨霖的叙述,笑道:“原来还是你替我做的决定。”   话说到这儿,孙雨霖有些委屈:“没办法,我们没能联系上你父母。等接到你父母的回信,美人姐姐都已经拿着你的手指在合同上按完了手印。我们不想这件事有太多人知道,我就只好跟你父母他们扯谎,说我手机故障了,自动拨了很多电话。”   医生们已经很努力了,但陆淮洲的病情还是急转直下。   在医生出来给他们鞠躬说很抱歉的时候,虞美人暂定了时间。她一个人走进了手术室,借着鲜血,偷偷用陆淮洲的手指在异闻社转让的合约上按上了手印。   等待合约生效需要一段时间,虞美人利用瞬间转移把陆淮洲运回了异闻社,然后给相关的医生护士们植入了一段已经把病人交给了家属的记忆,才和孙雨霖一起离开医院。   按照原定计划,孙雨霖在麓城远郊的工作已经结束了,他不得不立刻赶回宁城,所以没有留在异闻社等陆淮洲醒过来就离开了。陆淮洲恢复的消息,是虞美人发消息告诉他的。   陆淮洲是在自己的床上醒来的,不知为什么,他失去了自己这一整天的记忆,以为自己就和很多天一样普普通通地度过了。   他的头有些痛,迷迷糊糊的,走到客厅一看,虞美人点了一屋子的外卖,不光摆满了茶几,还摆满了餐桌。她手里举着一只高脚杯,杯子里装着浓稠香醇的白葡萄酒,满满一杯,陆淮洲都要以为她是在用酒杯醒酒了。   在茶几上还有一只平时都是陆淮洲专用的酒杯,里面有一杯底的红酒,旁边的酒瓶还剩下一半。   陆淮洲理所当然以为自己是昨天晚上喝多了,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正在他纳闷这两天是个什么大日子,要吃得这么丰盛,虞美人拿出了厚厚一摞合同让陆淮洲签字,还给他看之前他已经按好了手印的那一页,让他不想签也得签。   就这样,陆淮洲半推半就签了合同,把自己卖给了异闻社。   这是从他的视角来看发生的所有事。   签完了合同,他又被美人姐姐拉着喝了几杯,很快又醉到不省人事,等他再次醒来,人是躺在二楼主卧的。系统成了乌鸦,自己成了老板。客厅里一屋子残羹冷炙,他每次出门一分钟都要花一百块。为了能出门,他被迫接了个委托,还招来了第五天给自己当助手。   “说真的,你会埋怨我做这个选择吗?”孙雨霖问话的时候有点心虚,只要陆淮洲不是故意装听不懂,给出的回答都应该是固定的。   “如果我是你,会做一样的选择。”陆淮洲这么说,代表他的理解。不过他到底对孙雨霖决定他的生死是何态度,连他自己都没有想清楚。   昨天晚上猛然间想明白这件事,他整个人都是懵的,他想了一整夜,都没想明白自己该用什么样的心情来迎接自己的新生。   想到后来他睡着了,早上在车上再醒来,他决定暂时放弃思考自己的生命。   既然活着,好好活着就是了,甭管其他的。   “我刚来的那天你问我,我期待的美梦是什么。”孙雨霖偏过头朝陆淮洲得意地笑,“我的美梦就是,等我们七老八十了,还能一起站在万溪山的山顶,看着漫山的红叶,开彼此的玩笑。”   车子突然因为路上的坑颠簸了一下,第五天是在这个时候醒的,听到了孙雨霖关于美梦的解释,心里有几分羡慕。   陆淮洲抱住了自己的胳膊,夸张地打了个寒颤,调侃道:“你要不要这么肉麻。”   孙雨霖吹了个口哨:“我认真的。”   陆淮洲:“你再认真也没戏,我现在可是长生不老,才不会跟你一样七老八十呢。”   “这样啊,”孙雨霖咂了咂舌,“那就很遗憾了。”   说完两个人又相视一笑,孙雨霖继续开车,陆淮洲看着车窗外,手指没什么节奏地敲打着窗弦。   第五天听完两人的这段对话,又睡着了一小会儿,感觉到车身耸动,他睁开眼,异闻社的大门已经出现在了眼前。   孙雨霖把车停在了门口,三人下了车,他把车钥匙交给了刘魈,让刘魈再继续往前开,把温絮送回樱花语,他们三个就不跟着了。   一到客厅,孙雨霖第一时间就在沙发上躺下,指挥陆淮洲去把空调打开。他说他今天太累了,明天还要赶飞机,他一动都不想动。   看在他回来开了几个小时车的份儿上,陆淮洲听了他的指挥,打开空调之后还贴心地弯腰问:“晚饭吃什么?”   “还是火锅吧,”孙雨霖提议,“我明天就要回去啦,来到异闻社的第一顿饭和最后一顿饭都是火锅,也算有始有终了。”   陆淮洲:“你就直说你想吃火锅就行了,不用编那么多借口。”   这次陆淮洲没让第五天一个人去买食材。   考虑到大家都累了一天了,他利用瞬移把第五天送到超市冷鲜区,鲜见地跟着一起挑了几样食材,还买了几瓶低度的气泡酒,再带着第五天瞬移回来,整个过程不过半个小时。   回来一看,孙雨霖已经把锅子支起来了。   陆淮洲瞥了他一眼:“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孙雨霖:“我太饿了,有立刻能下锅的吗?”   第五天看了陆淮洲一眼,把火锅底料从袋子里翻出来交给他,拎着一堆食材去厨房做简单处理了。   陆淮洲一边往已经开锅正在翻滚的水里倒火锅底料,一边吐槽孙雨霖:“底料都没放,你是要吃水煮菜吗?”   把孙雨霖按在椅子上坐好,陆淮洲把气泡酒分了一下,他和第五天一人一瓶,剩下的都归孙雨霖。   买来的食材都是半成品,简单处理一下就端了上来,孙雨霖一开始光顾着吃,那张嘴彻底被堵上了。他之所以这么饿,主要是因为他在山上的时候刚跟陆淮洲交流完,情绪波动,不太有胃口吃得下。   把肚子填了个五分饱,孙雨霖才有力气说话:“下次见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你有空别忘了多联系我。”他说着给陆淮洲碗里夹了一块牛肉片。   陆淮洲横了他一眼,把那块牛肉吃了:“我联系你,你也得有空回我啊。”   “我那边忙得不行,哪像你,天天闲着没有事做。”   提到最近业绩不好,陆淮洲表示完全不能忍受孙雨霖的甩锅:“明明就是你在这儿赖着,妖鬼都不敢上门好吗?”   早几年虞美人之所以相中孙雨霖,想让他来异闻社工作,正是因为他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质,能让所有的妖鬼都退避三舍。他这样的人放在异闻社,不管跟谁都打交道,都不会吃亏,自然不容易遇到危险,她也省了照管的麻烦。   他和第五天几乎是两个极端,一个退妖一个招妖,不过却也刚好迎合两位老板的需要。虞美人是赚够钱了只想躺平,陆淮洲为了赚自己出门的时间,需要很多委托来填窟窿。   孙雨霖再次给陆淮洲碗里堆菜,转移话题:“行了,别那么多废话了。等过年放假我来接你,说好了今年跟我一起过年。”   虽然眼下还不到十月,农历春节更是还有小半年之久,团聚这个词却是让陆淮洲十分心动。   “你最近过年,是回干妈那还是你爸妈那?”   “这几年他们都是一起过的。”   陆淮洲知道自己不该置喙长辈的事,但还是没忍住冷笑了一声:“你家还真和谐。”   “天天……”孙雨霖不想再搭理陆淮洲,把视线转到了第五天那边。他本来想邀请第五天同去,又想到了第五天是在福利院长大的,临时改口问,“天天是不是要回福利院?”   一直很安静的第五天听到有人提到了自己,连忙接话:“嗯,一年没回去了。”   陆淮洲问他:“你去过宁城吗?”   “没有。”第五天老实回答。   陆淮洲想了想说:“那我初五去福利院接你,我们初五一起聚一下,初六我再把你送回来,用瞬移很快的。”   只用一天时间的话,第五天觉得去见见世面也挺好的,还可以回来跟院里的小朋友讲讲大城市是什么模样,便没有拒绝:“谢谢老板。”   “谢早了,没准到时候我就忘了。”陆淮洲玩笑道。   孙雨霖一拳头捶在陆淮洲背上:“不能忘,到时候我会提醒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天:老板是真心邀请我一起过年吗?还是在客套?职场真难懂。   马上进入最后一个故事啦~ 第64章 深冬寂寞冷   没什么事的闲时,日子虽然波澜不惊,显得无趣,时间却好像走得很快。   第五天最近的课程有些繁忙,异闻社接到的大部分委托都是陆淮洲自己去处理的。   现在的天气还算适宜,陆淮洲赞同了第五天说自己的那句“整日待在屋子里,迟早会出问题”,便没什么挑剔,只要是找上门来的委托,哪怕需要花大量的时间外出,是个赔本买卖,他都接。   不过说不清楚是不是上半年异闻社抓了影,又威名远扬了一波,麓城妖鬼们犯事的频率直线下降,陆淮洲接到的不少委托都来自外市,有些地方他没去过,不能瞬移,还要坐车去。   他去的最远的一个城市接近北边的国界线,现在才十月初,那边就已经开始下雪了。   由于没有提前做好充足的准备,陆淮洲穿着卫衣下了火车,人差点被冻死当场。来接他的人给他带了羽绒服,赶紧给他裹上,才避免了一出悲剧的发生。   但陆淮洲那副尚未慢慢适应寒冷的身体,骤然被扔在北国的冰雪中,还是出了问题。   回来之后陆淮洲感冒发烧,拖了一个星期都没好。第五天逼着他去医院看病,医生让他打点滴,说再拖下去就成肺炎了。   陆淮洲烧得脑子直晕,带着鼻音跟第五天抱怨:“我以为我不会死就不会生病,原来不是这么回事啊!”   他说话吐字不清,医院又比较嘈杂,第五天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只隐约好像有什么死啊生的。   第五天当他是生病胡言乱语,随口安慰道:“你不会死的,只是感冒发烧,不要命的。”   陆淮洲费力地把眼睛睁大了些,盯着第五天瞧,突然抱住了第五天的腰不撒手。第五天艰难地喊住了路过的小护士,请她帮忙去ATM机买一盒牛奶。   牛奶到手,陆淮洲才放开第五天,一手捏着牛奶慢慢喝着,另一只手老实下来,护士终于找到机会给陆淮洲打针。   第五天在门诊陪病号坐着打点滴,戴着口罩,眼睛基本都盯在自己的书本上。马上有好几门课要结课,他最近有点应接不暇。   书本被他放在腿上,一手缓缓地翻着页。他的另一只胳膊被陆淮洲抱着,这样好像可以起到安抚作用,能让陆淮洲安静一些。   陆淮洲经常会打着点滴就睡着了,第五天不觉得他是真的困或是疲惫,他只是无事便只好睡觉。   反正他总是能很快就睡着,人睡着了就不再受外界干扰,什么烦心事都没有了。单从这点,第五天还挺羡慕陆淮洲的。   睡着的陆淮洲很安静,第五天看书看累了,侧过头看了看他。   病中的陆淮洲肤色要更白,是那种少了血色的病态,但看上去还好,并没有因此而影响他本来俊朗的容貌,路过的医生护士总会往他们这边多看几眼。   第五天没觉得他们是在看自己,只当他们都在看陆淮洲,他也跟着又看了一眼。   不管多大的人,生病的时候都是一样的脆弱。第五天心生感慨。   手上的书页很快翻完了,第五天合上了书,放空了脑子发呆。一连看了好一会儿专业知识,他需要点时间消化一下。   在他右侧一个同样打点滴的人,看到他不再看书了,默认此时的第五天可以搭话,凑过来小声地问:“哎,我能不能问问,你们是什么关系啊?”那人没挂着点滴的手指着陆淮洲,眼中写满了好奇。   “他是我老板。”第五天答得很坦然。   那人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两人靠在一起的肩膀:“哦~~~”   第五天不明白那人是想到了什么,刚巧陆淮洲这会儿醒了,看到有人带着一种奇怪的眼神在自己和第五天之间逡巡,他探头撞了过去,给那人撞回了原位。   “你这人,怎么这么暴力!”那人揉揉又红又痛的头,撇着嘴道。   陆淮洲说话还是有鼻音,但人清醒了不少,吐字也字正腔圆:“我就是他老板,别用你污秽的思想玷污了我的员工。”   说罢他自己罢了针头就走,第五天短暂地愣怔之后才跟上。他不太确定,陆淮洲是不是生气了,如果生气了,理由是什么呢?   还在打点滴的那人莫名其妙:“不就是YY一下嘛,至不至于。”   打了七天的点滴,陆淮洲的感冒才渐渐好起来,只是还有些咳嗽,身体虚弱。   这天傍晚,他帮着第五天摆餐盘准备吃饭,忽然接到了一个快递电话,说是找不到他的地址。他出去把东西接了回来。   快递是从宁城寄过来的,寄件人是罗怀玉。陆淮洲打开箱子,是一大箱子补品和他喜欢吃的零食。   陆淮洲先是给罗怀玉发了条消息,告诉她东西收到了,非常感谢,还说自己的感冒已经好了,不需要太记挂。然后他走到厨房门口,倚着墙问第五天:“天天,你把我感冒的事情告诉孙雨霖了?”   正在弯腰洗菜第五天甩了甩手上的水,直起身来茫然望着陆淮洲,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又莫名背了口锅:“嗯?”   陆淮洲看他那表情就知道是自己错怪他了:“看来不是你。”他拿起手机打开社交软件,点进与孙雨霖的聊天页面之前,先刷了一会儿朋友圈。   然后他就看见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发了一张在医院打点滴的自拍,还非常矫情地配了一行文字——“多年以后,我又来到了陌生又熟悉的这里”。   他现在已经想不起自己当时写这几个字是想表达什么了。他连忙往下滑动页面,看下面点赞的头像,代表干妈那朵月季花赫然在列。   得,这回谁也怪不到了,都是他自己闹的。   那天晚上,陆淮洲除了晚饭,还喝了第五天用快递过来的食材给他炖的银耳红枣桂花羹,配着电视里播放的宫斗剧,陆淮洲感觉自己享受到了皇帝的待遇。   异闻社所在的麓城在北纬三十五度线上,每年冬天都会下雪,这也是陆淮洲来了之后就不想离开的原因之一。   他很喜欢在温暖的室内看窗外窸窸窣窣飘落的雪花,尤其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那声音很安眠。   今年的第一场雪下得很大,第五天一醒过来就从窗帘的缝隙中看到外面的世界变了颜色。   他起身拉开窗帘,与自己窗沿外的十个巴掌大的小雪人对视了好几分钟,才抬起头看院子里还在堆大雪人的陆淮洲。   老板大概是太寂寞了,才堆了这么多雪人。第五天心想。或许,冬天这个季节就是会让人更觉寂寞。   第五天把窗帘打开,到厨房去做早饭。看着白色的米粥咕嘟咕嘟冒泡,窗外的寒气和厨房的蒸汽一起,把玻璃糊住了。第五天在那一刹那有些想家。   他的家就是福利院。   在读大学之前,他读书的学校都距离福利院不太远,每天都会回福利院去住。虽然那里没有真正的爸爸妈妈,但从院长老师到每一个小朋友,他们之间的关系都连接得很紧密,会让第五天有一种自己生活在一个很大的家庭的感觉,并不孤单。   饭做好了,第五天把陆淮洲喊进来,陆淮洲带着一身的寒气闯进了温暖的室内,他浑身沾了不少雪,一进屋便化了,弄得他穿着的那件衣服湿漉漉的。   身上的雪水弄脏了地板,陆淮洲露出了三岁的孩子捣乱得逞后的笑容:“你先吃,我换身衣服再来。”   第五天在陆淮洲上楼之后,默默拿了抹布把他弄脏的那块地擦干净,又洗了手,才坐到桌边。他刚一坐下,陆淮洲也下来了,坐在了他对面。   陆淮洲难得起早,今早在外面玩得应该是非常尽兴,所以他现在有些兴奋过了头。   第五天看自家老板比平时更大口地吃着早饭,有些突兀地开了口:“老板,你要不要养只狗?”   陆淮洲被问懵了,脸上的表情还残存着一点兴奋和欢愉,这让他看上去有点好笑:“养狗?为什么?”   第五天低头搅着自己碗里的粥,没敢抬头看对面的人:“我觉得你一个人的时候,有些无聊。”   陆淮洲扒了一颗鸡蛋,整个放进嘴里,一边嚼一边思考第五天说的,最后把鸡蛋都咽下去,还喝了一大口牛奶顺了顺,才点点头说:“嗯,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一点。”   第五天又提了个好像不那么贴边的话题:“老板,还有多久过年?”   “两个多月吧。”陆淮洲的眉头微蹙。他感觉今天的第五天好奇怪,怎么一大早的,说的话都东一句西一句的?   “唔。”   经过深思熟虑,陆淮洲终于想到了那么一点端倪,他问第五天:“你想回福利院过年了?”   “嗯。”第五天重新抬头望过去的眼睛里仿佛闪着光,他期待地看着陆淮洲问,“如果我一放寒假就回去,距离过年可能还有半个月的时间,你要一个人待在异闻社吗?”   陆淮洲咀嚼的速度忽然慢了下来,像是才知道这个消息一般,他消化了好一会儿:“你不陪我在这里待到过年?”   “可以吗?”第五天眨着他那双大眼睛,又问了一遍。   “倒也不是不行……”   第五天迅速抓住了这个机会,没有给陆淮洲说“但是”的时间,再次抛出了一开始他提出的问题:“老板,你要养一只狗吗?”   “你是想给我找个伴儿啊。”陆淮洲这回才明白第五天为什么那么突然地说要养狗了。   “还是养只猫吧,我还能看它和小添打架。”陆淮洲奸笑着说。   作者有话要说:   天天没有喜欢陆老板,天天喜欢观察人类就和喜欢观察妖怪一样。 第65章 为过年所做的那些准备   陆淮洲到最后也没有听第五天的,去找一只猫来陪伴自己。   这里面的原因说起来挺多的,最主要的还是他怕麻烦。   第五天的寒假不算长,掐头去尾一共六个星期。他留下来陪了陆淮洲几天,陆淮洲觉得异闻社大冬天的也很难再接到什么委托,收拾了行李非要跟着第五天一起去福利院看看。   这趟旅程他有个非常正当的理由,他需要去福利院打个卡,把它加入自己的地图,这样才能在大年初五那天把第五天迅速接到宁城去。   陆淮洲带了不少送给小孩子的文具和玩具,受到了不一般的礼遇,院长特意为他加了两道菜。不过住的地方实在是没办法再提高什么档次,他和第五天一起在员工宿舍住了几天。   陆淮洲跟福利院的小朋友玩了两天,第五天一个没看住他就跟人吵起来了。小孩子肯定超不过陆淮洲,于是就哭了,陆淮洲还在为自己鸣不平,坚持不是他的错,但没有人理他。   一气之下陆淮洲决定打道回府!   两人去的时候坐的是飞机,回程的时候陆淮洲不想瞬移回去,逼着第五天跟他一起抢火车票。   卧铺,慢车,一天一夜的那种。   年关将至,春运的火车票一票难求,他还非要一张卧铺,坐票都不行。   两人足足刷了十几个小时手机,才碰巧抢到了一张有人退掉的卧铺,是张中铺的票,陆淮洲勉为其难地接受了。   火车摇摇晃晃,陆淮洲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偶尔醒过来,火车外面的景色也都是千篇一律的荒野,只不过有时是白天,有时是黑夜。   到家对他来说不算难事,就是留下了点后遗症。一闭上眼睛,总觉得自己还在晃晃悠悠的火车上。   等这通折腾下来,陆淮洲带着一身疲惫回到异闻社,日历已经被划去了七天,距离春节只剩下不到十天了。   晚上躺在沙发上睡着了,睁眼看见小添在吊灯上,随口就念叨了句:“你别晃了,我眼晕。”   定了定神才发现,小添是静止的,正歪着脑袋打量他,是他自己脑子不清醒。   陆淮洲花了两天调整筋疲力尽的身体,又花了两天翻阅了一堆有关养猫的帖子和书籍,大致了解了一些注意事项,越发觉得这是个麻烦事。   不光要买猫粮猫砂猫窝猫爬架,准备粮食和活水,每天还要铲屎,要定期带着小猫去打针驱虫……   他连照顾自己都费劲,恐怕很难照顾好这种脆弱的生物。   而且,他还想到了一个难以控制的情况,要是他搞来的猫咪不跟小添打架也就算了,万一它被小添怂恿收买,反过来两只一起对付自己,那可就让人看笑话了。   这几天他每次一看猫咪相关的资料,小添都会在他不远的身后跟着一起看,这让陆淮洲很有危机感。   又浪费了几天时间,眼看着孙雨霖与他约定好的日子就要到了。在那之前,陆淮洲找了一天去钱爷爷街角的玩具店转了转。   店铺还在,刘魈雇了个人经营,是个上了年岁的婆婆。她带着一只三花猫,平时店铺没人上门的时候,她就在椅子上打瞌睡,那只大猫趴在她怀里,一人一猫睡得很香。   陆淮洲的到来吵醒了她,除了闲聊了些玩具店的事,他还顺便打听了养猫事宜。   婆婆告诉他:“养宠物和养孩子一样,是要讲究缘分的,莫强求。”   陆淮洲觉得自己在养猫这方面的缘分还没到,给婆婆拜了个早年,谢过她离开了。   他还去了趟樱花语。   像温絮经营的这种民宿,过年过节都是不休息的,反而会更加忙碌。   苗奥被她的继母接回了家,温絮一个人忙不过来,临时雇了两个短工,陆淮洲都不认得。   陆淮洲在樱花语住了一天,提前感受了一下浓厚的节日气氛,又去慰问了一下自己的老朋友秋警官。   秋警官的妻子是一名小学老师,跟放寒假的孩子已经一起回到了百十里地外的老家,剩下秋警官一个还要值班的孤家寡人,跟陆淮洲有那么点同病相怜的意思。   因着春天那起山里发现的少女尸体的案子迅速告破,秋警官在其中发挥了极大的作用,在年终总结大会上受到了表扬,他还是很感谢陆淮洲的,请他吃自己办公室的最贵的一款泡面,还加了两个卤蛋。   陆淮洲很是嫌弃秋警官的待客之道,奈何盛情难却,他还是把泡面和卤蛋都吃干净了才走。   这几天陆淮洲把整条街上的小吃店挨个吃了个遍,过年期间大家都要闭店休息,他这算是先吃个够,省得吃不到又想。   原本定好的日子,陆淮洲没能等到孙雨霖来接他。那位大忙人说临时又接了个工作,他给陆淮洲定好了头等舱的机票,让他先飞到宁城去,罗怀玉会去机场接他。   至于孙雨霖自己,他说能保证在大年三十之前到家。   陆淮洲捏着机票冷笑一声,心说我信你就有鬼了。   飞机落地,罗怀玉把陆淮洲接去了她的住处。她一个人住在一个二层的别墅里,别墅其实不算大,楼上楼下加起来才一百五十平左右,但只有一个人住的话,还是会显得空旷。   罗怀玉安排陆淮洲在一楼的客房住下,房间里的床是张榻榻米,很宽敞,可以任由陆淮洲躺成一个大字。   陆淮洲觉得应该不是自己的错觉,罗怀玉比他上次见到的时候更加热情,变着法地给他准备好吃的,甚至当陆淮洲按照她的指示拉开次卧的衣柜,里面那些价格不菲的套装还有一半是他的尺码。   另一半不用说,是给孙雨霖准备的,都是新的,这小子应该也有时日没过来了。   “新的一年了,新年新气象,得穿新衣服。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款式,我就都买了一些,你挑挑?”   陆淮洲被这巨大的热情砸得有些晕,问了个傻问题:“我不喜欢的那些,要退掉吗?”   罗怀玉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退不掉啦,都剪标洗过了。就留着你什么时候又喜欢了,再穿它们。”   大年二十九,陆淮洲每隔一个小时就给孙雨霖发一条消息,问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他一个人快承受不住来自干妈过于浓厚的母爱了。   孙雨霖在下午两点多的时候答非所问回了一条:“就让你没事多跟她联络联络感情,不然何至于这样。”   陆淮洲:???这是你妈还是我妈啊!你才是那个父母近在咫尺却总是不回家的不孝子吧!   莫名被五十步笑百步了,陆淮洲气得扔了手机,在罗怀玉慈爱的目光里试起了新衣服。   孙雨霖确如他所说,在大年三十之前到了家,他出现在陆淮洲面前时,正好是大年二十九那天的夜里二十三时五十九分。   陆淮洲恨得咬牙切齿,声音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你可真守时啊?”   孙雨霖完全无视陆淮洲的情绪:“当然,我一向说话算话。”   “你回来跟干妈打招呼了吗?”陆淮洲提醒了他一嘴。   “太晚了,我看楼上等都关了,她应该是睡了,明天再说吧。”   聊着聊着,陆淮洲发现孙雨霖开始脱衣服了,好像准备在他暂居的卧室睡下,连忙问:“哎?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上我的床?”   孙雨霖说着就掀起了被,穿着睡衣躺进了陆淮洲用体温暖过的被窝里:“什么你的床,你来之前,这是我的床。”   “?”陆淮洲被他这番操作震惊到了,默默又去衣柜上面拿出了一床新被子,在孙雨霖半米开外的地方重新躺下。   孙雨霖还在说:“这家里就两间卧室,我不睡这儿你让我睡沙发?”   陆淮洲在冰凉的被子里缩着,听孙雨霖说话:“再说了,这床这么大,也不差我一个。”   陆淮洲实在忍无可忍了:“闭嘴吧你。”   过年期间虽然放假,但每天都有不少事要做,没得懒觉睡。   第二天一早,陆淮洲便被孙雨霖拖下了床,换了身新衣服,从里到位都是新的。   今天他要和孙雨霖母子去孙雨霖的父亲和继母家,听说就在隔壁小区,不需要开车,走路只需要十分钟。   罗怀玉在前面带路,时不时回头跟两个孩子说几句话,最后他们停在了一栋很漂亮的白色三层洋房前。   大门敞着,像是为了欢迎他们。院子里有一个不小的狗窝,陆淮洲一迈进院子就听见了狗叫声,随后才从落地窗看见房间里那只白色的拉布拉多。   “淮洲啊,好几年不见了,人还是那么出色哈!”孙雨霖的父亲迎出来,将他们请进了屋坐下,客套地夸了一句。   “是啊是啊,”孙雨霖的继母从厨房出来,边擦手边跟着附和,但问了个让陆淮洲有点尴尬的问题,“淮洲最近在忙什么呢?”   陆淮洲笑着应付:“瞎忙,瞎忙。”   罗怀玉,也就是孙雨霖的生母,陆淮洲的干妈看出了气氛的尴尬,岔开了话题:“淮洲和雨霖还没一起过过年吧?今天晚上你们就都谁在霖霖房间吧,他那张床够你们住的。”   孙雨霖房间的床是双人床,但陆淮洲对于晚上被踹下床一事仍心有余悸,他挡着脸小声问:“这别墅这么大,有没有多余的客房啊?”   孙雨霖表面上还笑着应付自己的三位父母,在几位长辈看不到的角度,踩了陆淮洲一脚。   也不需要再多话,陆淮洲明白了,这意思是没有客房,就算有,也不会让他睡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陆淮洲: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孙雨霖:嘘,别说话,吻我。   陆淮洲:滚! 第66章 新年新任务   孙雨霖家里条件不错,这栋花园洋房三层楼连带前后的花园,都是他们家的,旁边还修了半地下的车库,跟爱犬卡卡的窝紧挨着。   最近气温下降,主人们怕卡卡在院子里被冻到,才让它进了屋,平时卡卡都是自己在院子里玩的。   卡卡很亲近陆淮洲,可能是觉得陆淮洲的心理年龄跟他比较接近,是可以在菜上桌之前领到小零食的那种,一人一狗玩得很欢乐。   不过拼体力陆淮洲还是落了下乘,很快就瘫在沙发上不想动弹了。孙雨霖拍拍他,拎着他的包让他跟自己上楼,顺便带他参观了一下自己的家。   这家的一楼是客厅,后面有餐厅和厨房,二楼有小会客室、茶室、健身房和一间客房。据说有时候孙父出差,罗怀玉会来陪孙雨霖的继母小住,就住这间卧室,基本是她的专属房间。   三楼只有两间卧室,南北各一间,门是错位的,都带独立卫浴,让陆淮洲有一种进了酒店的错觉。   孙雨霖打开了北边那间的房门,把陆淮洲的背包放在柜子里,问他还需不需要再睡一会儿。等到下午两三点左右,大人们就会开始准备年夜饭和包饺子的前期流程,剁馅的声音传上来估计就睡不成了。   陆淮洲进门就已经在柔软的大床上趴下了,听了孙雨霖的话,几分钟之后又爬起来了。   “我还是帮忙做点什么吧。这么大个人了,还只知道吃,好像会显得我很没用。”   孙雨霖接了他的话茬:“你是没什么用,卡卡还会看家呢。”   一听这话,陆淮洲不服气了:“看家谁不会啊,我在异闻社看了好几天了。”   孙雨霖看着他笑,笑了好一会儿,陆淮洲才反应过来:“你是不是说我是狗?”   “我没有啊,是你自己说的。”   陆淮洲重新躺在了床上,把被子一蒙:“你滚吧,我不想看见你了。”   孙雨霖笑着把门带上,给陆淮洲留了个安静的空间。   或许睡了有那么两三个小时,陆淮洲被外面突如其来的一声鞭炮声惊醒。   宁城全城禁燃,估计是哪家熊孩子鼓捣出来的动静。   他看了眼时间,中午十二点过。摸摸肚子好像有点饿,下楼来客厅里没人,餐厅里很热闹,除了他所有人都在忙碌着摆盘,倒酒,发餐具,看到他来了,罗怀玉忙说:“正想让雨霖去喊你呢,你来了正好,快坐吧。”   陆淮洲被按着坐下,忽然感觉脚边有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原来是卡卡。   他又想起孙雨霖说他还不如卡卡的事,但卡卡那么可爱,它又有什么错呢?吃饭的时候陆淮洲故意掉了不少肉和骨头,都被卡卡捡漏了。卡卡表示更加喜欢陆淮洲,希望他能每天都来。   吃过午饭,三位长辈都上楼小憩,孙雨霖和陆淮洲收拾了餐桌,孙雨霖还从厨房拿了面粉的袋子,开始和面。   陆淮洲惊讶地看着他熟练的操作:“你什么时候学的?”   “早就会,”孙雨霖往面粉中加了点水,“你又没跟我一起过过年,是不是小瞧我了?”   陆淮洲回忆了一下:“还真是,第一次和你一起过年。”   从前陆淮洲会和爷爷奶奶一起过年,爷爷奶奶都去世之后,他每年都是跟美人姐姐一起过的。   孙雨霖和了两大团面,又开始切菜。肉馅是绞肉机绞好的,他只需要把白菜辣椒韭菜切碎就行了。   拿起菜刀没有五分钟,楼上几位长辈纷纷被吵醒,把他们两个撵去客厅陪卡卡玩去了。   包饺子的工作在傍晚时分开始,陆淮洲只会最简单的“包”这个步骤,孙雨霖和父亲一起擀皮,几个人很快就包好了所有的饺子,只等着下锅。   除夕夜,吃过饺子,熬过凌晨十二点的钟声,给三位父母拜过年领了红包,陆淮洲跟着孙雨霖到了他的房间。   陆淮洲学乖了,他根本没上床,他让孙雨霖帮他找了两床被褥,在地板上给自己临时铺了床。反正第二天早上醒过来都是在地上,他不如直接就睡在地上。   “我有种很不好的错觉。”陆淮洲躺在硬地板上,望着天花板哀叹。   孙雨霖躺在柔软的床上,发出了同样的叹息,之后他试图制止陆淮洲继续就这个话题说下去:“你别说了,我也有那种感觉。”   陆淮洲不会听他的,他还在继续问:“你什么时候找个女人结婚生孩子啊?”   “我还没遇上我的那个她。”孙雨霖对陆淮洲提出的这种能消除不该有的误会的办法很不满,但他又没办法用同样的理由去质问陆淮洲,那家伙现在跟他不一样,他不老不死,没可能和人类女人结婚的,所以孙雨霖想了想,语气缓和了些,才说,“你总不能让我为了洗清你的嫌疑,随便找个女人结婚吧?”   陆淮洲:“我没有啊。”   孙雨霖非常确定刚才陆淮洲就是那么想的,他不信他的狡辩:“你有。”   “没有。”陆淮洲仍然在辩解,而且很苍白无力。两人之间的对话发展方向,有些像是两个学龄前儿童的斗嘴。   “有。”   “没有。”   “你有。”   陆淮洲率先放弃了:“行吧我有。”   “嗯,你有。”   陆淮洲那边再没传来声音,孙雨霖探头一看,人已经睡着了。   孙雨霖感叹着这人睡眠质量未免太好了,就看到床头柜上,陆淮洲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显示来电人是“美人姐姐。”   陆淮洲睡觉之前就说,为了防止明天早上有人太早给他发消息拜年,他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   如果不是孙雨霖刚巧看到了,可能就要错过这个来电了。   他先是在陆淮洲耳边小声说“美人姐姐来电话了”,把陆淮洲吓醒,然后代替还没完全清醒过来的陆淮洲接起了电话。   孙雨霖跟美人姐姐拜了个年,又闲聊了两句,准备把手机还给陆淮洲。   陆淮洲连连摆手,想让孙雨霖帮他圆过去,他不想在这个档口接电话,但孙雨霖嘴太快了,已经把他的存在告诉了虞美人。   不得已,陆淮洲接过了自己的手机,那声小心翼翼的“喂”还没发出声音,就听电话里对面的人几乎在怒吼:“你人死哪儿去了!”   旁边孙雨霖在嘲笑他一副被吓怕了的模样,陆淮洲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被看扁了,直起了腰来,抗议道:“姐姐,大过年的,咱能不能不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虞美人发出一声轻笑:“你怕什么?你又不会死。”   电话那头不知道虞美人在吃什么,咬得咔嚓咔嚓响,陆淮洲听了后颈发凉,老老实实回答:“我在宁城,雨霖家里。”   “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法定假还七天呢,我准备初七回去。”陆淮洲尽可能地用上了讨好的语气,希望能为自己换取一丝丝的谅解,可以按照原定计划修够假期。   “我劝你重新说。”   陆淮洲呆愣了几秒钟,咽了口唾沫,重新组织语言:“美人姐姐需要我什么时候回去?”   虞美人给陆淮洲的时间很紧迫:“明天天亮之前我要是看不到你的人,你就会在你的床头看到我。”   “好好好,我一定,您可千万别来,我这一年不想天天做噩梦。”   陆淮洲收拾了行李换了衣服,还没忘记带上三位长辈给自己准备的礼物,希望里面有美人姐姐喜欢的。一个响指的瞬间,他便回到了异闻社。   虞美人穿着一身古典优雅的冬款旗袍装,偏坐在沙发上涂指甲,脚边还放着一个没有打开的行李箱。   陆淮洲从门口到客厅中央的这几步路走得十分小心谨慎,说话时更是带着谄媚:“姐姐召唤我有什么非我不可的事吗?”   虞美人用下巴点了点茶几上一个半开的信封,陆淮洲狐疑地走过去,打开了它。   那信封是纯黑色的,陆淮洲乍一看上去有些眼熟。   他拿出里面的那张纸,看到信纸的水印是一个他很熟悉的图案,他总算想起来了这是什么——妖界管理层的标志,他在妖界自主开发的APP上面见到过。   陆淮洲大致浏览了一下那封信,信是手写体,但看得出是打印的。   上面说,一年一度的妖界监察大会即将于明日召开,特邀异闻社老板参与商谈。   陆淮洲指着那个信上写的“异闻社老板”几个字,问虞美人:“这说的是我?”   虞美人翻了个白眼:“不是你还是我?”   陆淮洲还是很抗拒,想最后努力一次,能不能推脱掉这个从天而降的任务:“可我都不知道要做什么。”   “去了就知道了。”虞美人想了想又说,“你要是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光看着那些老大爷大妈聊天也行,最不济你带个单机游戏,不需要联网的那种,充好电,一天也就结束了。”   “哦。”听上去有够无聊的,陆淮洲在心里抱怨道。   陆淮洲拿着信封边走边盘算,今天是大年初一,明天初二,初三就回来了。时间上还来得及去找第五天,然后带他去宁城。   陆淮洲刚上了几级楼梯,忽然想起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又退了回来,抓住了即将逃离异闻社大门的虞美人:“我怎么去到这个开会的地方啊?”   虞美人急着要走,态度有些敷衍:“到时候就有人来接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陆淮洲:这大过年的,还得加班,也没有个加班费拿。你说说,唉! 第67章 妖魔鬼怪的聚会   陆淮洲上楼回了床上,很快又睡着了。好像没睡多久,他迷迷糊糊被人唤醒,来的人是谁他都没看清,就感觉被自己塞进了车里。   他稍微有点交通工具瞌睡症,闭上眼睛一路睡着。直到他忽然感觉到车子不再移动,周围的环境变化,声音嘈杂,他睡得差不多了,就睁开了眼。   陆淮洲缓缓睁开眼,看到身上的衣服还是他昨天穿的那身,羊绒衫和保暖加厚的牛仔裤,昨天太晚了他没换衣服就睡了。   他又抬头观察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这里非常奇怪,不像是地球上能出现的地方,而是有些像小时候看那些电视剧里,烟雾缭绕的天宫。   要是说真的有这样的地方,肯定是哪个剧组搞出来的拍摄场地。   在这片虚无的空间里,没有摆着方桌美酒,而是有一张环形的白色长桌。围着这张圆桌,均等分布了十二个座位。   每个位置前面的圆桌前,都刻有一个数字,陆淮洲看到他正对面是数字一,那个位置比其他位置看上去高贵一些,桌面上摆着一个小皇冠,应该是主位,现在空着。   在主位的右侧是二,左侧是三,接下来右侧都是双数,左侧则是单数,陆淮洲不用起来弯腰去看自己的数字,一溜数下来到他这里,只剩下十二了。   陆淮洲是在场人中来得比较晚的,他出现在自己座位上的时候,除了主位,其余十一个位置都坐满了人或是妖。也可能都是妖,只是有些妖的化形和打扮看上去和人类无异。   现场没人主持秩序,大家各忙各的,有的人在闲聊,有的人在发呆,还有的和自己对面的人瞪眼睛,像是在吵架。   这边陆淮洲刚一坐稳,就有人把注意力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这位新来的是异闻社的新老板?长得还不赖嘛。”说话的是坐在六号位的女人,她穿着紫色有繁复花纹的古代服饰,梳着造型别致的长发,一颦一笑都带着股魅惑的味道。   陆淮洲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九号位那只穿着黑黄色袍子的青蛙头拍桌子怒而反驳:“胡说什么,比相貌,这里哪有人能比得过我!”   六号位的女人“噗嗤”一声笑了,笑起来就停不住,前仰后合直拍桌子,直笑到眼泪都流出来了,才勉强收住了,跟她右手边的人说:“上木,你看瑞吉还是那么普信哈?”   被称作上木的人原本闭着双眼,听到六号的话只睁开了一只眼睛瞧了瞧,什么都没说,又继续闭目养神了。   上木这种闹中取静的人让陆淮洲觉得他很不一般,便多留意了一下。   他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袍,长发是灰白色的,那长度比大多数女子都要长,但从五官和身形都不难看出,他是位男子,而且是长相极为俊秀的男子。   至于青蛙头瑞吉,别说与上木和陆淮洲比较了,就算是跟没办法完全化形的妖相比,青蛙也不如猫妖好看呢,也不怪六号嘲笑他。   这段风波过去,现场又有人聊起了闲话,但那就与陆淮洲无关了,他继续悄悄观察在场的人。   他的左手边是一位皮肤白得异常的人,连一头短发都是白色的,什么眉毛睫毛全都雪白,让他想起了雪女。只是雪女的性别特征很明显,眼前这位确实男女莫辨。   陆淮洲有一瞬间想要跟他打声招呼,但他始终一副瞌睡的模样,陆淮洲想了想,还是不要打扰人家了。   他又看向了自己右手边。   这个人的性别很好辨认,从他那个勉强盖得住一身肌肉的小马甲不难看出,是位男性。   他皮肤黝黑,穿着黑色的长裤和马甲,注意到了陆淮洲的打量,主动跟他打了招呼:“你好,我叫五六。”   “我是陆淮洲。”陆淮洲礼貌地回应,然后转回了头小声嘀咕,“怎么不叫五六七呢?”   那边不知道五六是听到了他的碎碎念,还是只是想单纯给他再介绍一下,手遥遥指向那位浑身雪白的家伙,跟陆淮洲说:“那是吾妹,名七七。”   陆淮洲左看看,再右看看,这回不敢说出声了,只在心里吐槽:这真是亲兄妹?怕不是黑白双煞吧?   五六欲言又止,但似乎没有找到合适的内容跟陆淮洲闲谈,好一会儿没再说话,七七也没搭理他,陆淮洲便再往远看。   挨着五六坐的是苍耳,是所有人里,陆淮洲唯一认识的。   他和苍耳对上了视线。距离稍微有些远,周围又很杂乱很多噪音,两人都没说话,只是遥遥点了个头,算是打了招呼。   苍耳的右边就是那位六号女士,她还是在跟上木说话,但好像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挨着上木另一边,就是紧邻主位的二号位,坐在那里的是一个穿着僧侣衣服的家伙。   衣服遮挡了他大部□□体,露出来的部分呈半透明状,五官也不甚明晰,总让陆淮洲想起之前看的动画片里那只芦荟。   正中的位置空着,但每个人都对其视而不见,仿佛那个本应是这里地位最高的人不来才最好。就像学生时代的班主任,只要他一离开教室,班里就自由自在了。   主位的左边是三号位,坐着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孩,穿着一身暗红色为主色调的衣服,看服饰风格,年代和六号位那位暂时还不知道名字的女士很接近。   这个男孩没有加入任何谈话和争论,他脸上的表情写满了不耐烦,像是过年期间被家长拉来走亲戚的,满心想着的都是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种无聊的客套,回家打游戏。   五号位坐着一位看上去和那男孩年龄差不多的女孩,她一边吃着不知道哪里来的果盘里的水果,一边和她右边的一颗头说话。   陆淮洲听到她喊那颗头的名字,似乎是叫“寻常”。   那人名虽叫寻常,长得可是半点不寻常,试问哪个普通人能把自己的脑袋拿下来放一边的?   不过他除了头身分离,身上穿的衣服倒是跟陆淮洲差不多,毛线衫,厚牛仔裤,是在场的人里与陆淮洲的时代最接近的。   他的头一直面向五号位那边,陆淮洲看不到他的脸。从发型和五号女孩的表情来看,应该正面也不会太惊悚。   因为和寻常的头说话的她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还笑得很开心。   陆淮洲也见怪不怪了。反正这里就他一个正常人。   不对,自从死过一次之后,他也不能算是正常人了。   挨着寻常的就是青蛙头瑞吉,他还在隔着中间很远的距离跟六号吵架。六号偶尔会从跟上木的单方面交流中抽出一点时间,怼他两句,瑞吉就气得绿脸通红,腮帮子鼓起。   一圈环视下来,陆淮洲对在场的这些人了解了个大概。他还想跟五六再具体打听打听,凌空传来一道颇有肃杀之意的声线:“安静!开会了。”   陆淮洲看着其他人的视线都注视着主位,他便也跟着瞧,但几分钟过去了,那个位置仍旧空空如也。   他看腻了一低头,发现自己面前的桌面上多了一张纸,上面写着在场十二位的简单身份介绍。   这东西可真不错,要是能在他刚到这里的时候就提供给他就更好了。   他悄悄左右瞧了瞧,看到每个人的桌面上都多了这样一张纸。他们互相之间应该都是认识的,所以陆淮洲猜测,他们大概都是在看关于他的资料。   陆淮洲伸手拿起那张纸,触感光滑没有纹理,上面的字迹似乎还会浮动,像在水面波纹一样。   每个人的介绍都是按照座位号、姓名、性别和种族来写的。   一号:姓名無,性别未知,种族保密。   陆淮洲看完这一行想要骂人。说了点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说。这也不能说那也不能说的,这东西有和没有也没区别啊!   他忍着心里的抱怨和愤怒,继续往下看。   二号:姓名幽,性别不明,灵体。   灵体是个什么东西?陆淮洲挠了挠头,看到了三号。   姓名龙骨,性别男,麒麟。   终于有个正常的了。陆淮洲抬头偷偷瞄了一眼那个据说是麒麟的红衣小男孩,不巧和他来了个对视,陆淮洲赶紧低头继续看手里的资料单。   四号:姓名上木,性别男,蛇。   五号:姓名时隐,性别女,桑葚。   六号:姓名恋蝶,性别女,蝴蝶。   七号:姓名寻常,性别男,无头鬼。   陆淮洲悄悄看那无头鬼,寻常终于把头正了位置,陆淮洲得以看清他的侧脸。在这帮群魔乱舞妖艳俊美的人中,寻常实在是长得有些普通了,他忽然理解了无头鬼为什么会叫“寻常”。   八号是苍耳,陆淮洲知道他是天狗。九号是那只叫瑞吉的青蛙头,不出意外他就是青蛙。   十和十一是五六和七七兄妹,资料上是写在一起的,至于种族那一行,写的还真的就是黑白双煞。   陆淮洲微微皱了皱眉。他刚才就是随便一想,他根本不知道黑白双煞是什么,又是做什么的。   他往左边看了看七七,七七没理他,也没专注看资料,还是那副昏睡的模样,可能已经睡着了,有了间断点头的趋势;他又往右去看五六,五六笑着跟他打招呼,一团和气。   纸上的最后一行写的是十二,姓名陆淮洲,性别男,人类?   有几个先看完的人已经在打量陆淮洲了。他们脸上的表情很好懂,都是对他这个有疑问的人类身份感到十分好奇。   陆淮洲都快把头低到桌子下面了,就像害怕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的学生。他非常害怕这会儿有人问他到底是不是人类,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幸好,刚才那道肃杀声音又说话了,拯救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透明的芦荟是动画《红小豆》里的,勋仔真是好可爱,嘻嘻。 第68章 来自过去的委托   “都看完了吧?”   这是个疑问句,陆淮洲听到就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点完头他四处寻找着声音来源,发现在场的人都没有开口,一号位还是空着。   陆淮洲大致判断了一下,那声音好像就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可能这个人从头到尾都不会出现了吧,他默默地想。   “现在看第二份资料。”   那边话音落下,陆淮洲的手边就出现了另外几张纸。他刚拿起来看了几行,恋蝶就说话了。   “这什么呀,大过年的,我才不要去做这些。”如果没理解错的话,她是在抱怨。   陆淮洲右边的五六有些兴奋,但似乎又不敢和恋蝶叫板,低声喃喃自语道:“好像很有趣的样子。”   再没有其他人发表意见,陆淮洲这才把注意力集中在那份资料上。   一共只有两页纸,单面写字,用的是毛笔写成的,字迹很小,估摸着应该算是蝇头小楷。   上面写的是一个古代的故事。   陆淮洲上学时成绩一般,文理分科他选了理科,对历史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这个什么越国郑氏他没有半点印象,但从刚刚读过的几行来看,这次的委托人是来自这个家族的。   公元727年,地处中华大地的西北区域,有一个名为越国的小国。其皇室姓郑,传国百年,到这一代皇帝已是第八代了。   这一代的皇帝郑丰识,没有开国皇帝那么雷厉风行,也没有上一代皇帝那么仁孝慈爱,但治理国家自有一套方法,算得上是一代明君。   然而从他继位以来,一直有一个问题困扰着皇室和朝堂。   皇帝膝下子嗣单薄,只有一位皇子,自然很早就被立为了太子。但太子性格张扬,寄情山水,不喜朝堂之事,曾与皇帝大吵表示自己不想当太子,更不想当皇帝,气得皇帝吐血重病,缓了好久才慢慢恢复。   明知自己的孩子不是当皇帝的料,郑丰识悄悄留意起了自己的兄弟和兄弟家的孩子。反正都还是皇家血脉,像这种兄死弟继皇位的事以前也不是没有过。   本来这件事进行得很隐秘,却不知突然怎么走漏了风声。   几位潜在候选人都隐隐有了异动,皇帝和太子又一次爆发了激烈的争吵,这次争吵过后,皇帝一病不起,数日后,暴毙而亡。   有内官连夜去太子府上,想请他前来主持大局。皇帝死了,死前没有颁布过改换太子的诏书,他还是太子,所以理应由他继承皇位。   为了避免遇上太多人,造成不必要的麻烦,这位内官走了一条僻静的路。   可还没等他到达太子府邸,远远地就看见火光四起,整个太子府已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   再靠近些,能听到里面的哀嚎声,凄厉异常。   前门被从外面锁上了,里面的人出不来,内官把四周所有的门都看过了,全都被封死了。他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   他想去求救,然而还没走到主街,从巷子口就看见了两方对垒的兵马。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整座城池陷入了一片兵荒马乱之中。   在这种情况下,他根本穿不过混战的区域,去搬救兵来解救太子府里的人。他毫无办法,退回了原地,看着火越烧越旺,又渐渐被大雨淋到熄灭。   天大亮时,府里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皇帝已死,太子疑似被烧死在府中,几方觊觎帝位的王爷带着兵马在城中争斗了数日,最后以晓南王郑丰智胜出落下帷幕,他也成了越国的新任皇帝。   他没有对先代皇帝留下的后妃和公主们赶尽杀绝,将她们迁居到一处,给予她们锦衣玉食的生活,但限制她们的出行。如无意外,她们都会老死在宫中一角。   郑丰识留下了几位公主,大多都在宫变以前就已经嫁人,唯独剩下一个年龄尚不足十岁的小公主,随她的母妃一起生活在宫中角落。   几年过去,小公主已是该议亲的二八芳龄。她的母妃觉得之前的事差不多过去了,新帝并未苛待她们,便买通了宫人,委婉传达了想要给孩子择婿的念头。   这是她能为自己孩子求得的,唯一的一个能让孩子离开这个四面高墙院子的机会了。   郑丰智是公主的堂叔父,对这个小丫头没什么偏见。而且当年出事的时候她还小,又是公主不是皇子,便同意了,还亲自为她挑选了一位将军夫婿。   公主挥别母亲嫁入夫家,公主的身份没再保留,过起了相夫教子的日子。除了偶尔思念亡父和见不到面的生母,日子过得也还不错。   一个偶然的机会,她遇见了一位从宫里被放出来的年龄大了的宫女。   这位宫女神神秘秘地告诉她,当年皇帝的死有蹊跷。   本来公主没有完全信她,只是表面应承了一下。但第二天她在外出的时候差点被马车撞,又被人跟踪刺杀,要不是她那个武将出身的夫婿来得及时,她就没命了。   她心里对自己父皇的死就此存了疑虑,想着再去找那位老宫女问问清楚,却只在她住的地方找到了她的尸体。   这回小公主几乎确信了,这里面有阴谋。   她非常愁闷,想找人说说,但夫家在新帝称霸时立了功,与其关系很好,而她怀疑的第一个人就是郑丰智。没办法跟夫婿开口谈论,她只能自己默默试着去收集以前的线索。   可惜她能力有限,又是女人,总往外跑会被人怀疑,事情调查进展很不顺利。   又过了一段时间,她那位很爱她的丈夫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提出陪她去有山水的地方散散心。   临行前小公主的夫婿接到了带兵出征的任务,她便带着几位下人按照已经定好的路线出游了。   就在这次出游途中,她遇到了从火场中死里逃生的亲兄长——原来的太子殿下。   剧情很俗套,太子府中修有一条密道,当年太子携太子妃和不满一岁的孩子换了下人的衣服躲在里面,等风波过去了才逃往城外。这么多年隐姓埋名,活了下来。   这对于原太子来说,不算坏事,他本来就想做个山野村夫,现在的结果还算遂了他的愿,他没什么想抱怨的。但他亦怀疑当年父皇的死有蹊跷,想要查清楚真相。   皇兄将他所知道的都告诉了小公主,还有他当年在宫中时,信得过的人,这给了小公主可以更加详细调查的方向和人脉。   小公主得知了这些,迫不及待返程,才走到一半的路,就遭遇了埋伏,丧命途中。   今日的委托人正是这位小公主。   陆淮洲的阅读速度比较慢,等他读完抬起头来,发现其余十个人都已经读完了,而圆桌中央的空地上,正站着一位身材娇小的女子。   她面容姣好,看上去年龄大约在二十岁左右,穿着一身古代装束,从款式到材质都跟恋蝶那身有些相似。   她背向一号位站着,也就是面朝着陆淮洲。因着圆桌和中央地面有点高度差,她看向陆淮洲的视线,刚好和陆淮洲打量她的视线平齐,两人的视线在空中有一个短暂的交汇。   女子微微屈膝,给陆淮洲施了一礼:“见过陆老板。”   刚才阅读的那份资料是以第一人称来叙述的,最后留有署名,因此陆淮洲知道她的名字是郑抒意。   他正犹豫是要称呼她公主,还是喊她名字,就听無又说话了。   “此女是我国境巡游是遇到的,异闻社去年的委托数量虽达标,但今年还没开张。接下这个委托,可抵半年份的任务量。”   陆淮洲第一次知道,异闻社的委托每年还有数量要求。他回去真的需要把合同好好读一遍,不知道还有多少坑在前方等着他。   “公主委托我们,帮她调查出谋害她父皇的真凶,否则她的灵魂将会一直飘荡在越国境内,不肯离去。”   無还在继续说着,没有人打断他,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在认真听。比如七七好像已经睡着了,五六还在翻来覆去读那份资料,还有恋蝶,死死盯着郑抒意,不知道是想从她身上看出些什么。   陆淮洲有很多问题想问。   像是越国在哪里?越国的皇室姓郑,为什么不叫郑国要叫越国?他们这一群活在二十一世纪的人和妖,要怎么去调查一桩上千年前的皇室秘闻?   一些小小不然无伤大雅的问题没人会解答,不过关于如何调查,無给他们做了简单的说明。   “系统会将你们其中一半的人投送到越国皇帝郑丰识还未死的时候,你们将会被随机分配角色。如果你们当中有人刚好被分配到了凶手,只要这位凶手找到我们异闻社的陆老板说明事情真相,这次的任务就算完成,你们就可以回来了。”   “现在正值新春佳节,我理解你们不想假日加班的心理,所以等你们回来时,还会是离开时的时间,仍然可以继续度过春节假期。希望你们能将此当作是一次时空旅行,放松心态,积极破案。”   “被系统选中的六个人可以申请一位陪伴人,系统将隔空向你选中的那位提出邀请,对方可以自主选择同意或拒绝。你也可以放弃使用这项权利。”   “还需要提醒你们的是,你们做出的行为要尽可能符合原本的人物性格,不要试图改变历史。如果你的行为与原主差距过大,系统会强制控制,你会感到非常不适,特此提示。”   “还有,如果一直没能破解这桩谜案,我们的委托人不满意,你们会被困在遥远的公元727年,所以还请各位努力。”   “好了,各位闭眼吧,随机抽选开始了。” 第69章 回到过去   陆淮洲根本不用像其他人默默许愿不要抽到自己,他是必须要参与进去的,不然其他人抽到凶手牌,都没办法跟他自曝。   那么他需要思考的问题就是,要不要带一个人过去,如果要带,他要带谁。是第五天,还是孙雨霖?   经过不到半分钟的思考,陆淮洲决定向第五天发出邀请。   不是孙雨霖去了帮不上忙,而是他觉得这货比起第五天,不那么听话。第五天就不一样了,他很规矩,对案件调查也很有一套,会是个好帮手。而且,选择第五天,被拒绝的概率要比选择孙雨霖低很多。   确定好了选项,陆淮洲按下了虚空中的按钮。   周围的世界变得光怪陆离,身体感受到一阵压迫,这和陆淮洲瞬移时的感觉有几分像,他下意识地闭了眼。   待世界稳定下来,陆淮洲看着周围的变化,知道自己已经离开了那个虚空的白色圆桌空间。如无意外,他应该是到了無所说的,公元七百多年的越国。   陆淮洲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一间屋子里,时间应该是晚上,屋内燃着烛火。他试着动了动,发现自己被困住了,手脚都不能自由伸展。   在心里咒骂着这莫名悲催的开局,陆淮洲想小声骂上两句,却发现自己只能发出一些无意义的音节。   他愣怔了片刻,然后更加细致地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眼前是精致的布料,有人说话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他似乎被人抱着,从一个手里转移到了另一个人手里,一个女人的声音说:“小皇孙已经吃饱了,再哄一会儿就会睡着了。”   一个不那么温柔的女声说:“好。”   陆淮洲十分肯定,将他们送到越国去的这个系统,八成跟家里那个倒霉的乌鸦小添是同族的,坑死人不偿命啊!   开局给了他一个婴儿身份,这让他怎么去查案?简直就是恶意满满!   别说他现在自己没办法查案,就算之后有人发现自己抽到的是凶手牌,或者有人发现了真正的凶手,都不会有人猜到这个被人抱在怀里的婴儿是陆淮洲,不会来告诉他真相,他们就没办法结束这一趴。   陆淮洲堂堂七尺男儿,一朝变成了身高不足成人手臂大小的婴儿,说不得话也动弹不得,心里十分郁郁。   他被人抱住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接过他的人,还是一张挺熟悉的脸——苍耳。   这个衣着华丽面容年轻的女人,竟长着一张跟苍耳有七八分相似的脸,陆淮洲惊讶了片刻,很快就理解了。   有什么不可能呢?他都能成为婴儿,苍耳为什么不能当个女人?   他这回是真的不知道该心疼自己,还是笑话苍耳好了。   苍耳那张脸装在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小姑娘身上,看上去有点违和,不过看多了也就习惯了,至少那张脸还保留了些原主人的神韵。而且他还可以说话,而陆淮洲只能听别人说话。这么一比还是他更惨一些。   从刚才苍耳和另一个人的对话中,陆淮洲得知了自己的身份,他应该是郑丰识的皇孙,那位太子的儿子。   至于苍耳,则是太子的正妃。   小皇孙刚出生几个月,还在喝奶,刚才把他送过来的正是乳母。   现在太子妃把小皇孙接过来,是准备去见太子。   被苍耳以生疏的手法抱在怀里,陆淮洲感觉不怎么舒服。好在这段路不算很长,苍耳又只抱了一会儿就交给了跟着他的侍女,陆淮洲没有难受太久。   估摸着走了有十来分钟,陆淮洲被抱着进入了一间很明亮的房间内。   侍女们纷纷低头屈膝,给太子问安,然后那位抱着他的侍女把他交还到苍耳手上,便退出了房间。   苍耳把陆淮洲放到了床上,让他得以看到屋里的另一个人。   那人是个面容俊朗的年轻男子,眼角眉梢透着几分恣意张扬,坐在椅子上,看着苍耳发愣。   陆淮洲看见太子那张脸,心里面喜忧参半。   喜的是第五天应了他的邀请,来参加这场半游戏半委托的荒唐闹剧,忧的事在他能开口说话之前,这案子怕是解决不了。   还有啊,如果按照無的要求,他不得做出违反人物设定的行为,他得管第五天叫父亲?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这破系统比家里那小添更会坑人。   没人知道苍耳怀里的小婴儿是谁,自然也不会太过关注他心里在想什么。尤其当这个孩子的父母现在又不是他真正的父母,只要他不哭不闹,就更不会有人去留意他的表情了。   于是陆淮洲就只能干看着太子第五天和太子妃苍耳面面相觑了几分钟,随后确认了彼此的身份,又相顾无言了几分钟,双双叹了口气。   “天天啊,这次的事真的是……”苍耳没再说下去,他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而且他感到了头部有一阵刺痛,脑子里有一行信息在提示他,他对眼前人的称呼有问题。   第五天脸上的愁容不如苍耳那么多,他似乎已经开始接受了现在的局面:“我来得比较匆忙,资料将将读完,您还知道更多的信息吗?”   左右屋里除了个还不会说话的孩子没有其他人,苍耳趁这个机会把事情得来龙去脉又给第五天说了一遍。都说完之后他还提到,自己也邀请了一位下属来参与这次的委托。那人名叫向阳,是他带的一众小天狗中最得力地助手。只是一不知道对方是否同意,二不知道那人现在何处。   在他发现自己成为太子妃之后,有留意身边的人,很确定自己身边的人里没有他所邀请的那位下属。   经过短暂的调查了解,陆淮洲听着苍耳给第五天介绍。   他们现在所在的时间点,太子和太子妃大婚不到两年,皇孙也就是陆淮洲出生七个多月,小公主郑抒意九岁,皇帝还是郑丰识。   前些天,第五天所扮演的这位太子第N次和皇帝吵了架,皇帝最近以身体不适为由取消了早朝,只有要事才能得见他一面。   第五天默默听完了苍耳的叙述,他脑子转得很快:“我们现在首要的任务,是要找到其他几个人?”   苍耳点了点头,认同了第五天的说法的同时,也有些遗憾地说了自己原本的计划。   本来他是希望能尽快进宫里调查的,可眼下给他的这身份,很难脱离太子去见皇帝。而第五天这位太子又刚与皇帝起过争执,皇帝发话,非诏不得入宫,堵死了他们两个的路。   第五天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太子的身形要比第五天高一些,穿着古典风格的宫廷装扮很合适他,思考的模样比起原来太子的神情,则更接近第五天本人。   陆淮洲听见他用一种陌生的声音却熟悉的语调问苍耳:“我不能见皇帝,不知太子妃和后宫嫔妃的关系如何?”   “我想想啊。”送陆淮洲他们来到越国这个系统,会让他们可以共享原主的记忆。苍耳调出原身的记忆,告诉第五天,“我是容妃的堂侄女,和她关系很亲密,和小公主的生母宁嫔的关系也不错。”   “那你可以去后宫先打探一下,最好能见到小公主,确认一下她是否有之后的记忆,还是只是单纯的属于这个时代的公主。”第五天分析了现在的形势之后,跟苍耳说道。   “好,等明日天一亮我就进宫。”   两人聊得差不多了,才想起床上还躺着个婴儿。陆淮洲觉得,要不是他实在被捆得太难受,大声哭了出来,那两位,估计要等到第五天上床睡觉才会发现他。   孩子是苍耳这位太子妃带来的,理应由他再带回去。在古代,女人才是照顾孩子的,但是苍耳真的没什么抚育孩子的经验,更别说是这么大点的婴儿了。   见他面露难色,迟迟没有伸手去抱床上的婴孩,第五天猜他应该是很犯难,便主动揽过了这个麻烦:“交给我吧。”   “你……行吗?”苍耳不是在质疑第五天,只是他知道第五天也不过是个刚成年的孩子,带小孩子这种大人都很难做得好的事,他担心对第五天来说会是很大压力。   第五天在床边坐下,随手逗弄了几下,果然婴儿的啼哭便止住了。他跟再跟苍耳说:“没事,我是专业的,以前也带孩子。”   苍耳记起陆淮洲跟他说过,第五天是学学前教育专业的,确实是专业的。他又见第五天抱孩子的姿势很标准,才放了心,又提醒他:“这府上有专业带孩子的乳母,还有照顾他的丫鬟,你遇到什么问题,喊人就行了。”   “放心吧。您好好休息,明天还有的辛苦。”   送走了苍耳,第五天坐回了床边,逗弄着小婴儿,脑子里想的都是别的事。   他有点担心陆淮洲,就像苍耳担心他的下属一样。不知道陆淮洲现在是以什么身份,活在什么地方。   没能在第一时间遇到陆淮洲,他是有些慌张的。还好很快就能和苍耳相遇并确认身份,不然第五天在这个地方,觉得自己一个人做什么都没有意义。   晚些时间,门外有人敲门,第五天回过神来,发现床上的婴儿已经睡着了。   来人给他送来了一碗宵夜,还有一个年龄稍微大一些的仆妇,说是要把孩子带走。   第五天调取了原主的记忆,不知是这个朝代的问题还是宫中习惯,孩子是不跟父母一起睡的。   他把婴儿抱出去交给了那位妇人,心怀忐忑地睡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陆淮洲:我要给这个系统差评!   無:抱歉哦亲,我们没有评价系统。 第70章 被赋予的身份   第二天一早,苍耳与第五天匆匆道别之后,前往了皇宫。   为了有个合适的由头,他和第五天商议后,带上了小婴儿。打着让皇后看看皇家长孙的旗号,想着这样就应该不会被拦在宫门外,也能更方便他在宫中走动。运气好的话,还能有机会见到皇帝。   惹皇帝生气的是太子,根据苍耳调取出的太子妃的记忆,皇帝对这位皇长孙还是十分喜爱的。   苍耳坐着马车,随行的侍女抱着小皇孙,不敢低头看他,只低头盯着小皇孙。太子府修建得离皇宫不远,没多久就到了。   内侍带着苍耳绕过皇宫的前殿,直奔后宫,先到了皇后那里。   不过皇后和太子妃的关系一般,苍耳基本都是坐在那里发呆,陪笑,看着皇后逗弄那个孩子,脸上的愁容似乎消散了一些。   被当作不足一岁孩子的陆淮洲记得系统的警告,不能做出不符合原身的言行,所以有人逗他,他就要哭或者笑。而且他还觉得这具身体会有一小部分情绪和动作不是由他控制的,大概是原主人的习惯使然。   他试着努力暗示苍耳,他就是陆淮洲,但他能做的实在有限,苍耳接受不到也是正常。往好处想,至少他这个身份不会引人怀疑,让人心有戒备,观察周围的人还是很有利的。   皇后逗弄他,他也在笑着打量皇后。   虽然这个女人已坐上了后位,生养了太子那么个年近二十岁的孩子,她还是很年轻。   只是她最近因为自己的丈夫和儿子关系紧张,心里愁苦烦闷,气色不大好。今天看到自己的小孙儿,脸上才露出了些笑容来。   苍耳坐在一边,对皇后的这些絮叨听得不甚认真,陆淮洲除了听着也没办法去做别的,倒是把她的一腔烦闷都听了进去。   从她忧心皇帝的身体和太子的情绪来看,她是位合格的妻子和母亲,不至于要谋害皇帝,更不会派人去放火烧太子府,陆淮洲暂时把她从嫌疑名单上排除了。   从皇后那儿出来,苍耳带着陆淮洲去了宁嫔那里,想去找郑抒意,看看她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苍耳刚到宁嫔处,得知郑抒意跟着教书的大儒去读书习字了。等了片刻,郑抒意一脸闷闷不乐地才回来。   小公主跟太子妃原来关系就不错,见到自己的小侄子更是兴奋,活跃得一句话接一句,苍耳一时间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去试探她。   最后苍耳看时间不早了,他还准备去容妃那里问问宫中的消息,不得不暂时先跟宁嫔和小公主告别。他走出不远,小公主追了上来,用稚嫩的声线问他:“你能帮我吗?”   这话问得不甚明朗,周围跟着的丫鬟和仆人虽觉得突兀,但也没觉得太奇怪。   不过苍耳却已经听懂了,他弯下腰,笑看着郑抒意:“你怎么知道我能帮你?”   其实苍耳这句话是在问,郑抒意是如何得知他的身份的。   郑抒意招了招手让苍耳附耳过来,她在他耳边说:“你和我皇嫂一点都不像,该不会是个男人吧?”   苍耳刮了下小公主的鼻子,对自己明明是个男人却成了太子妃表现得有些郁郁:“你可真聪明。”但他还是说,“我会帮你的。”帮郑抒意就是帮他们自己,在这点上大家的利益是一致的。   “父皇也有些奇怪。”苍耳走开了几步,郑抒意突然在他身后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   不知道苍耳有没有听出来,陆淮洲是明白了郑抒意的言外之意。她在提醒苍耳,皇帝很可能也是他们一起过来的人。   这对他们来说是个好消息。身为被害人本人,只要他稍加警戒,总能找到几个企图谋害他的嫌疑人,没准还来得及告诉他们凶手是谁。   就是不知道现在来到皇帝郑丰识身体里的,是当时那十个人当中的哪一位,希望是个靠谱的。   这皇宫不小,苍耳跟着内侍走了好一会儿,才到了容妃住处,已近午饭时间了。   苍耳犹豫了一下去留,容妃及时开口,留了他吃午饭,席间跟他聊了不少家常,多是些从前太子妃还未出嫁时的旧事,苍耳半点都不知道,时不时就要翻翻原主的记忆,一顿饭吃下来满头大汗。   吃完午饭不久,皇帝那边有人来报,说皇帝得知太子妃带着皇孙进宫来了,想要见一见,请他们过去一趟。   苍耳稍微有点意外。他的脑海中很快闪过了刚才郑抒意跟他说的“皇帝不正常”,带着忐忑激动的心情,苍耳告别容妃,往皇帝寝宫走去。   说是皇帝召见,苍耳却并未得见皇帝真颜。   因为皇帝病重,只让他带着小皇孙在殿外跪拜了一下,远远说了几句话,声音语调都听不太真切,主要还是靠贴身服侍的内侍来回传话给苍耳的。   原本要是没有郑抒意那句话,苍耳还不会多着急,偏偏他现在越想越觉得这皇帝有问题,应该就是他们圆桌上那些人其中之一,迫切地想去看看是谁分到了这个角色,可他又不敢随意做出不符合角色身份的举动,心烦意乱地很。   听内侍来回传了几趟话,小皇孙不干了,在丫鬟手里乱动,哭闹不止,皇帝在里面听到了,便遣他们先回去,下次等他身体好些了再来觐见。   从皇帝的寝宫出来,有人塞了一张字条给苍耳。他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偷打开,纸条上写着,约他晚些时候在御花园外的闲亭见面。   苍耳回忆了一下御花园和闲亭的所在,距离皇帝的寝宫不算近,但是个僻静的地方,不易被人发现或是打扰。   他吩咐一起同来的丫鬟先把小皇孙送回太子府,他还有些事情要办,晚些再回去。   等身边的人都撤了,苍耳一个人来到了纸条上约定好的地方,远远瞧见了约他的人。   那人身穿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在这皇宫里,除了皇帝不会有其他人了。   *   太子妃进宫去打探消息,太子第五天在府中也没有闲着。   身为太子,哪怕是本人性格品行再不成气候,也仍然会在朝中聚集起一股支持势力。尤其是在当下皇帝仅有这么一个儿子的情况下。虽然太子本人对皇位没有什么追求,但他的拥趸却意外地非常多。   这也是没办法,不支持他还能支持谁呢?他们也没有第二个选择不是?   因此太子府中有几位幕僚,他们时不时就会聚在一起开个小会,研究一下如何劝导太子心系天下苍生。虽说就没成功过,却能永不言弃,屡败屡战。   这天太子主动找到了他们,他们每个人都兴奋异常。纷纷表示,不管太子想问什么,都一定要给出最精彩的答复让太子满意。   太子问的问题不难,却让在场的幕僚都震惊了,随即有人冲上来想要捂住第五天的嘴,有人竟然当场就哭了,也不知是为什么。   第五天问的是:“你们知道我的叔伯或是兄弟中,有谁觊觎皇位吗?”   问完这句话,第五天感到了头部有一阵刺痛,很快他就想明白,他这句话问得太直白了,不太符合原来太子的废柴人设,他又赶忙找补:“我想去找父皇说,把皇位让给他好了。”   刚才就在哭的那位现在哭得更大声了。他本是当太子终于回心转意,对朝堂之争有了兴趣,喜极而泣,结果话锋急转直下,发现自己高兴得太早了。   一众经历了大喜到大悲的幕僚中,唯有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还很淡定。   他是太子的启蒙老师,虽然已年老致仕,但他并无妻儿,而且仍放心不下太子,太子也与他亲近,便留他在府中,当自己的长辈一般照顾。   第五天走到他面前,弯腰拱手称了一声“老师”,老者捻着胡须开口了。   “如果殿下您执意不想继承皇位的话,陛下可以考虑的其他人选,还有他的兄长庆安王,弟弟晓南王,庆安王的长子郑莫,晓南王的次子郑芪,以及您刚出生七个月大尚未取名的儿子。”   前几个选项第五天都觉得没什么问题,听到最后他不由得声音放大了问:“我的孩子?可他才七个月大。”   “自古就有垂帘听政一说,如果有人偏要这么做,也无可厚非。至少,他亦是皇家血脉。”   “可是我母后……”第五天并不了解皇后的性格,从原主记忆中调取的与皇后相处的画面很少,谈不上母慈子孝,更像是相敬如宾。可见原主也不怎么了解皇后的为人。   还是太子的老师更为了解皇后,也从另一个角度为第五天解了这个困惑:“皇后娘娘为人宽厚,对钱财权势这些身外之物并无过多追求,但并不意味着,后宫中所有的女人都没有这种野心。尤其是,有几位娘娘与外戚的联系很紧密,她们的家族有的还手握兵权。”   第五天又跟老者了解了一下当前朝中的局势,这几位王爷还有王爷的儿子都身处何方,谁手握重兵,谁驻守边关,谁的名声更好,谁在朝中支持者多。老师都一一告知了他,末了还劝了他几句,希望他能想明白,自家的天下,还是不要拱手让人,否则免不了一场血雨腥风。   第五天看着这位老人语重心长的模样,想到真正历史上的越国,他一定也是这样劝导真正的太子,可太子并没有听进去,最终才导致了那样差点就家破人亡的结局,心中一阵唏嘘。   可惜历史就是历史,他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救不了这些人的性命。只希望这次的时光之旅,能让他们真的幕后推手。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了,家国天下。 第71章 有嫌疑的人   苍耳回到太子府,差不多是晚饭时间。   太子府上的晚餐很丰盛,但谁都没有心思去细细品尝。两人匆匆吃过了饭,刚想要就今天收集到的情报进行一个交换分析,就听门外有丫鬟敲门。   第五天去开门,看到门外是照顾孩子的那个丫鬟,和抱着哇哇大哭婴儿的乳母,两人脸上均带有惧色,小丫鬟颤声道歉,快要哭出来了一般:“我们不知道小皇孙是怎么了,晚饭之后他一直哭个不停,找了太医也没瞧出什么问题,所以,所以……”   第五天熟练地把孩子抱了过来,轻轻拍了几下,哭声便渐渐弱了下去,门外的丫鬟和乳母皆是松了一口气。第五天估摸着孩子可能是想和父母呆在一起,出言安抚了门外两个惶恐的下人,抱着孩子进了屋。   “怎么回事?”苍耳在屋里反复回忆着今天的见闻,没关注第五天刚才去做什么。看见他手里突然多了个孩子,随口问了一句。   第五天笑着答:“小孩子找妈妈。”说着还做出了一个要把孩子交给苍耳的举动。   苍耳连连摆手:“别,我又不是他妈妈。我抱着他,他哭得更厉害。”   “没事,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五天把小婴儿放在了床榻上,苍耳和婴儿陆淮洲心里想的都是“躲过一劫”。   苍耳实在是不喜欢应付小孩子,陆淮洲则是觉得苍耳抱着他的姿势真心不舒服。   沦为小婴儿的陆淮洲为什么要在晚饭之后持续大哭呢?不哭他根本见不到第五天和苍耳,也没办法知道他们都做了什么。他们都是带着任务来的,其他人会不会认真对待他不知道,至少他的助手和他的老朋友肯定会是认真负责到底,所以他很想与他们共享信息。   哭闹是他作为婴儿的唯一武器。   好在第五天有爱心,又知道怎么照顾孩子,这招在他学会说话之前,应该都还能用。   把孩子安顿好之后,第五天坐在了苍耳对面,将今天从太子老师那里听来的朝中局面都告诉了苍耳,苍耳也把他去宫中见到了皇帝一事说给第五天听。   陆淮洲一听苍耳还见了皇帝,耳朵就竖起来了。   他猜到偷偷约见苍耳的人定是有身份的,却也没想到皇帝病重成那个样子,竟然还会在今天这么急着要见他一面。   陆淮洲还在猜测这个皇帝的内里现在装的会是谁的灵魂。回想起当时圆桌上的是个人,陆淮洲头都要大了,那真是千奇百怪。他不做过多奢望,只希望是个容易沟通的,最理想的人选可能是五六了。不过苍耳公布的答案是另外的人。   在一开始他们被选中的六个人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每个人都有一个机会可以邀请一个人。陆淮洲选择邀请第五天,苍耳也邀请了他的一个下属,名叫向阳。   现在皇帝郑丰识身体里的,就是这位向阳。   据向阳所说,他来到这里就觉得身体非常不舒服,不只是急火攻心,身心疲惫,他发觉这具身体还有中毒的症状。   向阳从小跟着苍耳在苍耳山长大,识得不少草药和毒药,性格也是细致谨慎,他说有中毒的症状,就肯定不会错。   只是这中毒的来源是什么,向阳还没能在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弄清楚。   身位皇帝,他所有要入口的东西,都会有人试过毒之后再端上来,哪怕是他最近在喝的药,也定要找人先喝过了确认没问题,才会给他喝,想在他的饮食中动手脚会很难。   如果不是饮食有问题,在古代又没有针剂注射这种可能,向阳一时间没能想到会有什么其他的途径。   听完了苍耳的复述,第五天提出了一个想法:“吸入性的毒气呢?”   “你指的是?”   “皇帝有燃着安神香睡觉的习惯吗?”   苍耳眼睛转了转。他和向阳见面的时间很短,皇帝的身体状况不足以支撑向阳在外面太久,而且时间久了也容易被人发现。他们二人在那短暂的会面中,的确没有考虑到焚香可能产生毒气的下毒方式。   “我再找机会进宫,提醒他检查一下燃烧过的香灰。如果有问题,向阳认得出来。”   第五天点了点头,他和苍耳又顺着这条线继续分析:“我们现在所在的时间点,皇帝还没有选出除太子之外,心仪的继承者。或许有人走漏了丰盛,但谁会这么迫不及待,又有机会在宫中动手脚呢?”   皇帝的两位兄弟早已离开皇宫,分别在各自的封地,待得好好的,逢年过节也未必会回来一趟,近来又都很太平。   至于太子老师提到的那两个和太子同辈的堂兄弟,眼下倒是都是城里,其中一人还因为伤了筋骨,为了方便疗养,住在离太医院很近的地方,跟不少太医都相熟。   后宫嫔妃更不用说了,她们出入皇帝的寝宫是最方便的,其中也不乏擅长制香、精通药理之人。   嫌疑来到了后宫诸位娘娘这里,苍耳便把今天见到的几位娘娘,他的第一印象说给第五天听。   “皇后精神状态不佳,为了皇帝和太子的事一直很操心。她现在也很矛盾,既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未丈夫分忧,又希望孩子能做自己喜欢的事,不受皇家身份约束,有点不知如何是好。容妃很惦记自己母家,不过这也有可能是太子妃是与她同族,所以聊天的内容才会往那个方向偏。她对朝中局势不太关注,说自己反正无儿无女,皇帝对她的新鲜劲儿也过了,在宫中能落得清静就行。”   “宁嫔是最关注朝堂局势的,她说公主现在虽然还小,过几年也该择婿了。她这个做母亲的,不能不早点为孩子打算,还问我有没有听你说起过哪位大臣家有年岁相当的青年才俊,早点把婚事定下来也好。”   苍耳说完看了第五天一眼,见他没有置评,便先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郑抒意今年才九岁,寻常人家都还舍不得,她偏这么急着把孩子宫,像是想要早点让她离开是非之地的意思呢?”   门外忽然又响起敲门声,连续被打断两次,苍耳有点暴躁,脸色很难看。第五天稍微安抚了他一下,冲门外沉声问道:“何事?”   “殿下,小公主来了。”   “带她过来吧。”   丫鬟的声音有一丝停顿,然后开口道:“已经带过来了。”   “皇兄,快开门呀!”光在门外喊已经不足以表达郑抒意急迫的心情了,她开始用手掌打门,发出“啪啪”的声音,搅得苍耳更加心烦。   “来了。”   第五天把门闩打开,郑抒意没等第五天打开门,她先从外面把门推开,“嗖”地一下就窜进了屋里,爬上了苍耳对面,刚才第五天坐的椅子,有模有样地跟苍耳说:“我能回答你刚才的问题。”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苍耳还没反应过来,只条件反射似的问了一句:“什么?”   “因为我母妃怕我像大姐姐一样,被送到遥远的他国去和亲。丈夫是个老头子不说,死了还要嫁给他儿子,都是什么破事儿啊!”   第五天摸了摸郑抒意的头,柔声提醒她:“你才九岁,注意言行。”   “知道了知道了。”郑抒意抓起桌上的糕饼就往嘴里塞,对皇兄的提醒非常敷衍。   苍耳后知后觉明白了郑抒意说的是他刚才的疑问,他现在又有了新的担忧,他拉过第五天小声问:“我说话声音很大吗?门外都听得清?”   “还好吧。”第五天也不是很能确定苍耳刚才的音量,“以后还是小声些好。”   郑抒意占了第五天的位置,第五天便坐得离苍耳远了一些,挨着小公主。看她吃东西狼吞虎咽的,给她倒了杯水问:“你怎么来到太子府了?”   “我跟母妃说,我想哥哥嫂嫂了,她就让我来了。”   这仿佛就是在给苍耳的推测添加佐证:“她是真不想让你在宫中待着啊!”   郑抒意没反驳,她囫囵吃了个半饱,抱着腿跟苍耳说:“你说的也有道理。当时我还小,光顾着贪玩了,没觉出什么不对的地方。现在想想,她好像主动问过我几次,说太子妃给我生了个小侄子,要不要去玩。”   郑抒意的声音越来越小,这个答案不是她想得到的,或者说,是她难以接受的:“我母妃是害死我父皇的人吗?”   第五天及时安抚了她:“未必是宁嫔。不过她很可能知道了些什么,才会担心你的安危,想把你送出来。”   郑抒意受到了鼓舞,她亦很想证明母亲的清白:“那我明日回宫,试探试探她,看看她到底知道些什么。”   “对了,無跟我说,至少会派六个人过来帮我,我怎么就见到了三个?你们俩,加上我父皇。”这才是今天郑抒意来到这里,想问的最重要的问题。她想要知道那些说好了要帮自己查案的人,都在哪里。   第五天问苍耳:“今日你在后宫见到的三个妃嫔中,没有以前认识的人吗?”   苍耳回忆了一下三人的神情和与自己交流时的态度,遗憾地摇了摇头。   “我们也在寻找他们,你不要着急。”第五天柔声劝着郑抒意。   他的话没能劝解到郑抒意:“我能不着急吗?再有十天,我父皇就要死了,太子府就会起火。”   “要是我们没能在那之前破案怎么办?”第五天问的是苍耳,然而苍耳和他一样对这个新系统没有了解,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天:老板不在的第二天,想他。 第72章 这个概率问题不好算   时间过得飞快,第五天和苍耳从没想过,在这个什么现代娱乐设施都没有的古代,体感时间比现代还要迅速。   太阳东升西落,一天天过去,他们的调查没有太大的进展,只是通过郑抒意给向阳传递了消息,向阳遣人来了太子府一趟,召见太子,告知了第五天,寝宫里的焚香有问题。他花了好几天才找到机会,去翻看被倒掉的香灰渣滓,确认了里面有一种会损伤人神经的草药。   再有就是,他们知道了宁嫔的心思是为何。   郑抒意那天她回了后宫,在宁嫔那旁敲侧击,又是撒娇又是耍赖,总算从自己母妃那里得到了答案。   宁嫔最近确实心里十分不安,希望能把郑抒意送出宫去。让宁嫔起疑心的,是她上个月有一次在皇帝寝宫留宿,回来之后头痛了许久。   起初她以为自己的衣衫单薄,偶感风寒,原本她生产指挥身子就不大好,很容易生病,太医的诊断也是类似,还说她可能是忧思过度,给她开了些药喝了,她便没事了。   几日后,有一个陪侍的小答应跟她的丫鬟抱怨头痛,刚巧被路过的宁嫔听到了,她才重新审视起这件事来,并从中觉出了不寻常的意味。   然而这些所有都是她的猜测。她位份不算高,也不独得皇帝宠爱,那日之后再没有机会得进皇帝寝宫。但她不敢赌,哪怕这里面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她也想能护着自己的女儿周全。   郑抒意坐在一个略高的椅子上,晃荡着悬空的双腿,跟第五天和苍耳说了她从自己生母那里得知的情况。   “她应该没有隐瞒。”郑抒意说得很确定,“你别看我才九岁,从小我母妃就拿我当大人对待。这皇宫吃人不吐骨头,她希望我能在她无法保护到的地方,也都安全无虞。”   “焚香有问题这点,皇帝自己已经确认了,宁嫔的猜测是对的。”   第五天把他们调查到的结果告诉了郑抒意,小公主脸上稍见喜色:“这个下毒的人是杀害我父皇的凶手?”   苍耳没有答话,第五天则摇了摇头。这太简单了,向阳也说,这种草药虽然损伤人的神经,却不会很快致人死亡,只是慢慢让人呆傻。而根据历史,皇帝几天后就死亡了,除非又添了什么其他药物,否则,皇帝不可能死于寝宫焚香。   调查就此陷入了僵局。   让他们发愁的还有,仍没有能找到其他应该是他们帮手的人。   苍耳不怀疑無的信誉,他只觉得是身份限制了行动范围,才导致他们没能找到其他人。   陆淮洲就不同了,他就觉得自己是被骗了,根本没有其他人来到这里。倒霉系统肯把苍耳和他下属一起拉过来帮忙,就算是给他优待了。   跟乌鸦小添打交道久了,陆淮洲从来都是带着满满的恶意去揣度系统。小添可是给他挖坑的惯犯。   苍耳叹气,说着孤军奋战的苦恼,郑抒意拍了下手掌:“我差点忘了,我遇到了个有些奇怪的人。”   这几天,她去了两位有嫌疑的堂兄府上。   郑莫那里她没见到什么人,似乎很忙碌,都是差了丫鬟带着她和两个侄女玩。倒是郑芪那里,她遇到了一个过分热情的男人。   郑芪和他的夫人生了一儿一女,男孩和郑抒意同龄,女孩小两岁。郑芪和郑莫同样很忙,但他的夫人对孩子很上心,基本上时时都陪着,郑芪晚上回府也会考教孩子们的功课。   照顾孩子的还有些府中的丫鬟,和几个身手比较好的护卫,主要是为了防止突然出什么意外。   在这些护卫中,有一个男人时不时就会凑到郑抒意身边,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要么就捂着脑袋做头痛状。   第五天没太大反应,他还在思考,苍耳比较激动,问郑抒意:“他还有什么别的特点吗?”   “皮肤比较黑吧,人很健壮,像是军营出身的。”   看到苍耳那副惊喜过望的表情,第五天这会儿反应过来,问苍耳:“是我们的人?”   “是五六!”短暂的兴奋过后,苍耳又陷入了沉默。   “怎么了?”苍耳的情绪变化太快了,不像他平时那样,第五天便问了一下。   “五六是个,这个,四肢比较发达……”   “头脑简单?”   “对,是这个意思。”苍耳不太好意思在背后说人坏话,还好第五天能领会他的意思。   躺在床上吮吸手指的陆淮洲心里也有些失落,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友军,结果是五六。   在“圆桌会议”上,陆淮洲对五六的印象是比较深的。他距离自己最近,人又和善,是唯一一个主动与他交流的,但不得不承认,苍耳说的没错,五六看上去,确实不太聪明的样子。   为了让自己不太丧气,陆淮洲只好安慰自己,还好来的不是七七,那才是真的毫无用武之地。   然而随即他就想到,万一七七也来了,只是他们现在还没找到呢?又浪费一个名额,不知道剩下的几位能不能给点力,主动找一找他们啊!   丫鬟敲门送来一碟糕点,是第五天给郑抒意要的。小公主抓起糕点,视线在太子和太子妃之间走了一个来回,边吃边说:“那我们还要去找这个护卫吗?”   “还是见一面吧。他应该多少能比我们了解郑芪那边的情况。”确定了要见五六,第五天顺着这条思路想到,“系统能在郑芪府上安排我们的人,郑莫和郑丰智那边会不会也有?”   能去的地方都走了一圈的郑抒意答:“庆安王的长子郑莫据说前些日子从高处摔下来,伤了筋骨,人在太医院旁边住着呢。我在他府上除了孩子和丫鬟谁都没见着。晓南王郑丰智那边,除了他的次子郑芪在朝为官开府独居,其他的孩子都跟他在南边打仗呢。晓南王的妻子是军师,也跟着一起去了,府上没什么人。”   “庆安王呢?”苍耳急切地问。   “父皇和庆安皇叔的关系不好,母妃不让我去庆安王府。不过就算去了也没什么用,庆安王一家现在大多数时间都在封地居住,只有年节才会回来,府上只留了些洒扫的下人。”   第五天坐在了书桌边,拿起了毛笔想要记录,离了他的薄荷绿小本子还真有些不习惯。他试着写了几个字便放弃了,他没学过软笔书法。   他转回身问郑抒意:“就是说,您的这几位叔伯父兄,除了郑芪,您暂时都没能得见,是吧?”   “是啊。”郑抒意吃饱了,拍着自己的肚子道。她现在的状态并不像是一个想要为父报仇的冤魂,只是一个单纯爱吃喝玩乐的九岁小女孩。吃饱了就开始犯困,打了个哈欠。   苍耳听出了第五天话里的意思:“你是怀疑,这里面会有我们的人?”   心急的陆淮洲听到了苍耳替他问出了自己想问的话,心里总算舒坦了。   “这样的猜测很合理。系统赋予我们的身份,都是紧紧围绕着案件的。暂时出现的太子、太子妃、皇帝,均是受害人。嫌疑人那边,不可能不做安排。尤其是系统还说过,‘如果谁拿到了凶手身份’,这意味着,系统肯定会在这几个有嫌疑的人身上做文章。”   苍耳单手揉了揉太阳穴,他最近用脑过度,疲惫得很:“要真是这样,可就麻烦了。在宫变发生之前,我们很可能都遇不到这些嫌疑人。”   “我这几天想了想,系统给我们破案的时间截点,大概不是到皇帝死亡的那天为止。也就是说,在太子府失火,江山易主之后,我们还会继续留在这里,找寻真相。”第五天说得笃定,苍耳已经被他说服了,开始缓缓点头,思索着可能性。   郑抒意对第五天的说法持有不同意见:“那会儿父皇都已经死了,你们也不在城中,我被关在了后宫角落,谁去查?怎么查?”   第五天和颜悦色地给自己增加论据:“只有凶手得手了,他才会放松警惕,我们才更好找出他不小心留下的蛛丝马迹。”   郑抒意并不服气:“这只是你的猜测。”   还不到八个月大的小皇孙陆淮洲用哭声打断了他们的争执。他赞同第五天的说法,否则就眼下这状况,这将是个无解的局。所以当下的首要任务不是在这里争执时间节点,你们倒是行动起来,去找人,去调查啊!   郑抒意对小孩子的哭闹感到头疼,一听到这动静就烦躁,也没心思跟第五天争了,抬脚就要走。临走前告诉他们,让他们等消息,她会尽快约那位郑芪府上的护卫来见面。   说来也巧,郑抒意前脚刚走,第五天还没开始哄呢,孩子就不哭了,他便把刚抱起来的孩子又放下,转头跟苍耳打听起了郑抒意提起的人:“那位护卫,是什么身份?”   被系统通知有人邀请他参加这次任务时,第五天只收到了任务表,也就是陆淮洲在圆桌上收到的第二份资料。写着在场所有人身份的那一张纸第五天没有看到。就算他看到了也没有多大用处,他没有见过参会的其他十个人,也对不上号。   “五六是人间的善意汇集到一起,受灵气熏染,而拥有实体的。他还有个妹妹名叫七七,和他差不多,不过是恶意汇集的。”   “我们能确定来到这里的人都是谁吗?”   苍耳面露歉意:“不能,”他想了想又道,“我可以与你大致介绍一下,我们开会时,一起的十一个人。”   简单的介绍过后,第五天挑了最容易的角度去推测:“会场里十一个人,十一选六,去掉肯定会参与的老板,实则是十选五。先不去考虑邀请制,剩下的十个人中有三名女性,按概率算,至少会有一位女性来到这里。”   苍耳对三位女士的性格进行了简单的分析:“系统选中时隐是最理想的,她聪明睿智,很有想法。恋蝶也不是不行,就是有点不可控。七七的话,我们就只能当做系统少选了一个人。”   “因为她总是昏昏欲睡?”   “是。”苍耳忽然觉得自己想到了什么关键,“那我们现在要找的,是一个女人?”   第五天看了看苍耳一头的首饰和长裙:“系统没说不能反串。”   “靠,如果系统真的抽中了那三位女士,还要我来当这个太子妃做什么!不会是真的没选到女生吧?”   “我们老板说,系统总是恶意满满的。”   听到第五天重复自己说过的话,陆淮洲笑出了声。   在太子和太子妃听来,那只是小婴儿无意义的欢笑。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五六和七七的身世没有写反,七七就是恶意,后面会解释为什么身为恶意的她会是那样的状态。   如果我忘了,请提醒我! 第73章 新的帮手   苍耳和第五天还在继续讨论着可能来到这里的人选,陆淮洲静静听着。   苍耳说:“我与他们接触不算多,很多都是每年只在开会的时候见一次面的交情。按照你所说,系统对我们有恶意的话,是不是不会让能成为我们最大助力的人被选中?”   第五天浅笑着摇了摇头:“它只是不喜欢看我们过得太舒坦,不是不希望我们完成委托。我觉得它不会把人选挑得太绝。”   说到这里,第五天也有好奇:“在你心中,这个‘最大助力’是谁?”   这点苍耳没有太多犹豫:“可能是上木或者寻常吧。”   “为什么?”   “上木活了特别久,没人知道他多少岁了,据说上古时代他就出生了,没准他曾经听说过关于公元727年,越国的这次宫变。”   对于苍耳的这个想法,第五天不置可否。对一个寿命过长的人来说,这些小国家的产生或是消亡都算不上什么大事。别说越国只是在皇位继承上发生了点意外,还没到灭国的程度,他觉得上木不太会记得。他心里这么想了想,但考虑到苍耳的面子,他今天实在否定他太多次了,便没说出来。   讲完上木,苍耳说起了寻常:“寻常人很好,虽然头总是会掉,但只要头没掉,他可以轻易融入各个环境,有点子社牛的潜质。”   “我懂了。”   正午过后,苍耳靠坐在榻上昏昏欲睡,小婴儿在他近旁睡得直流口水。   第五天还挺有精神,拿着毛笔学写字,写的也是些跟案情有关系的。他想着,既然一时半会儿回不去的话,他还是应该习惯这种记录方式。至少,还不是那种在龟壳上刻字的年代,算是照顾他了。   写了差不多两页纸,郑抒意就把五六带来了。   五六一进门就特别激动,冲上来就抱住了第五天,涕泗横流的,嘴里喊得却是苍耳的名字。   突然被抱住,第五天手里的笔脱了手,刚蘸得的墨弄脏了他的衣摆。他被一身蛮力的五六勒得喘不过气,拍了拍他的胳膊,想提醒他弄错了,还没等他开口,五六突然自己松了手,捂着脑袋蹲了下去,嘴里还嘟囔着“好疼、好疼”。   第五天把人扶起来,先提醒他:“不能做出不符合身份的言行,否则系统会对你做出惩戒。”   五六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我说我怎么动不动就头疼,我还以为是这个身体要不行了呢。”他明白了之后又开始范畴,“那我该怎么称呼你?大哥?”   郑抒意早已对这人脑子的不抱什么希望,戳了戳他的腰,给了他一个答案:“是太子殿下。”   “哦哦,太子殿下,想不到您成了太子殿下。”   第五天指了指已经从榻上下来,眼中带着几分怒意盯着五六的太子妃,悄声跟五六说:“那才是你要找的人。”   五六愣住了,一双黑亮的眼睛反反复复在眼前这位容貌带着些英气的女人身上转了好几圈,笑得像个傻子:“努力看的话,还是能看出来的。”   苍耳对五六的表现十分绝望,捂脸回了榻上坐下,似乎不再想搭理他。还是第五天够有耐心,请五六和郑抒意坐下,亲自倒了茶给他们。   茶水喝了两杯,五六才想起来问第五天:“太子殿下,是我们的人吗?是哪位啊?”   “来这里之前,我是陆老板的助手。”第五天逐渐摸清了些系统的惩戒规律。如果在场的人都是他们这样的外来者,对彼此言行的要求会降低。在一句话中添加定语,比如“从前”、“曾经”之类的词,后续再说一些不符合现在身份的话,可以规避掉惩戒。   五六嘴里念念有词:“陆老板,陆老板……”他从自己出生一直想到了现代,又想了下现在所在的越国,最后才想起春节圆桌会议时,自己旁边坐着的脸生的老板好像姓陆,“异闻社是吧?”   第五天笑而不语。五六的话太多了,他有点疲于应付。他有点担心继续对他有问必答的话,会不太好找到合适的开口机会,便想耐着性子先让五六把他想说的话都说了。   果然,五六没有辜负第五天的“期待”,继续说着题外话:“看不出你本来的相貌了,不过想来也不会差的。”说完五六又露出了他的招牌傻笑。   第五天没有接话,他等了几秒钟,见五六好像没什么想再说的,才终于跟五六交流起了今天的正事:“你在郑芪府上,有什么发现吗?”   意识到自己被故人重逢的喜悦冲昏了头,把重要的事都忘了,五六有点羞愧。他很快就调整了神情,严肃了一些,坐姿也端正了:“府上的人我都问过了,没有咱们的人。”   他问是真的问,非常直接地问,几乎是见到一个人就问:“你是来破案的吗?”也不怪他为什么天天头疼。这个招很笨,就是五六勤快,才没几天都把府上的人几乎问全了,忍耐力也不错,脑袋没疼爆炸。   第五天拍了拍五六的肩,算是给他的表扬,又抛出了他关注的问题:“郑芪夫妇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五六思考了一会儿,纯真的大眼睛回望第五天,真诚地问:“什么算不对的地方?”   在一旁听着这两人对话的苍耳和郑抒意抬手撑起太阳穴的动作如出一辙。要不是陆淮洲被困在婴儿的身体里,暂时做不到这种高难度动作,他也很想这么做。   要论耐心,还是得是看第五天的。他面对问出白痴问题的五六,竟然还罗列了几个可能出现的不正常的情况,来引导他。   “比如郑芪夫妇身体有没有突然不适;两人原本感情不合,最近突然亲密起来;或是郑芪以前比较闲散,最近去朝堂的次数多了,之类的。”   第五天说完,看到五六还是有点困惑,没有思路,他又启发了他一下:“府中下人之间的流言也算。”   这下五六终于有点反应了:“你这么说,还真有一件事。”   “就前几天小公主去的时候,我想找她说话。找到她之前我就在府里到处走。在一个偏角,听到郑芪的夫人问她的丫鬟,郑莫的伤如何了。我当时以为是听到了什么惊天八卦呢,就把顺手抓了一个路过的下人,问他这夫人该不会跟郑莫有一腿吧?他偷偷告诉我,你知道庆安王长子腿摔断了吧,有可能啊,郑莫的腿是郑芪打断的。他那天来过郑芪府上,具体发生了什么,我没打听到,但他回去就说腿不能动了,还特意搬到了太医院附近养着。”   第五天和苍耳对视了一眼,这对他们来说是个新消息。他们此前只知道郑莫伤了腿,却不知是如何伤的,连在宫中的郑抒意都没有打探出来,他们还以为真的如流言所说,是郑莫自己从跌的呢。   但这消息也很让人困惑。   郑莫和郑芪是堂兄弟,郑莫在城中风评一般,不过因为他是庆安王的长子,有个小王爷的称号。   而郑芪不一样,他从小就经常受到夸奖,文韬武略都是个中翘楚,皇帝郑丰识多年前在他们还小的时候曾开过玩笑,要是郑芪是自己的孩子就好了,一定比太子更像模像样。现在郑芪也在朝中担任要职,估摸着,也会有一些支持者。   第五天又问了一些问题,大部分五六都回答不出来。他没有细致观察周围的习惯,第五天也没有急,只是提醒他,回去之后可以多留意府里的情况。鼓励他多跟府里的人聊聊天,这对五六来说正是他擅长的,拍着胸脯保证完成任务。   “我得走了,不能出来太久。我这身份不如你们,还得站岗执勤,像个保安。”时间差不多,五六张罗着要回去了。   第五天安慰他:“你比我们自由。”   这句话在五六听来很受用:“你说的对,等下次我休息我再来找你们。”   “好。”第五天从身上摘下一块玉牌,“要是下次有人拦你,你就出示这个。”   “谢了,”五六摆弄了一下玉牌,塞进了怀里,“多谢。”他又道了次谢,才脚步匆匆离开了。   “你问他那么多不如问我,好歹是我堂兄,郑莫郑芪我都了解。包括后面他们的结局。”郑抒意双手撑着下巴,望着第五天说。   苍耳怕第五天经过这次会面,太过失落,劝了句:“是啊,五六这个脑子,你不要太指望他。”然后他转向郑抒意,“那小公主先给我们说说,在历史上,你的父皇殡天,郑丰智继位之后,郑莫和郑芪的结局如何?”   “我被关在了后宫几年,听说的是郑莫先是疯了,没多久便死了。又过了几年,郑芪被立为太子,郑丰智死后,是他继位。”   第五天觉得奇怪问道:“郑芪是郑丰智的次子吧?他为什么不立长子?”   “他的长子在他继位两年后生病死了。要不然的话,也轮不到郑芪。不过应该说这对越国是件好事。郑芪是我们这辈皇子里面最出色的,后面郑丰智死后,他继位,才将越国更加发展壮大。如果真的是现在的太子郑英继位,估计越国就没有后面那几百年了。”   郑抒意的话让第五天听出了一些别的意味,第五天沉着地望着看上去只有九岁的小公主,非常严肃地问:“所以你对这次宫变的态度是?”   “越国发展的推动者,也有可能是害死我父皇的凶手,这不矛盾吧?不能说因为这个人把我的国家发展壮大了,我就把杀父之仇一笔勾销。而且,他还心狠手辣害了我的性命呢,你不能要求我原谅他。”   第五天想要说什么,郑抒意摆摆手让他先闭嘴,听她把话说完:“但你放心,凶手早就入了土,轮回都走了几十次了,我也不可能找他报仇啊。我只是想知道真相。我想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   第五天听完郑抒意的话,心里是有几分意外的。因为这次的委托人按说是心里有过深的执念,才滞留在人间上千年,他没想到郑抒意其实看得很开。想知道的都了解了,第五天问:“你怀疑他们两个吗?”   郑抒意把左脚搭在右脚上,翘着脚尖,胳膊撑着椅子上,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肯定啊,不过我是委托人,把真相找到,告诉我,是我委托你们要做的事。所以你们真的应该好好干活,别总什么都让我跑腿行吗?”   “辛苦了。”第五天和苍耳异口同声道。   作者有话要说:   陆老板最近被系统坑害,戏份太少,马上就会恢复正常的出场频率了!   应该可以吧…… 第74章 早已准备好的逃亡路线   时间还在走着,第五天的调查却趋于停滞。   宫中皇帝病得越来越重,向阳再也没有给苍耳传出过任何消息。   郑抒意托人送来消息,说她这几天见不到皇帝,甚至连皇帝的寝宫周围都不被允许接近。只有皇后、容妃和一位贵妃娘娘在轮流侍奉,她的生母宁嫔没有这个资格。   她远远地跑那附近看过一回,好几个太医进进出出,都是一脸愁容。   宁嫔不再让郑抒意到处乱跑了,她现在觉得哪里都不安全。之前还以为太子府能避开事端,后来经过郑抒意的提醒她才意识到,皇位争夺,最核心的就是太子,太子府可算得上是最危险的地方了。   其他几个王爷小王爷的府上也是一样,一旦有权力争端,都会是混乱的所在,还不如把孩子留在自己身边。要是真出了什么事,起码自己愿意豁出性命护她周全。   五六来过两次,带来的消息不算有用,也不能说完全没用。   郑芪在朝为官,最近皇帝一直不上朝,也没有召见大臣,开始有人来郑芪府上拜访。   五六偷偷在窗外听过几耳朵,里面的人说话声音都很轻,他只能在里面的人放大音量的时候才能听到那么几个词。   他听到有人跟郑芪说,让他早做打算。还有人提到了太子和郑莫,不知道是说了什么。   这日晚上,苍耳熄了灯准备上床躺下,忽然闻到一阵不应该出现的味道。   他坐在床边,问还在站在门口的第五天:“什么味道,你闻到了吗?”苍耳抽了抽鼻子,想要更准确地辨别这种熟悉的味道。   第五天定定望着门外,连头都没回:“起火了。”   “……”苍耳瞪了第五天一眼,对他的无动于衷感到费解,还有些怒气:“起火了你还这么淡定?”   “郑抒意说过,皇帝会于今晚早些时候殡天,太子府也是今夜烧起来的。我们不是早就知道吗?”   “知道和亲历也不是一回事啊。”苍耳低声抱怨,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跑路。尽管他现在还不知道该从哪里跑。   “历史上太子和太子妃都没死,而且……”第五天还是不疾不徐,说的话条理清晰语调平稳,在苍耳惊诧的眼神中,掀起床板,又试图去抠床板下面的地面。   试了几次,第五天意识到靠自己一个人的力气大概是打不开这个密道的入口,便喊苍耳过来一起:“帮个忙。”   苍耳帮着一起,边使劲还边问:“密道?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刚来的那天。”   第五天的逻辑很简单。根据资料显示,大火包裹了整个太子府,所有大门都被锁死,太子和太子妃还能死里逃生,按照以往看古装剧的经验,猜测府里有密道再正常不过了。   “你可真行。”苍耳竖起了大拇指,真心夸赞道,“要我说,淮洲把你保护得太好了,我还以为你只是个未成年的孩子。”   “我成年了。”第五天纠正苍耳话中的错误,纠正了一个又纠正第二个,“成年人也是需要被保护的。”   需要被保护的成年人第五天终于发现,哪怕加上苍耳,他们两个人还是打不开这个地道的门。苍耳原本的力气很大,但成为太子妃了就文文弱弱,有她没她差不多。   最后还是两个换了他们衣服的丫鬟和小厮来帮忙,才让密道的入口顺利出线在他们眼前。   苍耳先进入密道,下去里面是一个有些陡峭的斜坡。要不是把长裙大衫外袍换了方便行动的衣服,光是爬下来就得多花上一半的时间。   苍耳已经过了斜坡,下到了底部平稳的地方。密道里很暗,上方的入口在他往上看的时候刚好被封死,他拿出了准备好的火折子,点燃之后往上看,看到第五天正一手抱着什么东西,另一只手小心翼翼撑着地面,一点点往下滑。   等第五天终于滑到了他眼前,苍耳看清楚了他抱着的是那个小皇孙,眉头皱了起来:“你还要带着这个孩子?”   第五天回答得有理有据,义正言辞:“根据历史,他也活下去了。”   “希望他不会哭闹,害得我们被人发现。”苍耳原地站了片刻想了一些劝说第五天把孩子扔下的说辞,还是放弃了。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他发现第五天这个孩子性格看上去很好,其实他很执着于自己的想法,尤其是自己认为是对的那一部分。事后也往往能够证明,他的坚持是对的。   “不会的。”第五天抱着孩子,笑着戳了戳婴儿的柔软脸蛋儿,婴儿在他怀里安静得像是睡着了。   陆淮洲没有真的睡着,燃起的烟确实让他很不舒服,想咳嗽,想哭,想大叫。但他的心智还在,努力地和本能抗衡,他忍住了。   苍耳和第五天沉默着在昏暗的密道里前行,外面那两个小厮和丫鬟合力把床榻恢复成了原状,让人看不出有什么端倪。   与外面的发现火势骤起,太子府上各处传来的嘶喊声、痛苦的□□声相对比,密道里安静得让人更难受。   密道很长,偶尔能听到风吹过和水滴落的声音,剩下的就是苍耳和第五天的脚步声。   没人知道密道的尽头是哪里,第五天也只是在自己的床榻下发现了这个密道的入口,并没有进去过。不过这条密道没有太多分岔路,第五天调取原主的记忆,在苍耳后面指路。在路过一个分岔路的时候,喊了苍耳停下,拐了进去。   岔路的尽头是一间石室,用现代的面积单位来算大约二十平方米。床、桌子、柜子,基本的家具一应俱全。第五天还在角落里发现了油纸包着的不易坏的干粮,和几个大桶装的还干净的水。柜子里内衬了油纸防潮,打开里面是一些衣服和被褥。   衣服都是普通的粗麻布,被褥倒还是锦缎的,只是没有小孩子的衣服。   从这些东西不难看出,太子在很早之前就开始准备逃亡了。第五天所调取的记忆也证明了这一点。早在小皇孙出生之前,太子就偷偷策划了逃跑的路线。   不过那会儿他没想到自己会是被人逼的,他当时的计划是万一父皇非让他当皇帝,他就找个机会,假死脱身,在这里躲上些时日,等新的太子人选确定,他就可以随便去什么地方,没有人管了。   没想到这条密道是用上了,自己却是如此狼狈,没有一点当年设想中的怯意。   “我们要在这里住下吗?”苍耳看第五天把被子抱到了床上,问道。   “嗯,”第五天铺好了被子,舀了碗水喂了一点给小婴儿,跟苍耳说,“外面现在会非常混乱,不光是太子府的大火,皇帝今夜死了,各方势力争斗,这城中怕是十几日都未必能消停下来。”   “郑抒意说,她记得她父皇去世第七日的时候,新皇便登基了。”苍耳道。   第五天微低了头,昏暗的烛光打在他的侧脸上,在墙壁上留下巨大的投影,为外面的山河破碎平添一抹惆怅。   “皇帝登基之后还会有些散兵在民间游荡,并不是立刻就能安稳下来。”   苍耳有些着急:“那我们要在这里待上多久?水和食物够吗?在这里岂不是完全与外界隔绝,我们什么都无法知道?那还怎么找凶手?怎么破案?”   第五天又陷入了沉默。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苍耳和上次见面的时候比,性子好像更急了,人也不如之前稳重妥帖。第五天怀疑他们身上还留有原来的人的性格,会受到一定影响。可惜可供参考的人选不多,只有他和苍耳。他自己的话……   他可能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了解自己。   第五天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些,更多地专注于眼下的局面:“至少在新帝登基之前,我们都要待在这里。食物和水没有问题,足够我们两个吃的,就是要委屈这个孩子了。”   小皇孙现在八个月大,可以吃一点米糊,但这密道里条件艰苦,设施简陋。不想一氧化碳中毒而亡地话,第五天觉得最好不要生火做饭,就只能凑合着给小孩子喂一点用水泡软了的干粮了。   懂事听话的小婴儿陆淮洲倒对饮食上的变化没有那么不满。他这些天真的喝了太多母乳,整个人都不好了。虽然他看上去只是一个小婴儿,但脑子里还是有成年人的思维的。他好歹也是个二十几岁的人了,要不是乳母哄他的声音听起来真的非常有母性的光辉,他感觉自己很难控制住不去胡思乱想。   密道里的日子不算好过也不算难过,每隔一段时间第五天就会去最近的通风口,看看外面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来确认时间过去了多久。   苍耳有时候会跟着一起去看看,大多数时候他都在那个二十平米见方的地方不出来。   七天过后,第五天轻轻拍醒了还在睡梦中的苍耳,等他简单收拾了一下,抱着小婴儿往密道的出口方向走去。   刚走到能透出亮光的地方,苍耳先听到了一些人声,远远的,很热闹。这让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这些天在那个地下,除了第五天和那个婴儿,就没有其他人,他有一种被全世界抛弃了的错觉。不管人还是妖,总还是要与外界有联系,才能感觉到活着。   第五天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他的感受其实和苍耳是一样的,再继续下去,人是真的会憋疯。   作者有话要说:   陆淮洲:我还是很想说话啊,什么时候才能说话!人类成长也太慢了吧! 第75章 适合隐居的地方   密道的尽头是一口枯井,从上面往下来搭着软梯。   苍耳上手试了试那软梯,还很结实,承受一个人的重量没有问题。   他先一步爬上去,爬到井口的位置,在第五天的指挥下打开了隐藏得很好的门锁,先上到了地面上,然后俯身给第五天搭了把手。第五天把婴儿绑在了自己怀里,动起来有些不方便。   从井口出来,两人站在陌生的小院里,之前听到的人声更清晰了些。   远远的有人在吆喝叫卖,有着在讨价还价,近旁似乎有一个集市。最清楚的还是一个老婆婆的声音,几乎是在扯着嗓子喊:“你还吃不吃了?”   外面的温度比密道内要高一些,天气不佳,没有太阳高悬,阴云密布,似是要下雨。   不用从阴暗的地方一出来就忍受刺眼的阳光,算是老天爷的照顾。   第五天把覆在婴儿眼睛上的手挪开,让它也感受一下外界的气息。   “这是什么地方?”苍耳试着调取原主的记忆,可惜太子妃对这个地方一无所知。   第五天倒是没费什么力气就知道了答案:“‘我’之前选中的地方,位于贫苦百姓聚居的地区,在城西,离城门不远,附近人很多,街道复杂,人口流动性大,适合隐居。”   苍耳感慨:“大隐隐于市?太子有脑子啊!”   第五天笑道:“是太子又不是傻子。”   在两人清浅的笑声中,邻居老婆婆还在大声喊:“不吃了吧?我收起来啦?”   他们两人对视之后,笑着进了院中唯一的小屋。   这屋子比起他们之前所在的太子府,可谓是相当简陋,屋子还没有太子府的厨房大,院子里除了一口可以打水的井,角落还堆着一些木料。   他们出来的那口枯井在屋子和院墙之间的间隙,地面铺得很逼真的厚实泥土,十分隐蔽。   屋子很小,进门是厨房,两个人在里面还忙活得开,三个人的话就会打架。   穿过厨房,右手边是卧房,里面有简单的家具,桌椅床榻之类的,整个房子还没有地下密道里那个空间大,只能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厨房正对着还有一扇门,苍耳开门瞧了瞧,里面摆了些杂物。   第五天凭借记忆,在一堆杂物中翻出了一个酒坛子,掀开盖子,从里面摸出了一把铜钱。   未免树大招风,我们机智的太子殿下准备了很多零钱当作花销。   苍耳不太熟练地抱着孩子,凑过来看:“还有别的吗?”   第五天又找出一个木匣子,打开来,珠宝首饰反射的光芒差点闪瞎了苍耳的眼睛。   “行了,合上吧,这回知道我们不会饿死了。”苍耳边说边走回了卧房,躺在床上闭了眼。   第五天把东西摆放回原位,布置成之前的样子。那把铜钱他揣进了口袋,然后到厨房舀了点水洗手,告诉苍耳:“米缸面缸都是满的,房前挂了腊肉,没有这些钱,也够我们生活一段时间了。”   “我们是不是还不能出门?”苍耳翻了个身,用一根手指逗着小婴儿,脸上好像在笑,说出来的话却很萎靡,“感觉就是从地下搬到了地上被囚禁,唯一的区别就是能见见阳光。”   第五天走到了屋外,推了推卧房的窗,还挺结实。他的声音从外面传进屋里:“出门是有风险,我们可以让五六来找我们。”   “他?”苍耳觉得第五天这个决定很冒险,坐了起来,冲着没有打开的窗问,“他行吗?不会暴露我们吧?”   “不会的,”第五天从外面回到了屋内,“我们可是一直活到郑抒意嫁人,都没有被抓。”   “你这个用结论推过程的思考方式……”苍耳心里有点不服气,要是按照第五天这么说,他们赖在太子府不走也不会被烧死呢。   第五天站着,苍耳坐着,太子妃的身高不高,所以第五天现在是在俯视着苍耳。那眼神很让人有压力,苍耳把到嘴边的换咽了回去,换了个形容词。   “挺新颖。”   苍耳在尚算柔软的床榻上休息了一会儿,陆淮洲躺在他身边发呆。他最近没什么需要思考的,接收到的信息太少,每天除了吃饭就是睡觉,日子过得十分无趣。   院子里,第五天正在处理那堆木材,听上去,他似乎在砍柴。   这房子是太子早年间就找好的,所有东西一应俱全,甚至第五天还在屋子与院墙的西面,发现了另一条密道。不同于连通太子府的那个,这个密道是通往城外的。只要什么时候他们一旦觉得这里有危险,就可以迅速撤离。   更绝的是,太子还在那个密道里布了些机关,只要他启动机关,密道会在他们走出去之后彻底封死,没有人会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现在他们落脚的这个地方,是太子当年精挑细选的。   右边那户住的是一对老夫妇,在这儿住了几十年了,家里两个女儿,都嫁去了外地,很少回来。   院子比第五天他们住的大一些,院子里有一个主屋和一个厢房,厢房没住人,暂时空着。   老爷子耳朵不好,偏偏还喜欢听热闹,老婆婆就养成了大声说话的习惯,每日都会把发生的新鲜事大声说给老爷爷听。住在这里足不出户,就能轻松知道街谈巷尾的传闻。   左边邻居成分比较复杂。   左边的院子在这片区域来说,算是比较大的,一个院子里盖了三间房,正房和东西厢都能住人。   三间房租给了不同的人,每个人住的时间都不会很长,隔一段时间就会换一批租户。   据说这院子的主人从没出现过,每个季度会有专人来收租,也只是跑腿的,不是主人。   这批人的流动性高,不会太过关注邻居的事,因此太子觉得这个小院非常安全。   第五天砍了一会儿木头,觉得很累了,便坐下来,用袖子擦汗。他另一只手里把玩着一枚铜钱,思考着该如何与五六取得联系。   铜钱被抛到半空,第五天把手摊开在了铜钱的落点,突然从对面院墙那边传来了一些响动,他瞬间警觉,收了手放在腰际,盯住了那处异动,铜钱落了地。   他腰际藏了一把匕首,杀人他做不到,但至少能防身。   院墙被杂草掩盖住的地方,露出了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属于孩童的眼睛,带着稚嫩与胆怯,与第五天对视。   “我只是想拿我的沙包。”小孩子的声音很弱,他被第五天盯着,没敢立刻直起身,也不敢继续寻找自己的沙包了。   第五天眼睛转了转,露出他招牌哄小孩子的笑容问:“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或许是第五天的温柔让小孩子暂时放下了戒心,他站起身,拍了拍土:“什么忙?我能帮得上吗?”   第五天看着那比杂草高不了多少的男孩,穿着一身稍微大了一些的衣服,他从脚边捡起刚才落地的铜钱,又从口袋里掏出另一枚,将它们一起放在男孩手中:“士大夫郑芪的府上有一个傻傻的护卫,人很黑。上次他们府上的人去贫民区施舍,那人借我一文钱,我想还给他,但我家里妻子孩子都病了,我走不开,你能不能帮我跑一趟?”   “好说,他们明天就会来这边布施,到时我就去帮你还钱。”小男孩把钱牢牢攥在了手里,扬着头问第五天,“多余的一文钱是利息吗?”   “是你的工钱。”第五天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小男孩有点不好意思,他还小,很少能从大人手上收到钱财:“那,那就多谢你了。”   “还有一件事。”第五天叫住了转身要走的小男孩。   小男孩站得笔直:“您说。”   “如果他问起我住在哪里,你就带他去你家,找个没人的时候,让他从这个洞里钻过来。”   “好。”小男孩答应下来之后,又露出些担心的神色,他看着第五天问,“你是不是欠了很多钱,在躲债啊?”   “是啊。”既然男孩给他找了个理由,第五天便没想太多,随口应下了。   “那我不能要你的钱了,你还是留着给你的妻子和孩子买药吧,希望他们能早日康复。”男孩摊开手掌,拿了一文钱塞回第五天的手中,直到第五天的手掌合拢,把铜钱收好,他才放手。   第五天微微愣了神,然后把在草丛中找到的沙包还给小男孩:“谢谢你,你是个好孩子。”   “不客气,我叫柿子,可以吃的那个柿子。”男孩子接过沙包,一弯腰就消失在了杂草丛中。   第五天蹲下来,扒开杂草,露出了一个苦笑。太子当初选这个院子的时候,可没有这个狗洞啊!他还是得找点材料把它给堵上才安心。   晚上第五天想煮饭,但这种古代的灶他实在是不太会用,弄出了好大的烟,火还没顺利燃起来,熏得苍耳受不了了,把他赶到一边淘米洗菜去了。   灶在苍耳手中很听话,火起的很快很旺,第五天把米下锅,又切了些腊肉洗干净了,等米快熟的时候扔在上面蒸。晚餐就只有这些东西了。   “我有点想吃蔬菜了。”苍耳嚼着腊肉,又塞了一口米饭在嘴里,边吃边说。   “我约了五六,顺利的话,明天让他帮忙弄一些来。”   第五天说得轻描淡写,苍耳听得快要顶礼膜拜了。他完全不知道就在他下午睡着的时候,第五天做了什么,如何就约上了五六。   陆淮洲倒是知道,他没睡多久就醒了,把第五天和柿子的对话听了个大概。   作者有话要说:   陆淮洲:想说话的第N天,真的要憋疯了。 第76章 逐渐接近真相   吃过晚饭,第五天让苍耳帮忙照看一下孩子,他还有事要做。   苍耳坐在屋里的床榻上,推开了朝向院子里的窗,在窗边挂了两个据说可以驱蚊的香包,效果如何还有待考证。   他把小婴儿抱起来,让他跟自己一起看第五天在昏黄的夕阳下忙碌。   陆淮洲仍然感到这个姿势很不舒服,苍耳花了十天时间都没能跟第五天学会抱孩子。但现在第五天在做的事情看上去很有意思,能让他暂时忘掉那种很别扭的感觉。   第五天正在院墙的东边,他双膝都跪在地上,上半身贴近地面,整个人都几乎隐匿在了半人高的杂草丛里。   从他时不时扒开的缝隙能看到,墙上破了一个洞。   那洞不大,以第五天现在的身体是绝对钻不过去的,像是个狗洞。   “你在做什么?”苍耳问出了陆淮洲想问的。   下午的时候苍耳睡着了,陆淮洲醒着,他听到了第五天和小孩的对话。当时他还有点奇怪,哪儿又冒出个孩子?现在看,那个名叫柿子的小孩就是从这个洞钻过来的。   第五天还维持着那个姿势,只稍微抬了头,转过来冲苍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继续转回去忙了。   窗边一大一小两个人都噤了声,看着第五天在那边敲敲打打。   他的动作很轻,很怕弄出太大动静,惊动了什么人似的。   看了一会儿陆淮洲就明白第五天在做什么了——他在把那个不足以让成年人通过的狗洞扩大。   等他忙完回了屋内,动手把开着的窗关好,才告诉苍耳他是为了明天五六来提前做准备。因为他让五六从隔壁走,找个没人的时候钻过来。以狗洞现在的大小,五六是绝对钻不过来的。   苍耳想了想那堵墙的高度,也就两米左右,说了句有点打击人的话:“五六翻墙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第五天也没那么容易被打击到:“那我明日再把洞堵上吧。”他比较喜欢有事做,在密道里这些天可把他憋坏了。把围墙破坏再补好这种无用功在他看来也是重要工作,自己给自己找了个活计,有利于身心健康。   第二天正午过后,郑芪府上在城西的布施结束,所有粮食都发空了,五六一天的工作也结束了。   五六换了一身常服,在规划得不太合理的小巷中穿梭,最后在一扇紧闭的木门外停下。他左右看看,确定没有人跟着他,踩着门环翻进了院子。   刚刚还在忙的时候,有个自称叫柿子的小男孩来还给他一枚铜钱,说是别人托他帮忙,那人还想要见他一面。五六跟柿子道谢,就让他先回去了。   其实从五六今早醒来,来到西城这边,脑子里就莫名出现了一个地方。这个孩子的到来正说明他就是应该去到那个地方。   他不需要柿子带路,也没有听第五天的安排,找个没人的时候从隔壁钻过来,直接就摸进了第五天他们暂时居住的小院。   他的突然出现吓了苍耳一跳,差点把手里的孩子扔了。第五天也有些意外,但表现得不太明显。   五六很想去抱住苍耳,在他伸出的手即将接触到人的时刻,他想起了头痛警告,转而抱住了第五天。   “太好了,你们都在。”   第五天被他抱得窒息,拍他的胳膊:“松,松一下。”   “是你让那小孩找我的吧?”问完这句话,五六都没给第五天留回答的时间,自己接着说,“我本来也准备过几天来这里看看。”   苍耳把婴儿送回了屋里,支开窗能看着孩子。他顺手端来一碗水给五六,递到他手上的时候问:“你知道这里?”   五六喝了水,抬手擦了擦脸,嘿嘿笑道:“我最近想起了一些事,这院子还是我帮太子买下来的。”   “你是郑芪府上的护卫,怎么会跟太子认识?”第五天在五六对面的石墩上坐下来,问他。   五六被问住了,挠了挠头:“你等我再想想。”   调取记忆花不了多少时间,五六记起,原主的这个护卫在太子外出时救过他,当时太子没有表明身份。后来太子与郑芪见面时,刚好护卫在,他这才得知了太子的身份。   这世间的事就是无巧不成书,护卫的母亲生病了,需要很多钱买药看病,他去求郑芪的夫人。郑芪家里都是夫人管钱,可郑芪是个视钱财为身外之物的清官,手上多出来的钱也都拿去搞慈善了,根本没有多少可以借给护卫。   走投无路的时候,他又遇到了太子,太子给了他钱还给了他很多珍贵药材,救了他母亲的命。   他想去为太子卖命,但太子说,让他留在郑芪府上,也能帮得上忙。   这段过往在第五天问出来后,自己的脑海中也浮现了出来。但他没有打断五六,苍耳还不知道个中缘由。   两人就安静地听着五六絮絮叨叨把他和太子的几次相遇连细节都说得一清二楚,“太子本人”第五天时不时颔首以示肯定,不过在五六看来,他觉得第五天点头是在说“嗯嗯嗯,我知道了,知道了。”   说完了过去,五六也没有闲下来,立刻就换了个新话题:“哎,你们听说了吗,郑莫疯了。”   第五天看了苍耳一眼,没出声,苍耳憋不住了,打断了五六,阻止他继续没完没了地说下去:“你是想说,他胡言乱语,说是自己下毒毒死了先帝的事?”   “是啊是啊,我以为你们在这里不能出去,会消息闭塞呢。”   苍耳瞄了一眼隔壁院墙,自嘲道:“是挺闭塞的,但这里房子隔音不好,不巧隔壁老爷爷耳背,老婆婆说什么都扯着嗓子喊。”   “嘿嘿,那是挺巧的。”   第五天瞧着五六,好像还有什么话要说,又不甘心就这么直接说。他所有的表情都太好懂了,于是第五天给他铺了个台阶:“你是还有什么别的发现?”   几乎没等第五天的话说完,五六就急切地公布了答案:“郑莫疯了之后,新皇帝就把他关起来了。抓人的时候我去瞧了热闹,没想到见到的那个郑莫,是咱们认识的人。你们猜,他是谁?”   第五天略一思忖,答:“恋蝶?”   “我的天,你怎么猜到的?你根本不认识恋蝶吧?”五六看起来有些受挫,但惊讶大过于沮丧。他不太能理解眼前这个人足不出户是怎么知道只有他才能知道的秘密的。   “随便猜的。”   五六还是觉得难以置信,他太能接受一个只有十几岁的小孩的智力碾压,撇了撇嘴道:“你这随便也太准了。”   “太子妃跟我说,你们几人中,比较活跃的是瑞吉和恋蝶,其他人都喜静。我只是二选一蒙对了而已。”第五天怕五六再在这上面纠缠浪费时间,便说清楚了缘由。   五六的关注点开始跑偏:“苍耳大哥竟然不觉得我很聒噪?他可真是个好人。”   第五天但笑不语。苍耳哪里是不觉得他聒噪,苍耳坚持认为话最多的就是五六了,但他们已经知道五六是护卫,又怎么可能是郑莫?   苍耳实在是看不下去五六这么傻乐观,想要告知他这个残忍的真相,第五天拦下了他,岔开了话题。   “郑莫还说什么了吗?”   五六挠了挠头:“她好像真的有点脑子不正常,一直问我,为什么还不能回家。”   对五六来说百思不得其解的难题,第五天三两句话就解释清楚了:“她之所以装疯,闹得人尽皆知,其实是想达成任务。在她的角度来看,自己抽到了凶手身份,只要把这个答案告诉我老板,这次委托就结束了。既然任务结束了,按照系统规则,我们现在应该到家了,但我们还在这里,所以她才会那么问。”   五六还在思考第五天的话,那些话听起来有些绕。   苍耳顺着第五天的思路,问道:“那现在这状况,是必要条件没有达成?哪里出了问题?你觉得,是郑莫并非真凶,还是这件事还没有被淮洲知道?说来,淮洲到底在哪里啊!唉!”   坐在床上望着窗外,身高不足七十厘米的陆淮洲发出了几个没有人能听懂的音节,他就在这里,可惜没人发现。   第五天说:“事情闹得这么大,咱们两个大门不出的都知道了,老板已经听说了的可能性更大些。所以,”第五天顿了顿,把视线从地面移到了苍耳那边,很肯定地说道,“郑莫应该不是真凶。”   五六还在掰手指算着第五天刚才说的那些话,也不知道他要怎么用数学去理解语文。   苍耳询问第五天的意见:“我们是不是应该跟恋蝶谈一谈?”   “你我的身份不方便出去,还是请护卫兄弟帮我们跑一趟吧。”第五天拍了下五六的肩膀,跟他说,“我把想问的都写下来,免得你着急起来再忘了。”   一直状况外的五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脸茫然,第五天又跟他重复了一遍。   这回五六听懂了,连说:“好好,还是你想得周到,我这脑子事情一多就容易乱。”   练了几天毛笔字,第五天自己还算满意,起码字迹不再歪歪扭扭,一张纸能勉强写下他想要说的话了。他把纸叠了叠塞进信封交给五六,五六拍着胸脯保证会尽快带到,等他拿到回信立刻就回来找他们。   苍耳收了五六随手放在木墩上的碗,边往厨房走边跟第五天说话:“你有这脑子,观察又那么细致,学什么学前教育啊?搞刑侦的话,破案绝对神速,麓城的破案率绝对更上一层楼。”   “很多小孩子不能准确表达自己的意思,需要照顾他们的人能理解他们,所以幼师更要仔细有耐心,我这也是从现在的专业里学到的。”第五天在院子里找了个地方坐下,“再说,案子不会天天有,但小孩子每天都在出生。”   苍耳在回到院子,视线刚好扫过屋里那个小婴儿,便问第五天:“那你看床上那个是想说什么?”   第五天歪着脑袋打量了一会儿,心里不知怎么有一种毛毛的感觉。他征询苍耳的意见:“我怎么觉得,他好像是用一种夸奖的眼神看我?”   苍耳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也跟着看了一会儿,什么都没看出来:“他才八个月,懂什么叫夸奖?你太累了,看错了吧?”   第五天揉揉眼睛:“是吧。”   安静了不到片刻,苍耳突然一拍大腿:“糟了。”   在树下正欲打盹的第五天吓了一跳,瞌睡虫都吓跑了,慌忙问:“怎么了?”   苍耳:“忘记让五六帮我们弄点蔬菜来。”   ,,。。   作者有话要说:   陆淮洲:不愧是我挑的助手,人聪明,三观正,理想远大!   乌鸦小添:嘎嘎嘎?(好像人是我挑的吧?)   最近快完结了,在修大结局,所以暂时隔日更。   鞠躬。 第77章 跳跃的时间线   睡了一觉醒来,陆淮洲动了动身体,发现了一些异样。   他明明只是睡了一个晚上,身体却忽然长大了许多。衣服也随着身体一起变化,他抬了抬手脚,发现自己再也不是那个无法自控的婴儿,开心极了,迫不及待开口想试试说话,然后听到了一个稚嫩的声音:“可憋死老子了。”   话音未落,脑子里一阵刺痛。陆淮洲来到越国,不知道时间究竟走了多久,反正他是第一次因为言行不符合原主的身份,被系统提示。这主要得益于,他在此之前一直不能开口说话,也不能随意乱动。   挨着他睡的第五天被吵醒,有短暂的愣神。因为第五天的脑子里突然涌入了许多记忆,他花了点时间消化。   现在是新帝登基的两年后,时间突然跳跃,是他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或许是系统默认之前那两年时间他们没什么可以调查的机会,自动跳过了。   从刚获得的记忆中第五天得知,宫中一直有人怀疑太子和太子妃是假死,因为没有在府中找到婴儿的尸体,也没人看到小皇孙在火灾发生前被送出去。   瞬间过去那两年,太子和太子妃就一直躲在这个小院里,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   仔细想想时间跳跃也很好,至少他们的安危不再受到巨大威胁,可以离开这个院子了。   第五天在回忆的时候,目光是无意识落在陆淮洲身上的,陆淮洲见他直愣愣盯着自己,试探地出声想要叫醒他。   “天……”太阳穴突然刺痛,陆淮洲暗暗骂了一句倒霉系统,连忙改口,“父亲?”   几乎没有经过思考,第五天说出了一个名字:“怀舟?”   第五天向来很注意系统规则,这个名字并没有给他带来系统惩戒,因为这是太子给自己的孩子取的名字。知道了这个名字,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系统会给自家老板一个婴儿的身份。他们名字是同音,大概是个巧合。这么有趣的巧合,可不能放过。   第五天一说话,苍耳也醒了。他睡得迷迷糊糊的,半睁半闭的眼睛在看到那个突然长大的婴儿时瞪大到了极限,随后才发现自己来到了两年后,脑海中可以调取一些过去两年间的记忆片段。   两年的时光对成年人来说不长,但足以让一个婴儿学会说话和走路。在场的三人里,只有陆淮洲有明显的变化。   憋了许久,终于能说话了,陆淮洲第一时间就对苍耳在抱孩子一事上的过分生疏提出了严肃批评,指出好几次他都差点被扔到地上。   苍耳对陆淮洲的批评不以为然,他不觉得自己作为一只天狗,需要掌握这项技能。但对于已经可以说话跑跳的两岁半的陆淮洲,他还是很亲昵地把他抱了起来,抱住就不撒手。   之前还是婴儿的时候因为太小了,五官看不出与成年的陆淮洲有多少相似,现在小皇孙长开了一些,小陆淮洲的模样就出现了几分在那张脸上。   他们所有能联系到的人,从来了越国就在找陆淮洲,找了那么久都没有半点消息,谁知道,人其实就在他们身边。   陆淮洲挣脱不开,只好任由苍耳抱着。他把头偏到可以看见第五天的角度,喊他:“哎,我以后都要叫你父亲吗?”   第五天可能是照顾孩子的心泛滥,他捏住了陆淮洲一只柔软的小手,用一种陆淮洲从前好像没怎么见过的温柔表情说:“你也可以叫我‘喂’,听起来有点没礼貌,不过没人在乎。”   那表情让陆淮洲有些头皮发麻,他强迫自己忽视那张脸,习惯性打了个响指,可手小柔嫩,响指没能打响。他转而用小手拍了下第五天的脸道:“好主意。”   陆淮洲嚷嚷着饿了要吃饭,第五天和苍耳赶紧去准备。理论上是过去了两年,但对于他们这种被硬塞过来的几个人来说,其实只过去了一天,第五天还没学会如何生火,需要苍耳的帮助。   两人在厨房里忙活,陆淮洲到院子里闲逛,他想去看看之前那个叫柿子的小孩钻过来的狗洞还在不在。   刚出了屋门,还没往东边走,就听隔壁老爷子大嗓门问:“你说什么?”   “那个害死先帝的郑莫,死啦!”老婆婆扯着嗓子又重复了一遍已经说过的话。一时间,左邻右舍五户之内全都得知了这个消息。   第五天出了厨房,往围墙那边看了一眼,仿佛能透视到那边老爷爷和老婆婆对话的场景。过了一会儿,他才转过来看陆淮洲。   刚想要叫“老板”,第一个字才出口,第五天第一次感受到了系统提示的头痛。看来是不能喊老板了,第五天试探着喊:“怀舟?”   陆淮洲在现代时,从没在自家助手口中听到过自己的名字,哪怕现在知道他喊的应该是这个两岁孩童的名字,跟自己同音不同字,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抖了抖手才勉强应了:“嗯?”   “之前的事你都知道吗?”第五天问。   “基本都知道。”陆淮洲掰着手指给第五天数他知道的信息,“郑莫是恋蝶,先帝是向阳,两个人都已经死了。护卫是五六,现在郑抒意应该被关在后宫出不来了吧?”   “关于郑抒意让我们找的答案,你有什么想法吗?”   陆淮洲嘟着嘴思考。这在两岁孩童的脸上是很常见的表情,看上去可爱极了。他有那么一点思路,但现在什么证据都没有,他也不敢保证自己的思路就是对的。   他不说话,第五天便知道应该是没能有确定的答案,没再追问,回去继续做饭了。   日落西沉,天光渐暗,陆淮洲三人关了门窗准备好好探讨一下现在的情况,突然一个人影落在了院内,发出了一些不算明显的声响。   第五天开了窗,看到院子里的人是五六,又赶紧过去开门,把人带了进来。   五六的脸上透着兴奋,一进屋就迫不及待地告诉他们:“我见到新皇帝了!”这次他没有卖关子,“是上木!”还没等第五天和苍耳给出反应,五六注意到了变成两岁孩童的婴儿,感叹了一句,“这孩子长得挺快啊!”   “时间过去两年了,你知道吗?”五六眼中那个两岁的孩子,陆淮洲本人冷冷地质问道。   “这样啊,怪不得我已经当上了郑芪的护卫,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   五六也是一觉醒来,发现自己住的地方,身上的衣服全都变了,还有人过来喊他,说昨天定好了要跟郑芪进宫去见皇帝。   他这一天过得迷迷糊糊的,一件事接着一件事的冲击根本没有留给他时间细想,只顾着晚上一到就跑来跟苍耳他们分享自己今天的见闻。   陆淮洲撑着脑袋不想说话,他戳了戳第五天,于是第五天把话题带回正轨:“新帝说什么了吗?”   “他走哪儿都前呼后拥的,我也就是远远看到了,他看没看到我都不一定。”五六想了想又肯定道,“九成九是没看到。”   今日一早,他随同郑芪进宫。作为郑芪的护卫,送到宫门口他就只能在外面等着。若不是皇帝想要跟郑芪一道去看看突然暴毙的郑莫,五六压根没机会见到他。   “郑莫那边,有得到什么消息吗?”在时间跳跃之前,第五天让五六带一封信去给郑莫,不知道五六事情办得怎么样。   “哦对,”五六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给第五天,“这是我昨天去找他时他写的,大部分都在上面了,还有些他说不方便写出来的,有偷偷跟我说。”   第五天展开了信,在陆淮洲身边蹲下,让他那个高度也能看清信上写的内容。   信上的字体狷狂,不像是一个女人的字迹,或许是掺杂了原本郑莫的风格。   第五天看这字迹,有点羡慕这些活了许多年的家伙,至少他们提起毛笔手还是稳的。不像他,光是握笔就花了两天才习惯。   根据恋蝶信中所说,郑莫住到了太医院附近之后,得知最近皇帝休息不好,太医院会给皇宫调制安眠香料,他便趁机往每日准备的香料里添加了会损伤人根本的草药。   每次都是等香料调制好了,他再摸黑偷偷去添上几味药。当时宫里好几位贵人都染了风寒,太医院里一直特别忙乱,才让他有了可乘之机。   没能在信中写出来的内容由五六转述,五六说得有些乱,陆淮洲和第五天整理了一下,顺便进行了简单的分析。   郑莫做这些,虽说是自己想要去做的,但从恋蝶可以跳出郑莫的思维困境来看,郑芪在这里面也发挥了作用。   先帝还在位时,郑莫去找郑芪,谈的是太子德行有亏,不配继位,他希望郑芪可以和他一起在暗中使力,让皇帝不得不罢黜太子,重新在他们几个人中做选择。   他觉得郑芪是他们这一辈中,最有希望被立为太子的那个。他自己能不能当上太子另说,如果之后郑芪真的被立为太子,他也算是为其出了利,想着能从中捞到好处。   当然万一皇帝废太子之后更属意他,就更好了。   他跟郑芪谈的都是自己愿意帮助他,如何如何。本以为郑芪可以和他同心,他连怎么给皇帝制造危机,让皇帝无法上朝,太子又无能维持朝政,大臣们纷纷请愿都设计好了,说给了郑芪。   谁料郑芪听了大怒,抄起了一根木棍就要打他,直奔着他的腿砸。郑莫怕得不行,慌不择路,在郑芪家崴了脚。   对外郑莫说的是摔断了腿,特意夸大了自己的伤情,为的是能住到太医院附近实施自己的计划。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8-17 16:38:34~2022-08-18 16:51: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桑 1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又有人下线了?   “恋蝶说,她记忆中的郑芪似是真的想要直接把郑莫的腿打断。外人可以理解成他看不惯郑莫的言行,两人谈崩了。但恋蝶怀疑,有没有可能,是郑芪想伤了郑莫,好能让郑莫如他所愿,能住到太医院去?”这话是恋蝶说的,五六有样学样,能记得全就很难得了,让他分析其中关窍,是太难为他了。   不过分析这事儿,有人可以代劳。   “所以说,郑莫给先帝下毒一事,郑芪可能知晓,却并没有提醒过亦没有阻拦过。他跟郑莫一样,是希望宫乱的?”说出第一句的是苍耳,他说完先是去看第五天,而后想起他们现在还有了陆淮洲,又去看陆淮洲。   陆淮洲朝苍耳点头,补充道:“还看来是郑芪心思深沉,既享得了好处,又不会把自己置于风口浪尖上。”稚嫩的童声音落,陆淮洲问第五天,“你觉得呢?”   第五天沉默了片刻,没有再把关注的重心放在郑芪身上,而是提出了新的思路:“两年过去了,我们现在能确认先帝的死因吗?”   几个人面面相觑,他们的记忆中没有这个。   目前为止,他们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先帝郑丰识并非死于郑莫在其寝宫每日所焚香中添加的药草,郑莫并非谋害皇帝的真凶,至于其他线索,可以说是没有收获。   这可能也与郑抒意被困于皇宫,无法于他们交流不无关系。   第五天提出的第二个疑问是:“从既得利益来看,先帝身死,最后占尽了便宜的是继位的当今皇帝。既然这位也是我们的人,我们最好能找个机会问清楚,在先帝的死亡之中,他有没有做什么。”   “可我们现在的身份,怕是很难得见皇帝真颜。”苍耳的话让在场的人又都低头沉默了。   现在就他们所知道的,距离上木最近的是郑抒意,可她偏偏被困在了皇宫一角。而且退一步讲,就算她几年后出宫嫁人,也未必就见得到皇帝郑丰智,见到了也未必就认得出,那是当时在圆桌上出现的十一个人之一。   毕竟上木实在是太安静了,要不是苍耳一直提起,陆淮洲其实没有对这个人留下太深的印象。   最后他们只想了一个未必能成行的计划,让五六趁着再有今天这般的机会能见到皇帝时,向他透露他知晓异闻社老板陆淮洲的所在,暗示上木,如果郑丰智当真做过什么,害死了先帝,可来找陆淮洲坦白,这样就能结束他们这次的“越国之旅”,给委托人一个交待。   当下的时间节点,郑丰智继位两年,越国经历了两年前那场皇位争端,渐渐安稳下来,在周边国家中开始显露头角。而两年前血雨腥风的都城,已成为了禁忌,鲜有人会提及。   朝纲稳固,百姓安居,新帝尚未立太子,郑芪那位据说早亡的长兄现下也还活着,此刻正居都城,跟郑芪一起帮着皇帝处理政务。   第一个打破沉默的是陆淮洲:“我想去见见郑芪的兄长。”他不光打破了沉默,还抢了第五天的话头,让第五天往他那边投去了视线。   不太跟得上众人思路的五六在问:“为何?”   陆淮洲环视了一圈,只有第五□□他点头。他问那两位还困惑着的:“你们不觉得他死得蹊跷吗?   经他提点,苍耳和五六才发觉似乎是有那么点巧,但苍耳认为,若一定认为其中有什么猫腻,还是太草率了,并没有任何证据指向他的死有问题。   第五天本来也是觉得可以从郑芪的兄长郑苏那边入手,调查一下,他这次是和陆淮洲想到一起去了。他还比陆淮洲多想了一步,所以他对陆淮洲的计划提出了质疑:“可你只有两岁半,去哪里都不太行吧?”   不只是陆淮洲不能去,第五天和苍耳身为“已死之人”,前任太子和太子妃,同样不能出现在他人面前。   于是这个重任还是只能落在五六身上。   第五天仿照上次,同样提笔写了一封信,拜托五六去送。但这次可以预料到,不会像之前见郑莫那么顺利了,很可能他连郑苏的府邸都进不去。除非郑苏也是他们的人。而这个概率,并不大。   “死马当活马医吧。”陆淮洲稚嫩的声线说出这种老成的话,莫名有些喜感,他自己也觉得别扭。为了掩饰尴尬,他拍了拍第五天的腿,他的身高只能够到腿的位置。   “现在的局面对我们来说太艰难了,我觉得,时间可能会再次发生跳跃。把我们留在这样一个时间点,意义不大。”陆淮洲的话给了在场的人很大安慰,只要还看得到希望,人是不会一直陷入消沉的情绪中的。   “好,那我这几天就争取找机会,先见皇帝,再找郑苏,努力完成任务!”五六是第一个振作起来的,有任务在身不容他一直情绪低落,而他本人其实也是很容易被激励到的乐天派,脸上还挂着那种可以安抚他人的笑,末了还不忘多问一声,“还有什么别的需要我做的吗?”   第五天已经跟五六很熟了,也没客气:“劳烦护卫大哥为我们准备一辆马车。”   “好,没问题,”五六先拍着胸脯答应下来,才想起来问,“可是,为什么?”   第五天面对五六的各种疑问,总是有着足够的耐心去解答:“时间点选择跳跃至两年后,定然是因为有什么重要是消息要传递,或是要事要发生。我们目前只收到了郑莫已死的消息,太子都还未定,没有要发生重大事件的迹象。我觉得,有可能是到了我们该离开都城的时候了。”   陆淮洲赞同第五天说的,补充道:“早做准备总没有错,反正郑抒意在几年后与我们相遇,并不是在都城。这点他记得很清楚,他甚至还记得郑抒意提过的那个小城的名字,叫石云。   “我都说了你们这个用结论去推过程的思路……”苍耳瞥到了陆淮洲瞪过来的眼神,摊手道,“太前卫了。”   因为第五天所说的,为了不让他们过早暴露,五六在没拿到更新的消息之前,并没有再到这所城西的小院来。   再次见到五六是半个月后,那天清晨,日光初生,五六慌忙敲开院门,叫醒了熟睡中的一家三口,来不及跟他们说太多,只让他们赶紧逃,越快越好。   “你们从密道走,马车我安排好了,为了防止还有人穷追不舍,我会躲在那附近,直到确认你们安全离开。”   这几天第五天早已把行囊都装好了,拎起包袱拽着还没彻底清醒的陆淮洲和苍耳,在五六的帮助下打开另一条密道的入口,五六目送着他们离开,又把入口按照原样封好,关好院门,离开了小院。   接着他快步穿过两个街巷,骑上自己系在那边的马匹,与城中各处搜查的人走了顶头。带队搜查的人他认得,两人点头致了意。五六翻身下马,往后看看对方没有注意到他,捡了条人少的路,爬上了一棵树,躲在枝叶间把自己暂时藏了起来。   地下密道里,第五天举着蜡烛走在前面,苍耳抱着陆淮洲紧跟着。密道入口关闭的瞬间,他就完全清醒了,但他刚才迷迷糊糊的,没太听清五六都说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苍耳脚步匆匆跟着,想赶紧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郑芪死了,不知为什么现场留有太子的物品,所以城中又开始了大搜捕。”这是五六匆忙间跟第五天简单交代的情况,具体的他没来得及去了解。搜查的命令一下,他就赶紧溜到这边来通风报信了。   “怎么回事?是我们隐居的事被人发现了?有人走漏了我们的行踪?”   “难说。”第五天摸索着墙上的机关墙,这里要按下一个机关,等门转向正确的方位,他们才能走到出口,否则将会遭遇致命利箭。   石门缓缓转动,苍耳怀里的陆淮洲挪动了一下身体说话了:“往好处想,也可能是原来太子府的旧人想为先太子报仇呢。”   苍耳不信:“原太子府还哪有旧人?”   陆淮洲坚持:“总有没有居住在咱们府上的朋友,或是那天刚巧外出的下仆吧?”   第五天和陆淮洲穿一条裤子:“怀舟说的有道理。”   苍耳识趣地闭嘴了,那两人是一伙的,又都巧言令色,他说什么也辩不赢。   这条密道路线算是曲直,绕过城墙到达城郊距离要比在地面上更近,不过地下昏暗,路线不熟,第五天他们从密道出来,到达准备好的车马那里,要比五六稍晚一些。   赶车第五天不在行,但勉强可以,因为苍耳抱着陆淮洲,所以一开始第五天坐在了车夫的位置,缓缓催动了马车。   才走了没有五分钟,几人便听到后面有不小的动静。苍耳和陆淮洲撩开帘子一看,五六与不知哪里来的一群人交上了手。   五六本来就会些功夫,他现在的这位护卫原主功夫也是不赖,不然也不会被郑芪和太子接连看重。所以这会儿虽然敌众我寡,他尚能支撑。   只是对方人数实在太多了,苍耳从马车里钻出来,从第五天手里接过了缰绳催着马儿快些跑,时而回头看看后面的战况。   五六很努力,他用自己一人之力,将十来个对方的人都拖在了那处,没有人追上来。但同时,眼看着五六身上的伤越来越多,动作越来越慢,到最后再也看不到那些人时,五六还在勉力支撑。   但不难猜想结局,恐怕就跟向阳和恋蝶一样,五六下线了。   “这回我们能跟其他人联系的渠道彻底断了。”苍耳不再看后面,脸上的表情不无绝望。   作者有话要说:   被困在家里了,说困三天。想喝奶茶,只能来杯速溶了。 第79章 死因疑云   马车越行越远,刚才那种亡命天涯的劲头过去,苍耳背靠着车厢,有些郁闷地跟旁边的第五天念叨:“我怎么觉得,我这太子妃的身份毫无用处,还不如五六的护卫。”   想想刚才五六的悲壮,恋蝶装疯卖傻也要尽可能传递消息,向阳更是一开始就发现有人给郑丰识下毒,苍耳自愧,他什么都没做。   自从到了这古代的越国,他所有天狗的技能都没办法使用,连力气都不如第五天,抱个孩子还那么笨拙,他感觉自己一直在拖后腿。虽然其他妖鬼能力也都被封印,但至少他们的身份比自己重要,这让苍耳很是丧气。   第五天手里攥着马车另一边的缰绳,费力地想把偏离路线的马儿赶到正路上来,却不得要领,最后还是苍耳帮了忙。第五天道谢,说了句安慰苍耳的话:“至少你车赶得很好。”   陆淮洲从车厢里探出头,也一道劝慰自己这位好兄弟:“要是没有你,我们刚才可就被人追上抓回去了。”   “但你是我在越国遇到的第一个人,如果没有你,我根本没有办法和其他人相认。”第五天还从另一个角度阐述了苍耳身为太子妃的重要性,说得苍耳热泪盈眶的。   “你们成功说服我了。”苍耳很快振奋了精神,赶车的时候都哼起了不知道属于什么时代的小曲。   看见人恢复了,陆淮洲决定给苍耳打一个预防针:“我说母亲啊,咱们还有那么多重要的事要分析,不要纠结自己的身份好吗?”   苍耳刚才也不光是自怨自艾,他对目前他们的处境很是忧心,回头看陆淮洲:“你说说,咱们此刻能探讨的,还有什么?”   陆淮洲左手在三人之间画了个圈,道:“系统随机抽取六个人来到古代越国,算上咱们三个,我们已经知晓的有五人,还剩下一个,我们还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身份。”   “我看八成是七七,她每天都睡不醒,不主动联系咱们也不奇怪。她那样的性格,不管在哪里也闹不出什么动静,我们也无法发现她。”这事儿苍耳不是没想过,而是时不时就想起来,每想起来一次,就绝望一次。这位太子妃怕是个悲观主义者,受到她的影响,苍耳很难有乐观的想法,总是要身边的人提醒,这也是让他很烦闷的原因之一。   “嘿嘿,”陆淮洲坏笑着,一手搭上了苍耳的肩,另一只手神神秘秘地从身后拿出来一个东西,胳膊伸到了苍耳和第五天中间,“我在马车座椅底下的木板缝隙里,发现了这个。”   苍耳迅速抢过来拿到自己手上:“一封信?五六留下来的?”   “应该不是五六,如果是他的话,他刚才当面交给我们会更稳妥,没必要藏在马车上。”第五天专注驾车,耳朵里也听着他们的对话,在陆淮洲否认之前,先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已经提前看过了信的陆淮洲肯定了第五天的话:“父亲说的对,这信是当今皇帝留给我们的。”他现在喊父母已经很习惯了,都怕什么时候回了现代,还改不过来。   因为赶车没有办法分出精神去看,第五天问陆淮洲:“信中说了什么?”   “皇帝在信中阐明,他没有参与过谋害先帝,登上帝位是意外。他简单说了下先帝殡天那夜,他所遭遇的情况,还提到了我们中的最后一个人。”   苍耳刚打开信还没读两行,听到陆淮洲的话有些负气:“是七七对吧?我就知道。”   岂料陆淮洲摇了摇头:“是麒麟龙骨,他现在是将军贺愈。”   “啊?”苍耳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难看,像霜打的茄子。   陆淮洲注意到苍耳不太正常的表情,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便问:“怎么?这个人有什么问题吗?”   “这小子,怎么说呢,虽然岁数不小了,但本质上就是一个叛逆中二少年,你懂吧?”苍耳和圆桌上的人打交道都不算多,龙骨他倒是教育过一段时日。   当初龙骨沉迷电子游戏,每天在房间里闭门不出,连开会都不参加,组织上一致决定,要对他的行为进行干预,就把人扔到连手机信号都很微弱的苍耳山去了。   本意是让苍耳看着他,能教育就教育,不能教育就关起来,只当是戒断了。   苍耳不仅没能把龙骨教育好,还让自己的一众小天狗都受到了荼毒。网络游戏在苍耳山是玩不了了,但还有单机游戏。最不济还有户外运动可以搞,反正苍耳山里能陪着龙骨玩的人多,他什么都能玩。   龙骨本来也不是非要沉迷电子游戏,他住的地方只有他自己,要是有像苍耳山这么多伙伴,他早就组建足球队了。所以他到山中两个月,就真的推平了一块土地,组建了足球队,没日没夜地带着苍耳的一众小徒弟们疯跑。   半年后,苍耳不堪其扰,直接把人送回了家门口,一路上提心吊胆,很怕他路上杀个回马枪,继续“祸害”自己的地盘。   第五天给苍耳喂了一颗定心丸:“历史上贺愈本人是比较稳重的,应该能对他的行为做一些限制。”   “希望如此。”苍耳不再答话,低头认真读信。看了两行,又想起来了什么,“等等,贺愈这个名字,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过?”   陆淮洲笑道:“你当然听过,他就是五年后,皇帝为小公主郑抒意选的驸马。”   陆淮洲一说,苍耳也记起来了,忙问:“那他现在在哪里?”   “几年前随父驻守边疆,去年他的父亲去世,他成了军中主将,尚未回到都城。”提起贺愈,第五天要比在场的另外两位了解得更多,在太子的记忆中,贺愈可是与他一同长大的少时好友。   “怪不得我们根本找不到他。”苍耳低声喃喃,之后没有再说什么,专注于手中的信件。   马车晃晃悠悠又穿过一处城镇,行至林间,苍耳终于看完了信,叠好还给陆淮洲:“你们说,皇帝是怎么知道我们要坐这辆马车出城的?五六没说他最近有遇到皇帝啊?”   这个问题陆淮洲自然思考过,并且早已有了答案:“皇帝没有出宫,但宫中有一个比我们所有人都更了解越国前后几十年发生的事的人。”   “你说郑抒意?”苍耳喝了口水,咂么着,“她确实可能会知道我们什么时候从哪里逃跑。”   上木入宫为帝,按照历史他不能提前释放被圈禁的后宫女子,但他可以主动与郑抒意联系,所以这个推测是可行的。   三人路上没敢停下来休息,马车是苍耳和第五天交替着赶的。第五天负责晚上,他赶车比较稳,马车慢悠悠地方便入睡;苍耳负责白天,这样他们能走得更快一些。   陆淮洲就只负责睡觉,休息,顺便看看他们有没有偏离路线。这点苍耳和第五天也能做,没什么用武之地的陆老板百无聊赖,决定在马车上开始工作,再把先帝郑丰识的死好好分析一下。   上木给他们的信中提到了很关键的一点,他在与叛军对阵胜利之后,第一时间去确认郑丰识的安全,那时候郑丰识就已经没有呼吸了。   他并非是学医的,当时在场的人又多,为郑丰识检查身体的是宫中逃过一劫的两位太医。   据太医诊断,郑丰识面色发青,嘴唇发紫,有中毒的迹象。当时为了舆论考虑,便把郑丰识的死推到了犯上作乱的叛军安庆王身上。   后来两位太医其中之一死于非命,调查的人在他住处发现他在研究银针淬毒,不知是何意。   上木既然知道自己是来调查郑丰识死于谁手的,自然很容易将这件事与郑丰识的死联系起来。这位太医已死,当年查看先帝尸身的另一位太医还在,他便把人叫来问话。   幸存的太医忐忑惶恐,自己的同僚死于非命,他本就很害怕,在皇帝的威压之下,把自己压在心中不敢说的疑虑都说了。   当初他和另一位太医确实发现了一些异常,但郑丰识身上的确没有外伤,死因确信是中毒无疑,只是这毒从何来,他们没有具体明说。   那会儿宫内宫外都乱着,皇帝死了,太子府大火,储君凶多吉少,而国不可一日无君,定立新帝才是更要紧的事,先皇帝到底是怎么死的,反倒没有人执着细查了。   据这位太医供述,他们在先帝胸前发现了一个不易察觉的针。那银针很小,先帝胸前刚巧有一颗痣,针在褐色的痣上,更不易发现。   那针非常细,他们一眼就认出是针灸用针,只露出了一点针尾,想要取出来已经不可能了。为了防止祸及自身,他们便隐瞒下了这下毒的方式。   这段时间他们两人一直心中难安,而他那位死了的同僚想试试看,用针灸针下毒是不是真的能致人死亡,要用什么毒,经过多少时间。   他的这种行为应该是被人盯上了,才会死于非命。   至于是否是太医下毒谋害先帝,上木已经自己调查过了,那位已死的不说,现在活着的这位自称清白,而他在先帝死后,也没有什么明显的得利,行为举止也不可疑,应该没什么问题。   如果太医说的是真的,郑丰识死于那根淬了毒的银针,针灸施针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这可以帮他们缩小嫌疑人的范围。   马车突然停下来,第五□□着车厢里说了一声:“我们到了。”   陆淮洲撩开车帘,看见了夜色掩映下,那破败的城墙上,三个同样斑驳的大字——石云镇。 第80章 少年将军龙骨   没去细算他们在路上走了多久,估摸着十天半个月总是有的。这时候陆淮洲心里就有点抱怨,既然系统设置的时间可以跳跃,为什么不把他们赶路的这段时间跳过去。又无聊又辛苦,吃不好睡不好,他感觉自己都折腾瘦了。   城门已经关了,他们今夜是注定只能在马车里过夜。只等明天天一亮,进城,奔着太子早已准备好的地方住下,这次逃亡之旅就算彻底结束。不对,是刚开始。   接下来的几年时光,他们一家三口都会在这个城边的石云镇安稳居住,越国同样天下太平,没有任何波澜。   石云镇地处偏僻,人烟稀少,加上现在是晚上,天已经黑透了,城外没有人来往,安静得很。   第五天把马车牵到近旁,拴到树上,进了车厢里,准备好好休息一下,睡到明天早上。陆淮洲和苍耳吃过晚饭的干粮也睡着了。   几人都没想到,这一睡,竟然到了五年后。   曾今的皇孙陆淮洲如今已经七岁了,在自己屋子里醒来,心里骂了句该死的系统,怎么就不能让他们越过那段艰辛的赶路时间。   这日一大早起来外面就闹哄哄的,在石云镇这样的地方,十几年都未必能遇上一次此等热闹。苍耳和第五天不太常露面,这天也只在自家院子门口远远望着。陆淮洲就不一样了,他现在是七岁顽童,最不易惹人怀疑,且父母都没有同他说起从前的身份,他的生活应是自在的。   陆淮洲跟着自己的小伙伴邻居家狗蛋和二丫,跑到了村头去瞧热闹。   太子选的隐居的地方是石云镇下辖的一个小村,人不多,经济落后,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它的地理位置还挺重要的。   从都城到越国的西部边界线,这里是最畅通的一条路,有一定的军事地位。   从边疆打了胜仗班师回朝的军队,也肯定会路过这里。   今天的这番热闹,正是因为骁勇善战的越国大将贺愈又一次退敌三百里,奉召入京。   陆淮洲在人群里惦着脚,奈何前面都是大人,他再使劲也看不到。他利用自己身形瘦小的优势,像条鲶鱼一样见缝儿就钻,总算到了最前面。   那威严的军队,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匹高头大马,陆淮洲要非常努力地仰头,才能看到马上那位全身甲胄的少年将军。   贺愈,或者说是龙骨也注意到了这个直愣愣盯着自己的小孩,不过他没能认出陆淮洲,只是淡淡略过了一眼,打马继续往前走了。   这也难怪,龙骨与陆淮洲仅有一面之缘,现在的陆淮洲只是七岁孩童的样子,又融合了一部分原本小皇孙的相貌特征,龙骨认不出他是情理之中的事。   眼前的骑兵队几乎尽数走过,剩下的是举着兵器的步兵在石云镇的街道上,整齐划一地震慑住了路旁的百姓,对自己国家的军防更有信心了。   陆淮洲还在盯着远去的龙骨的背影,这样的身份,怕是很合龙骨的心意吧?   想到这一点,陆淮洲突然惊觉,委托人是要求他们尽快破案,大多数人也都是想要赶紧揭开谜底回到现代社会,但这其中要是有人把这当成一场游戏,不想回去,为了能留在这里,不配合他们呢?   陆淮洲无奈地摇了摇头。想再多也是无用,他只能希望龙骨不会玩心盛起,抱着这种心态。   身边的人都在小声议论,陆淮洲垂着头往回走,时不时就能听到几句夸赞贺愈的话。   “这小贺将军真是少年英才啊!你看那气势!”说话的是个五六十岁的老者,在这个时代就算长寿的了。他人不年轻了,但底气还很足,话说得很清楚。   他旁边那个看上去是他朋友的老者说:“小贺将军还是个娃娃的时候就跟着贺老将军在这边关驻守了,父亲是那样的英勇,他耳濡目染,自不会差。”   陆淮洲继续走着,这次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这次又打了胜仗,你说,这回皇帝能赏赐什么?会不会给个侯爷的位置当当?”   另一个女人娇笑了一声:“侯爷算什么,我听说,小贺将军当年可是跟先太子拜过把兄弟的呢!”   “嘘,可不要提先太子,这才两年,还忌讳着呢。”   一个稍年轻些的年轻人可能是代入了自身,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要我说,小贺将军也到了成婚的年纪,没准皇帝会赐一段好姻缘呢。”   “你说的有理,就是不知谁家的姑娘有这个福气。”   “这种好事,总不可能是落在我们石云镇的姑娘身上。”   “你在那做什么美梦呢!”   “哈哈哈……”   将那些人的声音甩到身后,陆淮洲离热闹的镇上越来越远,直到回到了家中,推开院门,第五天已经做好了饭等着他。   看到他回来,苍耳笑着招呼他。   目前来看,苍耳已经逐渐适应了太子妃的身份,当然这与陆淮洲现在的年龄也有一定关系。七八岁大的小天狗苍耳还是照顾过不少的,如何对待这么大年纪的孩童,他尚算有经验。   陆淮洲他们暂居的小院不在贺愈回都城的路线上,但军队回朝的动静很大,隔了几条街,足不出户的第五天和苍耳都还是知道了,是他们一直在找的龙骨终于出现了。   饭桌上,陆淮洲把他刚才去看热闹时的见闻说给第五天和苍耳,三个人一起就眼下的形势预测了一下,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麒麟龙骨现在的身份,是从郑丰识还在位时,就帮着越国守边疆的将军贺愈。   贺愈此番被召回都城,是因为他前几年屡次身陷险境,多次受伤,贺家数人为国捐躯,皇帝想为他们留些血脉。   皇帝花了一年的时间,终于寻得了可以接替他的人,又让这位新将军跟着历练了两年,直到他可以独当一面,才让贺愈回来的。   这些也是陆淮洲从路人的闲谈中听说的,真假各占多少不好说,估计是有谣传的成分,但大体上是没问题的。   等他回了都城,算算时间,应该正逢郑抒意的母亲想为她则婿,皇帝觉得很合适,便为二人赐了婚。   大婚后,贺愈在都城陪伴妻子,夫妻二人相处得不错。直到郑抒意发现,自己父皇的死并非是叛军作乱,而是有其他人下了毒手,开始了调查。   之后贺愈见妻子终日苦闷,计划好了一切准备陪同郑抒意出游,临行前变卦,郑抒意一个人来到石云镇,遇到了太子和太子妃。   这期间的跨度,又是好几年。   饭桌就搭在厨房,从开着的门可以看到外面院子。陆淮洲自打到了这个世界,还是第一次亲自上桌吃饭,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小手拿筷子竟然有一丝不熟练。   等他终于在第五天赞许和鼓励的目光中适应了长筷子,耳边传来苍耳郁郁的声音:“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等郑抒意来找我们?只能等着?”   陆淮洲夹了一口菜放到自己的盘子里,吹凉之后塞进嘴里:“不用太担心,系统还算是很为我们考虑的。如果这几年间没有重要的时间点,没准明天我们一睁眼,就能碰上小公主了。”   苍耳觉得陆淮洲说得有理,暂时放下了担忧,低头吃饭了。   但陆淮洲忽略了一件事。   这段时间对偏安一隅的他们来说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但对刚刚从宫中被放出来的郑抒意,以及从开局就在边疆打仗,才回到事件中心的龙骨来说,却是有不少事要做。   而他们这些人的时间点是共享的,那两位要数着日子度过,他们的时间便也不会跳跃。   接连的两次时间跳跃让几人多少有些不适应,第五天也没发现其中的问题,他从另一个角度安慰了苍耳:“在那之前,或许我们能等到贺愈的联络。”   苍耳觉得第五天说的也有道理,他把碗中的饭扒干净,问道:“你是不是认为,贺愈安排郑抒意的那次石云镇之行,并非巧合?”   如果是这样,那么贺愈定是一早便知道,前太子郑英一家三口隐居在此。他没有明确告诉郑抒意,这趟南下游览会遇到谁,可能是为了她的安危考虑,不想她提前知道太多,走漏了风声。   但从结果上看,不管是郑抒意的行踪,还是前太子的落脚地,好像都还是被藏匿于黑暗中的对方知道了,否则没办法解释郑抒意被刺杀死亡。   郑抒意的记忆从她被刺身亡之后就断掉了,从死亡到成为飘荡世间的灵体,花了一小段时间。这个一小段是对她而言的,其实等她的灵体拥有自我意识,越国都已经在这片大陆上消失了。   不过也不难猜测,对方连郑抒意都杀了,断然不会留下前太子一家,所以陆淮洲他们几人的存活时间不会比郑抒意长很多。   也就是说,最多到那个时候,这个“游戏”会迎来一个结局。   至于这个结局是否是真的结束委托,还是因为他们没能找到答案而重新轮回,就不好说了。   不管时间是不是真的要继续跳跃,留给他们可以去追查真相的时间,可都不多了。 第81章 故人之友的拜见   日子一天天过去,陆淮洲习惯了捧着碗蹲在门前,等着从都城传来的消息。听到的大多数都是坊间的传言,陆淮洲都悉数记下,再去分析其中的可信程度。   石云镇离都城距离很远,消息走得不快,往往要迟上些时日。不过口耳相传到底还是要比他们之前远远地坐马车过来快不少。   他们在这小院里,听着皇帝为贺愈和郑抒意指婚,时年年底,二人大婚的消息传到石云镇时,郑怀舟已经八岁年纪。   大半年的时间过去,陆淮洲他们这儿没有收到任何人的联络,那封被上木夹在马车里的信,被翻看了无数遍,陆淮洲能把每个字都背下来。   “淮洲。”   是苍耳的声音,陆淮洲回头去看,看那张脸上的表情他就知道,什么事都没有,就是想跟他闲聊。   没等到陆淮洲应声,苍耳便自顾自开始抱怨了:“咱们真的就要这么一天一天地过吗?我这寿命再长,见识了现代的高端科技,也不想在这连电都没有的古代过这种慢悠悠的生活啊!”   陆淮洲就着蹲着的姿势,只转了上半身:“你就当是度假了嘛。”   苍耳没有忍住想翻白眼的欲望,憋足了力气从井里提水,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我本来,生活的地方,不就是跟,你们人类,寻求的没,被污染的大,自然是一样的?”   “那你就当这里是你家,宾至如归,不是更适应?”   “宾至如归好像不是这个意思吧?”第五天在厨房里小声念叨,没人听到他的话。   苍耳刚打了一桶水,累得直喘,这破身体他真的受够了,摊开手脚躺在院子中间,抱怨道:“时间为什么突然又不跳跃了啊?”   关于这一点,第五天最近想清楚了,放大了声音给苍耳解惑:“大概是因为小公主那边有重要的剧情要走。”   苍耳还是表示不太能接受,或者说是不太想接受这样的现实:“在她走剧情的时候,我们就只能像现在这样?”   陆淮洲没再就着苍耳的话继续聊,他把空了的碗递给第五天,让他帮自己添饭。   第五天把盛了饭的碗放回陆淮洲面前,在苍耳身边坐下:“别着急,可能很快就会有人联系我们了。”   这一日风雪交加,眼看着年关将近,家里的存粮不多了,第五天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出去采买,家里剩了苍耳和陆淮洲。   苍耳生火准备做饭,陆淮洲蹲在炉子前面暖手,他从没想过,自己身为异闻社老板的第一个年才刚过完一天,又回了古代过年。   年夜饭注定是比不上刚结束的那一顿,但同样是热闹的,倒也不错。   陆淮洲的小脸被炉火烤得通红,脸上是那种小孩子对新年的期待。因着马上要到来的节日,连苍耳也不再提委托的事,心里装了不少新春的安排,真把日子过起来了。   厨房里一大一小两个人忙得开心,门外的风雪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们。   可风越来越大了,陆淮洲时不时就起身从窗户往外瞧,等着第五天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   没等到第五天,陆淮洲却在第七次朝外张望的时候,在漫天白色的飞雪中,看到了一抹艳丽的红色。   那鲜艳的颜色打眼得很,陆淮洲的眼睛跟着它缓缓移动,最后看它消失在了自家门外。   紧接着就响起了微弱的叩门声。   那声音很轻,在这样的大风天更是小的几乎听不到了,但陆淮洲看见了那人,知道应该是来他家拜访的,他回屋里取了件外衣,披在身上,跑出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容貌清丽的女子,十七八岁的年纪,披了一件红色的大氅,就是刚才陆淮洲看见的那抹颜色。   女子看到门里站着的是一个小男孩,神色微怔,弯下腰问:“你好,请问,还有人在家吗?”   陆淮洲心说你跟我说比跟屋里那位说靠谱,但外面太冷了,他不想再多待一秒钟,便没多废话,赶紧把人让进院子,关门,前面带路。   从院门进屋的几步路他是跑回来的,那红衣女子跟得还有几分吃力。   苍耳看着陆淮洲冲出去,还以为是第五天回来了他要去接,没想到带回来一个女子,颇为意外。   在苍耳惊讶的目光中,女子做了自我介绍:“我叫红倚,是恋蝶的好友。”   一听是自己人,苍耳忙把人让进了屋内。   这会儿第五天没在家,未免一会儿还要再给第五天复述一遍,苍耳没让红倚立刻说清自己的来意,让她不要着急,少坐片刻。   陆淮洲倒了杯热茶给红倚,让她暖和暖和身体。不多时,她那张在外面被冻得苍白的脸上渐渐恢复了血色,第五天也带着采购一天的战利品回来了。   互相介绍了之后,红倚说起了自己来到越国之后的所有遭遇。   这几年里,虽然陆淮洲他们没有遇到过她,但红倚接触的人意外地还挺多。   起初她是在宫里侍奉,就在郑抒意母亲宁嫔的宫中。   她是被恋蝶邀请来的,不认得其他人,本以为能接触到核心人物小公主,没想到是去给宁嫔请太医的时候,在太医院先遇上了郑莫,也就是恋蝶。   两人留了联系的渠道,郑莫就在太医院附近住,红倚过来很方便,有时候不好直接见面,就在一处宫门外的缝隙互相留字条。   直到郑莫发疯被关,她们都还是有联系的。   郑莫被关起来之后,她还偷偷去看过。之前恋蝶有告诉她,太子郑英和太子妃、还有那个叫五六的护卫,都是与他们一起的人。那时候恋蝶可能是对自己的未来不太抱有什么希望,告诉红倚,如果联系不到她,可以去找他们。   后来宫中出事,红倚跟着一道被划入了圈禁的范围,照顾宁嫔和小公主,没有机会去找恋蝶说的那些人。   这几年里她一直在郑抒意身边,听她说了不少事。去年郑抒意出宫嫁人,点名要红倚陪嫁,红倚才跟着她一起出了宫,嫁到了贺愈将军的府上。   第五天听完红倚的话问:“姑娘此番前来,是受了小公主的命吗?”   红倚拢了下衣服,郑重道:“是贺将军让我来的。”说罢红倚拿出了一封信。   “贺愈?”苍耳反问的声音有些尖厉,意外的情绪体现得非常明显。他怎么都没想到,龙骨这小子竟这么配合。   第五天展开了信,陆淮洲凑到他怀里跟着他一起看。   这麒麟的字迹跟上木和恋蝶都比不了,颇有一种血里有风的狂放,明明没有多少内容,由于字写得过大,硬是整出了好几页纸。   信中阐明了他这大半年回到都城之后,针对先帝郑丰识的死因所做的一些调查。从字里行间那个不太情愿的态度来看,调查大部分是在贺愈本人的推动下完成的,龙骨本人对都城的生活感到很烦闷,他还是很怀念最开始在边疆杀伐决断的日子。   暂时他还没有把自己的调查结果告诉郑抒意,根据贺愈本人的意愿,是想把所有的前因后果,所有参与到了其中的人都调查清楚了,再告诉自己心爱的小公主。万一这里面有一些她无法承受的,贺愈会隐去那部分。   所以在那之前,他没有把自己也在调查先帝之死一事告诉郑抒意。   不过最近他发现似乎有人在跟踪郑抒意,而她本人也正执着于追查先帝死因。思前想后,贺愈决定,假借外出游山玩水为由,偷偷陪郑抒意一起去见见她尚在人世的亲哥哥,前太子郑英。   故事得按照流程走,贺愈虽然从小道消息得知前太子还活着,但他自己并未亲眼见过,不能百分百肯定,亦不知此行有没有危险,所以他派了家中的护卫护送红倚过来一探究竟。   二人行至半路被人追杀,护卫舍身护了红倚逃离,红倚一个人又行了数日,多亏了她身上也是有些功夫,躲过了几批追捕,确认安全之后,才敢过来找前太子一家。   信看完了,红倚的话也说完了,陆淮洲压着第五天的手,让那几张信纸不再挡住他的脸,继而仰头问红倚:“确认了我们的住址你回去复命,郑抒意会立刻出发吗?你这次遇到了这么多危险,不会要拖一段吧?大概的时间你知道吗?郑抒意有没有告诉你?”   这点郑抒意还真的告诉了红倚,她转述:“小公主说,她是转年的秋天才到石云镇的。”答完话红倚才注意到,刚才问自己问题的是那个给她开门的小子,有些奇怪,“这位是?”   刚才光顾着听红倚说她的事,忘了还没提过陆淮洲的身份,第五天及时介绍:“我老板,陆淮洲。”   红倚脸上生出一丝笑意,望着陆淮洲:“是小皇孙吧?怪不得大家都说怎么都找不到陆老板,谁能想到,老板变成了个孩子呢。”   她笑起来有一股温暖的气质,让外面的寒冷都被忽视了。陆淮洲见她时不时就看看窗外,像是想等雪停了就出发,出言留她:“外面天寒地冻的,红倚姑娘过完年再走吧?”   红倚搓了搓手,摇头道:“信送到了,我这就要往回赶了。我在这里的事万一被追着我的人发现了,会给你们带来危险。”   陆淮洲看了眼红倚那件红色的大氅,在心里吐槽,你要是真怕引人注意,大冬天的换件白色的不好吗? 第82章 是个意外的惊喜   红倚说走就走,连一杯水都没多喝。第五天给她塞了些细软,苍耳把家里的干粮都包上了给她装上,那抹红色就这样又走入了漫天飞雪中。   陆淮洲坐在床边晃着脚,问苍耳:“哎,那红倚的真身是什么啊?狐狸?”   苍耳懒散地抬了下眼皮,不知道陆淮洲怎么会做出那么离谱的猜测:“恋蝶的朋友,是只红蜻蜓。”   “啧,我还说呢,怎么非要穿一身红。”   转天就是除夕夜。   别人家的除夕夜,在这一年丰收的喜悦和对明年风调雨顺的期许中度过,陆淮洲一家则对着小贺将军送来的信讨论了一整个通宵。   饺子是包了,吃也吃了,但不管手上是如何忙碌,几人间的交流还是一直持续着。   这不是现代,没有那么多可供娱乐的东西,几个人在这里又举目无亲,听着邻里的热闹,竟还在这新春佳节生出一丝悲凉之感。   陆淮洲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把龙骨、上木以及恋蝶写来的信在床上一字铺开,三个人一起寻找其中的共性。   不算被邀请来的几位,他们一共就六个人。如果那三位所见所言有一致的地方,再加上他们在场三位的分析,基本就能断定是事实真相了。   陆淮洲指着上木信中的一行字:“他和郑莫都提到了太医,你们觉得那位幸存的太医说的话可信吗?”   苍耳在摆弄龙骨的那堆信纸,觉得陆淮洲这番怀疑于他们推理案情无意:“不信又能如何?我们总不能去挖坟验尸吧?且不说那是皇帝的陵寝,就算真把尸体摆在你面前,你懂验尸吗?”   陆淮洲没接话,第五天盯着恋蝶的信,没抬头便说:“太过详细的不懂,是不是被毒死,有没有其他外伤总还看得出来。”   “嗯。”陆淮洲接着太医的话题说,“另一位太医死了,他说什么都是死无对证。可惜了那位太医的死一直没能查出是谁下的手。要是能找到凶手,就能顺藤摸瓜找到那个做贼心虚的家伙了。”   第五天把手中的信放下,捏了捏酸涩的鼻梁:“这个人做事很小心,不然也不会我们这么多人调查这么久还没有把他揪出来。不过那位太医的死,至少从侧面证明了,先帝的死的确有问题。”   苍耳把头发挠得有点乱,试图跟上他们的思路:“所以呢?如果活着的那位姓秦的太医说的是真话,郑丰识就是银针中毒死的?”   “如果他说谎,”陆淮洲不到八岁的稚嫩脸庞上露出了一抹邪恶的笑意,“那他就跟凶手有勾结。”   苍耳花了好几分钟才转过这个弯来,惊叹道:“原来是这么个逻辑?就是说,不管秦太医说的话是真是假,反正郑丰识的死百分百是有问题的?行啊你淮洲!”   夸完之后苍耳又觉得哪里不对,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们不就是来调查他的死因和凶手的吗?我们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他的死有问题?”   第五天:“是啊。”   陆淮洲:“没错。”   “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把我当傻子?我又不是五六。”苍耳负气地小声抱怨,干脆不再去读那些信了,他乐得清闲。   陆淮洲还在翻上木的信,苍耳退出了群聊,他的交流对象只剩下第五天。他这个助手聪明,尤其对这种查案子的委托非常擅长,陆淮洲信他能查出真相更甚于信自己。   陆淮洲把自己手上的信塞到第五天眼前:“上木说先帝殡天那夜,是安庆王先发难的,他只是因为接到了弟弟病重的诏书,才回到都城,所带兵士不多。要不是他的两个儿子,一文一武都在朝中占有一席之地,恐怕坐上帝位的,不会是他,而会是安庆王。”   第五天指着另一张信纸说:“可他也说,晓南王虽没有不臣之心,但是看不上先太子郑英的。他心里有劝谏皇弟另立太子的想法。”   “他不是还没来得及去,郑丰识就死了嘛。就因为这个,上木也说晓南王不会是谋害郑丰识的凶手。要是皇帝死了,他还怎么劝谏?”   第五天的眼中突然闪过一道光:“现在还剩下的既得利益者还有谁?”   “嘿,”陆淮洲突然笑出了声,“好像只剩一位了啊!”   苍耳一听这是要揭晓答案了,人立马精神了:“什么什么?排除法锁定凶手了?”   “郑芪。”陆淮洲和第五天异口同声地告诉了他答案,让苍耳免于掰着手指头一个个数下去的麻烦。   苍耳说着就走到书桌旁,摊开纸张,边研磨边招呼第五天:“那还等什么?我们得赶紧给都城去信,让他们好好查一查这个郑芪。”   第五天盘腿坐在床上没有动:“查郑芪可能不那么容易,不过我们可以寄希望于都城那三位,能再好好查一查这一死一生的两位太医,或许能有什么没有打扫干净的尾巴。”   “有道理,抛开龙骨不谈,我觉得上木我们还是可以相信一下的。”苍耳见第五天没有要过来写信的意思,自己提起了笔,“我该怎么说?信能送进皇宫吗?”   第五天到底还是没让苍耳来写这封信,从他手中接过了毛笔,润了润。提笔写字的同时,也没忘了回答苍耳的疑问:“还是找驿站送到郑抒意那儿吧,之后再让她找机会去跟上木谈。”   且不说皇宫禁地普通信件难以送达,以他们现在的身份,要是贸然往宫中送信,也怕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给都城去信已经是冒着一定的风险了,还是选个稍微不那么惹眼的目的地为好。   夜里,三个人躺在床上,陆淮洲在中间,左边是苍耳,右边是第五天。   他听见自己左边的人在问:“哎,红倚说,还要大半年郑抒意才会来找咱们,你觉得这段时间会跳跃吗?”   然后右边的人答:“会吧。”   好像不需要自己操心了。陆淮洲安稳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迎接他的还是一样的朝阳,预料之中的时间跳跃并未发生。   锅里煮着昨天剩下的饺子,第五天在灶旁做了几个能快速出锅的菜,肉菜居多。   预计的时间跳跃迟迟没有来,冬日的寒气散去,冰消雪融,春意盎然,鸟鸣枝头,陆淮洲一家三口又在这个小院过了一个月。   算算日子,他们发往京城的信如无意外,应该已经到了郑抒意手上,不知都城那边的调查怎么样了。   时间跳跃发生在四月的某一日,等三人再次醒来,窗外原本含苞待放的桃花树叶子正欲渐凋零。温度和之前差不多,但四季变化,他们已经从百花盛放的春季来到了丰收时节。   院外有人行走经过,陆淮洲一眼就看见那走在最前面的,是郑抒意。   重新回到越国之后,历史上的时间跨越了七八年,每个人的体感时间也都经历了小一年,郑抒意却是第一次能跟异闻社老板陆淮洲对上话。   为了不让太多人在门口惹人注目,郑抒意的所有护卫随从都进了院子,把小院挤得一下子满满当当。而郑抒意本人很是兴奋紧张。   一方面她知道,历史上的自己就是在今天丧命的,另一方面她是带着重要的消息要来告诉陆淮洲的。   第五天写的信中提到,有了这份消息,害死她父皇的幕后黑手就基本能确定了。   除了郑抒意送来的,随行人员里还有人趁着她不注意,塞给了陆淮洲一封信。   那人动作很小心,陆淮洲也没追着他问,只是趁着第五天追问郑抒意,他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展开信看了。   信是龙骨写来的,里面写了一些他背着郑抒意所做的调查。这里面所提到的,跟郑抒意带来的消息有多少重合或是相悖,还得一会儿去问问第五天。   将看完的信小心收好,陆淮洲走回几人中间,听着他们针对案情的讨论分析。第五天的思路基本和他一致,他不太需要说什么,就一直听着,偶尔点点头。   天色渐晚,郑抒意带着这么多人不可能在这小院留宿,他们要到镇上才能找到能同时供这么多人住的地方。   前脚刚看着郑抒意和她带着的几个人奔着镇上的客栈去,后脚陆淮洲就看到远远的几个面色不善的人在夜色掩映下,从远处走来。那些人都带着刀剑,目光直勾勾的,目标明显就是他们这里。   月光照在他们的兵刃上,显出阵阵寒凉。   眼看着回去也无用,石云镇这地方,地下全是石头,太子挖的地道还没挖通,现在只是一个浅坑,容几个人倒是没问题,可那群人的架势,远不是他们进去躲几天就能了事的。   陆淮洲也懒得反抗了,就站在门口等着那些人来。苍耳和第五天似乎在喊他,然而他回头的时候,看到他们也都纷纷中了刀剑,命不久矣。   料到他们会在郑抒意被刺杀后也陷入险境,倒是没想过这么快,他们竟然会举家与郑抒意死在同一天。   真是个意外的惊喜呢。这是陆淮洲在郑怀舟身体中的最后一个念头。   耳朵里嗡嗡作响了一阵,陆淮洲晃了晃脑袋,眼前出现的是虚空的幻境,白色的圆桌。   桌旁坐着来开会的十一个人,还有几个参与到委托中的应邀者,分别坐在邀请人身边。第五天就坐在他旁边。   而正中央的空地上,郑抒意正紧紧盯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能结束这段实景“剧本杀”啦! 第83章 想得到或者想不到的都是真相   “找到真凶了吗?”   無那虚空的声音震慑了在场的人,杂乱的现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陆淮洲移开了视线,不愿与郑抒意对视,他看着什么都没有的一号座位上空答:“找到了。”   “哦?是谁?”無听上去也很好奇。   陆淮洲没有卖关子,直接公布了答案:“幕后主使是郑芪,而在宫中真正下手的,是秦太医。”   现场一阵低声议论,無没有立刻制止,而是等声音渐小,才说:“口说无凭,你得有证据,这个规矩你应该懂吧?”   “当然。”陆淮洲答得轻松,宛若已经成竹在胸。   “你们调查的也太慢了些,我们都在这里等候多时了。”正在抱怨的是恋蝶。   自身所扮演的角色死亡之后,他们就会回到这个虚无空间。她虽然不是第一个回来的,在她之前还有向阳,但向阳作为一个并没有资格参与十二人会议,只是被拉来的身份,是不敢多说话的。   苍耳侧过脸看着向阳,用眼神问他是不是真的等了很久,向阳眼神有点闪躲,随后低下了头。   这事说起来挺复杂,身处其中的所有人都各怀心思。   就连并无害人之心的晓南王,到最后都是抱着一定不能让安庆王得了这天下的心思,拼死在都城赢下了那一仗。   事后等他进了宫,发现郑丰识已死,当时一片混乱,为了能快速稳定臣民的心,对外只说是叛军做的。   等朝纲稳定之后,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只是当嫌疑的苗头指向了自己的二儿子,大儿子又刚刚身亡,他便不敢再继续追查下去了。   他愿意放郑抒意出宫,其实是因为心怀愧疚。但他也没想到,郑芪做事会这么绝。   害死郑丰识还不够,还要断绝所有人发现真相的渠道。有可能会知道他做了什么的人,都必须要死。   后面在越国的历史上记载,郑抒意死后,郑丰智的精神一直不大好,没几年就撒手人寰,越国的帝位,交给了郑芪来坐。   郑丰智的死应该没什么问题,郑芪再狠毒也不至于谋害亲爹。根据推测,郑丰智很可能是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做了什么,心中又是悔恨,又是惊惧,偏他又毫无办法。   抛开这孩子心狠手辣谋划帝位不谈,他在朝纲上的建树是数一数二的,于越国来说是个很重要的帝王,越国当时很需要一位这样的君主。   但他也真的为自己的孩子所犯下的罪行感到愧疚,生命的最后几年,他有一半的时间都在烧香拜佛。外人以为他是在祈祷自己的身体能好起来,现在看来,他很可能是在为孩子求得原谅。   安庆王一家觊觎帝位之心非常明显,不管是安庆王还是小王爷郑莫,都有不臣之心。   不同的是,郑莫认为只要能另立太子,就有他的好日子,为此他去找了郑芪谈合作。   而安庆王已经不再年轻了,他比晓南王还要大上几岁,没准会死在郑丰识前头,这是他不能接受的结果。   所以在他准备好一切后,就拥兵谋反了。   这父子俩没经过商量,只不过巧的是同时打起了篡位的主意。   郑莫找了个由头,住到太医院附近,天天给皇帝的香中加料。而郑芪看上去什么都没做,其实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陆淮洲把视线转到恋蝶的方向问:“恋蝶在太医院附近居住时,有没有遇见过一位姓秦的太医?”   恋蝶想了一会儿答:“是有这么个人,地位还不低,他负责给皇帝诊脉。”   “这个人是郑芪的内应。”   一开始陆淮洲公布调查结果的时候,上木的脸上就露出了了然的神情。作为后继的上位者身份,他起初有怀疑过秦太医,后来实在没有证据,便暂且相信了。但现在陆淮洲如此肯定地说罪行有他的一份,上木瞬间便理清了这里面的事情。   陆淮洲接下来的解释,都是说给其他人听的。   秦太医作为郑芪在宫中的眼线,时刻监视着皇帝郑丰识的身体状况。   如果没有他在暗中相助,郑莫的药未必能那么顺利混入皇帝的熏香中。   “郑丰识说自己睡眠不好时,提出可以燃安神香的,也是这位秦太医。”一向沉默的上木突然开口,包括被大段的陆淮洲在内,众人皆是一惊。   陆淮洲不知道,但其他人都很清楚。上木平素是个惜字如金的人,如果不是必要的情况,他是不愿意多话的。眼下正是他认为“必要的情况”。这个信息是他在后续调查中,找到了一位当年幸存的宫人,从他口中问得的,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人。除了他,再没有人知晓了。   陆淮洲向上木投去一个感谢的眼神,但对方并没有接收到,因为上木说完就把眼睛闭上了,一副你们的事与我无关的态度。   原本所有人都在听陆淮洲说话,上木打断他补了一条信息,有了这个开头,龙骨也把自己调查到的说了出来。   这也是陆淮洲第一次听到龙骨说话,声音清脆,修辞挺多,是像苍耳说的那样,有点中二少年的气质。   “我去秘密调查了安庆王府旧宅,在一个非常隐秘的机关里发现一个神秘的木盒,里面有一些往来信件。信上虽未署名,但我找郑芪的字迹比对过了,就是他的。信上所说的内容,基本都是在怂恿安庆王举兵谋反。”   删掉那些形容词,陆淮洲忙不迭追问:“郑芪没有表明身份?他以谁的名义?安庆王就信了?”   关于安庆王会举兵谋反,陆淮洲怀疑过这件事其中或有郑芪挑唆,但他没有证据,刚才便没有提。龙骨的话,算是把这个怀疑坐实了。   “安庆王脑子不太好使,性子从小就是喜欢打架斗勇的,一句话就能让他起杀心,郑芪都不用费第二句话。”龙骨在说起安庆王的时候,言语之间的蔑视过于明显,在场众人有几位露出了不太舒服的表情。   龙骨没管别人怎么想,陆淮洲的问题他才只回答了一个,还得继续说:“郑芪是以他门下一位幕僚的身份与安庆王通信的,那位幕僚确有其人,郑芪很信任他。在他被立为太子之后,那位幕僚便退隐了。”   龙骨的话说完了,给了陆淮洲一个“请”的手势,把话语权重新交还给陆淮洲。   “安庆王起兵的日子是郑芪与他商定好的,他做了两手准备。”陆淮洲顺着自己刚才的思路继续说。   如果安庆王能顺利杀入宫中,以安庆王的性格,肯定不会留郑丰识性命。如果安庆王没能进入皇宫,阻拦他的晓南王获胜,郑丰识不会有性命之忧,这时就需要在宫中待命的秦太医出手了。   “结果是秦太医不负众望,获得了屠龙骑士的称号!”龙骨插了一句中二感满满的话,给陆淮洲的叙述做了个总结。   陆淮洲听得眼皮直跳,赶紧看了看郑抒意,好在小公主没有对龙骨这句不尊重的话有太大反应,她似乎正沉浸在自己的情绪当中,没听到龙骨的话。   陆淮洲把案情相关说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要看委托人是否满意。看见郑抒意现在的状态,陆淮洲便没有急着打扰她。   事实证明,十几个人是不可能安静坐着的,一旦陆淮洲停下来,便又有了其他的声音。   “当初给我们安排身份的时候怎么没有人分到郑芪?”有人小声抱怨了一句,还是被無精准听到了。这声抱怨音量很小,但陆淮洲还是认定了是恋蝶说的,毕竟除了她,这十几个人里没人会跟無提建议,质疑他的系统。   無的语气凛然,这锅他肯定不背:“因为郑抒意打了包票说不会是他。”   这个问题虽然是只有一个人提出的,大家心里其实也都不免有这个困惑。要是他们之间有人领了郑芪这个角色,直接找陆淮洲自爆罪行,何至于要在那什么都没有的古代遭那么多罪。   郑抒意神色悲伤,声音却清朗:“郑芪兄长始终心系家国天下,正义凛然,正人君子的做派,要不是你摆出这么多证据,我又有幸重新经历了一次,我是不可能信他会谋害我父皇的。”   郑抒意给在座的各位都施了一礼,最后面朝陆淮洲:“多谢各位这次的帮忙,让我知道了真相。如此一来,我也能安心地走我早就该走的路了。”   话音刚落,从無的座位上飘出来点点金光,将郑抒意包围了。转瞬间,圆桌中央又只剩了一片空地。   四周又开始嘈杂,很多人又开始了闲聊,聊天的内容什么都有。   陆淮洲看了眼第五天,他还没开口,第五天先说话了。   “老板,你觉得郑芪的那位兄长……”第五天心里始终隐隐觉得,郑芪兄长的死也未必那么单纯。因为兄长不死,郑芪同样坐不上太子之位。哪怕手足情深,但兄长也实打实是拦了他的路。   “可能吧。”没等第五天问完,陆淮洲就回答了。他知道第五天想说什么,他也一样有那样的怀疑,但不管如何,都已是过去的事了。   他揉了揉第五天的头:“不想那些不开心的了。回去之后,时间还是大年初二,等初五我去接你,我和雨霖在宁城好好招待你。”   “好。”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啦,撒花撒花~可能会有番外,不一定什么时候更~ 第84章 继续那个没有过完的春节   陆淮洲只记得一阵风吹过,他睁不开眼。等那阵风散去,他就已经回到了异闻社,躺到了自己的床上。   摸出手机看看日期,那位老大没骗他们,现在还是春节假期里,正月初二。   可惜陆淮洲昨天才从宁城瞬移回来,还约了第五天要带他去宁城,他可以瞬移的距离怎么算都不太够,他只好花大价钱,买了张从麓城飞宁城的机票,告诉孙雨霖,他又要回去了,准备好接驾。   电话那头的孙雨霖正被从被窝里拽出来,在三位长辈的督促下收拾自己,一会儿要去爷爷奶奶和姥姥姥爷家。   孙雨霖的爷爷奶奶本就是宁城人,他毕业时选择工作地时也有一部分是出于这个考量。他亲生的姥姥姥爷则是住在宁城周边的县城,中午饭在城里吃,晚上饭在郊区吃,看时间来得及就回来,来不及就在那边住下了。   不过因为接到了陆淮洲的电话,他得在吃完晚饭之后就开车往机场赶。   他邀请陆淮洲来过年的时候没想那么多,昨天陆淮洲半夜跑了,今早他坐在车上去爷爷家时才反应过来自己有点草率了。他跟陆淮洲感情再好,带他回爷爷家过年好像也很奇怪。   他父母可能觉得没什么,七大姑八大姨肯定会非常好奇地打听这打听那。   要是不带他,让他在家里陪着卡卡,好像就更奇怪了。所以有那么一会儿,他还挺庆幸陆淮洲突然被美人姐姐叫走,避免了这个尴尬的局面。   午饭吃过之后,孙雨霖一边消食一边等着亲妈来接。   他家过年的串门地流程是这样的——早上亲爸和后妈开着车拉到他爷爷奶奶家,午饭后,亲妈开车来把他接走,到姥姥姥爷家去吃晚餐。   他的亲爸和后妈明天会坐飞机回后妈的老家,然后一直待到春节假期结束。   所以只要过了初二这一天,剩下的时间,孙雨霖还是有大把的时间可以陪着陆淮洲在宁城可劲儿浪的。   陆淮洲这次是自掏腰包买机票,就买了最便宜的一班,因为金额越大系统小添需要的审批时间越长。   飞机起飞时间是天黑以后,加上晚点一个小时,陆淮洲到达宁城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过了。   由于在飞机上踏踏实实睡了一觉,陆淮洲下飞机就被宁城的冷风彻底吹了个精神。   他昨天回去的时候没带行李,这次回来也是两手空空。按照孙雨霖给他发的停车位找了过去,孙雨霖正在车里边等他边打单机小游戏——欢乐对对碰。   陆淮洲在车外站了一会儿,孙雨霖都没注意到他,他直接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顺手系好安全带,把孙雨霖打了一半游戏的手机夺过来,像个少爷命令司机一样:“开车。”   孙雨霖瞧了一眼陆淮洲那副“别跟我说话让我静静”的表情,没跟他计较。任谁大过年的被叫回去加班都不会心情愉快,他决定原谅他的无礼。   今晚孙雨霖心情不错,不知道长辈们都怎么了,今年过年没一个催婚,找他聊的全都是工作,而他今年的工作可聊的那就太多了,还没倾诉够呢,对方都没耐心被他聊跑了。   憋了十几分钟,小游戏在陆淮洲手里Game Over了。孙雨霖听到了一声叹息,把那默认为可以搭话的信号,开口问道:“回去处理了个什么任务?”   “查案子。”陆淮洲言简意赅地回答。   “什么案子这么急,非得赶在过年这几天?”   孙雨霖这么一问,陆淮洲又觉得自己回去的任务好像不是帮郑抒意查那个案子,本来他是要做什么的来着?   “开会?”陆淮洲总算想起来了,异闻社老板要在每年的春节出席一个莫名其妙的管理层会议。   但现在想想,那会上什么都没讨论啊!只是接了个委托,就去查了一整年的案子。想起来陆淮洲就感觉疲累,不是身体上的,他在越国时用的不是自己的身体,但精神上的疲劳却是双倍的。   虽然没有证据,陆淮洲还是觉得,在别人身体里的时候,有一股额外的意识跟他挤在一起,很是难受。他现在想好好松松筋骨。   孙雨霖又瞧了眼陆淮洲那萎靡的样子:“开什么会给你累成这样?”   陆淮洲不想回答,只问:“家里能泡澡吗?”   “泡澡?不够劲吧?我给你约个……”   陆淮洲瞬间精神了,赶紧把孙雨霖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堵回去:“少儿不宜的你别往我身上招呼啊!”   “咱们都是成年人了,怕什么?”孙雨霖淫|笑一声,在回家的分岔路口猛打方向盘,一个漂移驶入了狭窄的小路。   车子停在了一家大型洗浴门前,孙雨霖摩拳擦掌地给陆淮洲介绍:“这家店是新开的,听说老板是东北人,你别看牌子就是洗浴,听说里面什么都有。”   “什么都有……是什么?”陆淮洲还是很抗拒,总觉得进去之后会看见一些辣眼睛的东西。   当他终于没能挣脱孙雨霖,被拖着到了大堂,齐声响亮的“欢迎光临”吓了他一跳。   孙雨霖买了两张套票,带着陆淮洲体验了一把洗浴、搓澡、汗蒸、按摩、泡汤、足疗的一条龙服务,最后舒服到陆淮洲已经瘫在躺椅上打起了呼噜。   “哎,醒醒,回家了。”孙雨霖推了推陆淮洲,使了些力才把人叫醒。   陆淮洲没睁眼,只是翻了个身,喃喃着问:“嗯?回家?我不能住这儿吗?”   “能,但是我没给你开房,也不想开,卡卡自己在家会害怕。”   陆淮洲坐起来,醒了醒精神,神清气爽跟着孙雨霖回家。   再次坐上副驾驶,他的状态跟刚下飞机的时候简直换了个人。   都不用孙雨霖费心思去猜什么时候可以搭话,陆淮洲自己就喋喋不休起来。   “宁城什么时候有的这么好的地方,你是不是总来?”   “刚开的,我也是第一次来。”   “你说它开在那么偏僻的地方,顾客还那么多,是因为过年大家都休息吗?”   “过年休息是阖家团聚的日子,没几个人会想出来洗澡吧?”孙雨霖也没做过这方面的市场调研,就根据自己的想法来说的。   “我觉得,这里面肯定有擦边球业务。”陆淮洲说得非常笃定,仿佛他亲眼见到了一样。   孙雨霖腾出一只手揉了揉肚子,制止了陆淮洲在这条路上继续畅想:“你不饿吗?”   要是没人提醒,陆淮洲还真没什么感觉,孙雨霖一摸肚子,他感觉自己的肚子里也开始咕噜噜起来。   “家里有什么吃的?”   “昨天剩的饭菜,冰箱里冻的饺子。”   陆淮洲自己不会做饭,只要有吃的,他也不是那么挑剔,尤其饥饿感占据上风,就更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是怀揣着饱餐一顿的心情跟着孙雨霖回家的,然而进了家门才发现,那一桌子菜原本只用蒙菜的纱网罩住了,而饥肠辘辘的卡卡推掉了菜罩,顺便刮落了几个碗盘。它抱着大骨头啃得正香,厨房是一片狼藉。   孙雨霖先把狗子揍了一顿扔到院子里去,再挽起袖子,念叨着“碎碎平安”,收拾起了厨房。   陆淮洲则站在了冰箱前,拎出了一小袋速冻饺子,捧着去找孙雨霖:“能叫外卖吗?”   是的,整个冰箱里就这么一袋,因为那三位长辈暂时都没打算回来,孙雨霖也不知道陆淮洲会今天就回来,本来桌子上的饭菜加上速冻饺子,够他一个人吃两天的。这回好了,吃一顿都勉强。   孙雨霖把破碎的盘碗和地上的残羹冷炙一起倒入垃圾桶,封好口,对陆淮洲的异想天开发出质疑:“大年初二,不对,现在初三了,凌晨一点,你觉得能吗?就算是专做团圆宴的饭店开着,骑手也不会接单了啊!”   于是大年初三的凌晨,陆淮洲和孙雨霖两个肚子空空的年轻人,每个人只分到了不足十个饺子。   饺子是孙雨霖煮的,陆淮洲承担起了洗碗的工作。他舔了舔嘴唇,怀念起了第五天在的日子。   但凡他和孙雨霖有一个会做菜,冰箱里的冻肉和排骨也不会毫无用武之地了。   第二天一早,陆淮洲就被饿醒了。抱着侥幸心理,他刷了一下外卖网站,意外发现距离不算远的商场下面有一家“开封菜”开着,支持外卖服务,就是需要等的时间有点长,配送费也不便宜。   陆淮洲昨天夜里是在沙发上睡的,他上楼敲孙雨霖房间的门,敲一声就喊一句:“我想吃开封菜。”   孙雨霖不厌其烦地开门:“想吃你就吃,喊我干什么?”   陆淮洲自认为理由充分:“我花钱的审批流程太慢了,你请。”   孙雨霖回身把自己的手机取来,拍在陆淮洲手上:“密码六个一,再让我睡一会儿。”   外卖送来的时候孙雨霖也醒了,他从陆淮洲点的那堆食物里翻出一个汉堡,边吃边看陆淮洲抱着全家桶遛卡卡。吃着垃圾食品,人果然更容易快乐。   不是陆淮洲吝啬不给卡卡吃,而是孙雨霖说鸡骨头太小了,卡卡容易卡住,很危险,他才不敢给卡卡的。   偏偏卡卡难以抵御美食的诱惑,一直跟着他转圈。   作者有话要说:   回来还是接着过年,作者真的很喜欢过年。 第85章 在漫天烟花里   混过初三到了初四,陆淮洲已经跟卡卡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主要是他前一天忘记扔垃圾,垃圾桶里的鸡骨头到底都进了卡卡肚子。   孙雨霖发现之后急得不行,赶紧给宠物医院的医生打电话。但这大过年的,医院也没开门。医生让他先观察着,也不是说狗子吃了鸡骨头就一定会卡住,要是有什么不对的症状再联系他。   于是今天陆淮洲不敢再吃开封菜了,他换了家家常饭馆的外卖,还特意给狗子点了份骨头汤,他喝汤,卡卡啃骨头。   孙雨霖伸长了脖子去瞧着陆淮洲的几位数都数不过来的账单,恨恨地咬了一口陆淮洲用他的钱点的豆腐。他倒也不是心疼钱,请人来做客自然也没有让客人掏腰包的道理,但就是陆淮洲这个态度,让他怎么看怎么不爽。   陆淮洲还在翻手机,没注意到孙雨霖的情绪,低着头问:“哎,我明天就要去接天天了,你想好要带他去哪儿了吗?”   “还没。”   “吃的呢?总不能让他也跟着咱们吃垃圾食品吧?”陆淮洲又看了看桌上的饭菜,“我要是给他点一桌这个,他还不得让我都退了,他自己做?”   “垃圾食品怎么了,你不是吃得挺开心?”孙雨霖怼过了陆淮洲,心情好了一点,“放心啦,今天开始宁城的各大商场就都正常营业了,商场里面的餐厅也都开门了,不管是西餐韩餐泰餐日料还是火锅烤肉,一应俱全。”   “我说怎么今天app上开业的店铺好像多了不少,”陆淮洲放下了手机,正色道,“行吧,你再好好想想。”   吃完饭陆淮洲收了餐盒,又想起一件至关重要的事:“哎,天天来了住哪儿啊?”   孙雨霖之前还真没细想过这个问题。他总觉得自己家很大,但现在看,能给客人住的地方也不多,陆淮洲天天占据着沙发,第五天来了连沙发都没得睡。   孙雨霖思考的最终结果是:“客房?”   “不好吧?”客房几乎是干妈专用,虽然她一年到头住不了几天,但还是有种私人领域的感觉。   “要不我们仨都回我妈那小别墅,睡大通铺。”   “啊?”这个选择可不在陆淮洲的预料之内,他不想跟孙雨霖一起睡,睡到一半准被踢到床下去。   孙雨霖想了个主意解决陆淮洲的担忧:“天天睡中间。”   陆淮洲还是很犹豫,挠了挠后脑勺,最后说:“等他来了再问问他自己的意愿吧。”   初五那天,陆淮洲睡到了自然醒。   昨天晚上他给第五天发了消息,提醒他今天会接他过来,第五天说福利院上午还有活动,中午才能结束,陆淮洲便没有着急。   孙雨霖从外面遛狗回来,陆淮洲正好洗漱完事,穿了身立整的西装,跟他打了声招呼,一打响指,人就到了第五天在的福利院门外。   有个认识他的福利院职工正巧出来扔垃圾,看到他第一时间就拜年,然后把人让到了院里,带去了院长办公室。   职工大姐絮絮叨叨跟陆淮洲说,院长是本地人,二十多年前在本地成家,老两口一年到头基本上是拿福利院当家。子女都在外地工作,过年这几天带着孙辈回来,老伴儿回家陪孩子了,就剩他一个人忙里忙外。   得知是这样的情况,陆淮洲心里生出了些愧疚。早知道这样,他前两天就应该过来帮帮忙。自己什么都没帮上,还要把第五天也带走,他还真有点张不开嘴了。   不过昨天第五天就提前跟院长说了,院长知道他的来意,直接把第五天推出来,还找人去给他取了箱子,亲自送出了门,叮嘱第五天好好玩。   这会儿身后还有人看着,陆淮洲没带着第五天立刻瞬移,两人拖着一个箱子,陆淮洲揉揉鼻子,咕哝着问第五天:“怎么没喊我来帮忙?”   他在初二那次会议的时候把第五天也拖了进去,出来之后那种精神上的疲劳有多重,他非常清楚。没想到第五天又在院里忙了两天,完全没有机会放松。   “你也需要休息。”   陆淮洲敲了下第五天的头:“我一年有一半时间都休息,你又不是不知道。”   第五天脸上的笑有种过年的喜气,对付陆淮洲,他有的是理由:“这几天不是难得出门嘛。”   “行了,甭废话了,我让孙雨霖给你约个全套的‘大保健’,好好轻松一下。”   左右看看没有人,陆淮洲打了个响指,第五天闭上眼,那声疑问随着时空变换消散了。   时隔好几个月,孙雨霖再次见到第五天,好像也没什么变化,三个人在异闻社的那段日子又在眼前鲜活起来。   第五天喊了声“雨霖哥”,又问了声过年好,见孙雨霖在收拾屋子,想要上手帮忙,被拒绝了。   “走吧,收拾差不多了,咱们先吃饭,我订好了。”   孙雨霖招呼两人上车,车开进了商场的地下停车场,出来直接坐了直梯,孙雨霖带着两人到了一家以水煮鱼为招牌的川菜馆。   春节假期,商场里比平时热闹不少,不光是客流量比平时要大,商场放的音乐也都是喜气洋洋的那一套,《恭喜发财》、《新年好》、《好运来》一类的。   吃完了鱼,孙雨霖又带着两人看了场贺岁喜剧片,电影院里不少是一家人一起来的,他们这种跟朋友一起的也不少。三个人刚吃了饭,陆淮洲还在打嗝,孙雨霖不喜欢吃爆米花,就只买了一小桶塞给第五天。   等第五天意识到那桶爆米花是他的专属,电影都开场十分钟了。   他确实习惯吃饭八分饱,但这剩下的两分也不是说就要用爆米花填满啊!   可又不能浪费,他像完成任务一样,很努力地在两个小时的电影播放完之前,把爆米花吃到了底。   从电影院出来陆淮洲伸了个懒腰,问天天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结果还没等第五天说话,他又转向了孙雨霖:“哎,天天这几天在福利院忙得不行,要不要带他去上次你带我去的地方,体验一把?”   孙雨霖望着陆淮洲身后的第五天挑了挑眉:“一样的地方去两次干什么?今儿带你换个体验。”   陆淮洲兴趣满满地“哦?”了一声,第五天感觉那两人在盘算什么不好的事情,周身升起一股寒意,默默把自己外套的拉链拉好了。   车子开出商场半个小时左右,孙雨霖缓缓踩了刹车。   陆淮洲透过车窗看着外面那个XXXSPA养生会所的牌子,斜眼看孙雨霖:“我怎么觉得,你的日常生活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   “你懂什么?就我们那工作强度,再不有几个消遣恢复的地方,容易短命。”孙雨霖停好了车见第五天没出来,特意走过来给他开车门,“走呀天天。”   第五天看着那招牌的表情,和前几天陆淮洲看见XX洗浴时的表情有几分相似。然而不容他迟疑,孙雨霖在后面推着他进了门。   舒缓的精油在背上推开,身上的每一寸筋骨都感受到了洗礼。第五天还是头一次享受这种服务,起初的那点羞涩很快就被忘却,这会儿已经快要昏昏欲睡了。   要不是孙雨霖突然跟他说话,他就真的睡着了。   “天天好不容易来一趟宁城,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吗?”   第五天想了一会儿,自己好像也不太确定:“陵水桥?”   陆淮洲皱了皱眉,他自觉对宁城也做了一番了解,名胜古迹旅游景区他就算说不上来,肯定也觉得耳熟,但这个地方他肯定没听说过。他问孙雨霖:“有这么个地方吗?”   “有,就是挺偏的,没想到天天竟然知道。”   “院长说捡到我的时候,包袱里有一座桥的照片,桥头上写着名字,叫陵水桥。”   孙雨霖拍板决定:“那咱们吃过晚饭就去,正好那边这两天晚上都有烟火晚会。”   宁城全城禁止燃放烟花爆竹好几年了,烟火晚会每年都选在城郊,今年正好在陵水桥附近,也跟孙雨霖姥姥家是一个方向,还方便他回去一趟顺便把亲妈接回来。   陵水桥这个平素鲜有人来的地方,因为烟火的原因这会儿挤了不少人。   孙雨霖绕道去接罗怀玉了,剩下陆淮洲跟在第五天身后,看着他好像在寻找什么。陆淮洲猜,估计是在找当年那张照片上的地方。   最后第五天也没有在桥上停留,找了个人比较少的地方,仰头看起了烟花。   “怎么不找了?”陆淮洲趁着烟花燃放的空隙问。   “这桥翻新过,没有多少以前的影子了。”第五天打开手机,把那张照片给陆淮洲看。   “找不到就找不到吧,以后你就跟着我混,这异闻社我要是我腻烦了,就交给你打理。”   短暂的沉默后,第五天忽然问:“老板,你不是人……”   陆淮洲暴跳:“靠,大过年的你说什么!你老板我怎么就不是人了?短你工钱了还是让你007了?”   “圆桌会议的资料单上,你的身份有一个问号。”   “靠,本来还想藏着的,还是被你知道了。”尽管第五天没问,陆淮洲还是一股脑都说了,“我死了,然后跟异闻社绑定,成为了借着异闻社活着的一种,嗯,说不清楚是什么的存在。”   第五天浅浅地笑:“那我可能,活不了那么久啊。”   “也对哦,你还要去实现你的远大抱负,回福利院教小朋友呢。”   漫天烟花里,孙雨霖扬着手正向他们跑来。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撒花,感谢陪伴~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